莺莺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名字,她扭了扭头硬邦邦回:“没有!我把他打晕了。”

“那就好那就好。”

顾曼如也不觉得兆时太子得了手,是出于谨慎才会有此一问,她最想问的还是后面这句话:“那你同钦容……”

莺莺没了之前的硬气,更何况顾曼如来的太早,她压在枕头下的帕子还没来得及处理。

憋闷了一瞬,她才回道:“我和三哥哥清清白白,也并未发生什么。”

这话并不是假话,莺莺虽然记忆模糊,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清晨她起来时,有认认真真检查了一番身体,除了某处略有酸涩感身上并无半分痕迹,再加上钦容做事极为小心,就算是帮她缓解那毒,也只是浅浅纾解并未深入,严格意义上讲莺莺还是完.璧。

“当真?”事实虽然是这样,但莺莺这话说的太无力,让顾曼如有所怀疑。

她皱了皱眉柔声劝着:“这事你不要觉得害羞隐瞒姑母,一定要同姑母说实话。”

莺莺重生后脸皮是真的变薄了,想起前世她还敢同姑母埋怨钦容榻上不温柔,这会儿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又硬着头皮确认:“莺莺真的同三哥哥清清白白。”

晓黛适时帮莺莺证实,“奴婢昨晚帮姑娘清洗时,的确没发现姑娘……咳咳。”

在莺莺带着恼怒的凝视下,晓黛小脸红了红没了声音。顾曼如这才放了心,唇边荡起笑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

当天晚上,晓黛打听了一番告诉莺莺,武成帝又将众朝臣召去了御书房,就连多年不理朝政的招宣太后都过去了。

如今招宣太后虽还权给武成帝,但她手下仍有不少忠心旧部,她向来偏心三皇子钦容是有目共睹的,在这个关头忽然插手朝政,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一清二楚。

太.子.党.派大势已去,想来这次兆时太子的行为寒了武成帝的心,就连招宣太后也无法容忍了。

莺莺在房中烧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听着晓黛的描述偷偷将那条帕子也丢了进去。等东西烧完,她心里舒坦了浇熄了火盆,晓黛见莺莺面上一派往日,不由问了一句:“姑娘不担心太子殿下吗?”

连她一个小婢女都看的出来,这明显是要废太子的前兆。

窗外月光清亮,因兆时太子之事,近几日九华行宫是一日比一日安静。

晓黛见自家姑娘许久不答,就叹了口气端着盆子出去了,她以为这次兆时太子的行为是真伤了自家姑娘的心,却不知在她走后,莺莺借着满室的寂寥回答了她。

她说:“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在前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兆时太子会两世因这种事被废。

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算,兆时太子是在回皇城后被废,四子败而三子起,与这道圣旨一同而下的就是莺莺与钦容的婚书。

如今一切提前事情还没逼上绝路,眼下在她这件事上还有回旋的余地,莺莺想到这里起身去找姑母,这次她绝不能重蹈覆辙再嫁给钦容。

第42章 囚四十二天

已到亥时, 莺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她到时顾曼如已经安歇。

云心守在顾皇后的房外, 见莺莺好似有什么急事, 心知自家娘娘对这位侄女的重视,迟疑了瞬道:“不如奴婢进去看看?”

莺莺知道自家姑母夜里经常难眠, 她点了点头, “若是姑母睡着了就算了。”

云心应下, 轻手轻脚进去又很快出来,她阖上房门后回道:“娘娘已睡实, 奴婢唤了两声都没醒来。”

这几日需要顾曼如操持的事情太多,她居皇后位看似不理朝政,但总要被朝堂的风起云涌波及。想来顾曼如近日是累极了才睡的这般早,莺莺不忍扰姑母好眠,就只能等明日再过来。

“姑娘事情很急吗?”云心体贴道:“今晚陛下彻夜待在御书房,娘娘寅时说要起来为陛下炖参汤,您若方便,云心可代姑娘转达那事。”

莺莺还真不方便。

这话她要怎么说出口?难不成要让云心告诉姑母, 她家好侄女不想嫁给钦容让她赶紧去给陛下暗示两句?现在的问题是, 武成帝也没有要让钦容娶她的意思啊。

这就是重生与未重生之间的代沟,这话她直接同姑母说也就算了, 对着云心还真说不出来,就好似她多自恋般。

想着姑母就算此刻醒了, 这个时间也无法闯去御书房, 莺莺看了看天色, 委婉拒绝道:“那我寅时再过来吧。”

莺莺还是想将自己的想法亲自告诉姑母,反正也没几个时辰了,大不了她今晚不睡就是了。

晃晃悠悠回了清波居,踏上桥廊,莺莺吹着夜风不想回房间。

今夜大部分的官员都被喊去了御书房,大概是感受到危险气息,就连住满皇亲贵胄的清波居都过分安静。

莺莺趴在木桥上,看到不远处兆时太子的房门紧锁,外面还守着一排肃杀禁卫军。时隔几日,莺莺仍旧不敢相信兆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他明明不喜欢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莺莺不由想起那日兆时太子带着哭腔对她说的一句话,他说:“莺莺,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来好笑,明明被强迫的人是她,倒好似兆时成了受害人。

莺莺想着想着不由想起前世的兆时太子,他不似这世般有了一段颓废时光。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永远扬着下巴,他不会认错也不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脑子转的快又过分自信,更不会放低姿态问出:“莺莺,你说孤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那个时候两人最相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同样没心没肺又爱荒唐胡闹。

莺莺记得,当她同兆时太子密谋好如何将钦容搞到手时,兆时太子懒洋洋晒着太阳,好心提醒她道:“孤可把话撂在前头,这招是损人不利己的下下之策,孤给你提这法子也是有私心的。”

“你可想好了,这事儿要是一成你的清誉就毁了,就连我那三皇兄同样讨不到好。你要不介意之后钦容无权无势当个废皇子,咱就这么办了。”

莺莺点着头一点也不犹豫,甚至坏心思的想钦容没了权势和地位更方便被她掌控,把人关小黑.屋什么的也不成问题。

如今再回想那段荒唐事,莺莺觉得他们二人真是无可救药的大傻子。如今她开始清醒了,而兆时太子却还糊涂着。

她那时觉得兆时太子真聪明,而兆时太子也佩服自己使得一手好计谋。

一夜的瞒天过海,封闭的房间气息香腻光线昏暗。当苦寻莺莺未果的众人,照着兆时太子故意留下的线索撞开钦容房间时,巨大的碰撞声将莺莺惊醒,她迷瞪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钦容怀中。

那个时候她真的太累了,被钦容反复折腾了一夜才刚刚睡下。

在她听到房门口传来的惊呼声时,迷迷糊糊脑子里装的还是浆糊。只是动了动身子,莺莺就将脸埋入了钦容的衣襟里,想象中的碎.吻还轻哄消失不见,莺莺只感觉身侧的人动了动,松开她起身时直接用薄毯将她全部罩住。

莺莺不够清醒,只觉得钦容怀抱香香温温十分舒服,她不想让人走甚至还哼唧了一声去抓钦容的手,莺莺一直未睁眼,所以不知屋内站了多少人,也不知钦容在被她抓住小指时身形微顿,紧接着跪在地上担下了全部责任。

那场戏是由莺莺和兆时太子配合着完成的,在兆时太子的故意引导下,武成帝顾皇后等人也很快赶来,宽敞的屋内顿时挤满了人,武成帝怔了片刻给了钦容一巴掌,虽怒但神色古怪。

钦容身上只着了单薄的寝衣,向来温雅有礼的他衣领松松垮垮,从脖颈至露出的锁骨上布着细浅挠痕和牙印,无形中已经说明一切。

在那种困境下,他未解释一句,只是垂着眸子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于是武成帝又给了他第二巴掌,在这一巴掌的脆响中莺莺彻底醒来。

她那时头上的伤还未好利落,初初醒来还有些迷糊。

完全没有别家女子该有的羞耻感和要死要活,莺莺揉了揉眼睛看到钦容跪在地上被打了,心疼下险些忘了兆时早前交代她的话,几个音节出声险些就说出了实情。

好在,兆时太子知晓她的脾性提前有所防备,见她要犯蠢连忙堵回了她的话。后来无论武成帝再如何打骂冤枉钦容,莺莺都垂着脑袋沉默当受害者,她那时想,熬过这两天就好了,总归生米煮成了熟饭,钦容一定是要娶了她。

果然,没多久武成帝就下旨给两人赐了婚,只是莺莺没想到她和兆时太子的计谋被武成帝识破了,武成帝以陷害兄长以下犯上的罪名直接废了景兆时,莺莺摇身一变也成了钦容的太子妃。

自那之后,莺莺再也没见过景兆时。

回忆到此结束,莺莺忽然发现兆时两次被废太子位都是因为这档子事,说的更具体些那就是都因莺莺被废,前世是为了帮她,这一世莺莺始终没看穿兆时太子的目的,但这手段和害她没什么区别。

想的有些入神了,莺莺没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搓了搓自己依旧红肿的右手叹了声气,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一面兆时,问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伸着胳膊正在虚抓桥廊下的荷花,纤细手腕突兀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截住,莺莺微怔扭头,这才发现钦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垂着眉眼,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的手问,“怎么还没消肿?”

莺莺惊讶于他这个时辰竟然还没休息,下一瞬各种乱七八糟的场景钻入她的脑中,被烫着了般赶紧去甩钦容的手。

钦容怕伤到她只是虚虚握着,被她这么一挣没有防备,轻易就让莺莺抱着右手退离了两步。

深夜的月光下,莺莺长发简束穿着素白的薄裙,她脸颊微鼓一双眼睛黑亮亮瞪着他看,钦容在她眸中捕捉到恼怒的情绪,微顿了下含笑:“这是怎么了?”

不顾莺莺的躲避,他上前两步重新执起莺莺的手腕,这次他没给她逃脱的机会,大掌圈住她的小手按了按她红肿泛青的位置,低沉询问:“这两天没上药?”

那日,莺莺被他抱到膝上吻时,这个男人就一直圈着她这只手。

他肯定是知道莺莺这只手是因何而肿,所以在抱着她轻哄时,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不时会亲一下她的小手,帮她上药的过程更是腻腻歪歪让莺莺羞于回忆。

莺莺现在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可以的话还想让他在自己面前消失,偏偏她想什么什么就不会如她的愿,钦容一点也不恼她的沉默,甚至还当她耍小孩子脾气道:“走吧,三哥哥亲自帮你上药。”

“我不。”莺莺总算说话了。

知道这人是想把她往自己房间拐,她挣扭着不如他的意:“你放手,我要回去睡觉了!”

虽说对她使手段的人是兆时,钦容只是‘路过救她’,但莺莺只要想起那日的事就不舒服,更何况还不知这人有没有在背地里插手算计她。

钦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见莺莺火气甚大,只能停下脚步扭头凝视着她,好脾气询问:“谁又惹到你了,今日怎么这么大火气?”

莺莺的手还被他牢牢抓着,实在看不惯钦容这副云淡风轻的表象,她闷声内涵了一句:“三哥哥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那手帕她不久前才刚刚烧了,这男人怎就能这般若无其事。

话落,四周静的只余树叶响动。

钦容站在她几步之外,衣袍的下摆微微飘动,在听清她这小声的嘀咕后,他面色不变只将漂亮的眸落在她的身上,久久凝视着不语。

他这模样倒不像生气了,毕竟莺莺心里有数,前世比这过分的话也指着他鼻子骂过,只是说不出他这目光下的情绪,莺莺本能瘆得慌。

瑟缩肩膀往后退,莺莺这才想起自己的腕子还在他掌中,他只微微一动手就将人轻轻拉回。

跌跌撞撞往他怀中扑时,钦容顺势将她揽住,他捏起莺莺的下巴低眸望着她问:“莺莺是气三哥哥不提那日的事吗?”

温热的指腹擦在皮肤上带着些痒意,他面容垂的更低,呼吸喷洒在莺莺脸上问:“莺莺想让三哥哥说些什么?”

“说说那日我同你具体做了什么?而我又该不该悔该不该对你负责?”

正是因为知道莺莺面皮薄,所以他才没有提起此事。

此时他故意曲解莺莺的意思,低笑了声轻亲她的脸颊,“放心吧。”

“三哥哥一定会对你负责。”

钦容没告诉莺莺的是,他已经向武成帝请旨赐婚,想来这两日那赐婚的诏书就要同另一份诏书一同下来了。

第43章 囚四十三天

“……”

夜风习习, 近距离下莺莺能闻到钦容身上浅淡的雅香。

他的怀抱很温暖, 而贴在莺莺脸颊上的唇瓣微微泛凉, 莺莺揪扯着他的衣袖下意识闭了眼睛, 又因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睁开眼睛。

“别……”顾不上钦容突兀的亲昵,莺莺焦急喊着他:“三哥哥, 别。”

她还不知道二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慌忙去摇钦容的胳膊想要他改变主意。几次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钦容就这样揽着她,拂落她肩膀上的发看着她问:“别什么?”

自然是别对她负责啊。

莺莺还没缺心眼到这种地步,只能硬生生将这句话憋回肚子里。险些被闷出内伤, 莺莺转了几个弯才想好说辞, 干笑了两声放软了态度:“三哥哥, 莺莺刚才同你闹着玩呢。”

“你别当真,不要生莺莺的气嘛。”

刚才对他使性子发火、讽刺他不要脸的是眼前这姑娘,如今笑容甜腻软绵绵撒着娇的也是这姑娘。钦容似早看惯了莺莺的变脸, 他浅浅勾起抹笑应了声,拉开距离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三哥哥没生你的气。”

被人拿捏住命门, 莺莺这会儿不得不服软跟上他的脚步,见这人真是拉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她防备心起略微挣扎了下,“三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带你去上药。”

莺莺继续挣扎, “我自己可以上药的。”

这么说着她小心翼翼环视着周围, 生怕又被哪个宫婢撞见误会, 然而她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才容易让人生出误会。

此时二人已经行至门外,钦容停下脚步将门推开,他稍微使力就将不情不愿的小姑娘拉入屋内,声音淡淡很温和:“你自己上药我不放心。”

放纵了她两日都不见她去管红肿的手,还是要让他亲自盯着才好。

莺莺抬头看了眼钦容,乖乖闭嘴坐在椅子上等着。

前世这男人也是如此,每当她受了什么伤,无论再忙他都会亲自帮她处理伤口,每每比她本人都要上心。莺莺想到这里不由低下了头,用左手戳了戳自己肿胀发青的右手。

肿是真的青肿,但只要不去碰它就没那么疼,就算不上药它自己过上几天也能好。

“别碰。”

左手忽然被人拂开,莺莺的右手又被钦容抓了过去。他动作虽快但很细心避开了莺莺的红肿处,钦容坐在她的身侧打开药箱,拿出药膏轻轻擦拭在莺莺的右手上。

屋内烛火摇曳,映在钦容的侧颜似无暇暖玉,十分好看。

大概是看穿了莺莺的顾虑,所以他大敞着门并没有关。莺莺就坐在靠门的位置,她拖着下巴去看钦容的侧颜,发现这个男人越来越好看,无论怎样都看不够。

其实很多时候莺莺也在迷惑,她到底是喜欢钦容的脸还是喜欢他这个人,重活了一世她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姑且就先当自己看上了他的脸吧,毕竟她向来肤浅。

明明只是普通的青肿,然而钦容帮她上药极为认真,还不时按压着她的红肿处帮她缓解肿胀感。莺莺看着他温柔认真的模样意识恍惚,又想起自己这只手被他生生折过两次,险些废掉。

想起他前世那些恐怖惩罚,莺莺心里一闷就要往回抽手,钦容未察她这动作还在按揉她手上的红肿,用力不稳压在她发青的位置,莺莺的手一软不由痛叫出声。

钦容一怔,赶紧压住她的手重新摆正,他又往她手上涂了些药膏,无奈道:“说了别乱动。”

莺莺气鼓鼓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现在装着挺温柔体贴,那当时折她手腕时怎么不见他眨一下眼呢?!莺莺虽知自己当时的确犯了错,但也接受不了钦容对她的‘惩罚’,要不是理智还在,她都要问上一句:

‘三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前世莺莺这只手可被你生折了两次。’

两次!!

越想越憋闷,莺莺咬了咬唇抬头看着钦容的房间,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次她来拿衣服时全程低着头,并未看钦容的房间,如今细细看来发现这房间与前世一模一样,重重纱帘左右分开勾在小物件上,里屋内的床榻整齐干净,桌上摆放着几本书和一只精致小香炉。

倾了倾身体,莺莺将目光落在了那张床榻上。前世那档子事出来后,莺莺被顾爹爹关在房中面壁思过,好几日都没能在纠缠钦容。

等那事的风波过去,记吃不记打的莺莺又开始往钦容屋内钻。

月黑风高夜,莺莺钻进钦容房里时他正要沐浴,对上莺莺直勾勾的眼神,钦容脱衣的动作微顿,也只那么微顿就面色如常脱衣入水,直接忽略了莺莺的存在。

莺莺心下不安,总觉得这个男人是生了她的气,她窝在他里屋不走怀中紧抱着他榻上的薄毯,一等人出来就殷勤凑上前把薄毯往他身上披,生怕他着凉了似的。

那时莺莺是洗过澡去的,而刚刚沐浴过的钦容乌发湿透碎发贴在脸侧,本就白皙的肤色透着水汽,寝衣更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常年沾染的雅香沐浴后愈加好闻。

那一晚,莺莺没受住诱.惑又留在了钦容的房中,他们二人什么也没做,莺莺窝在他怀抱中睡得香甜。她很快爱上了这种被钦容抱着入睡的感觉,此后更是日日往钦容房中钻,一直持续到他们从九华行宫离开。

莺莺将目光落在钦容榻上的那条薄毯,虽然这世她避开了那件事,但钦容榻上搭着的依旧是那条薄毯,那条……裹着莺莺同钦容睡了好些日的薄毯。

“莺莺?”止住回忆,钦容也已经帮她上完药。

被他这么按揉了会儿,她右手好似真轻快不少。钦容嘱咐她道:“回去睡觉时多注意些,不要把手上的药膏蹭掉。”

要不是二人还不能那般亲近,钦容抱着她睡自能好生看顾着她。

莺莺不知钦容的想法,上完药就准备走人。临走时她还没忘钦容在桥廊上的话,小心翼翼又问了一次:“三哥哥真的没生莺莺的气对吗?”

钦容回:“没生气。”

他可不似她那般一点就.炸。

莺莺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明白些,所以她咬了咬牙勉强维持着笑容,“咱们那晚什么也没发生,莺莺不需要你负责,所以……”

所以你千万别去找陛下求赐婚。

“莺莺。”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钦容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浅浅笑着:“三哥哥的确没生你的气,但该负责的还是要负责。”

犹如一道惊雷劈到莺莺身上,她睁大眼睛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被哄骗了,好半天才回:“都说了那晚咱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要你负责,我也不要嫁给你!”

说.炸就.炸,刚刚温顺的姑娘转眼就成了张牙舞爪的小猫,面子里子通通都不要了,说出口的话都没了顾虑。

面对莺莺的脾气,钦容垂下眼睫没受什么影响,甚至还优雅拿起湿帕擦拭自己的手指。他之所以擦手指纯粹是因为指上有残余的药膏,而这动作落在莺莺眼中就不一样了,感觉钦容是在挑衅她提醒着什么。

“那怎么办呢?”

就在莺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时,钦容眼睫轻抬望向她,薄唇勾着浅笑漆黑的眸幽幽,音调拖长清清冷冷道:“可是三哥哥已经请旨赐婚了。”

若不是莺莺重生了一回性子软了,以她前世的脾气定要踹翻钦容面前的桌子。

现下她忍了又忍,惹不过她索性就跑,只是在跑出去时她一把夺过钦容手里的湿帕,为自己出了口恶气顶撞他道:“你别做梦了!就算那圣旨明天就出来抵在我头上,我顾莺莺也不会下跪去接!更不会嫁给你!”

清波居安静,但并不代表暗处没有隐藏的人。

莺莺这怒气冲冲的一句话,很快就顺着大敞的房门飘到外面去,她将湿帕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小女孩家撒完泼就跑,倒还知道跑的越快越好。

砰——

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不远处的房门被人大力阖上,钦容顺着这个角度完全能看到莺莺的房间,情绪不明抿着唇不语。

门边悄无声息出现一名暗卫,钦容扫过一眼站起,脱下外袍用它擦了擦手指,如同丢垃圾般丢在了湿帕的位置。

“脏了。”他淡淡道:“收拾干净罢”

换了身衣服出房门,钦容离开时又往莺莺的房间看了一眼,接着抬步往御书房去。

“……”

莺莺好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可见她对嫁给钦容这件事有多排斥。

回房后她仍旧不解气,猛力扑到榻上气到打滚。她不解气的团起榻上的薄毯,把它当成钦容又咬又打,“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我!”

越想越气,莺莺开始后悔前世在她初嫁给钦容那会儿,应该作的更厉害些、多当着他的面踹几次桌子,反正他也不会武功,没了暗卫他根本就打不过她,她就应该蒙着被子把他暴.打一顿。

她当时怎么就死乞白赖对这么个男人要死要活呢?

恶狠狠将手中的薄毯丢在地上,她又重复了一遍‘做梦’,“我顾莺莺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上天大概是为了考验莺莺的决心,于是第二日,圣旨到了。

“……”

莺莺昨晚太气了,这导致她后来趴在榻上睡着,错过了找姑母的时间。

最后还是姑母心念着她特意来了清波居,二人没留在清波居说话,顾曼如直接带她去了顾家人所住的院子,一家人聚在一起顾爹爹有要事要说。

等见到了顾明致和自家哥哥,莺莺委屈的不行。她等不及顾爹爹说要事,就先一步扑到姑母怀中哭诉。

“姑母……”不等莺莺开口说钦容的事,外面传来张公公尖细的声音,浩浩荡荡一群人捧着赏赐入了顾家院,为首的张公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真就如昨晚莺莺发脾气说的话一样,这圣旨今日说来就来了。

莺莺强撑着几分骨气不下跪,结果被顾爹爹和姑母一人拉了一条胳膊按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垂头丧气听着张公公宣旨,莺莺忽然发现她昨晚的话真是一条条灵验了,这会儿她跪在地上,张公公举着圣旨站立着,这圣旨还真是抵在了她头上。

唯一没有灵验的大概是莺莺自己发的狠,等圣旨来时她不仅跪了,还不得不接。

钦容诚不欺她,这当真是赐婚的圣旨。

原来真正在做梦的人是她。

第44章 囚四十四天

莺莺思绪恍惚, 并没有注意到张公公所念的是‘太子钦容’, 而非三皇子钦容。

她不知道的是, 在张公公来前另外两道圣旨已经送去清波居, 一废一立,废的是品行不端难担太子之位的景兆时, 立的是天意所属、深肖朕躬的太子景钦容。

当张公公念完圣旨时, 顾家众人的谢恩声使莺莺醒神, 张公公含笑看着莺莺道:“顾姑娘,还不接旨?”

莺莺被姑母掐了一下,抬起僵硬的手臂将圣旨接过, 起身时她脸上实在是笑不出来, 顾曼如见状笑斥了句:“你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

这么说着,顾曼如身后的女官云心从袖中掏出银子塞到了张公公手中, 张公公笑着推辞了几句, 直到顾曼如发了话才收下。

不只是他, 跟随前来的随行太监们也都得到了赏赐。如今莺莺可不只是皇后侄女这么简单了, 张公公将赏银收好奉承着莺莺:“那老奴, 就提前道一句太子妃娘娘安好了。”

虽说圣旨中良辰未择,但武成帝为了巩固钦容的太子之位, 定会让二人尽快成婚。

等张公公一走,莺莺就将圣旨塞到了顾凌霄手中, 她真的快要急哭了, 拉着姑母的手求助道:“姑母你快帮帮我, 莺莺不想嫁给三哥哥。”

“胡闹!”顾曼如难得凶了莺莺一次,她点着她的额头斥责道:“看看你刚刚成什么样子,不下跪不接旨还敢对着张公公甩脸子,乖儿你这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就不怕张公公将你这恶行告给陛下!”

莺莺不仅不怕,反而还问道:“若他真的告诉了陛下,那陛下能一怒收回这圣旨吗?”

这回不等顾曼如来训斥她,顾爹爹就先开口吼她:“老子看你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这些天莺莺表现乖巧,又因为受了伤身中情人喃,顾爹爹最近对她很温和。莺莺已经很久没听到顾爹爹这般暴躁的吼她了,莺莺见顾爹爹撸了袖子似要打她,连忙跑到姑母身后躲藏。

顾家院子瞬间鸡飞狗跳,最后还是顾凌霄趁着姑母阻拦顾明致时,捞起莺莺溜了出去。

“你这丫头,真是该聪明的时候犯傻啊。”顾凌霄将莺莺送回了清波居。

见莺莺心情低落,顾凌霄以为她在生顾明致的闷气,于是劝道:“别怪爹了,他最近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

那件事过后,就算钦容和武成帝再怎样掩盖事实真相,可朝中大臣不是傻子,仍有许多人精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疑点。

就算钦容帮莺莺保住了清.誉又怎样?要知道只兆时太子躺在她房中这一点就足以摧垮所有,莺莺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没有人敢娶莺莺。

莺莺可以不在意这些,可顾明致身为她的亲爹如何能不在意?

商讨多天,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由皇子迎娶莺莺,而且这个皇子一定要身份尊贵在权势上能与兆时太子抗衡,唯有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没人会相信,身份尊贵的皇子会委屈自己娶一个清誉受损的正妻,更何况他本身就有权有势,不需要拉拢顾家就能在朝堂站稳脚跟,而钦容则是最佳人选。

这些事顾明致都有和顾凌霄商讨,甚至都想好如何拉下脸让顾曼如去钦容那探话了,谁也没想到钦容会先他们一步求陛下赐婚,而且用的理由不是负责,而是心悦。

顾明致都来不及高兴,今早就听闻自家女儿昨晚同三殿下吵架的事,他本身就压着火,再加上圣旨到时莺莺的一系列反应,成功让顾明致动了怒。

“莺莺,不管平日里三殿下多纵容你,可他毕竟是皇子,如今还是太子殿下,你不可对他胡乱发脾气。”顾凌霄揉了揉莺莺的脑袋,耐心劝解着她。

他们家从小就是如此,莺莺顽劣惯了经常会被顾爹爹追着打,而他们亲娘早早故去,所以每次都是他冒着危险把人抱出来,再轻声细语哄着妹妹。

莺莺抽了抽鼻子还是有些委屈,其实她一点也没有怪顾爹爹,就是气自己摆脱不了嫁给钦容的命运。顾凌霄讲给她的道理她都懂,可懂得并不代表愿意,她扯住顾凌霄的袖子,可怜巴巴喊着哥哥:“莺莺真的不想嫁给他。”

“……真的不想!”

顾凌霄惊讶:“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太子殿下的吗?”

不只是他这么想,就连顾明致和顾曼如也是这个想法,正因如此,莺莺今日的表现才会让顾家人不解。

“我不喜欢他了,我真的不喜欢他了。”莺莺将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根本就没人信啊。

她将脸埋到顾凌霄的胳膊上蹭了蹭,把话又重复了好几遍。可她说再多遍又能怎样呢?如今圣旨已下,想让陛下收回圣旨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若是这赐婚的圣旨真做了废,那莺莺才是真的被毁了。

顾凌霄离开后,莺莺回房发泄了一通仍不满意,想找人倾诉又不知找谁。她不由又想起了兆时太子,若没有他这荒唐事捣乱,莺莺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兆时太子如今已不能再被称为太子了,武成帝仁慈到底还是偏心这个儿子,只是废了他的太子位做回普通皇子。

毕竟是前太子,有钦容这个现太子在他的存在就是一根刺,武成帝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封景兆时为安平王,待参加完太子大婚后前往封地落安,无事不得归。

往好听了说就是远离朝堂当个土霸王,往难听了说就是流放。毕竟落安城处于西.南边境贫瘠偏僻,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随着兆时被废,武成帝对他的看管也比前几日宽松,虽说兆时仍不能出房门,但武成帝却允许旁人去看他了,于是莺莺趁着这个机会去找了他。

正值日央,阳光大盛,而景兆时的房内门窗紧闭,层层帐帘下遮住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内室最为朦胧昏暗。

莺莺往前走了两步停下,短时间内没能找到景兆时。房中静的只余窗外的蝉鸣,莺莺不由出声喊他:“兆时?”

啪嗒——

内室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细微的声音引来莺莺的注意,她正要抬步往内室走,低哑发干的声音传来:“别进来!”

莺莺顺势停住,想到之前景兆时对她做的那档子事,转身坐到了外厅。

“没想到你还会来看孤。”兆时太子才开口就顿住,很快又低嗤了句:“我还算哪门子孤,已经成了废太子。”

莺莺刚好将他的话听去,她随口接上:“你可以自称本王啊。”

再怎么说还混了个王爷名号。

屋内的人似乎愣了下,接着笑着道:“顾莺莺,你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吧。”

这个时候对他提那讽刺的平安王,无疑就是在对他捅刀子扎他的心。

“谁说我在安慰你了?”顾莺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品出从尊贵太子跌到落魄王爷的落差感,才闷了句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他就是活该!

“你说你太子当得好好的干嘛突然犯蠢,我顾莺莺是哪里惹到你了让你那般糟.蹋?”

“现在好了,你的太子之位被钦容抢走了,我也被赐婚给了他,你现在高不高兴开不开心呀?”

莺莺气是真的生气,她气的恨不能把钦容揪出来打一顿。而她也没忘兆时那日的挣扎,就好似他被人强迫了般,抱住她时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被莺莺一碰反而先惊得放了手。

“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认识了兆时两世,莺莺是真不相信兆时会做出害她的事。

她平生第一次这般相信的人没有让她失望,兆时很快给了她答案:“莺莺你信我,我真的没想害你。”

有些话兆时太子已经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他败得彻底已经没了顾虑,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还记得在来九华行宫的路上,我同你提起的天命吗?”

内室,景兆时靠坐在榻上闭上眼睛,将很早前得知的真相如实讲了出来:“你出生时天降祥瑞,实则是大富大贵的凤命。”

“你出生当晚,李怀虚就察觉紫薇星变,从你的命盘中发现你的凤命与北域国息息相关,你非普通凤命,游凤戏龙乃天意化身。”

莺莺不懂这些,也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命格胡扯,毕竟系统明确告诉过她,她出生时所谓的祥瑞其实是天兆,若真拿命格说事,真正旺北域国的凤命也是真原身顾莺莺,她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连命都没有过,又哪来的命格。

“这和你陷害我有什么关系?”莺莺打断了兆时的话。

兆时低叹了一声:“非要我说的那般明白吗?”

“李怀虚的意思就是,你嫁给谁谁就是这北域国下一任的帝王,这帝王不是由我父皇决定的,而是由你。”

这就是武成帝一直纵容莺莺的原因,莺莺因兆时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不由想起武成帝三翻四次问她究竟是喜欢钦容还是兆时,还有前世对她种种怪异的态度。

她猜测了许久的事情,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荒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