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然不是必修功课,但我除去读书,也没别的事情,太师是朝中股肱,又是我的姑父,别人我或许记不清,但你们家这层我还是要了解清楚的。”

太子说着,看到走过来了的晏衡,又说道:“上东宫吃茶去吧。”

太监却在这时候下阶来,道:“太师在皇上那儿,问南风姑娘还想不想去御花园?去的话就先过乾清宫。”

李南风不想去了,但乾清宫还是得去。

几个人合计了下,便都先往前面来。

皇帝与李存睿刚吃完茶,看着三个少年男女自斜阳里走进,便忍不住微笑道:“细看看,我大宁已是才俊辈出啊。”

说罢跟他们招了手。看看太子和李南风,他笑道:“蓝姐儿跟太子自寿宁宫过来?”

李南风称是,简述了两句太皇太后近况。

皇帝又笑问:“太子待你和气不和气?”

李南风还敢说不和气?况且也的确没什么毛病可挑的。

“这不瞧着挺大方端庄的嘛,怎么她母亲还老念叨她呢?”皇帝扭头看着李存睿。

李存睿无奈笑道:“阿敏也是一片严母之心。”

皇帝点头,又跟李南风道:“你要是想进宫玩儿,就让你爹带你来,不用怕你母亲。”

李南风谢了恩。

皇帝又看见了晏衡,就问他:“听说你字写的有长进了,你想考科举不想?”

晏衡笑道:“就臣肚里这点墨水,哪敢上考场献丑?父亲说臣能看得懂书,写得出来兵策就不错了。”

皇帝也笑:“你倒是想得开。”略想,又问:“你父亲递上来的天罡营的名册里,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晏衡心下咯噔,忙道:“臣还小,年龄未够,况且,才拜了在夫子门下读书,不敢三心二意,便是不考科举,总也得学出几篇拿得出手的文章,方不负夫子一番心血。

“再者也怕越礼入营,换了军中规矩。父亲未报名,大约是希望臣能踏踏实实一步步来。”

皇帝轻嘶了一声,看向李存睿。李存睿也刮目相看,冲晏衡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这倒是有几分王府世子的风范了。”皇帝笑称。

李存睿笑应:“孺子可教。”

又起身道:“时候已不早,臣等也该出宫了。”

皇帝敛色:“先前说的那事,你回头让李济善进宫一趟,朕再当面交代他一番。”

李存睿称是,皇帝太子都起身送了几步。

晏衡随在李存睿背后出了宫后,即扯了扯前方李南风袖子,使了个眼色。

“干什么?”

“有点事找你,跟你爹说声,我请你吃饭。”

李南风拽回袖子,懒得理他。

晏衡沉气,凑近她道:“我知道永王府的事。”

李南风这才瞅了他一眼。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存睿停步转身。

“噢,晏叔叔,我诚心想请李南风上我府里教我写字,请您允准。”晏衡张口便道。

李南风听完就想伸手抽过去,谁答应教他呢!

李存睿想了一下,走回来,深深望着他俩道:“你们俩要是能好好相处,那当然最好了。不过这事儿得蓝姐儿也答应才成。”

李南风心里舒坦。

晏衡就也望着她,然后跟她深深作了个揖。

李南风到底被他那句永王府勾住了心思,琢磨片刻道:“明日。”

晏衡立时道:“那也行。”又跟李存睿作揖:“谢谢晏叔叔。”

李存睿点头:“走吧。”

……

沈侧妃在沈家受了气回来,又跟晏驰起了争执,那一日内心惨烈可想而知。

夜间却又有曦日堂那边的俞嬷嬷送了些活螃蟹过来,说是靖王妃收到的礼,吃不完,便各房里都分一些。

东西两边都各有私厨,分开吃饭,只是米饭是大膳房蒸好了分送各处,如此倒也方便。

沈侧妃收下来,俞嬷嬷是个快活人,原先就在二太太宁氏面前的,陪着天南地北说了几句话,也没多耽,就走了。

有了这么一遭,沈侧妃便觉胸中郁气散了些,是有过怨结又怎样?至少人家连口吃的还能惦记着他们呢!

晌午自己亲手洗了几只螃蟹,准备午间烹给他们兄弟吃,黄氏就来了。

黄氏跟沈侧妃先是因昨日的事赔礼,对沈家晚辈,尤其是侄媳妇们,沈侧妃毫无意见,毕竟当年有些事情还轮不到她们左右什么。

就也还是以礼相待,后来被问起与沈栖云夫妇的纠葛,她也没再卖什么关子,从头至尾详说了。

最后道:“劝和就不必了,你们日后也是要在京长住的,我们娘们儿之间吃吃茶唠唠家常,姑母这里随时欢迎你。”

第129章 来告状的?

黄氏听完事由已经拳头都攥出油来了。听完自然也不会再多说,当下施礼告辞。

心里如浇过热油般回到府里,即刻唤来沈翼把话给说了。沈翼听完也是好半晌都没说话,别的都不说,光说这伸手甩人巴掌这种事,也没几个大户人家的太太能做出来的,更别说打的还是如今成了靖王府侧妃的他们的亲姑母!

“这三房是没救了,能纵出这样的妇人来,三叔还百般指责人家的不是,这样下去,我只怕他太仆寺这个位置也要做不稳当。你拿笔墨来,我这就写信给祖父,请他老人家示下!”

黄氏即刻挪了笔上前。

再说沈栖云他们这边,明氏见着黄氏匆匆回来就回房关了门,猜想事情定然是朝他们担心的方向发展了,便也迅速告知给了沈亭。

沈亭焦头烂额,卢氏做那个事他当然也是震惊并懊恼的,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还让他把自己的亲娘押到王府去谢罪不成?

况且这回也并非因为卢氏,而是不知谁背地里散播出来的谣言——

想到这里他又问明氏:“父亲昨日下令严查谣言源头,可有眉目了?”

明氏道:“还没呢。程家几位太太还带着家小住在府上,这事儿也不便当着他们办。”

“不是都搬走了吗?可赶紧去查了!”

明氏颌首。想了想还是道:“这事儿知情的无非晏沈两家,不是咱们家走漏风声的,便是晏家了。倘若查出来是晏家,如何是好?”

沈亭深吸气,起身道:“倘若是晏家,那当然是要实话跟许家说了。”

“可实说的话,咱们得罪过姑母的事,岂非也要瞒不住了?”

“瞒不住也没有办法。这可是许家要娶亲添丁,坏了他们的兆头,若真是晏家那边成心在喜期生事,咱们难不成还全担下来?”

明氏沉吟着,终是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还不如就此我们担下来算了。

“左右当初母亲冒犯了姑母也是事实,父亲昨日又那样的态度——回头真让他们知道沈家行事这么狂妄,也是不利的。”

沈亭叹气:“先去查清楚再说吧。”

……

晏衡捱到放了学,就不停打眼色让李南风出门。

李南风把书本交给疏夏,便跟他到了门外,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不是说了上我家说吗?”

“呸!”李南风道,“有话外面说,不上你们家。”

又没大人领着,她凭什么大喇喇跟着他上他们家去?

晏衡斜睨她:“没想到你还挺迂腐。”又道:“去我家还有我母亲在侧,有长辈在,谁敢说你什么,你要不去的话就只能在外面找间酒楼,你去不去?”

酒楼当然就更不行了。

李南风没吭声了。

晏衡推着她上了马车:“都跟你爹报备了你还怕什么!”

李南风烦得很,恨恨踩了他一脚才被“劫”到靖王府。

靖王妃看到她简直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一面着人张罗添菜,一面拉着她坐下:“今日怎么肯上我们家来?莫不是阿檀又闯祸了,你来告状的吧?”

说完她看向晏衡。

李南风先把半路买的点心送上,然后两手合在膝上,笑道:“不是。晏衡他说让我教他写字。”

“当真?”靖王妃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口气提到心口半日才小心翼翼放下来:“你当真答应教他?”

李南风笑眯眯:“王妃对我这么好,他若认真听,我还是会的。”

靖王妃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他必须听,要是不听,你就给我揍!要嫌手疼,就来告诉我!我保证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地!”

晏衡脸色早就黑漆漆了。

他道:“你俩说完没有?到底还教不教?天都快黑了都!”

“快去快去!东厢两间房子清静,笔墨什么的都有,是我平日制药之处,你们去那里写,回头饭好了我让人来传话给你们!”

靖王妃送他们到门口,又笑眯眯地给他们指了东面几间敞着门的屋子。

虽是有练字为由头,但终究李南风不便与晏衡离长辈视线太远,去东面这屋子,既不显得过于私密,也不会让人待在陌生长辈面前感到不自在。

李南风察觉到她的用意,心领了,屈膝告退就跟着晏衡往东边去。

靖王妃望着这两人,长长地吐了口气。

檀香笑着走过来:“可算是能看到世子与南风姑娘能安安静静走一块了,真不容易。”

靖王妃道:“唉!”

晏衡引着李南风进了屋。

屋里果然比较随意,书架上放的都是医书药材,但是十分干净,迎面有草药的幽香。

李南风看了一圈,坐下道:“先说说永王府。”

晏衡道:“你想知道谁的?”

“都行。”

晏衡想了下,便道:“你姨母,也就是锦阳郡主,前世那会儿跟她丈夫到过京师一回你知不知道?”

李南风皱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晏衡略顿了下:“看来你对你外祖家还真是一无所知。”

李南风没说话。别人面前她还要装几句,在他面前就没必要了。

“约摸是你成亲之前不久,那年冬天,兰郡王妃薨了,锦阳郡主进京吊丧,就住在兰郡王府。”

兰郡王妃的丧礼李南风也有去参加,但她完全没有关于王府里有个她的姨母的印象。若有的话为何没人告诉她?兰郡王没告诉她,李夫人也没告诉她。

“其实不光是锦阳郡主来了,你两个舅舅也来了,只不过锦阳郡主的轿辇曾经到过延平侯府门外,有人看到她的下人往里头投帖子,却不知为何没有进去。”

投了帖子却没能进去,那就只能是李夫人下令不见了。而李南风连外祖家的人到了京师,还为着兰郡王府而来,她都不知道——

是了,那段时间她正为着招婿的事跟李夫人较劲,除了去吊丧那回,并没有往外去,李夫人若是交代不说,她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跟永王府的关系是早多少年就已经淡了的。

第130章 怎么死的?

“永王府都是什么样的人?”她道。

“你两个舅舅都是读书人,恕我直言,庸庸碌碌,无甚建树。你姨母大概就没这么规矩了,毕竟与你母亲同胞姐妹,都是郡主,地位身份却天差地别。想来不甘也是有的。”

“有何证据?”

“她曾经上过一道奏折,请求给她的女儿一个县主封号,理由是刘家根基太薄,但是皇上没理会。”

李南风没再吭声。

永王府这一脉子女成亲都是在定国之前,当时可没人敢冲着一定能当皇亲国戚去,刘家是嘉兴本地读书人,那也该是符合高家当时身份地位的人家。

高家借皇帝的光,是成为了皇族不错,可根基薄又岂能作为想给女儿谋好处的由头呢?除非是有建树。

再说县主封号也只有郡王女儿才有,跟“郡主”是不相干的。

李南风听说是这么样的人,便不想再问下去。

前世永王府跟李家没关系,这世里八成也是不会有的。

她想起来意,问道:“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晏衡伸手拨了拨炉里的香,说道:“晏驰在沈家捅了个篓子,我得帮他兜兜。”

李南风想起来:“这种事不是有你爹吗?你不打算弑兄了?”

晏衡觉得跟她说话真有点烦,看了眼外头后压声道:“我无缘无故弑兄作甚?我又没疯!”

李南风斜睨他,对他这话不敢苟同。

晏衡叹气:“我爹当然也管,比如昨夜里他就找许大人喝茶去了,但他不可能会主动理会这种小事。”

也是。就算是晏驰捅了篓子,对靖王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都在官场上,许家未必将来就没有难处?靖王只要随便拉扯他们一把,他们便已经受用不尽。怎么可能会为着这个来记恨靖王府?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那你还想干什么?”李南风不太明白。

晏衡托着腮,幽幽望着她:“我不太喜欢沈栖云那一堆。”

“那又怎么样?”李南风轻轻地拂着茶,“要不你扑上去咬他两口?”

晏衡觉得终有一天会被她给气死:“你嘴里怎么就没句好话呢?好歹你我也算是知根知底,下回你有难的时候吱一声,我也是会帮你的。

“真看着我倒霉了,你一个单打独斗的,连个帮手都没有,不是也挺头疼?”

“谁要你当帮手?我有爹还有哥。不像你!”

李南风冷哼一声,垂眼喝茶。

这茶不是普通的清茶,仿佛经特别薰制过,带点奇妙的幽香,一定是出自靖王妃之手了。

说起来这小子虽然没个像李存睿那么好的爹和李挚那么好的哥哥,但却有个温柔善良还善解人意的娘,老天爷也算是太便宜他了。

想到这里她手下微顿,忽然又抬起头来:“你是怎么死的?”

正喝茶的晏衡猛地呛了一口,茶水泄了堤似的从嘴角漫出来,咬牙半天他才抹去下巴上的水说道:“你下回问这种问题之前,能先打个招呼吗?”

“那我再问一次?”

晏衡伸掌阻止,撑膝望她:“你终于想到问我怎么死的了?”

李南风冷笑:“我只是想知道,我死了以后谁给我收的尸?”

“我怎么知道!”

“你不应该是祸害完我之后活成了老王八,最后不知在你第几个姨娘怀里被她一锤子砸死的吗?”

李南风道,“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比如我正直善良,却英年早逝。你不活到七老八十都对不住你这副德性!”

晏衡无话可说。

李南风把茶喝完,又道:“我从前是跟沈家打过几回交道,别人不好说,这沈栖云是没学到他们这老太爷风骨的一半。

“晏驰闹出这种事,使得他们家与许家关系迅速交恶,他肯定会不遗余力把证据找到,洗清自己。

“晏驰再怎么说都是王府的公子,沈栖云若只是把证据给许家一家看还好说,你爹肯定能摆平。

“就怕他会抖露出去给满京城的人知道——卢氏对沈侧妃干了什么?”

“打了她。”

李南风微愕。

晏衡便把事由说了。又道:“我已经着人找了沈家丫鬟打点过了,但我心里头总没准,沈家那样的世家,向来管理下人都有一套,我这点伎俩,怕是保不了不翻船。”

“你怎么打点的?”李南风问。

“我让人找准了个身世不好的丫鬟,给了她不少钱。”

“愚蠢!”李南风直接骂道。“就算要买通,也应该直接在她身上制造疑点,等着沈栖云疑心上她之后,你再适时施以援手去诱惑。

“眼下这不痛不痒的,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再说了,沈家人又岂是好相与的,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她的招供?”

晏衡虽然被骂不高兴,但听完也不由点头:“有道理。”

“但这还不是最好的法子,”李南风道,“你该做的应该是彻底断了沈侧妃对沈栖云这一房的指望。

“他们两口子都并不是什么安份的,若是继续跟沈侧妃他们牵扯下去,只怕会有不少后患。

“依我说,与其遮瞒着这事儿,倒不如索性把沈栖云推上风口浪尖。

“沈家偌大一个家族,总归会有几个明理的,他们正是卯着劲想东山再起的时候,你们只消把他们所做所为当着他们沈家所有人的面撕开,便既不会有人说你们晏家违礼,也能轻松断了沈侧妃与沈栖云他们继续往来的后路。

“由沈家自行决定怎么处置这件事,怎么决定来修复这层关系,比起你单纯地对付沈栖云要好。”

若沈家这是她李南风的亲戚,她是绝不会再考虑什么情份不情份的,趁早断了干净。

但这事还夹着沈家对靖王十七年的恩情在,沈栖云虽说不那么地道,但终究也是沈家人,要断得不好,反过来靖王府就要落一身的不是,毕竟当初靖王可是八抬大轿自沈家老太爷手上亲自把沈侧妃接回来的呢。

别的不说,只说沈家老太爷至今都没气得闯到京师来替女儿喊冤,也称得上高风亮节了。

不然他若真写个万言状,击了登闻鼓,将事情闹得天下皆知,纵然道理摆在那儿,也对谁都没好处。

总而言之,以晏家如今的走向,只能大体上求和。

在晏衡与靖王妃地位稳固的情况下,与沈家态度端正的那一干人保持较好的关系,对毫无家族背景的靖王妃母子来说,其实也没有害处。

因为沈家老太爷必然还是盼着女儿与外孙好的,而这种“好”,则未必一定是要与靖王妃母子争个长短。

第131章 耐不住了

晏衡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对她这番话纵然有些许的不认同,但大体上还是认可的。

他对沈家人有必须存在的提防心,就好比他至今对沈氏母子也还不能彻底信任一样,于他而言,除去父亲母亲以外,所有的分合都只有出于利益,沈家人在他看来是个大麻烦,得长期提防。

但李南风说让沈家内部先解决掉沈栖云,这个主意不错,既能达到目的又体面。

“禀世子,王妃那边差人来问何时可以传膳?”

正想到这儿,外头看着门的阿蛮在门下道。

晏衡跟李南风对视,李南风麻溜地抽出几张纸铺在桌面上道:“还不快写!”

晏衡也扬声往外:“再有一刻钟!一刻钟就好了!”

正房里靖王妃提心吊胆地喝了杯茶,往门边溜达了不知多少回,只见东边两间屋安安静静,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在做功课还是在酝酿着起什么妖风。

直到看到他们俩又全须全尾地进了屋,她这口气才算放下来,笑微微拉着李南风在桌旁坐下:“我听衡哥儿说你们家兄弟姐妹也常一处吃饭,想来你在我们家稍稍随意些,你母亲也不会苛责。

“昨儿程家送来几筐螃蟹,都是个顶个儿的肥,我让膳房仔细地烹制过了,去了寒性,你多吃些也无妨。”

李南风道了谢,听到程家送的螃蟹便看了她一眼。

晏衡皱眉:“程家怎么无端端给咱们送螃蟹?”关键是她居然还收了!

“说起来也是巧,”靖王妃显然不在意,一面招人传菜,一面伸手入泡了某些青草的汤水里净手,“昨日我去英国公府,半路上遇到一队进城的马车不慎碰伤了路人,就下车看了看,给那人上了药,又包扎好。

“后来才知道那原来是程家后进京的几房爷们儿。他们感谢我解围,车下说了不少好话。

“我赶时间,应付两句就走了。后来他们就送了这个来。还有几只看着就不便宜的盒子,我没打开,也没收,就这口吃的留下顾个情面。”

晏衡听完迅速跟李南风对视了一眼。

“来,趁热吃吧!”靖王妃示意。随后就有丫鬟们净手上前替他们剥起壳来。

这时节的螃蟹的确是又肥又好吃。饭桌上偶尔说几句话,气氛看着也挺活泛。

正常地吃了茶,晏衡立刻就招着李南风回到东边房里,说道:“程家这是耐不住了呀。”

李南风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有点奇怪。他们家女眷昨儿匆匆搬离沈家,要说是跟前儿晏驰闹出来的那场风波没关系我可不信。

“那搬离的意思很可能就是不愿掺和沈家这摊子事,但也没道理立刻来找王妃。

“换句话说,我认为他们就是要接近,也应该是先冲沈侧妃这边出手才对。”

利弊什么的先不说,前世里他们就是这么个路数,即便是这一世他们从沈家这边发现了变故,也不应该那么快放弃沈家,至少,他们先来接近沈侧妃,怎么看都是比较合适的。

“他们出什么夭蛾子?”晏衡皱了眉头。

“谁知道呢,”李南风哂道。又笑嘻嘻睨他:“指不准是有可能想跟你结个亲?”

晏衡终于翻脸了:“滚!”

……

晏衡奉母命亲自护送李大小姐回了府,转头则去打听靖王去处。

朝中天罡营已经组建起来了,目前入营的子弟也都基本确定完毕。也不知道是晏衡近来刻意的回避起了效果,还是他努力用功的现象感动了靖王,从头至尾倒还真没在这件事上呈现什么大的危机。

然而在沧州的时候靖王却还曾经试探过晏衡,要考较他的实力,力求能把推进去。就算是前世,他也让晏弘进去了,这回靖王府里却一个子弟都没入。

兴许他还是觉得晏弘应该走科举?晏衡琢磨着。

回府在靶场练了完箭术,就听说靖王回来了,他立马沐浴完,到了承恩堂。

靖王更衣出来,看到他:“有事儿?”

“不是好久没陪您用晚饭了么,过来尽尽孝。”

靖王一路瞥着他走到罗汉床上坐下,才说道:“不信。”

晏衡想了一下,上前挨着他坐了,说道:“除了吃饭,还有一件事。

“沈侧妃虽说有过,但那是我们的家事。儿子既蒙父亲不弃当了世子,自然也得为这个家着想。

“这沈栖云夫妇屡次冲沈侧妃不敬,简直是一副不想跟我们靖王府维持情份的模样。

“我知道父亲事务繁忙,不及理会这些杂事,然而他们做的太过,儿子以为也得跟沈家那边好好说说这事。不能咱们报了恩,还让人没完没了纠缠上来。

“他敬着咱们,咱们当然也敬着他,不敬咱们,那这账怎么算,也得说明白了,您说呢?”

靖王扭头望着他,半日才道:“这沈栖云又怎么了?”

“没怎么。但听说他们正在卯劲调查当日散播传言的始作俑者。如今是还没怎么,可如果不想怎么,又卯足这劲儿拼命地彻查又是为什么呢?”

靖王的确是没把沈栖云那点动作放在心上,一来他忙,二来盯着个沈栖云也跌份儿,三来沈家作主的人不是他们三房,他没必要跟他们浪费口舌。

晏驰干的那点事他让初霁去西边传过话了,许家他也去过了,本想着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晏衡却告诉他沈栖云还要彻查?

那这是还要争个是非黑白的意思?

他拉下脸,冲门外道:“把初霁喊过来。”

晏衡按住他:“喊初叔做什么?”

靖王气闷:“让他去把沈栖云找过来,本王当面问问他!”

晏衡道:“父亲当面问他,他除了赔礼,还能说什么?咱们压根治不了他。他骨子里还是会认为沈侧妃母子亏欠他的,会认为他们还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说到这里他一吸气,道:“父亲,沈侧妃母子要是过得憋屈,没个盼头,多半就会影响咱们后宅稳定。后宅不稳,我母亲离原谅你的时日,只怕就更加遥遥无期了,这事儿得慎重。”

靖王立时皱眉:“那你的意思?”

“您应该去信给蜀中,请沈家老太爷进京。”

第132章 宫里有旨

靖王凝眉深思。

如今沈家当家的还是沈家老太爷,对沈侧妃这个女儿是不是看重,靖王当然也心知肚明。

退一步说,就算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卢氏打沈侧妃都已经是伤了晏沈两家的和气,沈老太爷要是还明理,无论如何都该知道沈栖云夫妇该罚。

若是老太爷进了京,那么当年沈氏母子在沈家受的那些冷眼就都瞒不住了,这样情况下沈栖云夫妇还一味地指责沈氏,那么老太爷绝对不会饶他们。

沈栖云是沈侧妃的亲哥哥,在那十七年庇护之情面前,实则沈栖云的作为也算不上什么十分要命的事情,不至于非得赶尽杀绝。

但晏衡说的也在理,在遣走卢氏之后沈栖云还未曾改变对沈侧妃的态度,可见也是不会消停。

来日若是暗地里挑唆引诱,甚至或者以过去恩情挟迫他们母子干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事让他们老太爷自己出头解决,当然比他直接去寻要好。

想到这里他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