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立时道了声是,折身去了。

李挚气方平,跟靖王抱了个拳。

靖王道:“难怪掌了权的人作威作福的人多,不作点威福他还当你是软柿子了!”

李挚笑道:“王爷威武。”

靖王咧嘴:“你也不差!有乃父之风!”

正好两厢眼目下都无紧要事,爷俩就势在门口唠起来。

跟着仵作去了停尸房的薛旸在进内呆了有一刻钟左右后,忽然走出来:“仲文!仲文!”

李挚扭头,薛旸跟他招了招手,匆匆地又进了门。

李挚跟靖王一对眼神,即刻跨步跟了进去!

第180章 有何把柄

到了里间,停尸台前气氛凝重地围着一圈人,三个花白头发但是手脚十分麻利的仵作挽着两袖扒着尸体咽侯部,正配合得十分默契!

“仵作在尸体咽部发现了黑色烟末,初步认出是大烟子粒!”

薛旸指着一方雪白帕子上些许湿腻的黑色粉粒说。

“大烟子?”李挚看完之后立刻抬头。

……

李南风已经连续几日没出门,夜里在薰笼旁喝着茶,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李挚忽然就进来了:“徐涛果然是着了人暗算!”

李南风把笔停下来:“有什么消息?”

“徐涛被喂服了大量大烟子,方才经太医与仵作联手验证过,吞食大量此物会使人神智失察!”

李南风声色未动:“大烟子不是治病的药吗?怎么还会有迷乱神智的作用?”

“是能治病救人,但也能害人!大烟子少为人所有,早年自海上传入,马车主人就是个行踪诡异的商人,此人能取到大烟子不足为奇。

“但他却能拥有足以使徐涛行为失常的大量大烟子,已经说明不会是一般背景。”

李南风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得到确认也踏实了两分。

这么说来前世里荣嫔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而大烟子在作为药物的同时也能为害人身的事其实早在御膳房厨子事件之前的如今就已经出现了,那么,前世里厨子是不是也被利用了,或者压根就被收买了呢?

关键是,荣嫔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如何能有这番见识?

当然考证这些已无意义。只是难免联想。

看李挚还在深思,知道他是在琢磨案情,也不去打扰他,自顾往薰笼里添了几颗炭。

等这案子完了,大概年也要过完了。

翌日就是除夕,大清早的到处都是炮仗声与锣鼓声了,各家各户贴楹联,挂灯笼,就是再清贫的人家门口都挂了几道红符,整个京城被年味掩盖,除了泰安寺这片。

打从昨儿半夜起,这一片就进入了让人心惶惶的气氛中。靖王半夜率人突然包围了方圆三里以内,发动了两千人马,精细到划分成十个范围进行搜索。

三个时辰之后,刚好是四周百姓刚刚好吃完早饭的当口,官兵押出来七八个衣着体面的人,押着上了囚车。

当中有两人企图自尽,还未开始挣扎就已经让侍卫劈晕了过去。

等到人马退去,整个集市不说掘地三尺,至少每一尺地面都被敲击检查过暗道一类,所搜之处连一只蚂蚁都不能躲过!

押回去的那八人,经天福客栈掌柜伙计一致指认,当中长着一双瑞凤眼的年轻男子就是“冯明”。

连夜开审。冯明拒不认供,随后大理寺拿出自冯明藏身之处获取的一小袋大烟,他方矢口不语。

当夜前来旁听的不但有靖王,还有徐家以及姚家的人,冯明自称看中徐涛人傻背景大,欲从他手上套取利益失败,便转而喂食其大烟引诱之,当夜放下他在半路,是因为再一次引诱无果,这才将他赶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冯明自称并不知情,直到大理寺的人又拿出徐涛那双并不合脚的鞋来,他才算无可辩驳。

敌人狡猾顽抗是一定会有的,想让他承认自己是前周余孽,也没那么容易,好在姚霑杀人之疑已然告破。

靖王继续负责肃清整个京师的防卫,李存睿与几位大臣近日议出新法令,拟设立保长制负责街坊长居人员的消息监察,以便长期保证不再有类似人群潜伏的情况发生。

宫里以最快速度同意并颁布了诏令,下旨尽快执行,同时逐步推行全天下。

诏令颁布当日起,街头巷尾告示前就聚满了不少人,相当一部分人对担任保长一职兴趣浓厚。

李南风抽空也往街头看了看,听到的大多是对朝廷积极正面的议论,因为屡出奇案而满含担忧的人还是不多。

冯明还在审,虽然种种推测都指认他就是余孽无疑,但终究还是需要审出个一二三。

一个看起来十分棘手的案子,在各方明里暗里努力之下,算是成功告破。

对于李南风来说,袁婧是大功臣,但对皇帝与靖王来说,“杳杲”也是深藏功与名的大功臣。

李南风甚至在李存睿与李济善的私下谈话里提到过这个名字。她想,接下来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袁婧,然后再弄弄清楚案子的最后一个疑点:姚霑究竟有什么把柄?

……京师又恢复到本来秩序,唯一还受余波困扰的只有姚徐两家。

徐家的矛头开始转向案犯,并且不断向其施压喝令其交代真相。

宋国公因为姚霑蒙了冤,也不肯放过,接连几夜,大理寺整夜都未曾熄灯。

姚家听到案犯招认之后,合府上下都把这颗心给放了下来。等到宋国公终于自衙门里回来,说及此事前后经过,更无人不道万幸。

宋国公夫人道:“此事当引以为戒,不光是朝廷上需万分当心,日后各人行事也切记万勿浮躁。

“此外,帮助我们的人那么多,靖王府,李家,薛家,我们都当给予表示方可。尤其是李世子,若非他主张验尸,不一定有这么快真相大白。”

裴氏抹着眼泪点头:“我这就备下礼物登门致谢去!”

宋国公道:“除了这些人家,徐家也要去去,再怎么说人也是死在咱们家刀子上,徐家未曾找我姚家寻死觅活,是徐尚书通情义。这一趟得我们夫妇亲去方可。”

宋国公夫人自无不应之理。又交代姚霑还是需得停职反省几日。

何瑜口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望着姚霑退去的背影,轻轻抿起了双唇……

再说徐家这边,徐初夫妇把徐涛尸体带回去收了棺,眼泪仍是没干过。

事已至此,徐祺也只能劝说:“也怪他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书不读,偏在外跟人瞎混,这才着了奸人的道,被人当了棋子。

“人死不能复生,入土为安吧。日后家里子弟当严加管束,再也不许发生此类事情。”

第181章 能干的她

徐初含泪点头,没有说话,等人走了他才喃喃道:“人死是不能复生,但他姚霑凭什么拔刀呢?

“他若不拔刀,涛哥儿就是再被人算计,也算计不到刀子上去不是吗?”

徐二太太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

姚家这案子借着新年的气息淡了下去。徐涛是元宵后出的殡,姚家据说设了路祭。

年后,兵部与五军府一道整治天罡营的差事得以正常进行,宋国公坐镇天罡营,兼任指挥使,上台后即点名了一批不服管束的子弟,并立下奖惩条令。

靖王与李存睿继续配合实施保长制,近日街头对新制度多行拥护态度。

皇帝给出的期限是春闱之前,因为随着进京赶考的学子进城,届时又要面临新的麻烦。

李家学堂也在元宵节之后复了学,每日里书声朗朗,随着春雪的来又去,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

期间李南风曾着人去袁家投过帖子要拜访,但两次去了人都不在家,只从屋檐下晾着的衣裳判断人还在这儿住着。

不过倒也不着急,只要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就行,于是投了封信进去,大致表达了谢意,并请他们在离京之前告知一声,她也好去送送。

原也想随信再附上些钱财等物,又觉以他们姑侄的人品,给这些倒似是有所轻视,也就罢了。

但姚徐两家这案子余波也还是在的……

李南风近来点拨洪管事整治库房颇为有效,自上回授意他分派库房如何行事日起,至今已有月余。

年前开始陆续有进京述职的官员到底拜访,好些都是昔年与李存睿有交情的的,少不得要留饭。到了新年,又不断有人前来拜年送礼,因而年前年后大半个月里,几乎是日日有访客,顿顿有宴席。

但却再也没有出过一次差错,而且据冯氏反映,不管是物什进出仓房的速度,还是数目的清晰,抑或是库房对各类器具物什的保养,都越发严谨得力起来。

李存睿这日在宴请完吏部四品以上的所有同僚之后,回味着美酒佳肴,以及与酒菜搭配得的无懈可击的那套瓷具,不由称赞起李清扬:“大哥近来费心了,与大嫂把这后头管得井井有条。”

李清扬却嘿了一声,说道:“别的事倒罢了,这库房与厨院这边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你闺女去。”

“蓝姐儿?”

“可不是?”李清扬道,“蓝丫头早前给洪沅出谋献策,帮他把乱成一盘散沙的库房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这会儿去库房,随便说出一样物什来,我包准不出半刻,他们定然帮你找到。

“你再走进去,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儿,就跟你们衙门里排官员花名册似的,定能让你开眼界!”

李存善不敢相信:“蓝姐儿还是个孩子,纵然是跟着她母亲学持家,可她母亲当年刚过门时有些事还做得不那么熟练呢,她才十三岁不到,怎么可能会有这本事?”

“这我哪知道!”李清扬打趣,“大约咱们李家风水好,你看这不就出了你这么个太师么!”

李存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蓝姐儿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只需要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有这么精明干练的一面?

送走李清扬他就去找了李南风。

李南风并不否认,还道:“我不光对库房有办法,对家里的庶务和进出账目都有办法呢。”

说完她把早已经写好了一本册子递给他:“请父亲过目。”

李存睿接过来,每日经他手的要件不计其数,他只看了几页就暗道惊奇。

这整本册子前半部写的是她对府里如今的治理方略的概述,中间陈述了利弊,后半部却是一套改良了的方案。

从粗到细,方方面面无一遗漏,又如行云流水,叙写得十分完整。

“你怎么会写这个?”李存睿合了书册,“是你母亲教你的?”

“母亲要是能教我这个,又何必我来写,家里不早就实行整治了么?”

李存睿一想也对,低头再打开,重新翻看了一遍,只见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原还怕她纸上谈兵,可想想库房里的变化,不免又信了几分。道:“咱们偌大个府第,吃穿嚼用不是小数,何况还有各类支出,是该再严密一些。

“爹瞧着没问题,但究竟如何还得斟酌斟酌再说。”

“那是自然。”

李存睿能正视她的建议就行了,至于要怎么斟酌,她倒是不怕的。

李夫人是夜也看到了李存睿带回来的那本册子,她道:“蓝姐儿写的?”

“夫人还不知道?”

李夫人确实不知道。太师夫人这门差事太忙了,家里庶务都交了给兄嫂打理,这一年来她连李南风的规矩都没怎么立了,怎么会有工夫去理会这些?

“她莫不是抄了谁家的?”

看到一半她忍不住这么说。

这写的太严密了,太有条理了,粗看下来几乎是方方面面都有考虑到,那个叛逆又不守规矩的蓝姐儿怎么可能写出来?

“你这就错了。”李存睿道,“这是我亲手从女儿手里拿来的,她的字我也能认得。若一定要说这是抄的,那夫人不妨去听听大嫂怎么说?这院里院外管事们怎么说?”

李夫人凝噎无语。

翌日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遇见前来交账的各路掌柜的,并不如早前那么熙熙攘攘挤成一堆排在账房外,站定想了想,她又抬步往厨院这边走来。

一进门又发现存放菜疏的屋子里已多了一张台,有认得字的厨娘在那里麻利地计算用量。

再往别处都看了看,只见井然有序,各处当差的下人如同军营里的哨兵一般,行事说话毫无错处,那日常端凝的脸色,不知不觉也缓和了几分。

“弟妹来了?”

冯氏恰巧自账房出来,看到金嬷嬷伴着的她,快步迎过来,“怎么自己来了,缺什么,打发个人来取也就是了。”

李夫人看着四下,道:“这边模样好似与从前不同了。”

第182章 这是肯定?

“你看出来了?”冯氏笑道,“这都是蓝姐儿的功劳!”

李夫人未动声色:“她?”

“可不是?”冯氏道,“这些日子学堂里没开学,蓝姐儿也没闲着呢,她帮着我调停内外,这一个月下来,才有这番场面。

“这丫头啊,也不知道是随了你们俩谁,没声没响地就这么能撑事儿了……”

李南风放学刚走到这儿就听到她们说话了,站在迎春藤下望了望。

“姑娘!”梧桐恰好在此,眉开眼笑地迎过来,“太太特意绕到这边来‘巡视’了。大太太把姑娘狠狠称赞了一番,还有几个管事娘子也说姑娘帮了很大忙呢!方才奴婢看到太太唇角都勾起来了,看着可不像是敷衍!”

李南风踮脚又看了看,果然冯氏正跟李夫人眉飞色舞夸赞她呢。

不过她可不图李夫人对此持什么看法,她只要把李家这道大门给看守严实就行了。

夜里洗漱完,银簪来说太太有请。

到了正房,李夫人在试金瓶给绣好的一条抹额,看她来了,便说道:“这几日书读得怎样?”

李南风照实说了。李夫人握着抹额,看她一会儿,又道:“你大伯母称赞你最近很懂事,把心思用在持家上很好。

“女人总归是该以相夫教子为主的,你也十二了,再过得两年,也该议婚了,能做到这样,我和你父亲也很欣慰。”

李南风对这些话并不放心上,只垂首恭听。

李夫人停了会儿,没等来她回应,便重新把抹额拿起来,说道:“去吧。近日外头还不是很太平,少出门去。”

李南风看了眼她,屈膝称了声是,才告退出门。

到了门外又不由回头看了眼,要是往常不责骂她往外跑就不错了,今儿倒只是嘱咐而已?还有啊,先前她那番话是在肯定她?

这可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话说回来,街头近来的确还不算太平,倒也不是说有多危险,主要是乱。

一是朝廷要推行保长制,很多繁冗的事情待办,街上到处是人。

二是徐涛被杀一案凶犯虽然是抓到了,但是还得审问,还得顺藤摸瓜,必须将所有藏在暗处的毒瘤清除干净不可。

五军府为此动作频频,车水马龙地,路上也拥挤得很。

再有一桩,便是因着此案,朝中仍有余孽做乱的消息随着事故频发也终于散播开来,关于赵家是否仍有后人存世的猜测也喧嚣日上。

早前靖王府一案与香丸案时朝廷原还打算瞒下来,毕竟愚民甚多,恐散播开来引起不必要的枝节。

如今这么一来,自然是捂不住了。

皇帝与几个文武大臣一商量,索性由官府发通告说明事由,表明立场只要赵室后人奉公守法,便定将一视同仁善待之,同时也鼓励检举叛乱,将祸害江山社稷的乱贼绳之以法。

因而,街头巷尾与茶馆酒肆哪里还按捺得住?自然是各种传言都有,又生出不少因私报复而蓄意中伤的事情,这是后话。

李南风便一连大半个月没出去,直到这日李勤来说看到安先生把她写的那本方略给了冯氏,这几日家里又有了大动作,她这才安下心来,知道这是李存睿以及李夫人接受了她的“出谋献策”,便又开始起她的下一步。

这日放学她把晏衡给叫住:“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你家去。”

晏衡最近嗓子好转了,加上天罡营的事也让他捋顺了,便人也欠抽了回来:“跟我回家干嘛?孤男寡女地。”

李南风啐了他一口,自行坐马车去了。

晏衡在马上笑了,老老实实跟在车后头。

到了靖王府,李南风先把给靖王妃绣的一双鞋垫拿给她。

靖王妃很高兴,随后又想起来:“南风给自己的母亲做过针线吗?”

李南风微顿,她从来没给李夫人做过,两世都没有。

她想了下:“我母亲自己就是做针线的好手,身边丫鬟针线也是一等一地好,她不用我做。”

“从来没做过,又怎么知道不需要呢?”靖王妃温声引导。

李南风没吭声。

靖王妃轻抚着她肩膀笑道:“我们家对医治颈肩腰腿特别有心得,南风既然说母亲针线做得一等一的好,那她的肩颈痛,很有可能就是小时候为做出一等一的好针线而落下的。”

李夫人嫁人之前在高家过得并不好,这点李南风已渐有体会。

但是为了做针线而拼出一身毛病,作为打小被人捧在掌心长大,即便家变也不会有人骑在她头上撒泼、让她伏低做小的她而言,仍是不能理解。

因为如果是她,她是一定会不顾一切让那个人过不去的,李夫人可还是高家的嫡女呢。

“或许又是早年帮我父亲抄书写字落的,他们情份很好。”她转口说。

“傻孩子,你父亲那么敬爱着你母亲,怎么舍得让她舍命地抄书?”靖王妃笑着,从一旁取来一包膏药,“喏,这是给你母亲的药贴,你回去时帮我带给她。”

靖王妃与她已经十分熟络,对李家的事情也了解,说话便未见外了。

李南风接着药贴在手里,只觉沉甸甸地。

经历前世之事后,她跟李夫人之间仿佛一直有一道墙,她们分站在墙的两边,她不会想去理解李夫人,李夫人必然也从来没想过理解她。

她们唯一的交集,是两人在避不过去的时候才会在墙头交接一下。

她想不出来像李夫人那样的人会需要她的示好,会需要她这个女儿的温情?

她心里有点复杂,含糊应下,道了谢。

起身要走,靖王妃又把她喊住:“这就走了?你亲手做鞋垫给我,难道不是有事找我么?”

李南风这才想起来意,忙道:“是。我想问问王妃,是不是有预防天花水痘这一类的法子?”

“也有。”靖王妃听闻思索道,“民间有种鼻苗种痘之法,可以预防。但是需要事先找到染上了此病的病患才成。”

李南风闻言又坐了回来:“那时下可曾有哪里暴发这类病症?”

第183章 是关心吗?

“怎么忽然心急这个?”靖王妃疑惑,“此病也不是一定治不好,平日只要不过度操劳,注重强身健体,也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可是李南风不能去拼这个“可能”,李存睿是不可能不操劳的,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强身健体,至少目前不会有,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够提前预防!

她说道:“我会着人去寻找,王妃这方面的消息多,倘若有,也还要烦请您帮我记着。”

靖王妃点头:“没有问题。”

李南风拿着膏帖出了王府,晏衡照旧已经执着马鞭在门下了。

阿蛮与一个侍卫在院子里玩摔跤,晏三爷负手瞧着乐得很。见她出来,便跟阿蛮一挥手,让去牵了马来。

季节已到春天,墙角一蓬迎春已经绽了新芽,但燕北干冷,此刻风还是刮脸的。

李南风上了马车,伏在车窗上道:“你娘今儿没让你送我,我自己回去。”

“得了吧,”晏衡上马说,“真要不送,指不定回头风闪了脸什么的还得怪我头上。”

李南风唰地把帘子放下来,闭眼靠在车壁上。

敌人在暗我在明,虽说防不胜防,却也不能明知有漏洞而不补上。真希望大理寺能得力些,尽早将那些人给揪出来,毕竟这一世她可不图复仇,图的是大家安安稳稳的。

李家有男人们支撑,她自己也能轻轻松松的把前世没过完的日子好好过完。

说到好好过完日子,她低头看了眼手上,靖王妃给的膏帖她还拿着呢……

有了目标和防备,再有君臣同心,清除敌人不会是办不到的事情,于她而言,难以办到的大概是与自己母亲的关系,以及她是否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将来。

靖王妃提到她有无给李夫人做过针线时,那一刻她也是难以应对的,做不做针线大概只是一个说法,她跟李夫人的亲密接触,的的确确是少得可怜。

印象大约还在她年幼时,而且还不是搂抱之类,也说不出为什么,并非是厌恶,也不是惩罚,应该是李夫人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

最清晰的那次大约是她带着李南风自高家奔丧那回,她抱着还在堂前跟高家小孩们玩耍的她上了马车,那一趟却是一直搂着她的,再后来就再没有了,最多也就偶尔走路会牵牵她。

两辈子的疏离,突然之间要亲近,光是想想,就很让人别扭了。

也……很没必要,不是么?

“喂,”晏衡忽然敲响马车,又掀开了车帘:“要不要吃烤红薯?”

李南风瞪眼:“不吃!”

晏衡笑着下马:“哪那么多讲究!”

说完已经大摇大摆往街边去。

街边有挑着炉火卖地瓜的老汉,他买了两只大地瓜,拿纸包着,一手一只走了回来。

“给。”他塞了一包进车里。

李南风皱眉推回去。

“拿着暖手总行吧?”晏衡把手又伸长了点。

李南风无奈,顺手递给疏夏,疏夏咧嘴笑笑,不敢收。

便只好拿在手里。

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闻着倒是诱人。

晏衡上了马,一身蟒袍,浑身精致,却旁若无人地啃起红薯。

红薯板栗一类的东西吃了腹胀,从小到大李夫人就不许李南风吃,李南风也就习惯了不吃。

眼下看他自由自在,一点也不在乎这粗食与他身上锦绣不搭,李南风只觉眼前这又熊又憨的傻子模样比她的日子过得可肆意多了,也跟当初风雨里阻她马车害惨她的老匹夫大相径庭。

她捧着纸包,也撕开薯皮,掰了点薯肉进嘴里。

晏衡扭头瞅见了,嘴角扬得高高的,说道:“好久没去相国寺了,咱们找成悦聊会儿天,去不去?”

李南风无所谓。虽然同伴碍眼,但想到跟李夫人的事,正有点闷,去玩玩儿也是好的。

晏衡便吩咐了侍卫先行去备些香烛,刚拐了个弯,看着前边两人,他一敛目,又把侍卫喊了回来,跟李南风道:“今儿不去了,改天!”

“怎么回事儿?”李南风有点恼,反反复复地,耍猴呢?

晏衡指指前边:“前面看见个人,回头跟你说。”又交代管卿:“好好送姑娘回府!”

说完把没吃完的红薯给扔了,自顾往前去了街头。

李南风探头看了看,也没瞧出什么来,恼得把手里红薯朝他背上一丢。

回到府里,先去给李夫人送膏贴。

年后这段李夫人清闲下来,今儿没出门,午睡起来跟金嬷嬷在房里唠家常。

冯氏娘家哥哥把铺子开到京师来了,日后冯家大老爷这一房也会在京师长住,冯家太太送了许多南杂北货来,金嬷嬷说起其中的花胶一等一的好,冯家也是和气兴旺。

金瓶来说李南风来了,李夫人顿了一下才道:“来做什么?”

金嬷嬷也迅速地看了眼她脸色。

平日李南风无事绝不会主动过来,就是有事也是能去找李存睿就去找李存睿,今儿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李南风跨进门,一点儿也不意外屋里的冷肃气氛,她把膏药呈交上去:“我刚去晏家来,靖王妃让我把这个转交母亲。”

李夫人接过来,看向她道:“你去晏家做什么。”

“王妃请我帮她抄医书,隔三差五会去一趟,父亲也知道的。”

交代得这么清楚,李夫人没说什么了,而本来她其实也不是要盘问她。

李南风看到她额间抹额就想到了靖王妃先前的话,却忽然道:“母亲这颈肩是怎么弄的?”

李夫人顿了顿。

李南风又道:“靖王妃说长年劳累才会致肩颈酸痛,母亲是世家淑女,从前也很劳累么?”

李夫人脸色微微有点发青。

李南风不再说话了,垂眼颔了颔首,退了下去。

李夫人望着门口有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金嬷嬷试着道:“姑娘长大了,知道关心太太了。”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你觉得这是关心吗?”

金嬷嬷失语。

李夫人又看了眼门口才把目光收回来:“我总觉得她好像很怨我。”

第184章 你媳妇儿?

李南风回了房,坐了会儿才把疏夏唤进来:“有办法打听到太太在高家时候的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