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嘴里便喷出一口血来,只是摆手阻止下属追出去。

“好的,好的,我们不追。”九叔深知世子的心结,连忙约束众人,一边急急忙忙地查看伤势,“世子你快别动了,平躺,平躺!小心血脉要破裂。”

闪闪在旁边掌着灯,望着一群盗宝者手忙脚乱地救治自己的少主,手不停地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少主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陵墓的最深处,想解救被困在这里的兄长,却被哥哥想也不想地反手杀害!

她越想越难过,到最后几乎哭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外间的打斗和低喝声——似乎是夺路而逃的清格勒和人撞上了,而且动起手来。在那一瞬间,听到了清格勒的惨呼。

“哥哥!”音格尔脱口大喊,想撑起身来,“抬我出去!”

被抬出到外室,音格尔苍白着脸,望着地上已然死去的人,手捂着胸口急遽咳嗽。

他的眼神已然涣散下去,再也没有了一路上挥斥方遒的气度,只是默默低头望着被斩杀当地的清格勒,急促地呼吸,脸色苍白目光游离。

“实在抱歉,“西京一边细心地注意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一边开口分解,“方才令兄奔出,忽然发难。在下不得不还击。还望世子…”

“不怪你。”话音未落,音格尔竖起手掌,断然低语。

一语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九叔和莫离相互递了个颜色,暗自庆幸少主的克制力和理智——虽然他们都认为清格勒死有余辜,但如果少主激怒之下执意为兄长报仇,那么所有盗宝者都少不得和这位空桑的剑圣拼死血战了!

卡洛蒙家族发出的绝杀令,除非族里最后一个人死光,才会撤销。

音格尔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地上那个死去的人,面无表情。

然而,闪闪却从他映着烛光的眼睛深处,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悲哀和绝望。

“哥哥…”音格尔闭上眼睛,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眼角有泪水渗出,低声命令左右,“从他身上,搜黄泉谱出来带走。”

“是!”九叔应了一声,随即上前翻检尸体。

清格勒的尸体瘦得可怕,简直已是一具骷髅,手脚上只有薄薄一层皮贴着骨头,胸口被金箭贯穿的地方早已结痂,仿似从中被穿了一个洞。一边搜身,九叔不自禁的想:大公子被钉在这个空寂的地宫里十年,又如何能活到如今?

九叔翻遍了清格勒全身上下,脸色一分分的沉下来。

“没找到?”莫离在一旁看着不对,压低声音问,也上来帮忙一起找,几乎是一寸寸皮肤的捏过来,却依旧没有找到那张黄泉谱。

“怎么可能…”莫离也变了脸色,不可思议地喃喃,“地宫里没有别人,大公子不可能把身上的东西转出去啊。”

两人商议良久,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回复音格尔,讷讷回头。

然而一回头,却惊呼出声来——音格尔胸口的血再度汹涌而出,浸透了半个身子。那个苍白单薄的少年,就仿佛躺在一片血泊中,渐渐消失了生气。

闪闪执着灯在他身侧,忍不住地掉眼泪。

“怎么回事?”九叔厉叱,望着莫离,“你的药不管用,根本止不住血!”

莫离也是惊得脸色发白,一个箭步冲回去:“不可能…”

“不关,咳咳,不关药的事…”音格尔微弱辩解,指着自己的胸口,“那一箭、那一箭…正好刺破了我身体里…被鸟灵压住的幽灵红藫之毒…”

所有人齐齐一惊:幽灵红藫!

音格尔只觉身体慢慢冰冷,麻木,他知道是那种可怕的毒再度发作了。

就如八岁那时候一样,他将会成为一座石像。

“带着黄泉谱…和我身上的魂引,拿走这里所有宝藏,然后返回、返回乌兰沙海去…”趁着还有一点点力气,他吃力地举起手,从怀中拿出那只金色的罗盘,“九叔…两件神器,都由你保管吧…直到确认下一个继承者为止。”

“世子!”老人痛呼,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正在慢慢死去。

“各位,拜托…拜托了。”音格尔觉得那种麻木已然蔓延到了胸口,连出声都开始困难,他用手指着西方,眼睛里有深切的哀痛,“我母亲…我母亲她…失去了两个儿子。你们,莫要让人再为难了她…拜托了。”

“少主!”所有盗宝者齐齐跪下,簇拥着那个垂危的少年。

肺也开始僵化了,音格尔努力吸进最后一口空气,眼里的光开始涣散,喃喃:“拜托了…”

“哇…”闪闪实在忍不住,终于哭出声来,扑上去握住音格尔的手,“不要死!”

然而,那只手也已变得冰冷僵硬,无法动弹。

“执灯者…”音格尔这才看见了她,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喃喃,“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啊…”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闪闪抹着眼泪,“你救了我很多次。”

她的泪水落到他脸上,炽热而湿润。

音格尔嘴角动了动,望着这个明丽的少女,却终于没能说出话来——其实,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她:在七星灯点燃的时候,其中燃烧的,是执灯者的生命!

也只有年轻滚热的生命之光,才能照彻这黄泉下的纯黑之所。每进入王陵密室一次,执灯者就会消耗一部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