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熬过了最难熬的手术恢复期,已经能下床走动,倪凯伦给她请了个护工。

后来西棠听说,高积毅在办离婚,钟巧也不知道是鬼迷心窍还是怎么了,就这样跟着他,她出国之后她们联系变少了,钟巧给她打过几个电话,电话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她说,高积毅已经离婚了,答应要跟她在一起。

最后却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在深夜京郊别墅区,从楼顶纵身一跃。

她拼命地喘息着,冷水扑在脸上,也止不住的干呕,有护士推门进来:“你还好吧?”

西棠摇摇头,把脸洗干净走了出去。

赵平津看着她,又回到病房,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将桌面上的碗洗干净了。

她现在很会照顾人,甚至还比以前多了一份细心,赵平津身体免疫力低,伤口愈合得异常困难,夜里胸口的伤常常疼醒,他晚上辗转难安,睡睡醒醒的,每次醒了,西棠都在身边,给他喝温水,跟他说话,想方设法让他好受一点。

赵平津望着她站在他的床边:“你不待见老高,我知道,以后不让你见他就是了。”

西棠一边翻看医嘱,一边确认了一边药片的剂量,淡淡地应:“没有。”

赵平津那一刻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帮高积毅说了一句话:“钟巧的事情,其实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西棠倏地站了起来,将手上的药瓶子轻轻地放在了柜子上。

赵平津现在已经很熟悉她的神色,看她脸色是那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眸底的亮光微微发抖,但他就是知道她已经要决裂:“黄西棠——”

她已经走到了外面,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直接往外走。

赵平津一手撑着病床坐了起来:“喂!”

偏偏这时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黄西棠直接开门走了。

赵平津那一刻只觉心慌无比,想也来不及想,直接伸手拔了点滴,一下床才觉得脚下虚浮,他晃了一下扶着柜子站住了,咬了咬牙追了出去。

在门外的走廊上拉住了她。

西棠停住了,也不敢动他,只忍耐着说:“放开。”

赵平津这时才觉得胸口的伤处疼,右边手臂连着胸腔里好像重新碎了一遍,喘气带起的气息都在刺痛,他勉强说了一句:“谁准你走了?”

西棠看他一张脸白得跟纸一般,他是拉住她,可西棠感觉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沉的压在她的手臂上。

“唉,病人怎么起来了?”一个声音在走廊处响起,查房医生来了,后面跟着沈敏。

医生走后,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老高跟她说了什么?”赵平津躺在床上,大剂量的止痛药打下去,他脸上白得几乎没一点血色,浑身带着一种筋疲力倦的虚弱。

沈敏低声道:“听不清。”

“然后呢?”

“她进卫生间,我请一个护士进去看了一下,她在里面呕吐。”

赵平津无力地按了按眉头,眼前有些昏花,模糊中看到客厅外的小人影,趴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西棠趴在沙发上写菜单,沈敏派人去买,这几天赵平津出了车祸,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他不愿家里人知道,连高干医院也不去,找了一间私人医院,他父母这段时间去了江西考察,爷爷奶奶在京郊的别墅休养,也没有受什么大伤,他就想没什么事儿自己收拾一下过去就算了。

临近中午十一点多时候沈敏陪着李明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拎着公文包穿西装的男士,有一个是西棠见过的龚祺。

李明还是老样子,潇潇洒洒的,一见到她就笑了,冲着她张开了手臂:“棠棠小人儿?”

西棠正腌着鱼呢,摆摆手示意自己手脏,然后客客气气地道:“李先生。”

李明摆起脸:“这么久不见,还见外了?叫明明哥。”

西棠脸色是淡淡的,还是坚持了一句:“李先生。”

身后有下属看着,气氛略有尴尬。

赵平津出声解围,人在病房里喊了一声:“别废话,过来干活。”

房间里临时挪了张桌子,摊开了四台电脑,病床边也能开两个小时的会。

两点的时候周医生来了,赵平津刚刚工作完,精神差,摘了眼镜闭着眼在床上休息。

周医生翻看病例上的数据:“听说早上差点推进去抢救?”

赵平津合着眼倦倦地道:“没有那么夸张。”

周医生收起了病历本:“身体再坏下去,我也不敢再帮你瞒着,赵周两家就你一个,谁不知道你金贵,你要转回军总医院。”

几个男士在客厅里聊着天吃午餐,西棠炖了大骨汤给赵平津,赵平津吃了两口,实在没有胃口,他说:“你出去跟他们吃饭吧。”

西棠出去,坐到了沈敏的旁边,仿佛还是跟以前一样,公司里的灯半夜都还亮着,也是他们常常加班,西棠一个小女生跟在赵平津的背后,给他们煮速冻饺子,然后大家挤在一起蘸辣椒酱吃宵夜。

赵平津听到外面周子余说:“西棠,吃鱼怎么不用筷子?”

黄西棠轻松的语气:“唉,没事,我比较喜欢勺子。”

她已经将左手锻炼得非常好,能熟练做很多事情,但毕竟不是天生的,有时候她下意识会先用右手,比如端水,拿不稳,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

夜里赵平津醒着,他傍晚时分睡了过去,夜里十点多醒了,西棠说:“要不要喝点雪梨水?”

赵平津摇摇头,然后说:“既然都在医院了,我让沈敏安排你检查一下吧。”

西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什么:“不用了。”

赵平津蹙着眉头:“不要任性。”

西棠说:“凯伦找过很好的医生,已经诊断过了。”

赵平津不屑地道:“倪凯伦找的人算什么,再仔细看看,难道你跟着我出去就一辈子这样用勺子吃饭,也不嫌丢人?”

西棠忽然就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令人惊惧的平静:“我还能这样跟你过一辈子不成?”

早上赵平津心血来潮想吃粥,他今天起得早了些,司机还没上班,西棠出去给他买。

他还指定要宝福坊的鲍鱼粥:“你打车过去,医院门口好打车,完了让师傅等着你,买了马上回来。”

西棠直接给了他个白眼:“精贵,我就在医院食堂买,爱吃不吃。”

她没出去一小会儿,外面的病房门就被推开了,护士过来一般会先敲门,黄西棠还真食堂给他买了?

赵平津一早起来对着电脑看份重要的文件,头也没抬就说:“这么快?”

“舟儿。”门口传来威严苍老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唤他名字。

赵平津立刻抬起了头,一位穿着的深蓝色中山装的老者,头发雪白,拄着拐杖,腰杆笔直,目光炯炯。

“爷爷,您怎么来了?”

门外一位穿绸衫的老太太已经抢先走到他身边:“你这孩子,病着不好好休息,怎么还工作?”

赵平津只好合上了电脑:“姥姥,您在北京?”

他父母齐齐站在门外,对着他怒目而视。

保姆司机守在客厅外面,还跟着几个穿白袍的医生护士,偌大的病房里顿时站满了人。

姥姥心疼地看他身上的绷带:“我能不在北京么?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瞒着家里,姥姥姥爷可担心了,你妈也真是不像话……”

周女士是独女,蛮横专制的个性也是打小被宠出来的,她就敢直接冲她妈说:“妈,您不是不知道,儿子大了,早就不听我们的了。”

老太太转身板着脸说:“你做母亲的,孩子病床里躺着,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批评你两句怎么了?”

周女士没敢再接话了。

赵首长神色威严,声音洪亮,一开口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这作风纪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开车都能出事,这次出院之后,必须带司机,严禁自己开车。”

赵平津说不上话。

老首长侧过身,身后的医生走了进来:“这是雷教授,过来看看你的片子。”

他父亲跟着医疗组过去看:“伤得怎么样,治疗了多久了?”

姥姥取过毛巾,替他擦了擦手,心疼地摸他的脸:“瞧瞧,都瘦了。”

一会儿老保姆进来说:“舟哥儿,早餐吃了吗,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回头家里给你送过来。”

他又望了一眼门外,静悄悄的。

午餐的时候,保姆阿姨照顾他吃饭,父母和姥姥在外面,爷爷返回京郊的屋里,他奶奶早两年查出了老年痴呆症,爷爷不放心老伴儿。

门外空无一人。

黄西棠没有再回来。

十点多的时候,沈敏进来,不动声色地收走了她带来的那个黑色背包,附在他耳边,低声一句:“机票订了,中午十二点的航班。”

他面色平静,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一颗心却没办法控制地沉沉落下去。

第 18 章

西棠回到上海,先去倪凯伦那里,凯伦在上海杨浦路住一套宽敞公寓,西棠在上海没房子,倪凯伦房间都直接给她留了一个,茶几上堆着一叠剧本,上面倪凯伦写着一行潦草英文,读一遍,看看喜欢哪个。

西棠有点兴奋,到公司三年,第一次有资格挑剧本。

最近《倾城宫恋》刚刚上映,收视率破两个点,倪凯伦忙着安排艺人四处宣传,基本不在上海,西棠有事就去公司,没事就在倪凯伦家看剧本,其中觉得比较好的两部,一部是一个现代爱情悬疑侦探剧,一部是一个年代的大宅清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