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有点不正常的苍白,车上已经没有有位置,他挤在过道里,那样严重洁癖的人,跟十几个乘客坐在拥挤的过道里,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半路开始有人呕吐,有人脱鞋,臭气熏天。

赵平津上车时,只默默地确认了一眼坐在后排的西棠,没有再说话,只沉默着坐了下去。

客车在杭州的客运车站停了下来,赵平津上去拿她的背包,西棠摇摇头。

赵平津看了一眼她的手,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我来拿。”

西棠只好给了他。

他低头看了看她,回家几天下巴更尖了,眼睛还是红肿的,一张脸没有化妆,无精打采的,他默默地站在西棠的身侧,手臂略微横了一下隔空放在她的后背,替她挡住了人潮。

西棠悄悄地望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脸色那么差。”

声音闷闷的。

赵平津温和地说了一句:“没事。”

回上海的动车是商务车厢,灯光舒适,环境整洁,四周一片安安静静,

赵平津起身去上了十多分钟的洗手间,回来时候衬衣的袖子都沾了点点的水渍,大概是反复洗了好几遍手,他放下了座椅旁的桌板,打开了工作的手机,戴上他常用的那副黑框眼镜,然后问了西棠一句:“那个小结巴的宾馆,叫什么名字来着?”

西棠纳闷地道:“你问这干什么?”

赵平津蹙眉头:“说。”

西棠说:“福缘酒楼。”

赵平津不再说话。

一排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平津叫人给她送了热牛奶和面包咖啡,自己却什么也没碰过,一上车就开了电脑开会。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第 24 章

赵平津事务繁忙,临时空出了两天来她老家,他没空再停留上海,需要直接返京。

西棠随他去机场。

贵宾候机厅,赵平津不愿说话,昨夜一个晚上的胸闷和心悸,他这两天也吃不好,方才胃也不太舒服。

西棠也不多话,只静静地坐着,很快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

赵平津收起自己的外套,撑住了椅子站起来:“走了,一会司机送你。”

“赵平津。”西棠在他身边,忽然低声叫了他名字。

赵平津低头看她。

西棠低垂眉眼,声音很轻很轻:“十三爷说,如果我不跟你,我就不用在公司拍戏了,是真的吗?”

赵平津想了想,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声音不轻不重,不带任何情绪迹却令人不寒而栗,西棠很明白他这种语气的意思了。

西棠咬着唇,勇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结了婚之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赵平津怔住了几秒,然后慢慢地答了一句:“如果我不愿意呢?”

西棠又低了头,声音依旧很轻:“我妈会把我打死。”

赵平津眉头一直微微皱着:“你妈妈常常打你?”

西棠说:“没有。”

赵平津犹豫了一下说:“她的精神状态……”

西棠立刻截住了他的话,低声细语地说:“不关她的事情,是我做错事。”

她又低着头,长睫毛微微发抖,眼泪滴在裙子上面,染出一个一个圆形的印迹。

赵平津默默地看着她伶仃的身影,心里一直泛着隐隐钝重的疼痛,很久之前她还小,他跟她在一起两年多,她明明很爱笑,除了跟他吵架,平时从来不哭。

机场的地勤人员走过来,站在不远处恭敬地躬身:“赵先生,您可以登机了,请走贵宾通道。”

赵平津起身往通道走,西棠偷偷擦了擦眼泪,陪着他站了起来。

赵平津一路沉默着走到门口,登机廊桥的入口就在眼前,他回了头:“我答应你。”

西棠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什么?”

赵平津声音很平静,带了点沙哑:“你刚刚说的,我答应你。别难过了。”

赵平津在飞机上发高烧,他闭着眼睛蜷缩在座位上,恍惚之间仿佛又听到那间屋子里传来的声音,黄西棠细弱的哭声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听得心一阵一阵的绞痛,乘务长将毯子裹在他的身上,飞机升上天空,他身体更加的难受,刚刚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回,却什么也吐出来,胆汁在嘴里发苦,胃也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疼,他只能默不作声地忍着,晕眩得眼前都是一片模糊。

倪凯伦这一天刚好飞北京出公差,飞机平稳之后起身去机舱前面洗手,回来时顺带要了一杯红酒,回来看到对面过道的一个座位不远处,一动不动地守着一个年轻的空乘,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了隔壁的舱位,宽敞的座椅已经被放平,上面有一个躺着的黑色人影,背影看起来有点熟悉。

倪凯伦端了酒,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那个年轻的空乘被吩咐守着他,小姑娘固定飞这一趟航班,赵平津是头等舱的常客,她们整个乘务组的空姐都常常见到他,只是除了乘务长才能看到的那一份贵宾名单,谁也不知道客人什么身份背景,只是估摸着是一位英俊得堪比广告模特的商业精英,常常往返京沪两地,人也不难服务,除了吃东西有些挑剔并且常常不吃空餐,但从不会为难空乘,若是当天在机上能看到他,整个机组的姑娘们都高兴上一整天,却没想到却是第一次见着他生病,乘务长嘱咐她不能走近打扰,小姑娘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眼看都心疼得都要哭了。

倪凯伦看了半天,却直接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喂,赵平津?”

赵平津模模糊糊地抬起头来,一张脸惨白得跟机舱顶上的灯光一样。

倪凯伦一看:“哟,赵少爷,这是病了啊。”

赵平津难受得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倪凯伦笑得分外愉快:“赵少爷,坏事做多了,来报应了吧,您金贵着呢,可得当心点啊。”

她端着酒杯转身要走。

“倪凯伦——”赵平津出声叫住她。

倪凯伦闻声回头。

赵平津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说出来的话都在飘:“她当年回老家时,发生了什么事儿?”

倪凯伦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儿,把你甩了回家了呗。”

赵平津知道从她这儿问不到什么,勉强地思考着:“下一部戏,安排她来北京拍。”

倪凯伦精明的脑中立刻转了八圈:“那不成,合同上写着呢,不去北京。”

赵平津头痛欲裂,虚弱地喘息着说:“我让沈敏重新跟你谈。”

倪凯伦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还是躺会儿吧,高空发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平津再也说不出话来,点点头重新躺了下去,乘务长重新过来,蹲在他的椅子旁边,轻声细语:“赵先生,要不要联络地勤,通知您的医生?”

赵平津摇摇头。

乘务长又说:“那给沈秘书打个电话?”

赵平津知道自己身体大约撑不住,勉强地点了点头,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抽离,人慢慢昏睡了过去。

第 25 章

西棠回到上海,去公司试衣服,公司的造型总监Argon Lee推出两排满满的架子,西棠试长裙,短裙,牛仔裤,毛衣,又要配帽子,项链,饰品,发型师过来不断地将她的头发绑起马尾,放下,绑辫子,打散,西棠喜欢挑素净的颜色,一件圆领白衬衣,搭配一件浅蓝牛仔裤,用眼神示意李氩说:“这件过关?”

Argon翘着腿坐在试衣间外一个猩红沙发上,端着咖啡摇摇头。

西棠只好拿来一顶帽子,又配了一件黄色风衣,掐着腰转过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Argon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又一个小时过去之后,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穿新衣服是件痛苦的事情,西棠强烈抗议要求收工,Argon同意了,示意助理将搭好的衣服打包,公司化妆师欣妮在镜子前帮她画眉毛:“西爷,全公司都说,你要大红了。”

西棠笑了:“你也信?”

Argon站起来,一捏兰花指:“有人捧有人气有绯闻,齐活儿了。”

女明星若是出街穿私服,个个看起来像随手一抓就出门的天真率性,鬼知道是不是像她一样事先在镜子前试过了八百遍。

西棠气喘吁吁地背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回到倪凯伦的住所,行程表已经排满,次日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首先是参加最近参演的两部剧的宣传活动,这两部剧她都不是主演,但是一露脸,还是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抓着她不断追问跟郑攸同的事儿,她还开始有了粉丝,在场内稀稀落落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还送礼物找她合影。

郑攸同的绯闻到底还是将她炒出来了。

倪凯伦安排公司的宣传给她申请了一个带V的社交账号,自注册以来粉丝就一路飙涨。

西棠自己一次也没用过,公司有宣传专门负责打理艺人的账号,宣传从她这要过几次照片,西棠没什么自拍的大头照,风景照发了一些过去,还有一些剧组同事一起工作的照片。

郑攸同对西棠告白的那则消息,她的社交账号选了一个西棠的工作日回复了。

那天西棠出席了《破剑》的庆功会,同样也是一个深夜,黄西棠的认证账号转发了郑攸同的那则消息,配了一行文字:从校服到戏服,从同窗到同事,一起加油哦。

附带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这公关文写得暧昧迂回,滴水不漏。

那一天晚上她的粉丝一夜之间涨了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