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门,成天乐问道:“老板,开车吗?”

吴老板摇了摇头:“不用,走过去就行。”然后迈开大步前行。

成天乐跟在后面又说了一句:“老板,我帮你拿包!”吴老板很满意的把自己的包递给了成天乐。成天乐没有像吴老板那样用一只胳膊夹着,而是用两只手在身前端着,一看就知道他是替前面的吴老板拿包的。

他们从观前街颜家巷出发,穿过一条大街灵顿路,再经过大儒巷来到平江路。成天乐这才明白吴老板为什么不让他开车?因为他们走过的是两片相邻的旅游步行街区,无论怎么开车路都有点蹩脚,还不如走过去更方便。看似不远,但是步行的距离也不短,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

平江路也是一条沿河而建的古街,在宋代苏州城区地图上就有这条街道,八百多年后的今天,现代的平江路与宋代地图上格局相比基本没有太大的改变。它的某些特点与山塘街是一样的,主干道水陆并行,沿途小桥流水环绕、粉墙格窗掩映,这一带还有很多口古井。

平江路两侧的横巷也很有意思,很多也是石板路与小河并行的水巷,河道中的水波轻荡,而脚下的各色石板散发着不同年代的气息。但它与山塘街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山塘街是阊门外商贾繁荣之地,平江路就是融合于苏州城中的一个街区,在静谧历史中无声无息沉淀的味道更浓,却又更不易察觉。走在这里就好像走在一首浅浅吟唱的诗词中,走入意境仿佛又忘了意境,因为它就是平常的人烟所在。

如今水乡古镇游很热门,比如周庄、乌镇、同里、木渎,都是离市区很远的所谓古镇,相对独立的分布,有很多还被围墙或栅栏圈起来卖票,去那里看一看小桥流水人家,感觉确实与现代都市中的钢筋水泥丛林大不一样。但在苏州却用不着特意跑那么远,那些水乡古镇的风景精粹与文化元素随处可见。平江路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而且它就在城里,吃完晚饭散散步很随意就逛到了。

有人可能只听说过苏州的园林,会奇怪城中怎么还有那么多没听说过的地方,而且总能逛出花样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没办法,这就是苏州嘛!

从大儒巷左转进入平江路,前走不远经过一口就在街道中间的古井,再右转进入一条小巷,便是花总请客的会所地点。成天乐逛街的时候自然凝神入境,让“耗子”也见见世面,路上还暗中告诉“耗子”今天是去赴宴的。刚刚拐进巷口,就听“耗子”的声音在脑海中悄然道:“不太对劲,这里有法力变化!”

第045章、宫灯美人,梦幻几恍惚

成天乐纳闷道:“什么法力变化?”

“耗子”提醒道:“这可说不准,可能是地方特殊,可能是有什么阵法,也可能是有高人在施法。外面的世界什么稀奇没有?还记得你上次在玄妙观的事情吗,差点连我都跟着你晕了。”

成天乐有点担忧起来,赶紧问道:“还是你懂得比我多,那我该怎么办呢?”

“耗子”说道:“街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也都没事吗?你不要去查探,注意好收敛神气,只要不触动什么,自然也就没事。哪怕真的是有高人施法,只要不被你撞破,人家也不会管你的。”

成天乐:“如果真有高人施法的话,我倒是很感兴趣啊,想见识见识。”

“耗子”很郑重地叮嘱道:“有什么可好奇的?等将来你也成了高人,这些就没什么了。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你现在修炼未成,首先要学会在人群中隐藏形迹,不能让人发现你的秘密。既然此地不对劲,我也得小心了,暂时不能再跟你说话了。”

经过“耗子”这一番连蒙带吓,成天乐也小心翼翼敛藏神气,不敢有任何疏忽,再配合他端包的样子,真像是一个跟随老板出来赴宴的小伙计。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个毫无异状的普通人,但成天乐毕竟不是“一般人”,元神自然的感应还是有的。

经过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大门口,成天乐莫名有一种恍惚感,就似穿过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踏入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但是再看看两边,仍然是那条老巷子,回头还是热热闹闹的平江路,并无任何异常。继续往前大概又走了一百多米,成天乐微微一怔,他在道旁又看见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大门。

成天乐有点惊讶,因为这户人家的大门与刚才看见的那座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门楣上的花砖、门坊上的瓦当,还有建筑的形制都是相同的。虽然相同年代、差不多规模的老宅子,建造格局都有类似的地方,大门差不多都这样,但几乎完全相同的情况多少也有些奇怪。

这户人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门前站了两男两女。男的穿着笔挺的黑西装,长得英俊帅气都是二十出头,女的却穿着很古典的旗袍,大约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脸蛋和身材都是一流,站在那里窈窕婀娜。他们离老远就行礼招呼道:“吴老板、成先生,花总恭候多时,快请进!”他们行礼的方式也很有意思,男的抱拳鞠躬,女的居然是侧身万福,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总之虽有点不伦不类却感觉十分有排场。

进了大门,成天乐的感觉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就算他不是考古学家,也能看出这是一座地道的古宅,至少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很多人对所谓的古建有一个误解,比如说宋代的庙宇,就认为建筑上的东西都是宋朝的,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除了那些被发掘出来的历史遗迹,真正在使用中的历史建筑都是经过不断维修的,特别是中国传统的砖木结构建筑。比如屋顶上的瓦片每年都要换几片,瓦片下的椽子每过十几年也要换几根新的,墙上的粉壁要定期重新涂抹,那经受风吹雨打的窗格,每过一些年就要更换若干扇。这样经过了几百年之后,可能这个建筑中有些结构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材料,否则它也没法始终住人。

但有一点,在这个过程中建筑保持着原貌,就算那些更换了很多次的瓦片和窗棂,也会带着古老的气息,哪怕它是新的。这样的古迹仿佛是“活”的、生动的,就像一个人在成长,不断生长出新的头发和指甲,就连骨骼肌肉也在新陈代谢中,但人还是那个人、有他的年纪。

成天乐一踏进这里,就有这样的感觉,他仿佛觉得这个院落是“活”的、有它的生机运转,在元神中的感应又有些恍惚如幻。

这座宅子一共有六进,第一进天井正中有假山屏障、左侧的账房与右侧的门房现在改造成了接待厅与门卫室。能将这样一座古宅建成一座私人会所,其手笔令人惊叹,因为这不仅是把宅子买下来的事情,还要经过文物管理部门的批准,任何修缮和改造,既不能破坏古宅的格局和原貌,但又要达到会所功能的要求,其费用高得惊人。

那么这里的消费当然也是贵的惊人,花总今天将整个会所都包下来只招待吴老板,就这一顿饭,恐怕也抵得上他在吴老板那里白吃好几年了。

在前厅的接待员和一字排开的保安的躬身问候中,他们走进了第二重院落,四面窗棂上的雕花是世间的各种山水、动物、历史典故,奇趣各异,就连屋檐下廊柱上的彩绘木雕也是精美无比。眼光向四周扫上一圈,仿佛就是在参观一个小型的艺术展览馆。

进入第三重院落,两侧放置着精美的石雕荷花池,池中种着盛开的睡莲,荷花池畔一左一右各站着四位身着宫装的姑娘。天虽然还没黑,她们已点上了八角宫灯,每人手提一盏。宫灯的罩纱上是手绘的古代美人图,图上还有题词,标示了这些美人的身份与典故。

八盏宫灯六十四面、罩纱上总共六十四幅美人图,玉环、飞燕、西施、貂蝉自不必说,还有很多人成天乐都没听说过,他扫了几眼,大约看到的是绿珠、玄机、小婉、香君、褒姒、师师、夏姬、妲己等…。

在六十四幅宫灯美人图的簇拥下走进第四重院落,正面是一个穿堂、古典式的帽翅厅,原是主人会见客人、谈书论艺的地方,现在被改造成了一间很大的会客休息室。只有这家会所的至尊VIP会员,才能穿过这里进入后面的消费场所。对于外界来说,会所最后面是一个完全私密的享受空间,也许就是曹雪芹所写的“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只不过它是当代的。

进入第五重院落,正房和厢房都是两层楼,转圈的梁柱上雕着十二只形态各异的彩凤,在古代这里应该是内眷居住的后宅。正面的二楼就是内宅的主厅,花总设的宴席就在那里,而他自己正站在院落的中间抱拳道:“吴老板,你真是守信,果然带着小伙计来了!我刚才正准备到大门外迎接呢,结果你倒是先进来了,失礼啊失礼!”

吴老板笑了:“能吃这样一顿宴席,吴某也是大开眼界,终于见识了花总的手段!是我自己来早了,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啊。”

说话间花总将两位客人迎上了二楼,偌大的厅堂竟然没有柱子,抬头再看房梁,原来这是一种古典花篮厅的结构,梁上有四根假柱短垂,末端雕成悬篮的形状。两侧通往偏房的地方放着花梨木雕屏风,一面四扇,合起来正好是一幅八仙过海图。厅中只放了一张圆桌,桌面是一整块天然山水纹云石。

三个人吃饭,桌边却放了十二个座位,三张靠背椅和九个花鼓形圆凳,圆凳围绕着每张椅子左右和后面各一个。还没有上菜,桌上放的是茶点。客到即开席,几人坐下之后,花总轻轻一击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丝竹之声。成天乐扭头向外看去,又吃了一惊,二楼后面的雕花排窗是开着的,这座宅子的第六进院落是个小巧精致的后花园。

苏州的很多园林其实都是故宅庭园,在不大的空间内设计出幽深多变的景致,与园外那些水乡小巷的韵味是一致的。这个后花园已是宅子的最后一重院落,外面就是另一条巷子边的河道,也是过去行船的水巷。院内开了一条人工的小河道引水进来,从而布置出小桥回廊、假山亭台、水榭莲池。

池塘边停着一艘画舫,这舫船是开不走的,就是园中的一处装饰。现在画舫上的窗户全部打开了,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队乐师,男男女女皆着古装,身前怀中琴瑟琵琶俱全,正在那里吹拉拨弹。这顿饭好大的排场,还有这样一支乐队在窗外楼下的园林中演奏,场面如此其实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随着丝竹之音,首先上来的不是“菜”而是“人”。只见九位姑娘从两侧楼梯鱼贯而上,姿容各异皆极艳妍,先向众人行礼问候,再于花鼓圆凳上落座,正好每人身边三位——人再多就坐不下了!

坐在吴老板身边的三位姑娘装束很有意思,并不完全的是古典式的,左边那位穿的是紧身背心、超短裙,肌肤是眩目的嫩白;右边那位装着低胸晚礼服,乳沟是诱人的深奥;后面那位穿的是宫装长裙,秀发披散却没有挽起宫簪。这样几位姑娘同时出现,看上去有极强的违和冲突感,就像是从不同的地方穿越而来,但在此享受莺声软语的客人却是不会介意的。

第046章、八仙水席,沾唇洗尚香

成天乐身边的三个姑娘打扮也差不多,但他坐下之后已经傻眼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吴老板那边,虽然出过国、游历过欧洲各地,但也没见过这种世面啊。花总说了一句:“开席之前,先请品茶。吴老板,请!”

左边的姑娘提壶斟茶,右边的姑娘把盏接住,纤纤素手已将一杯温热的清茶送到了嘴边,后面那位姑娘正在柔柔的给吴老板掐肩捶背。成天乐还在那里傻看着,却没注意到一杯带着清幽香气的绿茶也送到了自己嘴边,吴老板咳嗽一声、瞪了他一眼道:“成天乐,发什么愣啊?喝茶!”

成天乐这才反应过来,这被人伺候的感觉虽然有点不适应,但也挺舒服的,下意识的开口饮茶,只觉一股清香润开唇齿、沁入心脾,而后面那双小手在他的肩上连捏带摸,也是无比的受用。

品茶只是为了餐前清口,紧接着茶点撤去,上来了八盘凉碟,是苏州传统的“素水八仙”——茭白、莲藕、水芹、芡实、慈菇、荸荠、莼菜、菱角,虽然全是素菜但却不是素做,浇的淡汁、浸的汤卤各异,尽皆美味。成天乐可以自己吃,更可以让别人喂着吃,只要用筷子点一下,自会有人起身给他夹好,或者换一种喂法也可以。

成天乐刚开始表现的挺老实,或者说在这种场合有点木讷。他本来就不是主客,只不过是陪同吴老板来做个见证的跟班,当然也有点不好放开。不过吴老板倒是放的很开,各种温柔享受来者不拒,成天乐则老老实实的自己吃菜。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呢?恐怕谁猜不到,他第一念想到的竟然是吴小溪!

不要误会,他不是把身边的姑娘想成了吴小溪,而是看着吴老板的样子,忍不住在那里琢磨——“假如小溪看见他老爹在外面这么‘花天酒地’,会不会生气啊?”紧接着又想到那家饭店只有吴燕青这个老板,却没听说过有老板娘,据说小溪她娘很早就去世了。然后他又在想——“男人出来应酬嘛,这些也没什么。”

也真难为成天乐,坐在这桌上还在想那些。上完素水八仙之后,就是热的主菜了。通常的酒席上都有鱼,可是成天乐却从来却没见过哪一桌席面会同时上八盘鱼,每一种鱼都不一样、做法也各不相同,分别是花鳜、江刀、石首、白条、鳞鲥、斑鲈、河豚、银丝。

今天这一席是“苏州水席”,所谓“水席”不是流水席的意思,就像做篇文章总有一个主题,这一桌酒席的主题就是“水”,所以上的全是水产。三个人哪吃得下这么多鱼?但在这种宴席上也不可能把菜吃完,每盘鱼只是动几筷子尝几口而已,品的就是那种滋味。只要用筷子指一下,就会有人把每种鱼最值得吃的肉剔好,放到盘里或喂到嘴边。

有菜怎可无酒?这里的酒没有商标,装在精雅的粉彩瓷壶中,只要说一声“酒”,自有姑娘给斟上或含酒渡到唇边。左右两位姑娘一人斟酒一人夹菜,斟酒的姑娘一口菜都不吃,而夹菜的姑娘也是一口酒都不喝,这样才叫“原汁原味”嘛。

成天乐一开始没喝酒,因为他只顾着吃菜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啊,可不能浪费了,他吃得那个香啊!上这种席面只顾埋头大吃,一边吃一边还在琢磨别的心思,在这家会所的客人中恐怕也只见过成天乐一个。

见此情景,花总咳嗽一声道:“吴老板,你的伙计好像不满意这里的酒,我们要再换一种酒吗?”

正在吃鱼的成天乐怔了怔才意识到花总是在说自己,吴老板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道:“成天乐,不要光顾着吃!在我的饭店里难道没吃过好东西吗?…喝酒,这么好的酒,你替我多敬花总几杯!”

哦,喝酒也是工作,跟吴老板来就是要替老板多敬花总几杯酒,那成天乐就开喝了。这酒不是白酒,呈琥珀金色,入口极佳。成天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要用“琼浆玉液”来形容酒,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香,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几杯酒下肚,身上渐渐发热,好似脑袋也变清醒、思维也开始活跃起来了,他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在酒桌上的话也多了,仿佛胆子也变大了。就算没有人问他什么,他也会主动开口了。这时又上菜了,成天乐瞪大眼睛道:“哇,乌龟也能杀出蛋来,太不容易了!…花总啊,我替老板再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好的宴席!”

刚上来的这道菜是巴掌大小的乌龟,把腹甲去掉只留背壳,翻过来熏炙调汁做熟,连壳一起端上来,就像一只只小碗盛好的乌龟肉。乌龟肉倒也没什么太稀奇,难得的是每只乌龟里都带着一串大小不等的金黄色圆形蛋花!这场面成天乐好似只在赵本山演的某个小品里见过,但那个“扯蛋”的小品里杀出的是甲鱼蛋,而这乌龟可比甲鱼好吃多了。

成天乐喝着酒就聊起自己看过的那个小品,他是真心的在赞叹这道菜,但听起来多少却有点像在讽刺。身边的姑娘掩口微笑,而花总也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将进酒,杯莫停…”

成天乐渐渐喝的有点亢奋了,觉得窗外画舫上的乐曲越来越动听,又问道:“花总,有演出吗?”

在他的印象中,很多上档次的大饭店在客人用餐时都会有才艺表演,何况是这样的高档会所呢,有丝竹怎可无歌舞?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提要求的意思,花总呵呵笑出了声,击掌道:“洞箫声中无长袖善卷,怎可尽兴?”

成天乐已经有点喝多了,没太听明白花总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那是让歌舞演出开始。果然窗外的乐曲声一变,洞箫声起轻扬婉转,有一对穿着半透明贴身丝衣的姑娘竟然脚踏水面走到了池塘的中间。洞箫声中响板又起,那两名女子翩翩起舞,长袖乱拂香雾四散,腰肢柳转美不胜收。

吃饭时花总的座位正对着后窗,吴老板和成天乐则是一左一右,楼上的联排雕花长窗都是敞开的,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后花园里的情形,居高临下观赏的特别清楚。成天乐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置信,随即想到那池塘水面下一定搭了一个反光的舞台,正好可以贴着水面,在上面行走还能溅起水花,但是从楼上却不太容易看清,恍惚以为舞女就走在水面上。

就算没喝酒,成天乐也感觉有点醉了。一边吃菜一边看歌舞,酒不知不觉中喝得越来越多,他也放开了,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坐好,懒得自己夹菜端杯,手脚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满臂软玉温香、又品嘘暖呵柔,他在心里想的还挺好——花总已经花了钱包下会所请这顿饭,如果不好好享受,也未免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

阳澄湖就在苏州,而且时令也近中秋,既然是“苏州水席”怎能少得了大闸蟹?歌舞声中又上了一盘蟹膏,这盘菜还有个名字,取自《红楼梦》中贾宝玉的一句诗——“横行公子却无肠”。上来一看果然无肠,连肉都没有,它是把蟹腿蟹腹全部去掉,将公蟹膏和母蟹黄一起做好,在蟹壳里端上来。

成天乐也学会享受了,自己不动手,让身边的姑娘用小勺舀好,含在唇边喂着吃,也不知道他吃的是蟹膏还是软香唇膏。这场面真是应了《红楼梦》里的那首诗——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窗外天色已暗,成天乐也是醉眼迷离,酒意上来了人却觉得很兴奋。只见后花园的池塘边有几棵枇杷树,树上挂起了八盏八角宫灯,正是来的路上看见的那八位姑娘手中提的。此刻微风吹拂灯上的罩纱,画中的美人仿佛是活了,就像要从灯纱上飞出来似的。看见这些宫灯,成天乐的心神仿佛也跟着飘动。

这时席上已经开始撤盘子,又上果品茶点了,菜吃得差不多了,酒还在继续喝。花总突然问道:“小伙子,你可知道那八盏宫灯的讲究?待会儿你可以让姑娘端着酒,到花园里逛逛,如果有兴致的话,就摘走一盏灯。”

成天乐好奇地问道:“吃完饭我还真想进花园逛逛,那宫灯有什么讲究?”

花总笑得有些神秘、有些暧昧、有些得意道:“每盏灯上都画了八位著名的古代美人,各具风情特色,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不喜欢的!你只要摘下一盏灯,自会有人带你去客房休息。然后把那盏灯挂好仔细看,你看中哪幅画中的美人,那位美人就会从灯上下来陪你喝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第047章、黄粱一瓠,徒笑此生忙

花总说的已经是醉话了,吴老板却有些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这家会所后园的八盏宫灯,上面画的古代美人,都有气质容貌神似的姑娘做同样的打扮陪酒,就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成天乐又追问道:“宫灯只有八盏,假如不够客人挑的怎么办?”

花总哈哈笑道:“这家会所的后宅,每次招待的客人从未超过八个,今天只有我们三人。小伙子,你就感谢吴老板吧,要不是你说那番话,让你来见证一下我是怎么请的吴老板?否则你在饭店打一辈子工,也没机会见识这些!”

这话有点寒碜成天乐的意思了,但说的也是实话,让人不服气都不行。别说饭店里的打杂,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识过这样一顿酒席。成天乐倒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直叹气,他原先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得意的,自诩连欧洲的红灯区都逛过,可如今这么一对比,他在欧洲逛过的红灯区简直就是蛮荒不毛之地嘛、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成天乐带着酒意,原本的厚脸皮此刻更厚,又问道:“每盏灯上都有八幅美人图,我要是都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