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当他这么小心翼翼地站在她面前,用他的方法一步一步地打开她的心扉,让她重新熟悉他的存在,只因为他也是在意她的。

这么多年的时间,在那些过去的日子里,他在那个澳洲大陆,也想着她。

原来,这就是幸福,简单却隽永。

不需要空间的拉近,不需要言语的交流,仅仅是两颗彼此相守的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

晚风吹了过来,带起一阵“沙沙”的声音,却不影响她的听力。

她听到他说,很清楚的说:“展若绫,我爱你,很爱很爱,一直都很爱。”

终于听到这个答案。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眼眶里泪水四溢。

然后,等他走过来,缓缓地抱住她。

一个带着无限爱恋与柔情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眉心:“这个答案,我会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告诉你。”

十二年的相识、十年的暗自倾心、八年的分别、五年的异国他乡的生活经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那些曾经有过的忧伤、曾经有过的绝望、曾经流过的泪水,全部都随着那句话消逝于风中,融在那双温暖有力的臂弯中。

[三十三]

展若绫抬起头,轻轻地说:“钟徛,我想去一个地方。”

钟徛看着她,深黑色的瞳仁里漾着温柔的光:“好。你想去哪里?”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展景越照例坐在电脑的前查看股市行情。

蔡恩琦洗漱完,从浴室出来,“还在看股票?”

“赚奶粉钱啊。”展景越点了鼠标关掉电脑,将她拉到怀里,“你说,你肚子里那个小鬼是男的还是女的。”

蔡恩琦轻轻一笑,勾住他的脖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吧。女孩没那么顽皮,你不会那么辛苦。”展景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什么叫我不会那么辛苦?亲爱的展经理,你是不是想坐享其成?”蔡恩琦故意板起脸,伸手敲他的胸膛。

“老婆大人,我哪敢。”展景越笑着裹住她的小手。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展景越说:“昨天妈妈跟我说,想给阿绫介绍一个男朋友。”

蔡恩琦“哦”了一声,笑着说:“妈妈急了是不是?景越,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妈也是这样迫不及待地给我介绍男朋友?”

“这说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展景越笑了笑,一边说:“不过你妈那时不知道你已经有我这个男朋友了,如果她知道我的话,肯定不会拉你去相亲的……而且阿绫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那时刚毕业没多久,她现在都二十七岁了,还没有男朋友的话总是不太好……”

“展经理,我还以为你有多开明呢,原来脑子里也是一套老思想,以为我们女人没有你们男人的庇护就过不了下辈子吗?”蔡恩琦撇了撇嘴,作势要站起来。

“宝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景越一把捞回她,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只不过我只剩下她这个妹妹了……做哥哥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过得好一点,希望有个人在旁边照顾她。”

“我知道。”蔡恩琦随手抓过桌子上的鼠标摆弄,“那你想怎么做?”

展景越沉吟片刻,说道:“阿琦,你打听一下她的口风,听她怎么说。”

蔡恩琦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扭头看他:“怎么打听?”

这个问题也把展景越难住了。

他伸手抚上额头,眉心皱起:“要不就直接跟她说有人想跟她交往看看……”

蔡恩琦点点头:“好吧,我试试看。”

“也不用急,等到合适的时机再问也行。”

“嗯,我晓得的了。”

展景越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把她拉到床上:“这都十点多了,孕妇要好好休息,我去刷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忆蓝娱乐广场却依然显得非常热闹。五彩的灯光不断闪烁,广场中心的大喷泉将水柱高高地甩到空中,水珠在空中碎开来,在四周洒下一片清凉,然后溅落到地上。广场边缘的长椅上几乎坐满了人,老人们穿着休闲的衣服慢悠悠地散着步,小孩子们嬉笑成群,从广场的这一头一直奔到那一头。

游戏城更是开始昭显它的活力,里面人声鼎沸,嘈杂的音乐声和各种游戏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人震耳欲聋。不断有人走进去,加入到娱乐的行列中。

钟徛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地方。

他站在游戏城的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人。

展若绫望了里面一眼,泪水浮上眼眶,控制着声音说:“那时寒假聚会,他们说你去了澳大利亚,还说你再也不回来了。后来我们几个人来这里玩游戏,我一直想着你……”

那时在游戏城,几乎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

后来每次回忆起那天的事,都会想起那种站在投篮机器前绝望的心情。

心头萦绕着的是无尽的遗憾:她甚至没有跟他道别,他就已经去了那个南半球的国家。

没等她说完,钟徛就怜惜地将她搂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可以想象,那时她站在游戏城里,是如何的伤心。

过了很久,钟徛才放开她。

他牢牢地握着她的手,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你想玩什么?我跟你一起玩……我们把每一个游戏都玩一遍再走,好不好?”

展若绫摇了摇头,指向游戏城里的一个角落:“不用了。我只想跟你一起玩那个投篮的游戏。”

六年的时间过去,游戏城的规模自然扩大了许多,新增了许多机器和设备。许多受欢迎的游戏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投篮机器就占据着其中一块地方。

他们玩了几局。展若绫本来就不擅长玩这个游戏,过了这么久早就把技巧忘得一干二净。钟徛站在她旁边,投了几个球都直接命中,后来展若绫索性站到一边专心看他投篮。

钟徛自然不肯,“你不玩?”

展若绫只是摇头:“我看你玩就行了。”

他们后面站了几个人围观,见他投篮几乎百发百中,不断地鼓掌和喝彩。

展若绫在一边看的满足,脸上笑意盈盈——几乎所有女人听到别人夸自己的男朋友都抑制不了欣喜。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的满腔绝望会被今天唇边的笑容取代。

随着最后一个皮球被横杆拦住,游戏也宣告结束,一张张兑奖券从机器口里滑了出来。展若绫走上前,将兑奖券扯了下来。

钟徛握住她的手,问:“你喜欢玩这个游戏?”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玩这个游戏——印象中她并不喜欢打篮球,那时她由于伤病的缘故甚至连体育课也没怎么上。

展若绫没有看他,转头望了一眼篮框,说话的声音却是很坚决的:“你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吗?”

钟徛心里一震——她倾尽了所有的真心与深情来爱他。那些很小的细节,她都一一记在心上。

他没有说任何言语,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到了兑奖区,展若绫低头看着玻璃下各种各样的奖品,问他:“换什么东西好?”

游戏城的兑奖券主要是起到一种心理安慰的作用,让来这里玩的人尽情玩乐后象征性地带几件奖品回家,而不至于两手空空。投篮游戏的积分本来就不高,能换的奖品也十分有限,也就是一支铅笔、一块橡皮的事。

钟徛揽住她的肩膀,一边飞快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积分,对兑奖区的工作人员说:“换两块橡皮擦。”

工作人员听到这位衣着得体、长相英俊的男人这么认真地说要两块橡皮擦,脸上一红,弯腰从玻璃柜里取出橡皮递给两人,再看展若绫时一双眼睛里已经写满了羡慕。

展若绫接过橡皮擦收好,笑着向工作人员道谢:“谢谢!”

出了游戏城,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一下子都消失在身后。广场上的人比他们刚来的时候明显少了很多,但是依旧显得欢乐融融,不时有低低的欢笑声在某个角落响起。

遥远的天际传来低低的轰鸣声,展若绫忍不住又仰头望向夜空——果不其然有一架飞机在湛蓝的天幕上划过。

她停下脚步,专注地望着夜空,对身边的人缓缓说道:“钟徛,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也有一架飞机在天上飞过。那时我不知道你去了澳大利亚哪个城市留学,后来每次看到飞机,都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要飞去澳大利亚……”

她说的话很傻气,却蕴藏了无尽的深情。

钟徛伸手揽过她的腰,很轻很柔地问:“嗯,后来呢?”

展若绫淡淡地微笑,对上他深邃的眼眸:“现在再看到飞机,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是它把你送回来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轻松平静地将以前这些事说给他听,没有丝毫的忧伤,没有丝毫的绝望,只有平静与淡然。

当心爱的人已经站在眼前温柔地凝视着自己,还有什么回忆能令人忧伤的呢?

展若绫又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墨蓝的天幕上点缀着点点星光,一轮皎洁的月亮高高悬挂在遥远的天边,洒下流水一般的月辉。

她不禁发出轻呼:“今晚很多星星呀。”

钟徛望了一眼平时不甚留意的天穹,“嗯,是啊。”

展若绫一转头就望进他温柔的眸子里。

轻柔的月色下,她的眼中似是落入了满目的清辉,清泠动人。

他心中情动,伸手抚上她的脸,英俊的脸慢慢俯下,薄薄的唇轻轻触碰她的嘴唇。

轻轻一碰后他便离开,用一种几乎让她沉醉的低沉嗓音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展若绫。”

钟徛牢牢箍住她的身子,再次吻住她的唇,一点点加深,在她唇上辗转缠绵,掠尽了她所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却依旧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若绫……”

展若绫伏在他胸前喘息不止,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轻柔缱绻的呼唤声。

她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亲昵而温柔,仿佛是天边的一朵流云,轻轻软软地在她的心上滑过。

[三十四]

“怎么突然想到要看这部电影?”

坐在电影院的等候厅里,展若绫一边喝饮料一边问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自从你回来后,我们一直没有时间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这几天我还比较闲,下个星期开始又要忙了。”林微澜解释道。季氏要在圣庭开发布会,策划部又要开始忙了。

电影院的等候厅里摆了一个架子,上面有杂志供人观看,展若绫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阅,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看这种科幻片的。”

林微澜叹了一口气,“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每次跟他一起看电影,十有八九都会看科幻片,看得多了也就喜欢了。”徐进杰很喜欢看这种科幻片。

她们看的电影八点半才上映,而此时距离开场还有十几分,两人聊了几个话题,林微澜忽然说:“小展,我告诉你,我老板,也就是你那个旧同学,他有女朋友了。”

展若绫手中的饮料差点就倾倒在桌子上,她低头将饮料放正,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微澜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你也吃惊吧?上个月我们酒店开例会,听到我老板的秘书给花店打电话订花……”

身为总裁秘书,杨秘书的口风自是很紧,不会把顶头上司的私事随意告诉别人,但是当事人毕竟是酒店最受瞩目的黄金单身汉,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也就传开了。

身为当事人却知情不报,展若绫有点心虚,“哦”了一声。

她不断地在心里进行斗争,最后还是阖上杂志,“微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看完电影出来,林微澜一脸哀怨地说:“展若绫,你害得我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看电影。”

“啊?”展若绫一手拿着爆米花,很无辜地回望她。

“我不管,你下次要请我看一场电影,补偿我的损失。”

展若绫将爆米花递给她,一边点头:“好吧,还看这部吗?”

“不,我要看爱情片!”林微澜气势汹汹地宣告。

翌日,下班后林微澜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酒店,走到大厅不意看到上司从电梯里走出来。她连忙收住脚步:“钟总。”由于好朋友跟他的特殊关系,上司在她眼里也一下子变得亲和起来。

钟徛点了点头,“还没走?”

两人一起走出酒店,出了门口,钟徛突然停住脚步,“林微澜,你有话想跟我说是不是?”

林微澜吓了一跳,刚才她在心里犹豫不止,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位上司开口,听他这么一说,索性道:“钟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林微澜,现在是下班时间。”钟徛微笑着提醒她不必拘泥于彼此之间的关系,点头:“你说吧。”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钟总,展若绫以前跟我说过你的事,虽然我知道你们以前是旧同学,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就是她口中那个喜欢了很久又等了很多年的人,她那时跟我说得很简单,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虽然她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脾气、很好说话,但是有时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了。钟总,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让她幸福,不要再让她伤心。钟总,我说完了。”

钟徛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等她全部说完才神色认真地开口:“林微澜,这点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让她伤心的。”

林微澜点点头。

刚才她全凭一时口快才能说完,可是她也担心这个上司会不会把那些话带进她的工作表现里,是以当她看到钟徛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钟总,现在是下班时间,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会带到酒店里吧?”

钟徛挑起眉梢,不予置评,莫测高深地反问她:“你说呢?”

林微澜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钟总……”

下一秒钟徛已经换了一种表情,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好好干。”

下午有会议要召开,展若绫拿着文件去给大老板签字,却发现大老板正在会见一个重要的客人。待她看清那位贵客后,不由微微一愣。

那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商务正装,眉眼俊朗,不是余知航又是谁?

余知航见到她,向她微微颔首。

展若绫也轻轻向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既然老板在会客,她也不便打扰,当下将文件放到办公桌上,然后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展若绫下班的时候给钟徛发了条短信,朋友约了她晚上吃饭。钟徛便让她吃完饭给他发短信,他过来接她。

余知航微笑着说:“展若绫,谢谢你的问候。”在他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当他上个星期收到她的短信询问他妹妹的手术时,也并不意外。

展若绫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那天去医院,刚好看到你。”

“你去医院了?生病了?”

“不是。只是去检查一下。你妹妹怎么样?”

“她现在好多了。做了一个大手术,总算是醒过来了,但是她的情况比较复杂,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昏迷。”余知航皱眉望出窗外。

这就是做哥哥的心情吧?关心妹妹的一切,当妹妹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又开始担心她的明天。

展若绫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展景越。

她一直都很庆幸自己不是独生子女,从小跟两个哥哥弟弟一起长大,分享成长的过程,后来尽管展景望去世,展景越和她之间的感情愈见增长,尤其是展景越,一直关心着她。

也许只有真正有哥哥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做妹妹的幸福。

她忍不住对余知航说:“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但是抱着这样的希望便足以努力地生活下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在明天嘛。”余知航微笑。

展若绫的公司跟西班牙马德里的一家大公司有一个大型项目要合作,公司全体上上下下为了这个项目都开始进入备战期。常常是一周下来四个晚上都要留在公司加班。由于展若绫在西班牙有三年的工作经历,对西班牙的业务非常熟悉,自然而然地成为项目的中流砥柱之一。她接到任务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写企划书,然后跟公司的同事反复比较优劣。

钟徛这几天去北京出差,每天晚上都抽出时间给她打电话,知道她几天都在忙公司的大项目,很是心疼:“前阵子看你还挺闲的,怎么现在比我还忙。”

“还行,刚好是我比较熟悉的内容。而且我再忙也比你这种经常出差的人闲。”展若绫知道他比自己忙多了,他管理着一家这么大的酒店,怎么可能闲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