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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汉眼中一热,颤微微地接过银子,嘴唇哆嗦着,却被一股热血冲涌到喉边,说不出话来,只是对二人挑起大姆指。相较地方上官兵的强取豪夺、鱼肉百姓,岳家军确不愧是百姓敬仰的仁义之师。

  小古却不将银钗交与那樵夫,而是贴身放好,樵夫道,“你花了银子,便当是你给小凤的礼物好了。”
小古却道,“我是怕你乱放东西弄丢了,待要见了小凤姐再交与你。”
魏老汉忍不住微笑道,“这位公子倒是细心。”
樵夫哈哈大笑,对魏老汉道,“你看我这兄弟多会体贴人,模样又斯文,待得把鞑子赶跑了,老人家不妨给他留意一门亲事。”
魏老汉呵呵一笑,“天下姑娘谁不抢着嫁给岳家官兵。只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准把这位公子先招进门来。”
小古像孩子一样扭捏起来,适才脸上的清冷倨傲一扫而空,泛起一抹红,讪讪道,“这当口还有心开玩笑。”惹得樵夫与魏老汉都不禁莞尔。

  那樵夫打扮的汉子正是岳飞帐下飞龙营统领孟流泉,飞龙营乃是岳家军中极秘密的一个组织,专职收集消息、刺探情报、联络通讯等,并负责训练死士,暗杀敌方将领。加上孟流泉共有十九人,俱是由全军中选拔出的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高手。那个白衣人小古便是飞龙营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名剑手,与孟流泉最是交好,二人还拜了兄弟。
因恐朝中之忌,飞龙营一向隐蔽行事,不入岳家军编制,而是混在岳飞亲卫内,就连岳家军中亦少有人知。朱仙镇大捷后,朝庭一连十二道金牌催岳飞回京,就此下落不明。岳家军严奉号令驻防原地,飞龙营可无顾忌,孟流泉便率着十八名手下回京探听消息,沿路上却打听到岳飞已被下到狱中。
飞龙营众人大惊,纷纷吵着要入京相救。却被孟流泉止住,“本来朝庭尚拿不住岳元帅的罪名,若是我们去京中大闹,岂不正好给奸臣陷害元帅的理由……”
众人一听有理,正不知如何是好,又打探到大理卿周三畏因不愿审岳飞一案,挂印而去,宰相秦桧便请宋高宗命手下清客王仲良为枢密院事,并御封为钦差大臣,四处搜罗岳飞的罪证。如今王仲良正在黎阳县府中,这才一齐来到此地,欲要擒下王仲良以图解救岳飞之策。

  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路面上,惊起一抹尘烟,腾起潮湿的气氤,瞬即又被风吹散。
魏老汉见二人执意不入店中歇息,只得作罢,依言关了店门。
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在屋檐下避雨,那都是飞龙营的战士。不时抬眼望向孟流泉,等待他下令出击。

  小古望着越来越大的雨,低声道,“只怕王仲良不会出来了,要不要撤消行动?”
孟流泉沉声道,“再等等吧。左通天的情报应该不会错,若是王仲良急着回京,必要赶在今日出发。”
看着孟流泉笃定的神情,小古心中突然略有一丝不安。“你有没有想过,王仲良为何要从京城来到这黎阳小城?不但弄得天下皆知,又恰好等在我们的行军路上,就似是一心要与我们遇上一样。”
孟流泉眉头一锁,却仍不放在心上,笑道,“兄弟不用疑神疑鬼。岳元帅吉人天相,所以老天也这般助我。”
小古长吁一口气,“此次‘擒王’行动未经请示,伏击朝庭命官实是谋反的罪名,岳元帅要知道了定会责罚。”
孟流泉叹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再说事情紧急,稍有犹豫便错失战机。我已严令兄弟们不要露出身份,连服饰与兵器上的记号亦全都抹去,应该是没有问题。日后岳元帅若有责罚,我一人承担就是。”他傲然一笑,“你放心吧,几十万金兵都被我们打垮了,这小小的黎阳城能奈我何?”
小古默然不语。孟流泉这番话到不是托大,虽说王仲良身边应该有大批宫中侍卫守护,但飞龙营的弟兄多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又是身经百战,何曾将这些侍卫看在眼里。
只是,也许因为这雨的缘故,他的心中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详预感。


二、斩惊神

  看着小古的神情,孟流泉亦是有些犹豫。却突见街角边转过一人,头戴一顶宽大的蓑笠,亮出三个指头远远朝这边一晃,正是负责查探县府情况的飞龙营战士左通天。
“铛!”一声铜锣从前面传来,“钦差出巡,闲人让道。”
孟流泉低声道,“来了。”精神一振,大步跨出来到对街,占好事先商定的位置,再给四周的兄弟打出暗号,
一顶官轿忽然出现在街头灰蒙的细雨中。四人执幡开道,八人抬轿,其后还跟着三十余人,俱是身穿宫内侍卫服饰,腰佩刀剑。

  天色已褪成一种陈黄,雨丝朦胧倏忽。在这如陈年古画般的雨幕中,孟流泉双眼清晰而静定,不动声色地望着官轿缓缓行来。依计划只待轿抬至街中央,六个飞龙营的兄弟便会截住退路,孟流泉则率十一名兄弟负责缠住侍卫,而飞龙营中武功最高、轻功最佳的小古则趁乱一举擒下王仲良。

  轿已至街中。
孟流泉啸声乍起。与此同时,如同和应他的啸声般,暮空中电光猛然一闪,犹若巨人的刀光在长空飞舞。雪亮的天地中,十几条人影从街边、树上、檐下、屋顶冲出,直朝官轿扑去。
“喀嚓”!一声暴雷从天穹最深处陡然炸响,激震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孟流泉手舞长刀,第一个冲至轿旁,他的身后是十一个如虎下山的飞龙营战士。对方措手不及,转眼间二个轿夫已被放倒,官轿摇摇欲倾。那群侍卫倒也训练有素,不见慌张,纷纷抽刀拔剑,结成圆阵与孟流泉等人斗在一处。但此刻从侍卫身后又掩杀来几个飞龙营的好手,侍卫抵敌不住,阵脚渐乱。

  孟流泉将此次行动命名为“擒王”,其意只在掳走王仲良。飞龙营虽然能以一当十,但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及时撤离,待到黎阳城的守军出动,十九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全脱困。而擒王的关键便在于小古的出手,王仲良虽是文职,但秦桧既然如此重用他,必有非常之能。小古必须觑准最好的时机一举擒获王仲良,绝不容有失。
战况惨烈,才几个照面间,又有三个轿夫与五个侍卫倒了下去,一个飞龙营的战士亦被乱刃砍翻。官轿侧翻于地,没有一点动静,孟流泉与各兄弟早有约定,不求尽毙敌人,唯求将侍卫从轿边引走,为小古的行动创造最便利的条件。

  小古却不动,仍是静立于街边,略带木然地望着十数步外的厮杀,似是无意出手,又似是在等最好的时机。
但此刻,官轿已倾,侍卫陷入混战中。可小古,他还在等什么?
孟流泉身处战局却是眼观六路,急得大喝一声,“小古?!”

  小古一脸沉静,唯有眼中四射的精光闪烁不定。他已将功力提至极限。虽是在瓢泼大雨中,但周遭半里的任何动静都被他收入耳中。
而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动,那是因为在狂风嘶鸣于空、雨滴霈落在地、刀锋切入骨肉、兵器激荡相碰、死者颓然倒地、伤者惨呼哀叫、鲜血如花喷溅的种种声响中,他竟然还听到了四面城门上千大军悄然集结往这边掩杀过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