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凉怔了半晌,才很烦闷又很无奈地说:“你现在把这个故事再给我们讲一遍。注意,最好是你昨晚讲的‘原版’,不要增加也不要缩水。”说着,向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预审员小张点一点头,小张拿起一支黑色的三星录音笔,用大拇指把右侧的功能键咔地一拨,蓝色屏幕变成了灰色,右上角的红色提示灯紧张地亮了起来,提示着录音开始。

蔻子盯着录音笔,咽了口唾沫,慢慢地把昨晚讲过的故事重述了一遍。

讲完了,司马凉问张伟:“和你昨晚听到的一样吗?”

张伟赔着笑脸:“差……差不多。”

司马凉把眼一瞪:“一样就是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什么叫差不多?!”

“一样!一样!”张伟忙不迭地说。

司马凉接着问蔻子:“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小青讲给我听的。”蔻子说。

“小青什么时候讲的?”

“前天晚上……”蔻子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前天晚上。我去Darkness酒吧玩,碰到了她,她请我喝酒。喝到后来,她有点醉了,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说是要在‘恐怖座谭’上讲出来,吓到几个人离座,然后让樊一帆做件危险的事,至少要她半条命。”

司马凉十分沮丧,但还是不死心:“这么说,小青非常恨樊一帆和杨薇喽?”

“对啊。”蔻子点点头,“我们都特别讨厌樊一帆和杨薇。”

“你说的‘我们’都包括谁在内?”司马凉问。

“就是昨晚聚会的朋友们啊——我们聚会的地方就是阿累的家。”蔻子说,“阿累是樊一帆的老公,也是我们的好朋友,还是王云舒的表哥,一个很博学又很质朴的人。他家境很好,不知怎么的竟娶了樊一帆,很快就病死了,家产大部分都归了樊一帆,就剩叠翠小区的一套三居室,留给他的妈妈和保姆小萌住。小青和阿累很要好,她恨死樊一帆了。不过……小青和我们的关系一般,她不是本市人,性格又很怪僻,和我们总隔着一层。”

“‘你们’这一群人,和‘恐怖座谭’那一帮人,是什么关系?”司马凉问。

蔻子摇摇头:“没有关系。我们完全是因为阿累才认识樊一帆的,曾经和她见过一两次面,发现那就是个拿自己和别人的命耍着玩儿的疯子,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私下里我们都议论阿累怎么会娶她,简直不可思议。后来慢慢地听说了那个‘恐怖座谭’,更觉得荒唐了。老甫、夏流、周宇宙、杨薇这些名字我都知道,但没见过本人。阿累去世后,我们干脆连樊一帆都不联系了。”

司马凉问:“昨天晚上,夜里12点左右,你们那群人在哪里?在干什么?”

蔻子说:“我们在望月园玩捉迷藏,这是阿累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游戏……”

司马凉打断了她的话:“玩到几点结束的?中间有没有发生或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这个问题,让蔻子凝神想了半天,才说:“我们玩了两轮就解散,各自回家去了。要说中间发生的异常情况嘛,大概只有他——”蔻子用手一指张伟,吓得张伟脖子一缩,“他看见警车开进青塔小区,说肯定是出了事,非要下去看看,我们拦也拦不住,他顺着草坡就开溜下去了。”

张伟急忙分辩道:“马所长,当时您可在场……”

“行啦行啦!”马笑中不耐烦地拦住了他的话头,对司马凉说:“现在,你可以放小青了吧?”

拘留小青的基础,是因为一个大前提——凶手就在“恐怖座谭”的成员之中。现在,有另外一群人也听到了镜子杀人的故事,而且杨薇被杀时,他们就在青塔小区相邻的望月园里玩捉迷藏,那么这个大前提就在瞬间土崩瓦解了,犯罪嫌疑人的名单骤然增加了许多。即使周宇宙证明小青昨晚进过青塔小区,但两个人有过感情上的纠葛,这段证词拿到法庭上法官未必会采信。更何况小青在审讯中一直强调自己从老甫家离开后直接回了家,根本没进过青塔小区——说起来都要怪那个昨晚12点前当门卫的赵老头,好端端地害哪门子青光眼,否则如果他证明小青进过青塔小区,小青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必须马上释放小青。

司马凉很不情愿地对预审员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会意,给小青办释放手续去了。

马笑中对着郭小芬眨了眨眼,嘴角浮现出一缕得意的坏笑。

司马凉看见了,却只能当成没看见,一双凸眼珠子像鱼鹰似的瞪着蔻子,蔻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对于案情,无论郭小芬还是张伟,都没有对蔻子透露分毫,所以她当然不知道,她现在已经进入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了。司马凉没好气地把桌子上的审讯簿一推:“你把昨晚听你讲那个故事的所有人的姓名、联系方式都写下来。”

蔻子嘟着嘴,在本子上刷刷地写着,突然抬起头问:“张记者的,还要写吗?”

张伟挤出很无辜的笑:“我的当然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