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跟着她,慢慢地向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呼延云,终于在通过安检口之后,身影消失了。

呼延云伫立着,目光投向雪儿离去的方向,久久地,一动不动。

小青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他说:“好了,现在,咱们一起去名茗馆吧,那里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去揭开整个案件的真相。”

中国警官大学图书馆门口。

一左一右两棵榕树,粉盈盈的合欢花正怒放着,许是昨晚沁透了雨水的缘故,扑鼻的香气更有一种黏黏的醉意。虽然眼下是暑期,但是听说呼延云要来,还是有无数师生早早就赶了来,在这里等待着,

呼延云的身影刚刚在远处出现,人群就一阵骚动。当他走近时,人们不禁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个和林香茗齐名的人物,居然长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英俊。但是也有不少女生觉得他走路的姿态非常飘逸,黑幽幽的双瞳散发着一种夺人魂魄的光芒,真如蓝天上的流云一般,心不免又怦怦地跳了起来,以至于看到他身边紧紧跟着的小青时,目光中都闪过了一丝妒忌。

对这一切,呼延云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神色很凝重,仿佛是额头上挂着一块异常沉重的幕布。

“呼延先生。”恭候多时的张燚上前为他引路,带他上到三楼,推开镂花玻璃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呼延云抬头看了看门上悬着的那块深棕色横匾,以及匾上的“名茗馆”三个颜体大字,当看到落款的“补树书斋主人”时,不由得长叹一声,走了进去。

接着就看到了许多人——甚至可以说和杨薇命案有关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到场了,他们围在那张黄澄澄的长桌周围,或站或坐,就像一出大戏的主要演员,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扮演的角色来面对他:蔻子向他问好,刘新宇点点头致意,王云舒把头一扭不看他,孙女士的长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张伟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夏流搓着胳肢窝,老甫从浓重的眉毛下挑起阴沉的目光望着他,还有一个人也用恶毒的眼神盯着他,那就是面色灰败的周宇宙……

胖胖的朱志宝把武旭带来了,武旭戴着黑框眼镜,面无表情。朱志宝从呼延云走进名茗馆的那一刻起,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身边的小青,明明是和他握手,却对着小青傻乐。小青也不理他。

马笑中、丰奇、郭小芬、司马凉也来了。司马凉的身边是垂头丧气的小萌,她已经被刑事拘留,带她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如果她是真凶,便于呼延云当场指出。

还有名茗馆的成员们……随着呼延云的走进,门外的学生们也像潮水一样拥了进来,恰恰组成一个月牙状,把他包围在中心。本来,馆内有些嘈杂,但是,就在呼延云站定的那一刻,仿佛大群昏鸦的头顶炸亮一道闪电,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呼延云,有的崇拜、有的钦佩、有的好奇、有的嫉妒、有的畏惧、有的惊惶……仿佛无数盏聚光灯照亮了舞台的正中心。

这是一幕由名茗馆安排好的大戏,配角就位、观众到场,只等主角登台就可以开演了,就像侦探电影里常见的最后一幕场景,大侦探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出在场者中的一个人——“你才是这件案子的真正凶手!”

“呼延先生。”张燚说,“按照我们事先和您约好的,如果您已经侦破杨薇命案,请您把真凶、破案经过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阳光从窗外投入,恰恰照在呼延云的身上。侧身站立的他,一半面孔是明亮的,另一半面孔却是阴郁的,明亮和阴郁交织不定,像一片在峡谷间流动的江水,总想挣脱岸石的束缚……

终于,他厌恶了这种感觉,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转过脸庞,将自己完全浸入了阳光中。

“我失败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像铁板一样沉重而清晰。

所有的人——名茗馆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都没听清听懂听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环视了一下围拢他的人群,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蓝色的湖水:“我是说——我失败了。杨薇命案我没有侦破。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不想逃避这个失败,我想亲自向所有参与这一案件侦查工作的刑警、关心这一案件的同学们道歉。我要跟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名茗馆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呼延云一转身,破开众人,走出了大门。

“你撒谎!”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悲愤的呼喊,那是郭小芬的声音。

飞机腾空的一刻,雪儿有点眩晕,不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自己小小的身体猛地悬浮了起来,像一块被吊车吊起的石头,莫名其妙地到了半空,晃晃悠悠,飘飘荡荡,随即又一截截、一段段、僵硬而凶狠地向上拔着,那钢丝太细、太脆,根本吃不住力,以至于她的每一次上升都伴随着重重的一沉。她想象着钢丝啪啦一声绷断!自己狠狠砸向地面,摔个粉身碎骨的场景:那时,我不会再冻成一块冰了,我会软软地铺展在地上,身体里那可恨的病魔会和我一起死掉!死,虽然是很难过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如果像阿累哥哥那样受尽煎熬,变成一块石头再死掉,我宁愿从这万米高空上坠落,坠落,最后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飞机渐渐地平稳了,睁开眼睛的一刻,一片明晃晃的光芒刺痛了她的双眸,她赶紧把眼皮重新闭上,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然后,她看到了窗外一朵朵被阳光染成金色的云。

“第一次坐飞机?”身旁的薛大夫微笑着问她,“看你紧张得不行呢,瞧,手心里都是汗。”

雪儿羞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