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伤的是心。

——因为许笑一已逝。

他竟无力挽救。

另外两人,本不属天衣居士、诸葛先生、元十三限三大绝顶高手中任何一派的。

一个是无梦女。

他原是元十三限带去的人,但她却不为他效命。

她也受了伤。

很“怪”的伤。

对她而言,可以说得上是“无功而退”。

另一个是老林和尚。

雷阵雨义助天衣居士,但天衣居士仍是死在他眼前,反而,他因参与斯役而激发了一股自他在“迷天七圣”争权落败以来便不再现的雄心壮志:另一方面,他也因这一战而悟了道,所以把他的野心转化为其他方面——要是他能把诸葛先生的“惊艳一枪”之神力,打镌成一种兵器或武器,每一发俱有这等威力,那就足以造福武林,为天下神兵利器再献新猷了。

对他而言,此役也使他交了一个朋友。

他平生很少服人——说实在的,也确没几人值得他佩服,但他现在对诸葛先生极为折服。

这一次的“荒山之役”,是谙葛先生派系和元十三限派系的一次重大“对击”。

天衣居士毕竟是过来相帮诸葛先生的,所以也理所当然给视为诸葛派系的天柱之一。

而今“天柱”已倒。

天衣死了。

幸而元十三限那边也没在这次对击里讨得了好。

这一场对击的结果,使双方都大伤元气。

彼此都得“止痛疗伤”。

负伤之后的诸葛先生,绝少出现酬酢场合,除非是皇帝赵佶下诏,否则他也很少进朝人宫。甚至除非是危机当前,否则就算是天于有令,他也称病不往。

元十三限负伤更重。

但他一回开封,在蔡京赏赐给他的“元神府”里,召集了蔡京派给他调度的一众高手:

“天盟”总舵主张初放、“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海派”老大言衷虚、“镖局王”王创魁、“武状元”张步雷、“托派”主持黎井塘,还有这一役幸能保命的“捧派”领袖张显然和“大开大闺三残废”中的“开阎神君”司空残废,以及新人京师附从蔡京的“抬派”大哥智利和“顶派”首领屈完,竟要一鼓作气,歼灭武林道上、在朝在野和他们对抗的实力!

这一个命令,几使开封府路江湖道上、爆发了武林大战!

京城里黑白二道上的好汉,无不秣马厉兵,招兵买马,备拥山头,各自为战

大家都很紧张,各向强者靠拢,都不想自己咸为给消灭的对象。

这在这一阵风声鹤唳、一触即发的时局里,有一段不大为人所留意的信息:

洛阳太守温晚取道酸岭,在悄然进入开封东路途中,遇上了一名老太监和一位少年公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温晚入京的消息了。

然而,当四大名捕和舒无戏为京城各路实力大整合与大对决的紧张布局相告于刚开关出室的诸葛先生,井提出各种布防、联合和奇袭对策时,诸葛先生第一个反应就是:

“不。”

“为什么?”

“这是假象。”

“假象。”

“真象往往给很多幻象所包围着,偶一失柳,就会给误导,以致判断错误。”

“为什么世叔认为这是假象呢?”

“因为契机。”

“契机?”

“京城里的实力的确要面临大整合,而武林中的势力的确也须要大对决——但大整合与大对决的契机仍未到。”

七十 契 机

“武林势力重新整合的原因有几个:一是新兴势力要与旧有势力对抗。旧有势力逐渐老化,又不允可新起的力量取而代之,故此两种势力必须对决。在这种对抗中必有新的势力抬头冒升,不管是来自新兴的还是旧有的集团。”

“二是大气候、大环境尤其政治上的变化,金兵窥伺江南日久,一定设法颠覆朝廷;此外,主战、主和、主降三派实力始终互蚜,而内乱叛逆和各方实力对垒仍频,原有的场面压不住,新的局面必定产生。这危机也就是转机,懂得把握时机的人,自然会出来收拾场面。”

“三是武林中这一段沉寂,其间能人志士辈出,他们自然不甘雌伏,强者自有强者胜。当年,迷天七圣、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能三分天下、打下江山,莫不是抱恃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雄心壮志,但而今照样有更新一代换新天的人出来向他们挑战。”

“这大对决是不能或免的,但只是契机未到。”

诸葛先生这样说。

“为什么?”

“因为金人主领阵容,也有变动,他们暂只能伺机,而未有足够实力,垒面发动。在武林中,新一代虽然高手涌现,但大部投入战争双方军中,各展所长,为国效力;其他无意功名者,早已退隐红尘,不同世事。这战局使他们变成了为自身功勋、国家利益而战,不合此意者,反而无所作为。宋廷这边,蔡相仍主掌大局,不思求变,对他而言,不变才是最好的局面。现在他还得势,所以决不容大对决、大整合的场面大早出现。契机未到,一切急于求变只是幻象,沉不住气的只有到处碰壁,小不忍大谋则乱。武则天从以‘才人’进宫起,等待机会,一等就是十二年:她伺机称帝,一等又是五十三年。不能等的人,通常也不能得。先得要有恒心、毅力、勤奋与才能,好运气才可以称得上好运道。”

“可是在京里的确在各自召集兵马,杀气腾腾,眼看就是一场大厮杀舒无戏这样说。

“那想必是先自’元神府,里传出来的信息吧?”

冷血道:“京师一路的武林人物,是‘顶派,大哥屈完和‘抬派’老大智利急驰人京,先引起骚动的。”

追命道:“另外,‘镖局王’的王创魁,也正适正时摆明他旗下的镖局人马,完全脱离‘风云镖局’的阵营,投靠蔡相阵里,使各路人马原先平衡势力,重行打乱。”

铁手道:“目下,‘金风细雨楼,的领导层曾陷于严重的内斗中,‘六分半堂,自身须重新整合,‘迷天七圣’的首领们仍迷惚不定,几场在京师里实力的较量,都是‘元神府’中高手触发与枚平的,”

无情道:“所以世叔推测得对,一切战端,确系都源自元师叔那儿的。”

诸葛先生道:“所以,是元师弟在整合自己的力量。”

舒无戏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诸葛:“因为他要造成声势。”

舒无戏:“什么声势?”

诸葛:“强者的声势?”

无戏:“他不是伤得很重吗?”

诸葛:“就是因为他伤得的确是很重很重,所以他才要造成一种他很强大很强大的声势。大家没有忘记吧?上次他要出击截杀许师兄前,也虚张声势,似要改朝换代,目的是要我们黏死在宫里,不敢出京,无法救援二师兄。”

舒:“但这次如此做法有什么好处?”

诸葛:“崖余,你们且试说说看。”

无情:“他重伤未愈,正是最弱的时候。他向受蔡京重用,位置几近于御前第一总教头,也等于是钦定的天下第一武林高手,只有世叔您才能与他抗衡,他却不知足;其实他的成就已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人。他最知道一旦自己负伤,加上手上弟子伤亡惨重,蔡京必思擢用其他的人来取代他,而近日蔡京对方应看、自愁飞等又颇为倚重,米公公派系的实力也日渐扩张,他先招兵请将,转守为攻,好让蔡京不致撤换他,一面也巩固自己的声势,使其他派系不敢在他大岁头上打主意。”

诸葛:“这点确然,尤其近日方应看和米公公在酸岭迎截‘洛阳王’温晚率同‘老字号’好手人京,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大事,元师弟的甜山之战虽弑了二师兄,但损兵折将,相形之下,蔡京确有意使方小侯爷掌握武林势力,取代元十三限。这一如当年惊怖大将军凌落石一旦失势,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四大凶徒身上。‘四大皆凶,一旦伏诛,蔡京即行培植重用元师弟。蔡京毕竟一直都需要个替他看着武林势力的管家。略商,你的看法又如何?”

追命:“他以强者的姿势,是要震慑我们,表明他没有伤,或伤得不重,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诸葛:”所以相反的,他此举反而说明了他伤重,所以顽强掩弱。游夏,你的意见呢?”

铁手:“元十三限的确借此以扩张他的实力。要名正言顺的让蔡京放权给他,他先得要捣乱京里的武林派系秩序和局面。”

诸葛:”连方应看和白愁飞都收拾不了的乱局,只有他能纵控,让蔡京明白没有他是不行的:他一旦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就连白愁飞、方应看的势力一并解决,凌弃,你呢?”

冷血:“我认为元师叔正在寻觅他的衣钵传人,还有走狗爪牙,以及一切肯为他卖命效力的人。总之,他是在积极建立自己的派系。”

诸葛:“说的也是。元老四手上的六合青龙,已五死一离,傅宗书亦曾得过他‘拳打脚踢、一招二式’之真传,但也殁于王小石之手。目下,他亲手调练出来的大将,恐怕就只剩’天下弟七’了。”

舒无戏:”到底他为什么要亲手格杀他一手调教的六合青龙呢?”

诸葛:“因为他用了他亲授于弟子的武功。”

舒:“听说‘自在门’的武功要诀在于:创。自在门是最鄙薄抄袭与重复的,是以,一旦复制自己亲手所创的武功,就会受自在门独门心法回噬,除非是杀了已学得这门艺的人,否则魔头反扑、难以自控。”

诸葛:“这其实也可以说师父定下规矩,要我们自惕自励,切勿自囿自满、固步自封。一切创造源自模仿,但模仿毕竟与抄袭是不一样的。抄是抄,仿是仿;仿还得必须是一种再创造,而不是一再重复。明眼人一看就出米了,推诿不掉、假装不来、也找不到任何遁辞的。大师是创,学徒是仿,不入流的无耻之徙只抄。最糟的是:抄袭的人还习惯把予他灵感的人一棒打杀,借其师之肩膀得以望远,却一脚将师父踢倒、毁‘师’灭迹,师父是最憎恶这种人的。他可以忍受拟摹,但对抄袭、偷师、欺世盗名深痛恶绝,所以在一脉相承的内功心法中布下了妙着,门徒学了绝艺,可以再创:师父教了徒弟武功,不能再用:否则便遭心魔反噬,一旦受伤,伤重不止:就算不伤,也致痴狂。师父是以此为惕为励,所以一人自在门,就得终生有所创——不然宁可不动武、不为文。”

无戏:”难怪元十三限非得杀掉六合青龙不可了。但他向有创意,恃才傲物,为何却又会一再使用他早已授予门徒的绝技呢?”

诸葛:“因为他先学了‘忍辱神功’、又倒练了‘山字经’,等到破悟了‘伤心一箭’之时,他的肉身又和达摩大师的主身结合为一,达摩诅师爷的一生修为处处克制着他原有的绝技和功力、所以,他只好重施故技,用一些较早期的功夫施为,十三绝艺、七十六奇术,他却苦干有多项不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