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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尉迟敦和南淮安皆起身应道。

魏东侯与韦衍径直出了翠风阁,驾马往城东而去,众人皆出阁送行,这自不必说。

第三轮武试只是为了考察各选手的身手如何,所以都是点到为止,这选手能不能入选,分配到哪个岗位还要看尉迟敦最后的安排。

秦明和白齐看了一阵,见暂时不宣布结果,就退出人群往外走去。

南京城民居密集、商肆繁荣,尤其是西南一带的皇城脚下,不但有徐达、常遇春等开国大臣的府邸,还有皇帝命令建造的十六处大酒楼,这一路从南街市到北街市贯穿而去,皆是繁盛的南京街景,“立记川广杂货”“福广海味”“万源号通商银铺”“京式小刀”“上细官窑”“画脂杭粉名香宫皂”等商铺首尾相连,红红翠翠,寻常百姓流连于市井之间,忙忙碌碌,倒也呈现出一派盛世平和的景象。

秦明一只手翻飞着自己的藏锋匕首,兴致盎然。显然打败了薛晋足可以让他高兴上一阵子,只是他不知道,这次武斗已经给他埋下了一个不小的祸端。

白齐突然停了下来,面色诚恳道:“进金吾卫乃是我一生志向所在,若是单凭我一人,今次决计不能成功,所以多谢秦兄助我一臂之力!”

秦明应了一声,搂着白齐的肩膀道:“你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不也帮了我吗,咱俩这叫强强联手!”他兴致高昂地拉扯着白齐道,“走!今天我带你去开心开心!”

“开心开心?”白齐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即浮现出烟花柳巷处,一群衣裳半露的风尘女子媚眼浅笑、朱唇点盏,滚滚胭脂水粉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桃红,急忙摆手道:“我是读书人,怎可去这等污浊不堪之地,我……不去!”

“你怎么这么没劲,再问你,去不去?”

“不去!坚决不去!”

“少啰唆,跟我走!”秦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拉着白齐就往富乐园走去。

一路生拉硬拽,二人转过了两条街,过了斗门桥,再绕过几棵巨大的榕树,眼前的景象已是大为不同,垂柳繁花遮掩处,是雕梁画栋的精美阁楼,暗红的柱,碧绿的瓦,垂莲柱下挂着彩绸、结扎绢花,时不时还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手握绢帕掩面而笑,浓浓的脂粉气息弥漫了整条街道。

这富乐园又名逍遥坊,由教坊司管理,设在秦淮河两岸,自古便是风花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

白齐的脸蛋红得像一枚熟透的桃子,双眼也不敢直视,唯有嘴巴里不停地碎碎念道:“秦兄,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这里实非良民出没之地,你看那女子一个个轻佻浮夸,如何使得?”

“小秀才,嘀嘀咕咕什么呢?”

一条淡青色的丝帕轻飘飘地落在白齐的鼻尖,丝丝百合花的香气像调皮的小虫子一样钻进了鼻腔。

香味熏人,令人心神都恍惚了一下。

白齐抬头一看,一名容貌娇艳的少女跷着脚坐在二楼的栏杆内,边嗑瓜子边朝他轻轻媚笑着,女子一身丝绸华衣虽然娇艳,但质地却是十分上乘,与寻常青楼女子大不一样。

“二位壮士,能不能把丝绢给我送上来?”女子问道。

白齐害羞得头压得更低了,整个脸色已是涨得发紫,秦明“哈”了一声,拾起丝帕,嗅了嗅,抬头坏笑道:“倒是块好料子,要我们送上来也可以,不过你怎么奖励我们,不如给我们唱个《金儿弄丸记》来听听?”

少女笑道:“《金儿弄丸记》姑奶奶不会,《春风十调》倒是会一段,不过呀,想听小曲,两位还是自己花钱去!姑奶奶我可不是卖唱的!”她扭头朝身后的一名丫鬟道:“彩英,下去把我丝帕取回来。”

秦明笑道:“那不必劳驾姑娘了,送你!”

他把丝帕系在一枚袖箭尾部,当的一下就射到栏杆之上,女子刚要去取丝帕,突然袖箭嘭一声炸裂爆出一团白色烟雾。

少女被呛了下,连连挥手呵斥道:“你这野汉子好生无礼!”

秦明笑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不过就是逗逗你玩,白齐,我们走!”

说着,又拉着白齐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这胡同比之前的花柳巷窄了许多,也安静许多,两侧树木参天蔽日,垂柳如珠帘一般密密落下,人若是要在其间行走都要拂柳而过,这胡同便是在白日里都有些昏昏暗暗,路上行人更是未见一个。

白齐越发好奇,秦明头也不回,只顾前面带路,这样又穿过了一条胡同,他终于指了指前方,一座不大的黑色小楼赫然出现,大门口挂着一面黑色布帘,上面画着两枚白色的骰子,一帘垂挂,隔住了两方世界。

“这是,赌坊?!”白齐愕然,黄赌都是五毒之一,这事比逛青楼也好不了多少。他不由自主地再度开启说教模式,苦口婆心劝道:“古人云,好赌非君子!赌坊乃是鱼龙混杂之地,我们日后都要入禁军,如何还能来这等地方,秦兄,我看还是别进去了!”

“就是以后来不了,现在才必须赶紧来!”秦明笑嘻嘻地拉住白齐就往里带,大叫道:“今天,我就带你开开眼界,告诉你什么叫人生得意须一博!”

进了赌坊,内里灯光昏暗,四处污秽嘈杂,空气中隐约还夹杂着汗渍、脂粉和熏香的气息,以白齐爱好洁净的本性,这样的场所真可以算是污秽不堪了!只不过这家赌坊有一处与别家不同,那就是场子中央放了一个巨大的木雕圆盘,圆盘像罗盘一样,上雕精细的街坊建筑,街市树木人畜一一俱备,栩栩如生,罗盘四周按照时辰刻度依次排列了各色奇怪的符号,似乎是代表着各种赌博方式。

厂子里,各色赌桌围绕着这个罗盘依次排开,玩掷骰、纸牌、下棋、骨牌、双陆的应有尽有,所有人都紧盯桌面,几乎忘记了日和夜,只顾得奋战不停,好似中邪了一样。

白齐只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适,皱眉掩鼻道:“这里有股古怪的香味。”

秦明笑道:“很正常啦,赌场里一般都会偷偷燃放兽香,会让人持续兴奋,玩上三天三夜都不知疲倦,少闻一点就是了。”

他指了指一个桌子,笑道:“我最喜欢这个掷骰,风险最大,也最刺激!来,我们就玩这个!”

投骰的玩法很简单,竹筒里有三枚骰子,可开大、开小、开花,这赌大赌小自不必说,若是开出三枚六便是豹子,若是三枚三就是九元至尊,若是三枚一便是三元开泰!碰到这三种就是开花,皆是按点数翻倍,自然是赚发了。

此法简单明了,差别便在运气好坏。

秦明走了过去,随便看了两眼,问白齐道:“你说,第一把该买什么?”

白齐很嫌弃地白了一眼:“我是读书人,不赌博!”

秦明道:“我就让你提提意见,没让你赌!我替你给孔夫子发誓,这次真的不算!”

白齐这才沉吟片刻,认真道:“那买大的吧,这桌已经连开三把小了。”

秦明就果断买了个大。

白齐急忙提醒:“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这么着急买不怕输钱吗!”

秦明笑道:“赌博还怕什么输钱,怕输就不当赌徒!”

庄家一开,一二三,六点小,白齐掩面悲叫了一声,秦明二话不说又买了大,白齐一下子急了,但秦明不管,一个劲地买大,如此四五次,次次都是输。

白齐原本对赌博毫无兴趣,甚至说是十分厌恶,但眼看秦明把把买大,输得一塌糊涂,简直是要倾家荡产的节奏,他哪里还坐得住,急忙捋起了袖子,再度出口劝阻道:“哪有你这么赌博的,把把买大,这都输了十两了!我看你今日印堂发黑、时运不济,还是及早悬崖勒马,回家吧。”

秦明贼笑了一声,道:“回家,这才刚开始呢!你没听过赌场里有句老话叫,先输不是输,先赢也不是赢!我这叫攒赌运,势必否极泰来。”

白齐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还否极泰来呢,再赌下去就是倾家荡产!

不想,秦明突然大喝一声道:“喂!伙计,你是不是使诈啊!怎么把把开小!”

他这一声叫喝,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而后一些输的赌客也跟着起哄起来,整个赌坊里一阵吵闹。

庄家道:“什么使不使诈,你爱赌不赌,没钱就赶快滚!”

秦明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连开八把小,明显有问题,再说了,赌场不靠我们这些赌徒,你们吃什么喝什么?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庄家道:“那你想怎么样?!”

秦明道:“让我看看你的骰子,我怀疑你骰子有问题!我听说有些赌坊会在骰子里加磁铁,可以自如控制这骰子的转向。”

秦明一句话让整个赌坊里炸开了锅,一群彪形大汉围了过来:“小子,你是来惹事的吗?”

第十章 六合魇术

秦明依旧笑嘻嘻:“放心,我只赌,不惹事,不过我要好好看看你们的骰子,若是这骰子没问题,下一把,我压二十两!”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

真金白银,这可做不了假。

几名庄家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昏暗处,一名身穿锦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一身冷冰冰的气息却叫人不敢直视,他正是这赌坊的负责人——陆离,人称六公子。

六公子的声音很低沉,他轻轻拂了拂袖子,淡淡道:“我六合坊的骰子历来没问题,你随便看吧!”

三枚骰子滴溜溜地转了过来,秦明拾起来细细瞧了,笑道:“檀木所制,边缘都磨平了,看来用了很多年了,确实没问题,是我猜错了!”

他将骰子丢了回去,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这把就压二十两!”

六公子道:“那两位可看好了,若是再输就怨不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