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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和白齐二人轻快地走了上来。

荆一飞换了一副脸色道:“你二人又迟到了!”

秦明撇着嘴巴,大大咧咧道:“这可得怪白齐,来勘查情况又不是逛庙会,他还非要精心打扮,我都吃了早饭他还没收拾完,这一等可又把我肚子都等饿了。”

白齐尴尬地笑了笑,他心思向来细腻,再一看,见荆一飞虽然神色冷漠,但眼中明显有些许愤怒和悲伤,却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他思来想去,自是不可能猜出这七年前的秘闻惨案,只道荆一飞是受了什么委屈,他暗叹道这人再强横也毕竟是女子,孤身一人在这金吾卫内,想必也有许多难处,于是心生出几分怜惜,自觉道:“此事赖我,此事赖我。还请荆大人见谅!”

荆一飞道:“算了,习惯了。”

秦明在一旁打趣道:“喂,白齐,你我三人也算熟络了,你也别老大人大人地叫着,听了叫人怪生分的,还不如学我就叫她一飞,可不是亲切多了。”

荆一飞不置可否,转身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随便你们。”

距离灵台郎预测的雷雨日还有一天,三人相约提前来千禧寺勘查情况,这一路沿着台阶向上,途中松色幽深,禅意悠悠,加之青霭低盘,檀香浮动,自有一派独特禅院景致,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千禧寺今天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难不成这千禧寺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三章 皇上驾到

正奇异着,寺庙大门口突然有一群身着袈裟的和尚纷纷挤了出来,一个个口中叫着:“快!快!快!速速前去迎驾!莫耽搁了时辰,惹怒了龙颜!”

有几个中年和尚边走边聊道:“这皇上怎么说来就来,也不及早通知一声,可不是急死我们。”

“听说啊,是近几日皇宫中不太平,尤其是东宫闹鬼严重,这皇上、太子都连着几日没睡个安稳觉了,所以……”

“嘘!你可别瞎说,小心杀头啊!”这些和尚瞧了瞧秦明等人,脸色更加惶恐,毕竟他们穿着金吾卫的朝服,只以为是皇上专门派来的。为首的和尚道:“你看,皇上的禁军都提前来了,我们还不赶紧出门接驾!闲话少叙!快走!快走!”

一群和尚也顾不得台阶陡峭,飞也似的跑向了山门处。

坊间传言,朱棣行事残暴,登基后大肆捕杀建文余党,就连替他打下江山的许多功臣也难逃劫难,更是一手制造了“瓜蔓抄”这一历史奇冤,委实令人发指。在这样凶残杀戮之下,朱棣也时常负疚于心,深感自己负罪累累,如此身心矛盾,自然是夜夜惊恐而醒,寝不安席,甚至常常梦见被剁成肉酱的景清、炸成酥肉的铁铉等冤魂追逐索命。只是往日这惊恐也就罢了,这接连数日,异象丛生,他安能坐得住了?自然是一早便唤了太子等人一同前来千禧寺烧香祈福,免除心魔之扰。

秦明等人眼睁睁地看这群和尚跑出了门,才面面相觑道:“什么?皇上要来?!”

这来得可真的不是时候啊!

秦明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先走?”

说话间,不远处的聚宝门外已经传来传令太监吆喝声,一声一声接力传来,显然已是十分近了。白齐却摇了摇头,说:“这时候更不能走!说不定,七煞门的重头戏就放在了今天!”

灵台郎说雷云最快明日能到,但夏天的气候瞬息万变,雷雨提前一天下来也不是没可能。朱棣为什么偏偏选了今天来进香,一定是昨夜皇宫之内又出了什么乱象,朱棣经不住各妃子的抱怨劝勉,这才决定一早便来千禧寺上香祈福。

既然是这样,那这一切必然是有人预谋已久,试想下,今日天子朝拜,而后天色剧变,突然降下雷火,烧毁了千禧寺,最后说不定还要将皇上等人活活烧死在这大火中!除了七煞门,还有谁有这样的胆色和企图?!

三人只是这样一想,都惊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所以白齐说得对,他们想要保护皇上,彻彻底底地查明情况,这时候就更不能走了,相反还要随时在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定真相就在今日揭晓!

三人站成一排在千禧寺大门外守候,静等朱棣等人前来。

过了片刻,却见前方吆喝声越来越近,还有彩旗飘扬而来,正是手持龙旗的十二甲士开道,后有北斗、虎豹、日月、青龙、白虎、风、云、雷、雨、天马、天禄、白泽等旗三十六面,并有持信幡、仪刀、立瓜、戟、班剑等武士二十人,威武潇洒,分立寺庙大门两旁。

随后,御前太监引路,这万众瞩目的朱棣携权妃缓缓踏道上前,再后面是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以及朱高炽的儿子,皇孙朱瞻基,最后面是羽林卫指挥使曹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以及金吾卫左右指挥使魏东侯和司马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官员陪同了。

按照以往朱棣出行仪仗,这开道彩旗自不必说,星宿、五星、五岳、弓弩手等加上来至少上百人,随从官员必还有五府都督、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堂上官数名,其余都察院、御史、通政、大理、太常、光禄、鸿胪堂、翰林院、内阁、侍讲、修撰、典籍等官员数量不俱载,沿途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但今日却是轻车简行,除了必要的开道旗手和守卫禁军外,陪同的不过是几名亲信的禁军指挥使,显然一是事出突然,准备仓促;二是朱棣也觉得皇宫出了这等异象,并非什么好事,不想太过张扬;三是进香礼佛,本该心诚则灵,过分隆重反倒失了诚意。

帝王徐徐而来,带来的自然是威严厚重的气场。

三人自是压着脑袋,不敢丝毫放肆。只是这三人却也是形态各异,各有心思。白齐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地瞄着朱棣,观察着他的容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真容,微微发胖,相貌奇伟,留有须髯,身材并不算高大,但是常年的征战和杀戮让他不怒自威,透露出一股迫人的戾气。

他暗叫了一声,果然是真龙之相!

再看他三位皇子,也各具特点。大儿子朱高炽身材肥胖,面向温和,走路一瘸一拐,甚至还要侍卫搀扶,这人在朱棣身后走路时只敢看地,甚至不敢平视,显然是个顺从之人,对他父亲的话语言听计从,从来不敢造次。

次子朱高煦身材伟岸,容貌与朱棣颇有几分相似,一对眉目俊朗,腭下微微有须,鼓胀的太阳穴表明体内真气充沛,显然也是习武之人,他双眼紧盯四处,十分机敏,眼神霸气之中又透露出几分杀机。白齐只是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他担心这人一眼神扫过来,就会识破他们的企图所在。

三子朱高燧,身材消瘦,两眼最是闪烁不定,他时而看着朱棣,时而暗中观察大哥和二哥,甚至还讨好地提醒权妃脚下的台阶,显然此人最是精明圆滑。

而走在朱高炽身后的少年是皇孙朱瞻基,此时还不过十岁,却已经展露出傲人的天赋和气质,他年纪虽小,却身姿挺拔,头颅高昂,双眼明亮如炬,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皇家气度,甚至还远胜于他父亲,当朝的太子。

此人日后必成大器!白齐暗忖道。

他醉心于面相分析,乐在其中,而秦明则一门心思都在山脚下的那座龙辇,他听闻皇上的龙辇除了饰满宝贵的金玉外,还另藏各种各样玄妙的机关,这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有意思多了。

比如昔年建造大明皇宫的木工首领蒯富,曾替朱元璋造过一驾可以自动遮挡阳光的马车,名曰向日辂。顾名思义,这马车不管太阳光怎么照射,车上的铜伞总是能恰如其分地自动挡住太阳,犹如向阳花一般。这样的龙辇既有好兆头,又有实用价值,自然深得各朝皇帝的喜爱,这向日辂的机关也成了许多工匠想要破解的机密。

秦明胆子再大也怕触怒龙颜,不敢抬头正大光明地看,便斜着眼珠子用力地瞧,果然这台阶的尽头停了一辆描龙画凤的金玉马车,龙辇很华丽,每一寸都是十分精细,尤其是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璀璨至极。但对秦明而言,最值得看的自然还是那个伞盖,缀满宝石的伞盖此时正斜斜地对着太阳,刚好挡住了光线的照射。

果然如此!秦明暗叫了一声。

只是这伞盖现在还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自己调整的,秦明心想若是自己能上前去掰一掰盖子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验其真伪,却不想他刚这么想着,那驾马的车夫就驾着六匹骏马,掉了个方向。

这把,阳光从背面射了过来,与伞盖的方向完全相反,秦明心都揪了起来,两颗眼珠子更是瞪着差点要滚出来,他感觉浑身血液直往脑门上冲,这兴奋劲比偷看春宫图还不遑多让。

他捏了下拳头,低声叫道:“快转!快转!”

果然,只是等了不到片刻,这伞盖就慢慢地转动起来,再一次正对着太阳,遮住了阳光。

秦明兴奋得差点叫了起来:原来这向阳辂是真的!真的可以挡住阳光!哈哈!我今日非得看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不可!

他整个人完全忘乎所以,再也顾不得朱棣等人正在路过,直愣愣地抬起了头,整个人支着脖子往下瞧,一欲窥探马车的机密,这样看了几眼,终于是被他看明白了内里的奥秘,那马车的伞柄上装有机括,十分灵活,可以四处转动,而制造的工匠在伞面上刷了一种特殊的材料,这种材料一旦受到太阳照射,便会吸收水分而增重下垂,这样大伞每次都会随着阳光照射角度的不同自动调整位置,挡住日照。

所以,这向阳辂的难点不在机括上,而是在这种涂抹的材料上。

秦明内心雀跃不已,简直要给这个木工蒯富的巧思,以及自己的聪明才智大大地鼓掌喝彩,只是兴奋了不过片刻,下一瞬间,他就发觉自己触犯了一个大忌!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第一个发现了秦明,他见这千禧寺大门前居然兀突突地站了三名金吾卫,这其中一人竟然不低头俯腰,还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天子,这岂不是胆大包天?!

纪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以保护朱棣的人身安危为己任,登即怒喝道:“大胆奴才,不知道天子巡游,旁人不得注目吗?!”

“你们几个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迎候!”

他这怒喝,秦明却还不知情,还在望着龙辇傻呵呵地笑着,一旁的白齐和荆一飞真是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白齐急忙用力地扯了下秦明,喝道:“秦明,纪大人在问你话呢!”

秦明这才回过神来,他只看了一眼,就被惊得浑身一紧。

第四十四章 晴空霹雳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局势危急,一群天下间最威严、最厉害的角色都在眼前,此时回答若是有一语闪失,必然是要被冠以犯上之名,直接乱棍打死!

秦明无法,唯有俯首撒谎道:“我等乃金吾卫兵马司、辟火司人员,今早接到魏指挥使通知,传皇上要到千禧寺进香,所以一早便来提前查看,这寺庙烛火甚多,唯恐生了意外。”

他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朱棣,看他如何反应。

朱棣停下了脚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一脸疲惫,显然连日的烦心事让他不堪其扰,也没有太多精力来管这些小事,只是冷冷地问道:“魏指挥使,可是确有其事?”

魏东侯急忙上前两步,俯首抱拳道:“禀皇上,确有其事。”

朱棣哦了一声,并未怀疑,或者说并不想深入追究。此时千禧寺方丈一再引路,众人正欲拔足而去,突然皇孙朱瞻基落在后面,他剑眉倒竖,叉着腰大喝道:“不对!此人眼神闪烁不定,他是在撒谎!”

朱瞻基一句话,引得众人皆惊愕不已。

纪纲冷笑一声,趁机引导道:“圣孙向来凌厉,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