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谨哥儿不是个气性大的孩子,马上被徐令宜的话吸引,想了想,跑进屋去。

徐令宜这才发现十一娘,笑着站了起来,柔声问她:“热不热?”

“妾身一直在屋里,不热。”十一娘福了福,“侯爷进屋歇着吧!妾身给侯爷打水洗把脸!”

正说着,谨哥儿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手里拿了个高脚果碟盖在了养地龙的盆子上,然后拍了拍小手,颇有志得意满地望着徐令宜:“这样它就不会跑了!”

徐令宜忍俊不禁:“虽然不会跑了,可也会被憋死!”

谨哥儿望了望盆子,又望了望徐令宜,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十一娘子也不知道地龙会不会憋死,但想到有这可能,又是徐令宜说出来的,轻轻朝谨哥儿点了点头。

谨哥儿沮丧地嘟了嘴。

徐令宜立马上前抱了儿子:“好了,我们让你母亲找块细葛布蒙在上面就成了!”

谨哥儿眼睛一眼,扭头望着十一娘:“娘,您快给我找块细葛布,不然我的地龙就都跑了!”

十一娘溺爱地用帕子帮儿子擦了擦了额头的汗,跟在徐令宜的身后往厅堂去,笑道:“好啊!我这就帮你找块细葛布。”

谨哥儿一面挣扎要下去,一面黄小毛和刘二武:“你们在旁边看着,别让我的地龙跑出去了!”

徐令宜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小厮有些畏惧地望了徐令宜一眼,忙齐声应“是”。

谨哥儿停止了挣扎,徐令宜这才抱着谨哥儿进了屋。

十一娘叫了丫鬟进来服侍爹俩洗漱、更衣,找了块细葛布,和梳洗干净了的谨哥儿去了屋檐下。

黄小毛和刘二武一直守在那里。

谨哥儿和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细葛布蒙在了花盆上,这才满意地回去吃午膳。

吃午膳,又跑去看他的地龙:“小毛,二武,你们数数,看地龙跑了没有!”

两个小的就真的要把盆子里的土倒出来去扒地龙。

十一娘忙阻止:“你看季庭媳妇种花,种子丢到土里,只洒些水,然后过些日子它自己就发了芽。你这样翻来覆去的,地龙怎么长得好!”

谨哥儿点头,虽然放弃了把把土倒出来数地龙的意图,却嘱咐黄小毛和刘二武:“你们记得每天早上起来给地龙浇水。”

儿子真是太可爱了!

十一娘笑着在儿子的面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拉着谨哥儿去睡午觉。

下午,十一娘给谨哥儿讲故事。

讲完一个故事谨哥儿就跑出去看看他养在屋檐下的地龙,还问守在一旁的黄小毛和刘二武:“它长出来了没有?”

黄小毛和刘二武直摇头。黄小毛更是道:“哪有这么快啊!至少得个四、五天吧!”

谨哥儿有些失望,安静地坐在十一娘怀里听故事。

竺香走了进来,她朝着十一娘使了个眼色:“夫人,五少爷刚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五百九十五章

十一娘闻言大惊:“出了什么事?”

几个来做客的孩子里,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不过十岁,都出身名门望族,是家族精心培育的后辈,不仅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跟出仕的父辈寓居燕京,耳濡目染,比一般的孩子更有见识,就是徐令宜提起,也会赞扬一声。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也是十一娘鼓励徐嗣谆多和他们交往的原因之一,希望徐嗣谆能从他们的身上学到做人做事的长处。以他们的修养,来家里做客,纵有什么不快之处,按道理也不会闹腾才是。何况徐嗣谆一向维护徐嗣诫,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徐嗣谆不可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她不由神色一凛。

“一开始,还好好的。”竺香道,“大家有说有笑。卓公子还借了四少爷的琴弹奏了一曲。五少爷听着,就拿出笛子来和那位卓公子合奏了后半曲…”

没等她说话,十一娘已脸色微沉,道:“是卓少爷邀请的五少爷合奏的,还是五少爷自己和卓公子合奏的?”

“是五爷子自己拿了笛子出来和卓公子合奏的。”竺香说着,已脸色微变。然后若有所思地道:“可后来,王少爷即兴做了幅画。窦公子见了,说有画无诗,如有好茶无泉水,不免让人遗憾,就主动请缨做了首诗。谁知道收笔的时候却滴了点墨在宣纸上。”

十一娘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窦公子一声惊呼,满脸羞惭地抱拳作揖赔着不是。几位公子虽然觉得遗憾,却也都笑着打趣窦公子大意失荆州。卓公子更是出主意,说那滴墨落在荷叶下,不如画两尾金鱼,反而能起到画龙点晴的作用。王公子听了上前打量,窦公子却说既然祸是他闯的,自然由他收拾残局。然后拿了张名帖出来,请五少爷帮着差个人送多宝阁去,让多宝阁的师傅立刻裱了送过来。王少爷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说拙画一幅,怎好劳动多宝阁的师傅帮着装裱。窦公子说,你怎么也要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才是。四少爷见,就笑叫了王树,让王树拿去。窦公子听了面露难色,问王树知道多宝阁怎么走不?五少爷就主动接了画,说:还是自己跑一趟的好。免得王树耽搁了时间。”

“所以,大家就由着五少爷去送画了?”十一娘沉吟道。

“四少爷要拦,五少爷却说,他反正闲着无事。多宝阁一向自诩清贵,让王树去,的确有些不合适。不如他差个管事拿去。”竺香道,“也不管四少爷怎么说,五少爷转身就走。把画给了白总管,却没有回垂纶水榭,而是一个人回了院子。我问喜儿,喜儿说,五少爷回到屋里就关了门,说天气热,有点累,要歇会。有人来,就拦一拦。还吩咐,那画裱好了,立刻跟他说一声,他也好及时送到垂纶水榭去。如果迟了,让别人误会徐家的人不会办事就不好了!”

十一娘听着半晌才道:“这件事你也别嚷嚷,我们看看再说。”

竺香恭声应是,晚膳过后来禀她:“画拿回来了。五少爷立马就送去了垂纶水榭。窦少爷向五少爷道谢,还说,没想到五少爷办事这样妥贴,以后再有这样的琐事,还要多多请教五少爷,望五少爷不要推辞才是。”

十一娘锁了眉头:“五少爷怎么说?”

“五少爷只是笑。”竺香看着神色微黯,“帮着传晚膳,传茶水,送客…”

正说着,有小丫鬟来禀:“四少爷和五少爷过来了!”

十一娘朝竺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起身去趿了鞋。

徐令宜抱着谨哥儿坐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告诉谨哥儿画小鸡,见了徐嗣谆和徐嗣诫进来,谨哥儿拿着笔就从徐令宜怀里跳了起来,高声喊着“四哥”、“五哥”,一副要下炕的样子。徐令宜就按了谨哥儿的肩膀,“把这一笔画完”,然后抬头淡淡地望了垂手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客人都走了?”

谨哥儿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在了徐令宜怀里,低了头继续刚才的勾勒。

徐嗣谆忙道:“都已经走了。窦净还邀了我们过几天去他家里做客。”

徐令宜目露赞同地“嗯”了一声,道:“天气炎热,读书也静不下心来。趁着这机会和朋友多走动走动也好…”

“爹爹,我画完了!”他的话没说完,谨哥儿又能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敏捷快速,徐令宜又没有注意,要不是徐令宜反应快,立刻扬了下颌,谨哥儿的头就顶到徐令宜的下巴上。

他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屁股,朝炕桌望去。

原本应该三笔长一笔短地画出小鸡的脚,谨哥儿却偷懒,用笔在上面按了个墨坨。

徐令宜不由失笑:“这是小鸡的脚吗?”

“是啊!”谨哥儿眼神认真地望着他,用胖胖的手指了那坨墨,“小鸡踩到泥塘里了,就是这个样子。要是爹爹不相信,可以问小毛。我们家的花锦踩到泥塘里,也是这样的!”

花锦是谨哥儿养的一只锦鸡。

望着儿子认真到无辜的表情,徐令宜忍不住大笑起来。

声音洋溢着不能错识的欢快。

徐嗣谆和徐嗣诫不由张大眼睛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他慢慢敛了笑容。

谨哥儿已拉了他的衣袖:“爹爹,爹爹,我画完了,我可以下炕了吗?”扭着小身子,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徐令宜的心都软了,哪里会拒绝他。摸了摸他的头:“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看我的虫子,看它们长大了没有?”

徐令宜笑着把他抱放在地上:“让阿金带你去。天黑了,别一个人到处乱跑,像上次一样把膝盖磕着了。”

谨哥儿敷衍似的“嗯”了一声,立刻跑得不见了人影。

徐嗣谆却忍不住抬头朝窗外望去。

满天彩霞,灿如披帛铺在天空中,把屋子都映红了。

这算晚吗?

念头一闪而过,他看见十一娘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谨哥儿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溺爱。

“去看他养的虫子了!”徐令宜笑着。

“侯爷真是的。”十一娘眉头轻轻地蹙了蹙,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的味道,“马上要去给太夫人问安了,玩得一身泥一身土的,又要清洗半天,去迟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十一娘的责怪。

当着孩子们的面,十一娘不自然不能多说。她吩咐竺香去把谨哥儿找回来,然后笑着问徐嗣谆和徐嗣诫:“怎样?今天的宴请还热闹吧?”

“挺热闹的!”平时最喜欢和她叽叽喳喳的徐嗣谆此时却语辞简练,显得有些兴味索然,“大家玩得都挺高兴。”

十一娘就朝徐嗣诫望去。

徐嗣诫忙道:“窦公子的学问很好,待人也很和气…”声音比平时略高,好像在掩饰什么般。

十一娘心里明镜似的,想到徐令宜还坐一旁,没有再问,笑着吩咐两人:“等谨哥儿洗了手我们就去给太夫人问安。”然后转身出门,亲自把谨哥儿拉了回来,收拾一番,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也很关心这次宴请,笑盈盈地拉了徐嗣谆问。

徐嗣谆细细地讲给太夫人听,徐嗣诫则沉默地坐在一旁。

第二天早上,徐嗣谆和徐嗣诫去给十一娘问安,十一娘留了徐嗣诫说话:“昨天怎么突然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开门见山让徐嗣诫满脸通红,一向对十一娘有问必答又让他垂了头:“窦公子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厉害…说的事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说的那些人也是我不认识的…出了错,拿了名帖去多宝阁,人家立刻派了技艺最高的师傅帮着捡漏补遗,修补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声音越说越小,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自然。

十一娘不由长叹了口气。

她知道嫡庶有别,可没有想到,在孩子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泾渭分明。

现实很残酷。有些事,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十一娘陷入了沉思。

徐嗣诫有点伤心。

四哥说他的朋友都很好相处,在他看来,却是不然。

大家看到他,都很客气地点着头,不像对待四哥,见了面在肩膀上打一下,用俚语打趣着四哥,看似粗野,却处处透着几分亲昵。他很羡慕,也想和他们像四哥这样亲近。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尽量地应和,看到卓公子弹琴,他想到大家都夸他的笛子吹的好,还拿出笛子和卓公子合奏…可他越是讨好他们,他们看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冷漠,他越是想表现自己的长处,他们待他越冷淡,甚至他一开口说话,他们就都停下来,看着他一个人说话,他的声音在静悄悄的水榭显得那样的突兀,让他觉得很尴尬…后来,窦公子甚至还把他当小厮似呼来喝去…

他已经尽心讨好他们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喜欢他呢?

看见母亲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徐嗣诫立刻把心里的不快压了下去。

“母亲。”他轻手轻脚地上前,“我会好好用功。跟着赵先生学画画、学做诗,以后再跟着四哥出去,别人就不会笑我了!”

十一娘望着他郑重其事的神色,心里一酸。

有些事,不是学画画、学做诗就能解决的。

别人的尊敬和接纳,也不是靠讨好和附合就能实现的。

不过,他如果能和徐嗣谕一样,靠自己的品行和能力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也不是件坏事!

她笑着伸出手来:“这可是我们诫哥儿说的,我们击掌为誓。”

徐嗣诫笑起来,和十一娘三击掌:“母亲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用功的。”

第五百九十六章

话虽然这样说,可十一娘心里却很明白,想改变这样局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

她不由仔细考虑起徐嗣诫的未来来。

晚上,十一娘拉了徐令宜说话:“谕哥儿中了秀才,以后自然刻苦攻读;谆哥儿性情敦厚,又愿意照顾弟弟妹妹,有他守着这个家,不管是侯爷还是我,都能放心;谨哥儿还小,慢慢来,也不急,看他长大了想干什么,到时候再安排也不迟。只有诫哥儿…既然到了我们家,我们也不能不管他。”她着,不由迟疑起来,“侯爷可有什么打算?”

徐令宜有些意外。笑道:“诫哥儿年纪还小,先跟着赵先生把书读好再说。等他大一些了,帮他捐个前程就是。”

他说的十分轻松,也很随意。

也就是说,这家伙只管把人收下,其他的,一律没有考虑。

十一娘半晌无语,想起徐嗣俭的那个差事来。

“捐个前程?”她犹豫道,“很容易吗?”

“有些事,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又容易。”徐令宜自负地道,“就看你怎么办?找谁办?什么时候办了?”

也就是说,这种事是要看机会、运气的。

说了等于没说。

机会、运气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十一娘有些气馁。

找了机会问徐嗣诫:“你最喜欢做什么?”

自从那天被窦公子指使以后,他很久时候都没有出门,在家里练字,背书。

听到十一娘问他,他想了半天,道:“我喜欢吹笛子、喜欢做紫砂壶、喜欢弹琴、还喜欢做河灯…”

喜欢的东西非常多,最喜欢哪件东西,却没办法说清楚。而且这他喜欢的东西没有一件适合继续深造,最后成为他立足这个社会资本的──这些东西都修生养性的东西,如果变成了养家糊口的技能,就成了下九流的手艺人。

既然不能从他喜欢的中选择一项做为未来的职业,那就只能从他擅长的里面选一项了。

十一娘先是把赵先生请进来,隔着屏风问了徐嗣诫的功课。

“五少爷很刻苦、很用功,已经开始练小字了。《幼学》已经学完了,开始背《声韵启蒙》,学着做对子了。”赵先生垂目从在那里,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朝屏风下望去。

绿油色的月华裙,绣着鹅黄色的缠枝纹,一圈一圈绕着裙摆,足足在三尺层,那上去异常的华美。

“这些年,有劳先生费心了。”十一娘客气地道,“诫哥儿已经开始做对子吗?”

“已经开始了。”赵先生态度很恭敬。

他是怎样被推荐给侯爷的,她是怎样向他暗示孩子的问题的,又是怎样对待孩子的…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最清楚──屏风后面这个说话声音柔柔弱弱的女子,实际上非常大胆和聪明的。她问这件事的时候,也许想知道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他能做的,就是据实以告。

“有多长时候了?”

“开春就开始教对对子了。”

“可对过十分艳惊的对子。”

赵先生想了想:“五少爷对仗很工整,不像他学笛子,很快就感受到要表达的东西,然后加上自己的理解吹出来…”

委婉地告诉她,徐嗣诫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十一娘难掩失望。告诉徐嗣诫打算盘。

也许到时候能帮着徐嗣谆管理家里的庶务。

徐嗣诫很快就掌握了。但当十一娘让他心算的时候,他好半天才能算出一个结果来,不仅速度慢,正确率也不高。

管理这么大一堆子生意,虽然不必事事出面去谈那些契约之类的东西,但有大掌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来请你定夺的时候,你总不能先把算盘拿出拔弄半天才能一个回答吧?专业人士敬重的都是比他更厉害的专业人士。

十一娘不由皱眉。

难道徐嗣诫除了文艺方面的特长,就找不出其他的天赋来。

可这种苦恼并没有维持多久,徐嗣谕回来了──她要开始准备婚事,决定先把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

“不管结果如何,姜先生让我明天开春了回去。”他毕恭毕敬地给十一娘和徐令宜行礼,然后笑着喊了一声坐在旁边翻书的谨哥儿一声“六弟”。

谨哥儿焉焉地应了一声,乖乖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在徐嗣谕的印象里,谨哥儿从来都是活泼、明快的,此刻却像被在水时滚了一道的青菜焉焉,而且见到他也没有露出欢快之色来。

他不由面露诧异,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徐令宜已道:“你远路而来,风尘仆仆的。先下去歇了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徐嗣谕只好先退了下去,问在家里守院子的玉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六少爷被四夫人教训了,”玉边听了掩了嘴笑,“六少爷这几天都乖乖地待在四夫人身边,哪里也不敢去。”然后把谨哥儿养地龙的事告诉了徐嗣谕,“…被斩成了好几段,结果只有几只虫子活下来了,其他的都死了。四夫人就让六少爷先把一只地龙分成两半,看能不能活,如果能活,再试着分成三段看看,让六少爷不要操之过急。六少爷听了就又带着那个黄小毛和刘二武到处挖地龙。有天挖到了暖房附近,装地龙的小瓷罐不够,六少爷看不上那些放在一旁的花盆,却挑着拣着把暖房角墙里一个甜白底画春江泛舟的花盆里的花木扯了,用那花盆装了地龙。谁知道那花盆里种的却是株君子兰,不仅是株君子兰,还是株垂笑君子兰,是二夫人养了六年之久,马上就要花开的垂笑君子兰…”

徐嗣谕听着不由“啊”了一声:“难怪我听着你说那花盆有些耳熟!”他的声音有些急切起来,“垂笑群子兰八到十年才开放,二伯母一向爱若珍宝,怎么就那样放到了暖房里?”

玉边笑道:“二夫人觉得这花在案头久了,有些精神不济,就让季庭媳妇放到暖房里去养着,那地方草木郁葱,对君子兰有好处。季庭媳妇不敢马虎,专派了个婆子看护这花。可偏偏那天进暖房挖地龙的是六少爷,谁也不敢拦,那婆子更是讨好地去帮六少爷搬了把小杌子,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徐嗣谕不由沉声道:“只怕这件事…”他语气犹豫,又隐隐带着几分关心。

玉边却笑道:“事发后,大家都傻了眼。特别是四夫人,忙带了六少爷去给二夫人赔礼不说,还承诺想办法帮二夫人买盆垂笑君子兰回来。二夫人听了却问六少爷,为什么要去拔那君子兰。”

“那六少爷是怎么说的?”徐嗣谕追问道。

“六少爷说,那个花盆最漂亮。”

徐嗣谕有些啼笑皆非,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谨哥儿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不漂亮的不要。

“二夫人听了,就笑着对四夫人说:‘孩子还小,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不久太计较’之话的话的,就把这个事给揭他过去。不仅如此,还把另一个画了雪山垂钓的花盘一并给了谨哥儿。并说,难道有人知道这是前朝史小花的佳作。红粉赏佳人,宝剑赠名士。这花盆到了个识货人的手里,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四夫人当时涨得满脸通红,想方设法地给二夫人重新弄了盆垂笑君子兰来。还找了个紫砂花盆养着送了过去。如今那个史小花的两个花盆就成了六少爷的。我听人说,那对花盆最少要值一千两银子呢!”

“所以母亲把六爷给拘了起来?”

玉边点头:“六少爷这几天都垂头丧气的。”

徐嗣谕想了想,道:“那父亲怎么说?”

“侯爷?”玉边笑道,“侯爷说那花盆看上去不出奇,没想到还是件古董。谁知道花暖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徐嗣谕笑起来:“要是我,恐怕也不知道!”

还想再问,徐嗣勤得了音过来:“走,我们出去吃饭去。我大舅兄特意春熙楼设宴执行你。”

“正好,我也要去见见方大哥。”徐嗣谕笑去梳洗了一番,“先生说上次抄名卷的事多亏有方大哥帮忙。特意让我带了些乐安的土仪送给方大哥。”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春熙楼,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头痛欲裂的地去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正搂着谨哥儿安慰他:“…在自己家里,当然想拿就拿,谁还会去仔细看是什么东西。怎么知道会突然冒出个十年一开花的君子兰。再说了,那君子兰长得和兰草有什么区别,我们谨哥儿自然不认识。这件事,全是你二伯母的错。”

坐在一旁的二夫人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不仅没有生气,望着谨哥儿的目光还十分的柔和。

谨哥儿原来还有些不安,听太夫人这么一说,飞快地睃了二夫人一眼,见二夫人眉宇间含笑,他小身材一直,人都挺拔了不少:“就是,就是!”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二夫人,见二夫人还是原来的模样,胆子又大了些,“我又不认识什么是君子兰,什么是兰花”说完,紧紧地依偎在了太夫人怀里。

二夫人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谨哥儿再看见二夫人就不怕了。

就好像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不见了,他越发的顽皮起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徐嗣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这才有空理睬他。

“去给你母亲问过安了?”太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孙子,满意地笑着颌首,“比去年走的时候结实了不少。看样子,文竹那丫鬟还算尽心。”

“五姨母来拜访母亲,我行了个礼就过来了。”徐嗣谕笑道,“文竹当年是您亲自挑的,说起来也是您的恩典。”

太夫人听了呵呵地笑,扭了头对坐在一旁的二夫人道:“这孩子,也知道哄人了!”

二夫人笑盈盈地望着徐嗣谕,并不做声,却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亲昵。

谨哥儿看着就跳了出来。

“二哥。”他拉了徐嗣谕的衣袖,“你回来没有给我带东西”非常理直气壮的质问徐嗣谕。

太夫人和二夫人忍俊不禁,徐嗣谕也失笑:“带了,带了。东西放在箱笼里,昨天没来得及清理。等会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谨哥儿眯了眼睛笑,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满意神态,又惹得屋里三个人大笑起来。

二夫人就对徐嗣谕道:“你母亲为了你的婚事从端午过后一直忙到现在,你要好好地跟她道声谢才是。”

徐嗣谕脸色微红,有些羞涩地应了一声“是”。

谨哥儿睁大了眼睛望着徐嗣谕,好像对他的表现很困惑似的。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四夫人带着钱太太和钱公子过来了!”

太夫人笑着说了声“快请进来”,谨哥儿已一溜烟地跑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抱着太夫人的胳膊,把小脑袋靠在了胳膊上。

“不怕,不怕!”太夫人看了就去抱谨哥儿。

谨哥儿已不是小时候,太夫人早就抱不动了。他立刻蹬了鞋,动作麻利地顺势上了炕。

太夫人马上把他搂在怀里:“我们谨哥儿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万事有祖母呢”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拍着谨哥儿的背。

谨哥儿不住地点头,身子却朝着太夫人怀里缩了缩,表情也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徐嗣谕不由暗暗称奇。

母亲是个很温和的人,和那些小丫鬟们说话都是细声细声的。怎么六弟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思忖间,十一娘带着五钱和鑫哥儿走了进来。

鑫哥儿比歆姐儿小一个多月,长得像钱明,秀秀气气的。大家说话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却骨碌碌直转,脸上不时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一看就是个十分顽皮,坐不住的孩子。

把屋子打量一遍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炕几上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用翡翠和水玉做的荷叶滚珠的小物件上。

碧绿色的荷叶,白色的滚珠。从鑫哥儿坐的位置看上去,那荷叶油绿圆润,滚珠晶莹剔透地滚珠散落在荷叶上,栩栩如生,仿若刚从荷塘上采下来似的。

他看了一眼母亲。

五娘正笑着和太夫人说着话:“…总算是不负圣恩,没出什么大错。可到底偏僻、贫脊了些,鑫哥儿又到了启蒙的年纪,钿姐儿年纪还小,如果能换个地方那就再好不过了…”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朝姨母望去。

姨母笑容温和地端坐在太师椅上,那个比他小两岁、却长得和他一般高的表弟乖巧地立在一旁,正认真地听着母亲和太夫人说话。

他又朝那个被母亲称为“二夫人”的妇人望去。

她和太夫人隔着炕桌坐着。

鑫哥儿无聊地坐那里。

母亲还在说话:“…老爷说,他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把旧河渠修缮一新,眼看着明年的收成要翻一番,想再留一任…”

鑫哥儿眼珠一转,目光再次落在了二夫人身后放荷叶滚珠玉器的炕几上。

他轻手轻脚地溜下了太师椅,一会儿摸摸太师椅上雕着的小鸟眼睛,一会儿摸摸炕边花几上养着的兰草叶子,走到了二夫人的身边,伸手就把那荷叶滚珠捞在了手里。

入手微沉,有沁凉之意。

他左瞧右看,又使劲地掰着那荷叶上的露珠。

屋子里突然想起谨哥儿宏亮、又有点气极败坏的声音:“那是我的你不许动!”

大家正说着热闹,被他突如其来的插言打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鑫哥儿身上。

鑫哥儿正拿着用牙咬着荷叶。

太夫人和二夫人满脸的惊讶。

十一娘感觉很尴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鑫哥儿从小就特别的好动,有几次跟着五娘做客,不是打碎了东西就是不分场合的在宴席间跑动,五娘怎样教训也不改,因此不大带儿子出门。这次还是因为女儿钿姐儿的乳娘突然病了,灼桃要照看钿姐儿,她要把徐嗣谕成亲的贺礼送过来,也有让鑫哥儿和谨哥儿多走动的意思,这才把儿子带在了身边。

“鑫哥儿!”五娘大喝一声,神色有些狼狈,“还不快放下…”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就看见身边有小小的影子跑过。

“我的,我的。”谨哥儿冲上去就拽住了鑫哥儿的手腕,另一手掰着鑫哥儿紧握着荷叶滚珠的手指。

“我就是看看!”鑫哥儿推着谨哥儿,“我又没拿走。”

“这是我的!”谨哥儿被推得一个趄趔,张口就咬在了鑫哥儿的手腕处。

鑫哥儿吃痛,大喝一声松了手,劈头盖脸的朝谨哥儿打去。

谨哥儿立刻猫了腰,鑫哥儿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背上,他顺势冲到鑫哥儿的怀里,用力一顶,把鑫哥儿顶到了炕边。胸前是使了吃奶力气的谨哥儿,背后面是炕。鑫哥儿被顶得两眼泛白,声音凄厉地喊了一声“娘”,然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家俱是一愣。

离他们最近的二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把谨哥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问鑫哥儿:“你还好吧?”

被儿子的那声“娘”喊得撕心裂肺的五娘也反应过来,她小跑过去把鑫哥儿抱在了怀里:“我的儿,你哪里不舒服?”一面问,一面捋了鑫哥儿的衣袖看被谨哥儿咬的地方。

鑫哥儿伏在母亲怀里,抽抽泣泣地哭斥:“他咬我,他咬我!”

被二夫人拉在身后的谨哥儿听了气呼呼地反驳:“是你先拿我的东西。”

赶过来的十一娘瞪了儿子一眼,一面吩咐徐嗣谕“快去喊个大夫”,一面弯腰打量着鑫哥儿的胳膊:“五姐,伤得怎样?”

五娘顾不得回答,颤颤巍巍地捋了儿子的衣袖,细皮嫩肉的胳膊上红肿成了一片,还有几颗牙印。

还好没有破皮!

十一娘不由松了口气,叫竺香去拿清凉油:“…先消消肿再说!”

五娘点了点头。

被十一娘瞪了一眼的谨哥儿先是躲在了二夫人的身后,然后看到大家都围着鑫哥儿,十一娘也没有再管束他,就掂量脚好奇地朝鑫哥儿望去,见鑫哥儿的胳膊肿了起来,他不免有些心虚,高声地道:“他抢我的东西!”

一直沉默地坐在炕上的太夫人闻言立刻把谨哥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刚朝孙子使了个“别出声”眼神,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谨哥儿的身上。特别是十一娘,沉着脸,表情凛然,谨哥儿瑟缩了一下,紧紧地握住了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立刻沉了脸,训斥谨哥儿:“鑫哥儿抢你的东西是他的不对,可你把鑫哥儿咬了,却是你的不对。还不快给你鑫表哥陪个不是。”

五娘脸色一红,急急地道:“这件事我们鑫哥儿也有不对的…”

鑫哥儿听母亲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息事宁人的味道,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我没抢他的东西,我就是想看看…”

不管怎样,谨哥儿咬了人。

十一娘吩咐儿子:“你咬了还不快给你鑫表哥道歉!”

谨哥儿一言不发,抿了嘴站在那里,眼角却有水光闪烁。倔强而又脆弱,让太夫人心都啰嗦起来。

“好了,好了,小孩子打架,哪里能分个青红皂白的!”太会人呵呵地笑,问鑫哥儿,“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荷叶滚珠?”

小孩子最会察颜观色。

鑫哥儿闻言停止了哭声,看了一眼谨哥儿,还挂着泪珠的脸让有了一份得意之色。

他点着头,大声地说了句“喜欢”。

谨哥儿紧紧地握着那荷叶滚珠,脸上露出警惕之色来。

“杜妈妈。”太夫人就高喊了一声,“去,把多宝阁阁子里那盆荷花里雕了滚珠的荷叶让人给掰下来送了鑫哥儿。”

“这怎么敢当!”五娘一听忙拦了杜妈妈,“您这样,可羞煞我了!”

“小孩子家,不过图个好玩。”太夫人不以为意地道,“他们高兴就行”然后朝着杜妈妈使了个眼色。杜妈妈笑着绕过五夫人去搬了玉石盆景。

十一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过。

一件事是一件事。谨哥儿咬人不对,该向人陪礼的就陪礼,该道歉就道歉,可不能因为鑫哥儿哭闹了,就让谨哥儿妥协。这对谨哥儿不公平。

可如果任由太夫人替谨哥儿给鑫哥儿陪礼,做为媳妇,她眼睁睁地看着婆婆拿东西去哄她娘家的外甥,这让她情何以堪!

踌躇间,屋里突然响起谨哥儿委委屈屈的声音:“祖母,不掰您的东西,我把荷叶滚珠给鑫表哥!”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望着谨哥儿手心里碧绿色的玉器,十一娘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被大家这样宠着,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任性、冷漠,不懂得感恩,更不知道什么是宽容和忍让。可现在看来,儿子虽然霸道又小气,还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却并没有失去一颗纯真的心。

她心底的顾虑烟消云散,欣慰地上前搂了儿子的肩膀。

谨哥儿抬头望着母亲,翘着嘴角笑,说不出来的快活和欢喜。

十一娘也低头望着儿子笑。

温馨在母子间流淌。

而太夫人则早已泪盈于睫,柔声道:“好孩子,祖母不要你的东西,祖母有东西赏给你表哥。”然后高声吩咐杜妈妈,“把那荷花掰了”相比刚才的漫不经心,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杜妈妈眼睛也有些湿润,笑着应“是”,抱着那石料盆景就要出门。

五娘急起来。

她瞥了一眼神色无措地站在那里的儿子,气不打一出。

狠狠地瞪了鑫哥儿一眼,五娘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拉了杜妈妈,话还没有开口,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太夫人,是我没有把孩子教好,孩子失了轻重…”说着,扭头望了谨哥儿,“都是你鑫表哥不对,你快把东西收起来。”

没有了心结的十一娘,已经有了主意。

她喊了一声“娘”,道:“您也别去掰那石料盆景了。”又对五娘道:“你也别瞪鑫哥儿了。”然后笑道,“谨哥儿咬了人,是谨哥儿不对,谨哥儿要跟鑫哥儿陪礼。可鑫哥儿乱拿别人的东西,却是鑫哥儿不对,鑫哥儿要跟谨哥儿陪个不是才是”她说着,笑盈盈地蹲在了鑫哥儿的面前,牵了鑫哥儿的手,“鑫哥儿,你说,姨母说的对不对?”

鑫哥儿连忙点头:“谨哥儿他咬我!”

十一娘就笑着朝谨哥儿招手:“快跟鑫表哥陪个不是!”

谨哥儿扁着嘴,有些不情愿地跟鑫哥儿说了声“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咬你了”。

十一娘笑着望向鑫哥儿。

鑫哥儿垂着头,低声道:“我,我也不要你的东西了!”

十一娘一手揽了谨哥儿,一手揽了鑫哥儿:“你们都是好孩子。来,拉拉手,以后再不吵架,更不许打架了知道吗?”

鑫哥儿就主动去拉了谨哥儿的手。

谨哥儿迟疑了一下,这才和鑫哥儿拉了手。

太夫人就看了杜妈妈一眼,示意她把石料盆景放回去。

十一娘已经把这件事理妥当了。她再坚持掰荷花,只会凸显五娘和鑫哥儿的失礼而已。可他们毕竟是十一娘的娘家人,他们失了颜面,就是十一娘没脸。她又怎么会去泼十一娘的面子。

太夫人呵呵一笑,道:“还是我们十一娘有办法。既没有怠慢我们的客人,也没有让我们谨哥儿受委屈。”

言词间虽然向着谨哥儿多一点,可好歹没再继续下去。

五娘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的把太夫人的荷花掰给了鑫哥儿,她也别想做人了。

儿子从小也是个乖巧懂事的,也不知怎地,越大越不听话,越大越顽皮。要是孩子养成了个不知进退的,钱明回来,她也不好交待。要知道,钱明几次写信让她去登州,是她嫌弃登州生活太清苦…

想到这里,她上前拉了鑫哥儿,准备说几句场面话就告辞。谁知道十一娘却继续和鑫哥儿说着话。

“鑫哥儿真乖!”她笑道,“姨娘奖你一样东西好了”说完,吩咐竺香,“你去把我案头供的那个和田玉佛手拿来给表少爷。”她原想让鑫哥儿挑一件,又鑫哥儿执意要谨哥儿的荷叶,就挑了一件和谨哥儿差不多的玉器送给鑫哥儿。

鑫哥儿笑着点头。

十一娘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谨哥儿道:“谨哥儿今天不仅大方,还知道孝顺祖母。娘很高兴,也奖你一样东西。”

谨哥儿听了笑起来。

眼睛弯弯的,一扫刚才的不快。

考虑到她平时总压着儿子,不许他干这,不许他干那的。十一娘笑道:“你说,你想要什么?”

谨哥儿立刻大声道:“我要去摘桔子。”

去年重阳节,十一娘为了应景,带着谨哥儿去爬凌穹山庄。谨哥儿发现凌穹山庄旁有金灿灿的桔子,嚷着要去摘桔子。十一娘见那桔树长在峭壁上,太危险,又怕小厮为了讨好谨哥儿去冒险出意外,不仅没有答应,还特意嘱咐下去,谁也不许摘那几个桔子。谨哥儿为此郁闷了些日子,直一后花园里的板栗成熟了,十一娘带着他去打板栗,他这才把那几个桔子忘到了脑后。今年重阳节,她怕谨哥儿又要嚷着摘桔子,没有带他去登高,而是陪着他去划了大半天的船。

没想到他还记得!

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不能失信于谨哥儿。

“好,过两天我让人带你去摘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