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十一娘笑道,“听说侯爷没来得及用午膳就进了宫,一定很饿了吧?您快去换件衣裳,我这就让小丫鬟们传膳。”

徐令宜见她精神很好,笑了笑,转身去了净房。

十一娘却暗暗奇怪。

怎么徐令宜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难道是进宫的事不顺利?

她的心又紧绷了起来。

待徐令宜用完了膳,轻声道:“龚东宁的事,皇上怎么说了?”

徐令宜神色一顿。

十一娘已道:“我虽然会担心,可侯爷向来一言九鼎,你告诉我了,也免得我从别处听到些流长蜚短的,更惶恐。”

这是将他的军呢?

徐令宜无奈地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皇上留下了山东都司的登州卫、宁海卫、济南卫、平山卫的一万兵力给欧阳鸣,其他的兵力全归龚东宁指挥。”

十一娘愕然,很快明白过来:“皇上是想让欧阳鸣戴罪立功?”

“四十万大军,折损三分之二。”徐令宜沉声道,“欧阳鸣只有立军功,才有可能免除死罪。”

皇上这样护着,还只是“可能”而已…

十一娘心里闷闷的,突然想到了范维纲:“那范大人?”

徐令宜目光一黯,半晌才道:“他要是与宣同共存亡,还可以既往不咎,现在…”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动:“侯爷,难道知道范维纲的下落?”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自杀身亡了!”

十一娘倒吸了口冷气,过了好一会才狐疑道:“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徐令宜的声音更低了:“他有亲随来见我,让我帮他向皇上求情,希望能责不及家人。”

十一娘不禁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是先帝那会,说不定他也有机会领兵一万,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徐令宜也有些感慨:“所以我有时候想,要么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别介入庙堂之争;要么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经历数朝不倒。”

十一娘看着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不由抿了嘴笑:“那侯爷历经几朝了呢?”

“三朝!”徐令宜见她难得好心情,逗了她开心,语气显得有些张扬,“从建武到永和到熙宁,我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十一娘望着他乌黑的头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令宜趁机拉了她:“起来,你吃点东西和我去给娘问安去!”

“嗯!”十一娘应喏,顺势趴在了他的肩头笑。

身子软若无骨般,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不同于往日的漠然。

徐令宜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把她横抱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帮她穿鞋。

这还是第一次。

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徐令宜只是笑望着她:“蹬脚!”

外面有小丫鬟的脚步声:“侯爷,夫人,晚膳来了!”

十一娘忙穿了鞋,斜睨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在一旁笑。

屋里的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丫鬟、媳妇子和婆子们都齐齐松了口气。

冷香更是报了琥珀:“夫人和侯爷和好了!”

琥珀冷了脸:“夫人和侯爷什么时候置气了?夫人不过是担心六少爷罢了。不可胡说八道。”

冷香忙低了头:“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琥珀满意地“哼”了一声,眼睛却朝着正屋望去,就十一娘穿了件湖绿色的绫衫,鹅黄色的焦布比甲,耳朵上垂着赤金镶红宝石的耳坠,轻声说笑着和徐令宜并肩走了出来。

十一娘也有日子没心情收拾打扮了,看样子,雨过天晴了!

琥珀不觉嘴角绽开了笑容。

太夫人看见十一娘也很高兴:“脸色好多了!”

十一娘笑着帮太夫人继了杯茶。

“身子骨好了就好!”太夫人没有喝茶,却捡了水晶盘里的樱桃吃,“你不舒服,我们端午节也没有过好。”太夫人对二夫人道,“明天我们去流芳坞划船吧?今年我还没有划过船呢”像孩子似的。

太夫人不比从前,去划船,身边得有孔武的婆子照顾着。

二夫人征求意见似地望着十一娘:“要不,我们明天去划船去?”

“好啊!好啊!”没等十一娘说话,五夫人已笑道,“这些日子大家过得心慌气闷的,趁着天气还好,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却觉得天气太热,不过大家都想去,她自然从善如流,笑着应了,让姜氏安排划船的事,到了那天摇着团扇坐在凉亭里乘凉,看着二夫人、五夫人、英娘、诜哥儿、诚哥儿、庭哥儿、庄哥儿笑嘻嘻地在碧漪湖里划船。

清风徐来,她不由眯了眼睛。

现在已经是仲夏了,西北的春节来的迟,可也应该来了。只要草茂盛起来,就是放牧的好季节,错过了这一季,就错过了这一年,龚东宁又捷报频传,那些鞑子应该都归心似箭了吧!那这场战争也应该很快能结束了!

想到这些,十一娘心情更好了。

在一旁服侍的姜氏看了笑着捧了装着菱角、莲子的青花瓷高脚果碟:“母亲,南京那边送来的,您尝尝!”

十一娘笑着拿了个菱角。

碧漪湖里传来庭哥儿和庄哥儿的惊呼声。

诜哥儿带着两个侄儿把船划到了荷花丛里,两个小家伙正在那里摘荷花呢!

姜氏笑着问十一娘:“听龚大人连连告捷,六叔快回来了吧?”

当着太夫人的面,大家都不敢说龚东宁如果任了右军都督府的都督,正领着贵州都司的人马在宣同打仗。

十一娘颔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是啊,谨哥儿快回来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五月二十日,龚东宁和欧阳鸣汇军;五月二十二日,龚东宁正式接掌欧阳鸣手中的印帅,欧阳鸣领兵一万,退到离燕京不远的大同卫所;五月二十五日,龚东宁整顿兵力,率十二万大军把宣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五月二十七日,龚东宁开始下令攻城;五月二十六日,日宣同城破,俘获鞑子三万余人,杀敌九千余人,缴获马匹三千多骑。但鞑子首领朵颜却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向西北逃窜。尽管如此,消息传来,朝野欢呼,群臣纷纷上表为龚东宁进官封爵,让龚东宁在午门献俘,以显大周朝国威。

“这样说来,战事基本上结束了!”十一娘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盈盈地望徐令宜,“谨哥儿也很快能回京了。”

“如果皇上准了龚东宁午门献俘,谨哥儿肯定是要跟着回来的。至于是在城外驻扎,还是跟着龚东宁进城,那就说不准了。但不管怎样,悄悄见上一面是没什么问题的。”徐令宜心情也很好,一面说,一面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瞅了瞅绷在绣花架子上的白绫,道:“这字屏绣了很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绣完?”

“有空的时候就绣两针呗!”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十一娘喝了一半的茶盅啜了一口,道:“从前只觉得龚东宁英勇善战,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机灵的。”颇有些感慨。

知道儿子平安无事,龚东宁又是儿子的顶头上司,十一娘对他的事自然很感兴趣:“此事怎讲?”

徐令宜笑道:“朵颜逃往西北,龚东宁没有下令趁胜追击,甘州有四川都司的五万兵马驻扎,龚东宁也没有下令围剿,分明是留着欧阳鸣去收拾残局。可见在揣磨上意这方面,他做得还是不错的。我原来还担心他到了燕京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说着,想起雍王…他们一起弄了个银矿,龚东宁进了京,雍王也会对他多加关照吧!还有贵州总兵的人选,雍王肯定也会插手的!

“龚东宁这样,也算是大器晚成吧?”十一娘笑道,“可见人的机遇也很重要。”

徐令宜颌首,正想跟她讲几个军中的例子,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宣同府八百里加急。”

外院的人都知道谨哥儿现在跟着龚东宁,宣同府的八百里加急,自然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徐令宜也是时时关注宣同的战役,闻言立刻道:“拿过来。”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十一娘凑了过去。

不过扫了一眼,她脸色大变,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笑容也从徐令宜的脸上敛去,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厮看着情况不对,忙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冷香几个看着,也互相使着眼色,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看样子,皇上是想让谨哥儿借着这次机会攒些军功,”徐令宜的叹息声清晰可闻,“只是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只怕谨哥儿吃不消。”

龚东宁信中说,监军内侍得了皇上的秘旨,要他指派谨哥儿为同知,和派驻扎在大同卫所的欧阳鸣一起围剿西逃的朵颜。

大局已定,西边有四川都督和甘州卫所的兵力,朵颜身边只有一千兵力,欧阳鸣手里却有一万的兵力,而且朵颜做为鞑子的首领,不管是被杀还是被擒,都意义重大,可立头功。欧阳鸣还好说,毕竟是做过征西大将军的人,谨哥儿别说是领兵了,从开战到现在,连战场也没有上过,只不过是龚东宁身边的一个书吏,不管是经历和资历都不足以做欧阳鸣的副手。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抢功嘛!

就算不懂行军布阵的人听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况五军都督府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和朝庙上那些老谋深算的权臣!

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如果开始就摆出抢军功的姿态,固然会让那些欲血奋战的将士不满,可至少卑劣的真诚。不像现在,卑劣得的虚伪,更让人不齿。

一旦人品受到怀疑,谨哥儿以后又凭什么在军营里立足?就算有一天他做了总兵,又怎么统领手下的将士?

“皇上这是在害谨哥儿呢?还是在抬举谨哥儿?”十一娘嘴角泛苦,“既然是秘旨,能不能装做不知道?不是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不太可能。”徐令宜摇头,“龚东宁马上要进京了,他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惹皇上不高兴的。他写信给我,也只是跟我说知会一声,让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给我一个交待!”

“也就是说,龚东宁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十一娘沉声道。

徐令宜没有做声。

十一娘心里突然烦躁起来:“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睛睁睁地看着谨哥儿就这样跟着欧阳鸣去西北吧?”

徐令宜想了想,道:“你去趟都江公主府吧!跟公主说说,看能不能让公主劝劝皇上。既然是秘旨,到时候再指派他人也说得过去。”又道,“我给龚东宁写封信,让他拖两天。”

十一娘也觉得不错,甚至想着,要是公主那里说不过去,就进宫去求皇后娘娘,总之,不能让谨哥儿跟了去。

谁知见到公主,公主笑道:“我就知道舅母会来找我!”笑容里透着小小的得意。

十一娘愕然:“难道是公主…”

“三皇兄说了,舅舅想着那千古的清名,不管谨哥儿,那我们来管好了。”公主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在皇兄跟皇上说的时候,皇上还不同意让谨哥儿做同知,说他年纪轻,只让做个百户,还我进宫求了母后,母后亲自跟皇上说,皇上这才同意的。”说着,她搀了十一娘的胳膊,“舅母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战事不利,宫里也战战兢兢的,如今大事已定,母后和皇后娘娘都松了口气,召了我和三皇嫂进宫说话。我们一起进宫去,舅母也好给母后和皇后娘娘问个安,还可以碰到三皇嫂。说起来,让我进宫请母后求皇上还是三皇嫂帮着出的主意呢要不然,我们怎么懂这些。”

知道不是皇上的意思,十一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看着江都公主兴奋的脸庞,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再说了──雍王也好,江都公主也好,甚至是雍王妃,都是好心,上次拒绝了让谨哥儿回燕京的事已经是泼了雍王和江都公主一瓢冷水了,再拒绝,不免会让他们觉得寒心。

“还好我今天穿得算是整齐。”十一娘笑道,给江都公主道了谢,和她一起进了宫。

太后娘娘提也没提帮谨哥儿说话的事,反而问起他的婚事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上次给七皇子议亲的时候,我看翰林院侍讲学士孔文杰的女儿不错,又和谨哥儿年纪相当,哪天我招她进宫,你也看看!”

“不知道孔小姐今年芳龄多少?”十一娘笑道,“我们给谨哥儿看过缘姻了,说要相差个三、四岁才好!”

这样,谨哥儿可以晚几年成亲。

“这样啊!”太后娘娘有些失望,“孔小姐和谨哥儿同年呢!”

皇后芳姐儿也在场,笑着看了十一娘一眼,道:“母后,既然如此,就把孔家小姐说给八皇叔吧!说起来,八皇叔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太后听了微微颌首,吩咐黄贤英:“明天请了宋太妃来,看看她的意思。”

黄贤英恭声应“是”,也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不由忐忑。

难道大家都觉得这女孩子好,自己固执己见,反而失了桩好姻缘不成?

她有些不安地给太后娘娘道了谢。

“谨哥儿可是我娘家人。”太后娘娘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然后问起太夫人的身体来。

大家说了些家常,十一娘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江都公主也要打道回府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亲自送她们了暖阁,英贤英则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宫门口。

十一娘先恭送江都公主,然后和黄贤英告辞,含蓄地问起了孔小姐的事:“…是不是我做的有些不妥当?”

“太后娘娘一心一意想给谨哥儿做大媒呢!”黄贤英笑道,“看着孔小姐好,借口孔小姐年纪小,准备留给六少爷的。”她说着,呵呵一笑,“不过,永平侯夫人既然说六少爷最好找比六少爷小个三、四岁的,太后娘娘心里也有个谱了,以后定能找个让永平侯夫人满意的。”

十一娘汗颜。

“还请姑姑在太后面前解释几句。”她朝着黄贤英行了个礼。

“永平侯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黄贤英笑道,“太后娘娘对六少爷可是疼到骨子里了。”

宫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十一娘谦虚了几句,回了荷花里。

“别说是江都公主了,就是太后娘娘那里,都行不通。”

她把进宫的情况告诉了徐令宜。

“皇上对太后娘娘甚是孝顺。”徐令宜思考了半晌,道:“我明天去见见陈阁老,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俩都有心思,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第七百三十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和徐令宜正在用早膳,灯花急急走了进来:“侯爷,龚将军有信来!”

徐令宜忙接了过去,看了一眼,面露苦涩:“前天早上在榆林附近发现颜朵的行踪,他已命欧阳鸣领兵一万前往榆林,谨哥儿以同知身份随行──陈阁老那里,不用去了!”

越往西去,就越靠近草原,越大同越远,朵颜顺利离开的可能性就越大,再不进追剿,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想阻止谨哥儿,还是晚了一步!

十一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谨哥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好好的配合欧阳鸣──有欧阳鸣在前,大家对他的关注也会少一些。”

相比于皇帝对欧阳鸣高调的庇护,谨哥儿则低调一些。

徐令宜也是这么想,他露出赞赏的目光:“吃了饭,我去王励那里一趟。有些事,还是他们办起来方便。”

十一娘点了点头,时时关注着榆林那边的消息。

六月初二,欧阳鸣一行在离榆林不远的芹河追上了颜朵,就在欧阳鸣以为颜朵已是手到擒拿的时候,突然涌出二万多人的鞑子骑兵…

徐令宜捏着信纸的指节发白:“二万鞑子…也就是说,当初从大同逃窜的那些鞑子根本没有回草原,而是躲在大同附近侍机行事了?”

来给徐令宜报信的是龚东宁的一个贴身随从胡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人很沉稳,深得龚东宁的信任。徐令宜的目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艰难的点了点头,没敢看徐令宜的表情。

“现在情况怎样?”良久,徐令宜问胡三。

胡三斟酌道:“欧阳大人歼敌八千,身负重伤,如今昏迷不醒。”他的声音低沉却条理明晰地道,“徐大人带着榆林护的三千人马追了过去”说到这里,临走时龚东宁铁青的面孔模样儿突然浮现在胡三的脑海里,龚东宁嘶哑的声音也在他耳畔响起,“…平永侯爷对我恩同再造,还把最喜欢的幼子交给了我,我不仅没有照顾好那孩子,还把那孩子给弄丢了…要不是还要军令在身,我早就去燕京亲自向徐大人负荆请罪了,你去了,记得代我给徐大人磕几个头,跟徐大人说,等我交了帅印,再去给他陪罪。到时候是打是骂,都由徐大人处置,决无半点不甘。”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忙道,“侯爷,我们家大人派了最能征善战的李参将,带着军中所有的骑兵追了过去。相信没几日,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没等他的话说完,徐令宜朝他缓缓地摆了摆手:“虽然是中了鞑子的埋伏,可到底是战败了。只有抓住了颜朵,才能将功赎罪。就算是把他追着,他估计也不会随你们回来的!”

胡三诧异地抬头望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面无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悲怆之色。

胡三想到军营中流传的那些关于徐令宜那些刚毅果断的轶事,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道僭越,但还是忍不住道:“侯爷,不会的,李参将不仅善战,而且善言,定能劝回徐大人的。要不然,我们家大人也不会让李参将去了。我们家大人也说了,这次率军的将领是欧阳大人,徐大人不过是个同知,纵然有错,那也是欧阳大人的错。到时候徐大人跟在我们家大人身边蛰伏几年,等西北那边有个动静的时候再去找他们较量较量,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就是了。”

如果是平时,徐令宜肯定不会和胡三这种人说什么。可今天,十九拿稳的事却中途生变不说,等会回去,又该怎样面对目光殷殷的十一娘…他心神有了片刻的松动。

“你不知道,谨哥儿是个要强的孩子,”他嗫嚅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何况你们家大人还派了李参将带了军中所有的骑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胡三不同沉默下来。

同在龚东宁身边,他对谨哥儿的性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好了,日夜兼程,你也一路辛苦了,下去歇了吧!”徐令宜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胡三恭敬地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坐在书房临窗的大炕上,呆呆地望着窗台上琉璃花缸里养着的碧绿色的青萍,直到天色渐暗,他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把信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起身下了炕。只是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去,把装着信的匣子放在了博古架的右下角的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格子里,回了正屋。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寂寥,今天的正屋灯火通明,丫鬟、媳妇、婆子脚步轻快,大红的灯笼照着,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喜气洋洋。

徐令宜愕然。

含笑已经迎了出来:“侯爷来快进屋吧!夫人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徐令宜心里一紧。

难道十一娘知道了什么?

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如果十一娘知道了谨哥儿的事,家里怎么会处处透着股喜庆的味道呢!

思忖中,他淡淡地朝着含笑点了点头,大步进了内室。

十一娘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正满脸温柔地和琥珀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她扭过头来,眉宇间透着几分赧然:“侯爷回来了!”

琥珀忙起身给徐令宜行礼,叫了冷香进来服侍徐令宜更衣。

十一娘躺在床上没有动。

徐令宜微愣,走过去坐在了床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十一娘脸色绯红,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挺好的”又道,“侯爷快去更衣吧!我这就让丫鬟们上膳。”

徐令宜嘴角瞥见琥珀抿了嘴笑。

“怎么回事?”徐令宜狐疑地望着琥珀。

琥珀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盈盈地半蹲下身子行着福礼:“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刚刚诊出了喜诊!”

喜诊…

徐令宜怔忡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真,真的!”声音有些慌张。

谨哥儿都十几岁了,他早就死了心,没想竟然有了…颇有些失而复得的味道,就更觉得高兴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手不禁朝她的腹部摸去,“要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徐令宜想到怀谨哥儿时她的不适,语气里有些担心。

“没有!”十一娘的脸很红,“要不是琥珀提醒我,我还没有往这上面想──前些日子净操谨哥儿的心了”想到这里,她神色一正,“谨哥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算着日子,榆林那边应该有信传来才是。”

“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徐令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一样舒缓平静,“你真的没哪里觉得不适的?”他转移了话题,手在十一娘的腹部轻轻抚挲着,“娘那边,知道了吗?”声音非常的轻柔。

琥珀看着,忙朝屋里服侍的使着眼色,鱼贯着退了下去。

“还没有!”十一娘垂了眼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说好…庄哥儿都能满地跑了…”

徐令宜笑着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的是叔叔比侄儿年纪小的。这说明我们家人丁旺盛!”

听到他说“叔叔比侄儿的年纪小”,十一娘道:“说不定是个女儿呢上次我怀谨哥儿的时候,就没一天舒服的,这个却是怀上了也不知道!”

“女儿好!”徐令宜不以为意,“女儿是娘的小棉袄,生个女儿,多贴心啊!”

“我也这么想!”十一娘语气里充满了憧憬,“肯定是老天爷觉得谨哥儿太顽皮了,补偿我一个听话的!”

徐令宜哈哈地笑,心里凉飕飕的。

谨哥儿为了追朵颜进了草原,行踪不明…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十一娘却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难道真是老天爷可怜他们膝下空虚,来补偿他们的。

念头一起,心如刀绞似的疼。偏偏在十一娘面前一点也不敢表露,还要笑着和她说话:“小心谨哥儿知道了,到时候要找我们质问的。他可从来没觉着自己顽过!”

想到儿子皱着眉恼羞成怒的样子,十一娘直笑,又担心道:“您说,谨哥儿要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添弟弟或是妹妹了,会不会不有些失落啊?”

“他为什么要失落?”徐令谨不解道,“他有了胞弟或是胞妹,又多了个扶持的人,怎么会失落?”

谨哥儿一直倍宠爱,如果有了个胞弟或是胞妹,她的精力肯定会被分散,对他的关注就少了…不过,徐令宜的话也有道理,这个世上讲究多子多福,说不定谨哥儿知道了会很高兴呢!

“我们要不要给谨哥儿写封信!”十一娘笑道,“也免得他回到家里大吃一惊。”

“明天再写吧!”徐令宜不动声色,“今天先吃饭,然后去给娘请安,给祖宗们上炷香…”

十一娘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谨哥儿要是回来了,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好!

没几日,十一娘怀孕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林夫人、黄三奶奶、周夫人都来看她。十一娘少不得酒菜款待。家里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了几天日子。

十一娘却起了疑心。

怎么这些来看她的人没有一个问起谨哥儿的?

第七百三十五章

十一娘想了解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能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何况她主持徐府中馈已经十几年,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都有一批可用之人。谨哥儿为了追剿朵颜,带着榆林卫三千马兵进了草原,龚东宁知道后立刻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领了所有的骑兵追了过去,延途只找到死伤榆林卫所和鞑子的兵马和马匹,却一直没有找到谨哥儿的影踪。

“…说是把人清点了一番,六少爷手里最多还有三百人!”说到这里,琥珀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一娘两眼一黑,在丫鬟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谨哥儿在喊她:“娘,娘,您怎么还没有起来,瞧我给您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一身戎服的谨哥儿笑吟吟地站在她的床前,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像逗孩子似的逗着她。

谨哥儿没事了?

十一娘心中大喜。

刚想问他,他却转过身去,和身边围着他的一群穿红着绿、面目模糊的妇人们说说笑笑起来。

十一娘喊着“谨哥儿”。

谨哥儿却置若罔闻,笑嘻嘻地和那些妇人说着话,一面说,还一面朝外走,好像急着要去见谁似的。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是怎样脱险的呢?

十一娘急起来,起身大喊着儿子的名字。

眼前却闪过一团莹白的灯光。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床前小几上有盏圆型的台式宫灯,晶晶光辉柔和而明亮,更显满室的静谧。

刚才,是个梦吧!

十一娘眼睛一湿,感觉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按着习惯伸出手去摸枕边的帕子。

屋子里却响起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有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很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来:“你,你醒了?”

十一娘捏着帕角的手僵了僵,这才把帕子拉了出来,擦试着眼角。

“想不想吃什么?”徐令宜望着她苍白的几乎有些透明的面庞,轻声地问道。

十一娘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柔声劝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身上那个。我让厨房给你炖了些燕窝粥,你好歹吃一点。”说着,略略拔高了声音,沉声喊着冷香。

十一娘盯徐令宜。

他的表情冷静、沉着,镇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实际上,谨哥儿出事已经有六、七天了…六、七天,是个什么概念…超过了营救的最佳时间…他是男人,曾经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让鞑子十几年来不敢踏进嘉峪关一步,听到谨哥儿的消息,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想办法救求儿子才是,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劝她吃燕窝粥…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恨意来,挥手就把他递过来的粥碗打在了地上。

“哐当!”的碎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响亮而刺耳。

徐令宜错愕地望着十一娘。

一旁的冷香更是瑟瑟发抖。

十一娘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徐令宜:“我要去找谨哥儿我不能像你一样,坐在这里等消息!”声音冷漠而疏离。

徐令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嘴角翕了翕,然后抿成了一条线。

十一娘已撩被下了床。

可能是睡得时间太长,起床的动作太猛,也可能是怀了身孕,身子骨变得虚弱,她头重脚轻,两眼冒着金星,一个趔趄,忙抓住了床头的雕花档板。

“你怎么样了?”徐令宜神色一紧,一手扶搂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肘,把她半抱在了怀里,“哪里不舒服?刘医正来过了,说你生谨哥儿的时候伤了元气,这些几固本培原,好不容易把身子骨养好了,又怀了身孕,再也轻不起折腾了,万事要小心才是…”一面说,一面和她坐到了床边。

什么叫折腾?什么才叫小心?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折不折腾,小不小心,有什么意义?

十一娘开口想驳辩,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干呕起来。

徐令宜露出紧张的神色来。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反而呕吐起来…刘医正也说,她这一胎虽然不像上一胎似的不舒服,可毕竟年纪大了,要好生修养,最忌动气动怒…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念头闪过,他不由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想帮她减轻些不适。

十一娘却越吐却厉害,最后连水都吐了出来。

徐令宜大惊失色,顾不得被十一娘打在地上的粥碗,忙让冷香去喊万三媳妇,吩咐闻声进来的琥珀:“点一支安眠香。”

琥珀慌慌应声而去,十一娘捂着干疼的胸口:“我要去找谨哥儿!”明明很大声的说,说出来却如蚊蚋般细不可闻。

“我已经让我去找了!”徐令宜知道她喜欢干净,看着床边有呕吐之物,横抱着她去了临窗的大炕,“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不敢说让她别担心的话。

“你骗我!”十一娘只觉得全身无力,灯光特别的刺眼,手搭在了眼睛上,“如果我不是怀孕,说不定还不知道谨哥儿的事…”

徐令宜接过宋妈妈递过来的薄被搭在十一娘的身上,见琥珀端了点着三支安眠香的香炉进来,微微透了口气,低声道:“全是我不对,你现在身子骨弱,先歇一会,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好不好?”

那阵昏眩已经过去,十一娘心急如焚,什么也不想听,挣扎着起来,问琥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琥珀跑着去看了西洋钟:“现在是寅时!”

“那就快天明了。”十一娘喃喃地道,徐令宜揽了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躺下说也是一样。”

十一娘拔开徐令宜的手,对琥珀道:“你去吩咐马房的给我套车,然后给我收拾些衣裳,带些干粮,跟万大显说一声,让他陪着我去趟榆林。”

琥珀含着眼泪,对徐令宜递过来的眼色装做没有看见的,哽咽着应“是”,匆匆走了出去。

徐令宜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别急,我陪着你一起去!”说着,据了她的右手,在神门穴揉了起来。

十一娘眉头紧皱:“好疼!”

“马上就好!”徐令宜亲了亲她的鬓角,“神门穴治心烦、惊悸,按一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但也能促进睡眠。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徐令宜一向把握的很准。

如果要去寻谨哥儿,身体很重要。

十一娘没有拒绝。

短暂的疼痛过后,她头昏昏的,很快睡着了──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她在心里暗暗喊糟,忘了让琥珀把那安眠香拿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有时候感觉很渴,有人喂她略有些凉冷的东西,喉咙和胸口就会如有甘泉浇灌的涸田般滋润起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喂她的人是徐令宜。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有时候会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好像夹杂着徐令宜的声音,她张了耳朵想听清楚,却只听到什么“舅舅”、“是朕大意了”之类的话,其他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每次清楚,她的鼻尖都萦绕着甜甜的安眠香味道。

是徐令宜做了手脚,让她不能去找谨哥儿!

十一娘听见自己呜呜地哭声。

徐令宜就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声音温柔又低沉,像只催眠曲,又抚挲着她的背,她就会再次昏沉沉地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有人用帕子给她擦脸,不同于以往让人想睡的暖和,这次的水有些冷。

她精神一振。

耳边传来琥珀又惊又喜的声音:“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六少爷找到了,六少爷少找了!”

十一娘奋力睁开眼睛。

琥珀满是泪水的脸庞印入她的眼帘。

“夫人,是真的,六少爷找到了…还抓了那个朵颜,李参将亲自护送六少爷回的大同…今天一大早,皇上下了旨,说六少爷找到了朵颜,是头等的大功,封了六少爷为武进伯,过几天六少爷就会随着西宁侯,哦,就是龚大人一起回燕京,还要在午门献俘呢!”

真的吗?

十一娘想问琥珀,嗓子却干干的,说不出话来,她顾盼四周,英娘、宋妈妈、冷香、含笑,甚至还有早已出府了的秋菊和雁容,都双目含泪,团团围在她身边微笑着…却没有看见徐令宜。

琥珀最知道她的心思,笑道:“雍王爷和顺王爷都来了,侯爷正陪在花厅里说话。”又道,“六少爷的事,现在恐怕燕京都传遍了,雍王爷和顺王爷就是来讨酒喝的。”

“母亲,是真的!”英娘见十一娘目露困惑,笑着点头道同,“这几天四嫂也您床前服侍,是父亲让厨房准备酒菜,四嫂这才走开的…”

这样说来,谨哥儿真的没事了!

从失踪到平安回来,还立了大功…这反差太大了。

十一娘的眼泪籁籁地落了下来。

大家看着,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窗外响起徐嗣诫焦灼的声音:“英娘,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母亲醒了。正高兴着呢!”英娘忙道,回头看见十一娘望着她,急急地解释,“您这几天昏迷不醒,父亲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四伯和相公就一直守在屋外…”

她的话音未落,又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五少奶奶,江都公主来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徐家热闹起来。

徐令宽、徐嗣谆和徐嗣诫都在外院帮着待客,五夫人和英娘则帮着十一娘在内院待客,姜氏安排酒宴、指派丫鬟们端茶倒水,妈妈们安顿跟过来的丫鬟、婆子歇息,直到禁夜时分,大家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恢复了些许的安宁。

十一娘有些站惫地倚在了临窗的大迎枕上,琥珀端了盅热气腾腾的羊奶进来:“夫人,侯爷留了王大人在小书房里说话,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只怕说不完。五夫人陪着三夫人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去了太夫人那边,给太夫人问过安,应该就要回去了。你有是累了,就先歇了吧”说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您是双身子的人,纵然有些执行不周,但也称不上失礼。”

刚刚要醒来就得了谨哥儿封了伯爷的消息,江都公主、周夫人、黄三奶奶等接踵而至,她连句细问的时间都没有,有很多不解的事正想问琥珀。闻言笑着指了炕边的锦杌:“你忙了一天,也歇一会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琥珀笑着应是,坐在了锦杌上,随手拿起炕几下装着针线的藤筐,帮着把几缕散落的线细细地捋顺,打成活结,放到藤筐里。

十一娘则问长安来:“…可听到他的消息?”

当时心里只惦记着谨哥儿,也没有顾得上问他。

“长安这次可沾了我们六少爷的光了。”琥珀笑道,“说是一直跟在六少爷的身边,抓朵颜的时候,他也在场,西宁侯说他忠义,特意帮他请功封为千户,皇上已经准了,等午门献俘以后,吏部和兵部就会有正式的公文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得改口喊长安做万千户了”然后笑道,“就是龚师傅,也跟着封了百户,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家养老了就是我们大姑爷,给龚师傅谋了这样个前程,以后在沧州,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了!”

大家都劫后余生,又有了好前程,十一娘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就了,那就好!”她笑道,“长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去见滨菊啊”又道,“她还好吧?”

就算滨菊之前不知道,她让琥珀吩咐万大显和她一起去榆林的时候,滨菊肯定知道了。

“滨菊姐姐听说六少爷不见了,长安也没有消息,哭了一天一夜。”琥珀道,“等缓过气来,就去了慈源寺,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求菩萨能保佑六少爷和长安平安无事。济宁师太知道了,就出来劝滨菊姐姐,说,六少爷是有大富贵的人,长安跟着六少爷,肯定会化险为夷的。滨菊姐姐心更诚了,不仅吃了素,还发了愿,只要六少爷和长安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她就捐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说着,她笑了起来,“昨天得了消息,滨菊姐姐喜得什么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进来给您请问,您还没有醒。说还要去慈源寺还愿,就先去了慈源寺,明天一大早再来给您问安。”

同样是母亲,十一娘自然能理解滨菊的心情。

她笑道吩咐琥珀:“你明天准备五百两银票,等滨菊来了,让她帮我带到慈源寺去,算是我给她添的香油钱。”

琥珀笑着应“好”。

十一娘问起黄小毛和刘二武来。

琥珀一听,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难道他们两人个…”

琥珀点了点头,眼角已有水光闪动:“说是走到什么七子坝的时候就…”话说到一半,又怕十一娘伤心,耸了耸鼻子,忙道,“侯爷已经派了赵管事去黄小毛和刘二武家了,各送了一千两银子,还说,以后刘家和黄家要是有子弟想进府当差,先紧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来找白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