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多法儿?”

“不许学人家的。”关莹莹又撒娇了,过一会儿又腻着声调儿道,“我也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想你。”说着抬头看陈七星一眼,脸红红的,似乎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奇怪了,以前你去采药出诊,几天十几天甚至个把月不回来,我也想起你的,不过只是偶尔记起,一会儿又忘了。这次却不同,好像就忘不了。你就像吊在我心尖子上,稍稍一忘眼,却又钻了出来,到哪里都能想着,而且很难受。尤其到后来,心里好像就空荡荡的。说实话,你要再不回来,我真要去京里找你去了。”说着她又抬头,有些羞意,又故意瞪起眼睛,“你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我的?”

“是,就是这个样子,只是我不会说。”

“哼哼!”关莹莹哼了两声,“你要敢少想我些儿,看我饶不饶你!”

“我想你,肯定多过你想我的。”陈七星双手搂着关莹莹的身子,在心底轻叫。

“对了,下次你不许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关莹莹突又想起一事,“反正你有巨鹰的,就算进京,也可以当天去当天回的。”

“啊。”陈七星这下子傻眼了,“那怎么可能,巨鹰飞得再快,这里到京中,也要一天呢。”

“那就晚上回来。”

“晚上也回不来啊,去了总要办点事吧?就算不办事,当即转头也赶不回来啊。”

“那我不管。”关莹莹不依,身子乱扭。

这叫一个不讲理啊,陈七星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其实她这么光溜溜地在怀里扭,滋味很不错,但他还有容华郡主和卫小玉,多多少少,总得给她们留出点时间吧。

不过口头上还不能跟她拗,只得点头乱应着。关莹莹便得意地笑着,而在她甜甜的笑容里,一天也就飞快过去了。

关莹莹想着陈七星能整天陪着她,其实陈七星更想,但每每抱着她的时候,却又有些出神。没办法,心结未解,前头还有一座山悬着呢。不过一时也无法可想,只是有一点儿淡淡的脉络,是从阮进的话里理出来的。

吉庆公主一家独大,肆无忌惮,百姓受不了盘剥,必然造反,天下必乱,天下乱起来,就可以取吉庆公主性命,如果杀祝五福的事情没有败露,关山越不知他真面目,到时杀了吉庆公主母子,这事也就结了。但现在还不行,关山越这一关一定要过。当然,陈七星想到,关山越现在把整个松涛宗绑在阉党马车上,若杀了吉庆公主,阉党倒台,收拾乱局,或可就势解决了关山越的事。然而这中间非常要命的一点是,他并不想关山越死,若是关山越的生死无足轻重,那么连着阉党一起扫平就是。可是不行啊,恰如投鼠忌器,这轻重可就不好拿捏了。

借吉庆公主这事,是个解决问题的机会,只是具体要怎么办,却还是没想好。

但关莹莹却似乎等不得了,这丫头先前被怀孕的话吓住,结果过了一个多月,肚子一点儿响动没有,而且身边多了凶丫头荷叶。荷叶不像关莹莹,关莹莹大小姐一个,很多话天生就传不到她耳朵里,荷叶不同啊。虽然她是关莹莹的贴身丫头,但丫头还是丫头,交际面还是广得多,听的话也多,自然也知道,不是男女睡在一起就一定马上有孩子的,好多人是要好久才有孩子呢,甚至有一辈子也没孩子的。偶尔就和关莹莹说起这事,关莹莹一想有理,就跟陈七星说,她想爹爹了,反正肚子也没大,要不偷偷去见爹爹,只不叫吉庆公主的人知道就好。

这把陈七星愁得啊,只好又想尽了办法来又哄又骗,勉强哄住了。这丫头健忘,一转头又念叨起来,把陈七星弄得头大如斗。

吉庆公主在掌控朝堂后,又开始清洗军中和地方政权。这个难度大点儿,进展也慢,而且集中在官场争斗,暂时对百姓影响不大,也就没多少动乱,这也让陈七星发愁。陈七星只好指示尸灵子,在各州布点,积蓄力量,时机一旦成熟,便在整个天魄帝国二十一州齐齐发动,弄一个天下尽反,一举掀翻吉庆公主。又指示卫小玉几个扩军,至少先扩充十万人,另抽调三千精锐先行进入赤虎关,由唐之响带队,在关内隐藏起来。老亲王的产业可不仅是在关外,关内也有,田庄十好几处,分散隐蔽,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天下大乱,造起反来,打败各州郡兵容易,但赤虎关难过,驻守赤虎关的本有两万禁军,情形一不对,肯定还会增兵。虽然装备最精良的禁军其实战力不强,但加上赤虎关奇险,想打进去可也没那么容易。有这三千精锐做暗子,关键时候或许有用,另外还有西番九姓,也算是一枚大暗子,不过那要禁军挡不住,调西军进京才用得上。其实要杀吉庆公主,陈七星自己就可以,问题是要借势解开关山越这个结,具体的方法还是想不到,只能暂时按着这个路子布线。

消息传递,陈七星都是通过尸灵子,关莹莹全然不知。这丫头由少女变成了少妇,却是玩心更重,而且陈七星由师弟变成了丈夫,大玩具变成了大大玩具,直接可以玩到床上去了,当然也就更好玩了。每天小日子过得甜滋滋的,如果关山越在边上,这丫头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关山越不在,这丫头便有些唠叨。她唠叨过就算,头痛的是陈七星,撒娇撒赖的,得哄,得骗,就怕关莹莹一怒,硬要骑鹰去京中见关山越,那就完蛋了。

当然,在哄关莹莹的过程中,或者在哄好了之后,自也有一番甜蜜,算得上是痛并快乐着,不过还是盼着吉庆公主加劲儿疯狂起来,早点儿把天下弄乱了,早点儿解决这件事,只是看上去遥遥无期啊。

这天收到鹰大传来的消息,关山越突然离京。从朝中得到的消息是,相州出了件事。相州下面的白马郡太守彭操居然杀了税监司驻白马郡的税监,闹出了轩然大波。现在正是吉庆公主最当红的时候,税监司的税监可都是她从通政司里派下去的呢,都是她的心腹,这彭操这会儿居然敢杀了吉庆公主的人,胆子太大了。而最重要的是,税监是通政司直辖的,不归地方政府管,别说彭操只是一郡太守,他就是相州牧,也最多是上本弹斥,而没有拿问的权力,更别说操刀砍头了。

越权而把正当红的吉庆公主的心腹给杀了,这事想不轰动都难。消息传出,整个天魄帝国的眼光几乎全盯上了这件事。

这是公然打吉庆公主的脸啊,吉庆公主会怎么处理?彭操当然越权了,但彭操如此不顾一切,必然有他不顾一切的理由。其实用脚后跟也猜得到,必然是那个税监做得太过了。各地税监因为独立于地方政权之外,本就肆无忌惮,民愤极大,白马郡这税监逼得彭操乌纱、性命全都不要了,可想而知是到了个什么程度。这样的家伙杀了,天下百姓必然是齐声叫好的,可这是打吉庆公主的脸啊,吉庆公主要怎么办?

陈七星立马就感觉到,这是个机会,天下瞩目啊,吉庆公主应对只要稍稍有点儿不对,这事就闹大了。

但关山越去凑什么热闹呢?陈七星稍稍一想,大体也明白了。吉庆公主虽然一手遮天,肆无忌惮,但其实也还是有所顾忌的,尤其是这种天下瞩目的大事,还是没敢由着性子来。彭操当然是要带进京审问的,但她若出动通政司的人,民意必然对她不利,而关山越不同,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关山越现在也算是她的人,但关山越这国师的帽子终究是皇帝给戴上的,名义上至少说得过去,所以让关山越去缉拿彭操进京,或者说监督那些缉拿彭操进京的人。

“师父过去了,这事就不太好弄。”陈七星有些挠头,不过还是让尸灵子立马传信,京中通过血影,相州通过老亲王布下的点,先把事情彻底弄清楚再说。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白马郡税监司的这名税监姓冯,这位冯公公来头极大,是通政司大太监冯元一的亲侄子,而冯元一正是吉庆公主最亲信的几个大太监之一,税监司本就独立于各地方政权之外,这位冯公公有了冯元一这个叔叔,更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真正的横行不法,百无禁忌。

那么这位冯公公到底做了什么呢?是受了一个术士的骗,那术士告诉冯公公,以九十九个纯阳童男的人心为药引,炼出的仙丹,可以让冯公公的阳物重新再长出来。冯公公权势滔天,敛钱无数,身边美女也无数,就少了下面那一点儿,总是不美。这术士的谎言正好就打在他心里,还真就信了,让那术士挑丁九十九个童男帮他炼丹。丹没炼成,事情却泄露了出去,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偏生冯公公自负靠山硬,放出狂言,谁也动不了他,丹还要炼,药还要吃。而太守彭操却是清流一党,且属于清流中的极品,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那种,知道冯公公说得不假,即便禀报上去,也动不了冯公公,最多换个地方当税监,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彭操臭脾气一上来,还就不信了,于是亲自带人抓了冯公公,然后亲自操刀,一刀就砍下了冯公公的脑袋,然后自己摘了乌纱到州牧府自首。

彭操脾气臭,但确实是清官,杀冯公公又是民心所向,他这一自首,首先白马郡百姓不干了,然后整个相州轰动了,无数老百姓拥进相州城,要相州牧放了彭操,不但要官复原职,还要加官晋爵。相州牧却是阉党,本来是恼极了彭操的,这百姓一多,可又怕了,只好往上报。吉庆公主权力欲强,人可不傻,也知道这事扎手,不处理当然不行。先不说忠心耿耿的冯元一哭哭啼啼呢,冯公公可是她的人,彭操说杀了就杀了,眼里还有她吉庆公主吗?若人人都像彭操这样,她也就不要玩了,躲回公主府绣花算了;可要说大发雷霆立马下令抓了彭操一刀斩了,她也知道行不通,非激起民变不可。所以才想了变通的法子,i上关山越这国师去相州,安抚民心,查奸揪凶。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尤其让关山越去相州这事,和陈七星猜的基本相同。

事情清楚了,确实是个机会,如果关山越不凑在中间,弄点儿手段,完全可以激起民变,又是万众瞩目的大事,真要把火点着了,闹起来的还不止是相州百姓,整个天下都有可能乱起来。

“但师父去了,这事麻烦啊。”陈七星想了想。想不通透,先不管,让尸灵子传信,各地的点都煽风点火,把这事炒得越大越好,同时紧紧盯着相州,看事情的进展,不过在关莹莹面前他是一点消息没透。他要就中下手,又碍着关山越,若是关莹莹知道了,就更不好下手了。

消息一日数传,关山越到了相州。就关山越本人来说,他肯定是站在彭操一方的,若易地而处他是白马郡太守,只怕也会跟彭操一样,但现在他是国师,来相州暗里虽是受吉庆公主委托,明里则是有朝廷旨意的。朝廷的任务也是要完成的,必须要带彭操进京,即便冯公公该受千刀万剐,不该他彭操剐啊.彭操没这权力,所以他虽同情彭操,还是想要带彭操进京。可相州百姓不干啊,一听说朝中来人,不是他们想的给彭操加官晋爵而是要带彭操进京,顿时就闹起来了。但凡知道消息的都往相州城拥来,誓要阻止关山越带走彭操,一时间就僵持住了,关山越只好再写了奏章向朝廷请命。而拥进相州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而在老亲王遍布天下的网点有意煽风点火下,关注这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南都城里自然也议论开了。幸好天热,关莹莹主仆没出去,还不知道消息。

这夜关莹莹睡熟了,陈七星悄悄起床,让尸灵子把最新的消息汇总过来。

相州还在僵持之中,拥进相州的百姓越来越多,不过相州牧也调集了大批军队,只是不敢强行驱散百姓,关山越也不敢强行带彭操走。

朝中最新的消息,吉庆公主态度强硬,朝廷的脸面或者说她的脸面必须维护,彭操一定要带进京,必须严惩。

卫小玉那边的消息,新军十万,正在加紧操练。挑选的大多是上次跟着打过光州的青壮,而且借上次的机会积攒了大量兵甲,所以兵甲不缺。十万新军不说与精锐西军硬撼,打打一般的郡兵小菜一碟,即便对上禁军,一对一的情况下也可稳胜,一对二也不怕。

老亲王各店铺网点传来的消息,消息放得广,天下关注的百姓极多,酒店、茶肆之中,大抵在议论这事,而且各地都联系了不少心怀不满的江湖豪客。相州这事只要一爆发,星星之火,即刻燎原。

综合各方面消息,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如果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再想等到这样的好机会,可就有些难了。真要等吉庆公主慢慢地祸乱天下,到百姓忍不住大造反,那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呢。陈七星等得起,关莹莹等不起啊。真要等到半年,尤其到过年那会儿关莹莹肚子还没大,那可真哄不住了。

陈七星在院中走来走去,迟疑难决,直到东方微明,这才下定决心,召来尸灵子。

“传令,让血影毒杀彭操,要小心,不可露了风声。”尸灵子接令,即刻传下令去。

看着巨鹰远去,陈七星低声叫道:“师父,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坑你,但你恰逢其会,而我真的是等不起了。”

回房,关莹莹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腻声道:“怎么就起来了,再睡会儿吧。”

陈七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你睡吧。”

关莹莹却趁势攀住了他脖子:“陪我睡嘛。”整个人钻进陈七星怀里,小狗一样地乱钻。

陈七星只好抱着她躺下,早间天气凉爽,最好睡觉。不多会儿关莹莹便睡熟了,鼻息细细,香气微闻。她不用香粉,却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陈七星三个女人中,以她身上的香味最好闻。容华郡主、卫小玉也都是好女子,但人的体味与人的心事有很大关联。心事越单纯的,体味也就越清纯。关莹莹心事浅,很多时候甚至是没心没肺的,心中无忧,体自清香。

奇怪的是,陈七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不过他可以肯定,如果关莹莹也有狼鼻子,闻着他的气味一定是臭的。

搂着关莹莹香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陈七星却是了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