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都走了。小真回忆着小袁老师说的地址,决定去一趟馄饨店。

馄饨店离学校很近,他走了一条街就到了。他推开门时,发现店里已经坐了六成客人。

“小真??”柜台后的罗清溪惊喜地叫道,“你终于来了。”

刘星泉的母亲罗清溪比起上次见面气色好了很多。原本被忧伤笼罩的脸如今显得很红润。

她将菜单递给小真,让小真选。小真随便选了两个馅。

很快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了上来,小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立刻就被这鲜软多汁的馄饨馅给征服了。这是蔬菜与鲜肉的完美融合,香滑的滋味刺激着舌头上每一个味蕾。

小真闭上眼睛,他能感到店里其他客人的浅层意识,那是被美味征服的愉悦。他很喜欢品尝接收这种情绪,他无形的触角在空气中舒展,尽情地将欢愉传递给他。小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好吃吗?”罗清溪问他。

他抬起头,眼前的美丽女性正关切地看着他。

“好吃,非常好吃。”小真答道。他承认,他宿主的母亲安媛至少在馄饨上是完败了。从可怕的黑暗营养蔬菜汁来合理推测,在料理这方面,安媛肯定是要惨败,完全不值得期待。

“那就好。”罗清溪笑了。

“好吃。刘星泉真是有福气。”

“那以后你就常来。”罗清溪坐下说,“以前你吵着要在我家吃馄饨,阿姨都还记得呢。”

以前还有这样的事吗?小真咀嚼着馄饨想。他宿主的记忆空空荡荡,没有留给他任何信息。但他感到有一股暖意在心中化开,那是一种温暖的快乐,那是来自宿主遗留下的肉体记忆。

“星泉这孩子真是,都没和我说你今天要来。”罗清溪说,“你来了阿姨真开心。以后你只要想吃就到阿姨这里来吃饭。不仅仅是馄饨,这里还有其他饭菜。只要你来,阿姨就做给你吃。”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小真点点头。

罗清溪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小真觉得她的手轻柔如风,就像一片落叶从他的头顶拂过。她的目光柔软温暖,如同静静的温润烛火。

小真下意识地去捕捉她的浅层意识。但是除了“见到颜真真开心”这个信息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离开馄饨店后,他意外地遇到了猫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小真问猫先生,“莫非是来接我回家吗?”

猫先生用着你自作多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小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女生,“这人是你班上的同学吧。”

“是的,那是我们班的宋佳蕊。”小真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班上那群男生心中公认的班花。”

“你感觉不出来吗?”

小真皱眉,他的感知力其实很强。但经过数月相处,他知道猫先生的感知力远胜于他和斑船长,可以说是强到可怕的地步,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猫先生才能被监督之眼雇佣。在他的感知下,宋佳蕊并没有什么异常。“宋佳蕊怎么了?”

“你闻不出她身上的味吗?”

“什么?”

“那是死亡的**之味。”猫先生说,“她快死了。”

第51章 因果

她快死了。

罗清溪偷偷地看着她前侧座位的一个空位。这个座位原本坐着一个女生,但已有两周没来上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生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

这是罗清溪第二次即将直面同学的离去。

第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丁沐理,在初中时突然失去了踪影。

第二位,就是这个女生白晓雨。她是罗清溪的高中同班同学,并非是罗清溪关系密切的好友。但她是班上一直都引人注目的姑娘。她活泼开朗,尤其擅长唱歌,每次学校联欢活动必有她的独唱。

所有人都知道白晓雨准备报考音乐学院,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歌手。同学们也相信她可以。她皮肤微褐脸蛋俏丽,天生有副好嗓子,甚至有个“小谭筠”的外号。

“医生说白晓雨得了很重的绝症。”这个消息在班级之间传播。同学们之间小心翼翼地说着这个消息,同情与忧虑似波纹般散开。

“怎么会呢?前面明明还好好的,能治好吗?”

“她爹妈快急疯了,现在她已经住院了。”

“我舅妈就在三院,她说白晓雨怕是……”一个女生露出忧伤的神情,摇了摇头。

死亡的恐惧在他们的眼中交换。

他们已经是完全能够理解生命逝去这个意义的年纪了。尤其对象还是活生生的,一个身边的女孩。

而后,班主任在班会上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

“现在白晓雨需要静养。我可以理解大家想要一起去看望她的心情,但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见那么多人。”

而后老师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大家在一本笔记本上写上给白晓雨的话,由学生代表去医院探望。

到了下午,笔记本便开始在班级传递。传到罗清溪手中时,这本本子已经被写了一大半。她翻开前页,大多写满了同学们的祝福“一定要好起来!!”“我们等你回来!!”“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又翻了几页,找到了颜岸写的话。他写的是:这学期联欢会上你的歌单,我想先预定一首《星光下的飞行》。

《星光下的飞行》是谭筠的成名曲之一。罗清溪暗想,白晓雨也是谭筠的忠实歌迷。也许像颜岸这样面对病人轻描淡写不提病情,才是最合适的吧。

到了第二天,老师指定了颜岸与罗清溪做学生代表,并把这本满载着班上同学祝福的笔记本交给了他们。

“我跟白晓雨家长都说过了,你们明天直接过去就行了。”

为了这个任务,老师特意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让他们早上出来后直接去医院看望白晓雨。

那天罗清溪出来的很早,她和颜岸约好了在公交车站碰头。

这是一个充满雾气的清晨,路边的花圃被露水所浸润,梧桐树下萌发了新的蘑菇群,一切都透着清爽而新生的气息。可她的同学即将不久于人世。

罗清溪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背包,里面的笔记本是班上同学的心意,高中同窗的情谊。她不知道见到白晓雨后该说什么,任何言词在病痛面前似乎都是轻描淡写的浮尘。

她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白晓雨的歌声,她的声音甜美而稚嫩,技巧尚有欠缺却富有激情。她喜欢她唱歌的样子。

这学期的联欢会,真的还能看见白晓雨再度歌唱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鼻子发酸。

一个身影从雾气浓重的街角出现,它动作敏捷而流畅。罗清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后她看清了它。那是一只猫。

这只猫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但在靠近时突然停了下来。它注视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芒。

“你是谁?”

罗清溪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问候。这并非是声音,而是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意志。清晰而又不带任何情感。她下意识地左右观望,没有任何路人在街上。

“你是谁?”这个语句再度在脑海中出现。罗清溪突然意识到,这是眼前的猫在问她话。

这……不可能。

就算是高中生,罗清溪也早就过了幻想的年龄。猫绝不可能说话。这不可能。可脑中的问话是真实而明确的。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猫,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只美丽的猫,它的金色眼眸就像是火焰中最纯净的颜色,它的皮毛光滑而富有光泽。它注视着她,罗清溪竟然觉得它看起来英俊而肃穆。

“你在触碰你不该碰的禁忌……”猫显得有些困惑,“你是怎么搞的?”

猫在她脑海里这么说。她虽然懂每个词的意思,但却完全不懂它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醒吗?还是说她只是在一场梦中。但她能闻到空气中泥土与露水的味道,她闻到墙后楼上居民窗里飘出的早饭香气,这些气味是鲜明而真实的。她没有在做梦。

“你……”

“猫先生!你怎么在和人类说话?”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男孩跨出浓雾,出现在猫的身后。在看清他的脸后,罗清溪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颜岸?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但她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眼前的少年明显比颜岸小上几岁,他的容颜更加柔和却神情冷淡。他就像是颜岸过去成长中的一个影子,添加了其他的元素,更加年幼而让人不安。

“你是……”酷似颜岸的少年转过头,疑惑地注视着她。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罗清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她的手在发抖。眼前的一人一猫正在模糊,连她的意识都开始变得粘稠。

一只手拍上罗清溪的肩膀,罗清溪转头,颜岸正站在她身后。

颜岸问:“你在发什么呆?”

“我……”罗清溪说,“我在看一只猫。”她转过身,街角空空荡荡,惟有雾气。

“什么猫?”颜岸说,“什么都没有啊。”

“猫旁还有个人。”她皱起眉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一切,但他们的面貌都像这雾气一样模糊不清,逐渐在她的认知中消失。只过了片刻,她便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发呆。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颜岸说,他的嘴角上翘。

“才没有!”罗清溪反驳,她又看了一眼颜岸,颜岸有着漂亮的唇形,一上翘就会让人觉得很温暖。

他们两人朝车站走去。他们在车站公共座椅坐下,罗清溪整理着手中的鲜花束,这是她刚从鲜花店里拿的。老师前面就预定好了的鲜花,也代表着班上同学的心意。颜岸则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奥数辅导书翻看了起来。

“你还真是争分夺秒啊。”

“临时抱佛脚而已。”颜岸回答,“我就要考试了。”颜岸口中的考试是奥数比赛。因为难度大,年级里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并不多。罗清溪知道颜岸参加这个比赛的理由,学校每年都有几个免试报送T大的名额,只要颜岸能在这次奥数比赛中拿到好名次,他就有竞争报送T大的资格。

鬼才信他是临时抱佛脚。罗清溪歪着脑袋端详着鲜花束,在再三端详一番后,她发现她忘了将卡片放进去。于是她将背包打开,拿出卡片和笔,将背包搁在身旁,她开始在卡片上写祝福语。

“祝早日康复”这种话语对于绝症患者来说也只是无奈的安慰,她想。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白晓雨能平安无事啊。

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颜岸和罗清溪上了公交车。车上人很多,一上车他们就被挤散了,坐了几站路后,颜岸挤到罗清溪身边。罗清溪正全神贯注地保护手中的鲜花。

“这些花可不能压坏了。”她说。

“罗清溪,你的包呢?”

罗清溪愣住了,她摸了摸肩膀,原先背着的包全无踪影。

“……”

“包呢?”

“我忘在公交车站了!”她喊道,“那个笔记本还在包里!!”

他们俩立刻就在最近站下了车。这时早上高峰期根本就打不到半辆车。颜岸对罗清溪说,他的自行车上次做家教时正好把自行车停在附近。他现在就骑车回去拿包。

“别急!”颜岸说,“我就去拿。”

颜岸骑着车消失在街口。罗清溪则跑到了街对面,焦急地等待返程公交车。

时间过得任何时候都要慢,她等了十来分钟,才等来一班公交车。她坐上公交,祈祷她的背包平安无事,那里面放着班上同学的心意,她必须要将它送到白晓雨的手中。

离他们的出发点越近,她就越惶恐不安。如果有人把她的背包拿走了呢?如果颜岸骑回去找不到背包呢?如果他们今天把这事搞砸了呢?

她的手上冒着虚汗,车外的景色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色块轮廓,她只想快点回去见到颜岸。也许见到他,所有的不安都只会证明是虚惊一场。

只要能见到他。

一只绿翼小鸟在车窗外飞过。

不知何时,街边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在拐进他们出发时的街道时,她看见了街上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几个交通警察站在街道上,示意着公交车改道,一辆救护车尖叫着从公交车后方驶了过来。

“车祸!!”“这里刚发生了一起车祸!!!”乘客们嚷嚷道。

罗清溪茫然地从公交车上走下。人们围着马路中心,那里离他们出发的车站不远。她看见一辆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倒在路边。绿翼小鸟在人群之上盘旋不停地鸣叫。

她什么都没想,挤进了人群。交通警察正在维持秩序。几个路人在惋惜不已,“还是个学生啊,太惨了。”“怎么就撞上了。”

她看见了颜岸。他倒在血泊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臂正紧紧地抱着她的背包。

晚上,罗清溪坐在窗前。

颜岸被医生宣判了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颜岸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她不想离开医院,她的父母硬把她拉了回来。

是我害了他,她想。

她不敢去回想颜岸父母脸上的神情。

如果我没有放下背包去写卡片。

如果我能更小心点。

不,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

如果白晓雨她没有生病。

那么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

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

她不停地哭泣着,为了已经死去的颜岸,为了尚未见到的白晓雨。在悔恨与哀伤的泪水中,她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像往常一样的一天。

罗清溪吃完了早餐,背起书包去上学。

这是新的一天,远处的阳光在云彩边际和树梢闪耀。就和任何一个晴朗天一样。

她走进教室,白晓雨正坐在前侧的位置上,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像往常一样哼着谭筠的歌。

颜岸正埋头看他的辅导书。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这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

是的,这才是她应有的生活。

罗清溪下意识地抓住了她胸前的吊坠,在她的指缝间,木牌上细密的花纹在轻微地游动,如同波浪般涌动。

瞬息后,纵横交错的纹路上只留下了一朵银色的花。

第52章 涌动

小真其实并不了解宋佳蕊。

他与宋佳蕊不是很熟,他知道她是班上所有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小真这么定义“女神”这个特定环境下的人类名词——大家都渴望与之繁衍后代的对象。

只不过在小真眼里,他觉得宋佳蕊并不是合格的繁衍交配对象。

从体质来看,她太过虚弱。以他的标准来说,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类都是柔弱的,宋佳蕊完全低于普通标准。

甚至低于健康线。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观测是属于高高在上地只把人类当成了只知道交配与吃的小白鼠般的可笑。宋佳蕊作为一个智人女性,是高等智慧生物,自然有其他更加有意义的地方。

现在猫先生说她快死了。

小真又重新观察了一下她。她的脸色苍白,柔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但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转,她的气息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你确定?我没感觉到她的生命体征有异常。”

猫先生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宋佳蕊的行动完全停滞了,猫先生像是关掉了她身上的某个开关。这是噬心魔的能力。小真曾经在任安之的表演现场对人群大规模使用过一次。如果可以,小真绝不想在公开场合再使用第二次。

此刻的宋佳蕊就像凝滞在某个时间切片之中。一动不动,僵直地保持着自己即将迈出步伐的瞬间。

小真伸出手指触碰她的额头。

猫先生正在把它的感应与他联结。小真如果用触角强行探查宋佳蕊体内状态会给她带来巨大痛苦,而猫先生将它更为强大的感应力叠加了上来,这样能将对宋佳蕊的伤害减到最低。

在触碰到宋佳蕊的那一刻,小真就察觉到了强力的抵触。根据小真的经验,这并非是人类自有的保护机制,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在抵抗探查。猫先生的精神力涌了上来,它就像是汹涌的潮水,瞬间冲破了那道屏障。

一片片场景碎片在虚空中漂浮,那是宋佳蕊的记忆。那些记忆就像褪色的相片,它们正被无边无际的黑雾所侵蚀。

黑雾延生出无数黑色细线在记忆碎片上蔓延,亦或是化为一体。一道银色的光拉住了小真的精神力,他看见了猫先生想为他展示的一切:

无数蔓生的触须侵入了宋佳蕊的大脑,刺入她的血肉。异物在吞噬着少女,缓慢地食用她。这并非是像噬心魔这样力求与宿主同存的寄生物,而是真正的猎食者在毫不留情地榨取宿主生命力。

小真端详着那个异物,然后说:“这是伊泽尔异形。”

“是的。它已经吃了三分之一了。”

“还没到它孵化的时候。”小真皱眉,“它隐藏得太好了,连我的精神力一开始都没发现异常。”

“颜真!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从天而降。

小真将感应力撤出了宋佳蕊的大脑。李老师,这位不知何时路经此地的数学老师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你在对女同学干什么?”

“她的额头上有个虫子,我帮她打掉。”小真不动声色地回答,笑着问宋佳蕊,“对吧。”

(说是。)

宋佳蕊已被解除了停滞,她点点头说颜真说的没错。

李老师一脸怀疑地看向小真,又看向宋佳蕊,“你没事吧。”

“没事。”宋佳蕊摇摇头。

宋佳蕊走后,李老师对着小真叨叨了一番,他还是怀疑小真在欺负女同学,一脸我要执行正义的神情又训导了他几句方才放人。

***********

宋佳蕊的事非常严重。

严重到如果放在银河文明区域,整个星系都会可能被封锁。

她看起来并无异常,神智正常。可小真心里清楚,这姑娘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而且这将不仅仅是宋佳蕊一个人的事。

“能把伊泽尔异形给去除吗?”

“你也看到了,它已经吞噬了她大脑的三分之一。它已和她的神经组织融合。去除了这玩意儿,宋佳蕊也会死。”

“等它孵化后,它就会占据宋佳蕊的身体进行播种,那时候就不是宋佳蕊一个人的问题了。”小真说,“而最大的问题是,你能保证这里只有一只伊泽尔异形吗?”

“当然不能。”

小真知道它的危险性。伊泽尔异形可谓是银河所有智慧生物的大敌,它的传说伴随着死寂与毁灭。它与小真先前在织夜星吃饭时遇到的赤眼猎螳完全不一样,同样都是寄生在生物体内孵化,这种突然出现在乱离星区的危险物种,据不完全统计就至少直接导致了数十个文明种族的灭绝。

猫先生说:“你应该庆幸,幸好有我提前发现了一只。”

“为什么这里会有伊泽尔异形!!!”

“这里都有三个噬心魔了,还有一个未公开的漩涡。”猫先生显得很冷静,“你觉得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

小真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道:“你有办法救她吗?”

“我救不了。”

****

宋佳蕊站在楼下,她的家在四楼,灯还没亮。

她的父母还没有回家。

宋佳蕊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西沉。她转身折入了另一条道,连续穿过三栋住宅楼。她试探着在楼下喊了一声:“白连连?”

一个小姑娘的脑袋从阳台上探出来,“我在。我妈烧了菜饭,要不要一起来吃。”

宋佳蕊点点头。

宋佳蕊和白连连一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念了中学后虽然不是一个班,但她们依然是贴心的闺蜜。

白连连和她妈住在二楼的一室户。房间狭小拥挤,却很温馨。

白连连妈妈将一锅香喷喷的菜饭端了出来。她给宋佳蕊盛了满满一大碗,又给她加了一根红烧鸡腿。

“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宋佳蕊的嘴被填得满满的,她不住地点头。

白连连妈妈看到她这副样子不觉笑了,“喜欢就多吃点。”

“别拍我妈马屁。”白连连笑道:“这种菜饭,你妈妈也会做。”

宋佳蕊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她才不会。”

吃完晚饭,宋佳蕊去了白连连的房间。说是白连连的房间,其实只是用一道帘子隔开的小空间,一张小床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宋佳蕊躺在白连连的床上,她说:“我真羡慕你和你妈妈。”

“你真会找地方休息。”

“我的头有点晕。”宋佳蕊说,她的头在轻微地抽痛。最近她常常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重物给压着。

“你的头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爸妈没带你去医院看病吗?”

宋佳蕊摇头,“我不说,他们根本不会注意我身体不舒服。”

“你告诉你爸妈吧。”

“我真没事。”

“你的爸妈是爱你的。”白连连挤在她旁边说。

宋佳蕊低声说:“不,他们恨我。”

“没有恨自己孩子的父母。”

“他们恨我。我知道。”宋佳蕊说,“我一直都知道。”

“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只是在尽义务而已。”宋佳蕊轻声叹息,“都是我的错。”

“那不是你的错!”白连连大声说。

“我一直在想,如果死的是我,不是我妹妹就好了。”

“别瞎说。”

我并没有在瞎说。

宋佳蕊并不是独生女儿,她原本有个妹妹。一年前妹妹去世,母亲将妹妹之死迁怒到了她身上。而父亲,他也是一直更疼爱妹妹。自那之后,宋佳蕊便与父母越发疏离。

她永远记得在太平间里,母亲抱着妹妹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走的是你??”

“都是我的错。”宋佳蕊说,“我没照顾好妹妹。”

“这是意外。”

宋佳蕊转了个身:“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妈妈看你的眼神,我真羡慕。”

“你羡慕啥啊。”

“白连连,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连连呵呵笑道:“你要和我交换看看吗?当个从小被人戳脊梁骨的私生女?”

“你要试试看?只要在这里说出白晓雨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会皱眉头,他们就是这么嫌弃我妈白晓雨。我从小就被人看不起,从小就莫名其妙低人一等,还要被迫听一帮脑子进水的智障用最难听最下流的话编排我妈。”白连连看着宋佳蕊,“你想尝试这种生活吗?”

“抱歉。”宋佳蕊挪动嘴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道歉。”白连连在床上舒展身体,“我早就想开了。人是没有办法选择父母的。就像我必须接受我是个私生女的事实,他们也总归是你的父母。”

宋佳蕊陷入了沉默。她听着白连连在耳边缓慢地呼吸,看着她充满野性的眼睛,然后她听到白连连说:“如果我有钱就好了。”

“如果我有钱,我就能让妈妈不用再到夜总会唱歌,不用再被人戳脊梁骨。我要离开这里。带着我的妈妈,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新地方,买一栋大房子,让她过上好日子。”白连连轻声说,“谁也不知道我们去了哪儿。我们也不用听他们的闲话。”

“如果我有钱。”宋佳蕊说,“我就能离开父母。从他们眼前消失,他们能重新开始新生活。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一个人自由自在。”

“可我们没钱。”白连连闭上眼睛,“并不是人人都是魏晶靖大小姐。”

“这不一样。”宋佳蕊坐起来,她的语气非常坚定,她说:

“我们有未来,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第53章 孵化

未来。这个词对于两个中学生来说即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意味着幻想明亮的美好前景。

宋佳蕊对未来并没有明确的打算,她模糊的概念里,未来意味着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宽裕的金钱,美丽的衣衫,所有好吃的美味,还有更多的朋友。

而这一切要等到她工作赚钱以后。

“我们离工作还很远呢。”白连连说,对于她们这个年龄的姑娘来说,连大学都是一件遥远的事。

宋佳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给白连连看。

白连连接过念出了名片上的字:“鸿意娱乐,明星制作人Tony。”她疑惑地抬起脸,“这是?”

“是路上遇到的一个人塞给我的,他说我的条件很好,请我到他们公司面试。”

“这是……星探?”

宋佳蕊点点头,“他说让我先去面试。”

“星探!你竟然遇到了星探。”白连连兴奋地嚷嚷道,“你这是要做明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