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熟系又陌生的世界。

最后,它终于在成簇的星星漩涡中抵达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它飞到了绿荫葱葱的校园树林间,两个年轻人正在小路上散步。

那个小姑娘,更为年少的安媛,抬起头,她好奇地注视着它,她说:“颜岸,这是什么鸟啊?”

颜岸,他抬头望向它,眼中写满了困惑。

不是那个一次次死去的少年,这才是刘星泉认识的颜岸,他此时正值青春年少,眉宇之间是年轻人的青涩气息。

但它来得太早了,这不是它应当抵达的时间。

它应该前去更迟一些,跨度更大的时间段。

绿色小鸟扇动翅膀。

它看见一个年轻人倒在公路上,细细的雨滴自天空飘撒,就像是他的泪水。

魏鸿卓叔叔将他带到了医院。

“你是谁?”“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年轻人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像迷途小羊般不安地望着四周。

它来得太早了,这不是它应当抵达的时间。

它应该前去更迟一些,跨度更大的时间段。

绿色小鸟扇动翅膀。

它在多如繁星般的鸟群中飞舞,它们在它的身后放声歌唱。

它看见了自己,他正在窗前埋头写字。那个自闭,自卑,傲慢又有过分自尊心的自己。以为自己被朋友抛弃的自己。鸟群嘈杂的歌声终于吸引他些许的注意力。它蹦到窗台上,歪着脑袋蔑视地看着自己。而后它真正的妈妈出现了,她的目光温柔如水。

那是我的妈妈。

这就是我应当抵达的世界。

绿色小鸟犹如归家般快乐鸣唱。

但它来得太迟了,这不是它应当抵达的时间。

它应该前去更早一些,跨度更小的时间段。

在那个暑假,在他的朋友颜真陷入昏迷之前,那里才是它旅行的真正追寻之处。它将会重新观测这一段已经忘却的记忆。

绿色的羽翼在背后舒展,流线型的翼翅划出了优美的弧度。它拥抱着引力腾空而起。

它是观测者。

这是终点亦是起点。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他有一个名为颜真的朋友。

第406章 初见

这是故事的开头。

这是我和一个人类男孩的故事。

当麻烦发生时, 我正在清洁我的藏品。

具体来说,就是杀飘荡在从各个量子协议中爬出的游荡趣爬虫,它们是破坏我藏品的可恶害虫。这是崩溃时代残留的不受控制的白噪音, 时不时冒出来侵害感染我的珍品。

比方说, 我眼前的藏品——一个来自于河外星系的吞噬生物伊泽尔异形,一个分节点, 正完好地蜷缩在我的试验瓶内。

这只异形在过去的一百个星历年时间单位内毁灭了至少四百多个文明行星。

考虑到伊泽尔异形在进化序列上的特殊性, 我正打算给这个伊泽尔异形一个显眼的中心展示位——活跃于砂砾时代的巴列水晶粉尘龙(已灭绝)的旁边,它将会有非常闪亮的电子微粒子气泡作为衬托。但是这伊泽尔异形对我的安排显然不太满意,在它连续毁了我五个收藏品后, 我用刀将它切割成碎末, 然后又将它拼了起来。

这个伊泽尔异形终于想起来它还有尖叫求饶这个选项,由于我已经损毁了三个伊泽尔异形分节点, 这是唯一剩下的孤品。为了避免不当心弄坏(毕竟抓捕一个完好的伊泽尔异形分节点非常麻烦),我干脆把它做成了冻干。

瓶子里的伊泽尔异形冻干看起来老实多了, 至少它不会再去疯狂寄生或者破坏我的其他藏品。

但清洁工作并不让人愉快。

因为到处乱爬的爬趣虫实在是太麻烦了。

爬趣虫是一种该死的概率生物。就普通意义上来说, 它们是不存在的。它们的起源得归于某些科学家不靠谱的科学实验,盲目增加概率却没有善后的步骤,导致这些概率爬虫像是霉菌到处滋生。它们会腐蚀我的藏品,把它们啃得乱七八糟彻底烂掉。

最麻烦的是一旦感知到危险, 这些爬趣虫就会通过量子协议躲进位形空间,跑得无影无踪。它们的出现也只是依托于概率。我不得不将智能黏土技工调整为全时间监控, 只希望它们能把所有的爬趣虫清理干净。

等到将清扫事项设定完毕, 我注意到监控器上显出了一个奇怪的信号。

监视器显示银河某个边缘星球上某条世界线上出现了一个错误奇点提示,这似乎和已经散落的未满之杯碎块有关。我的第一反应是大概又是黑盒会在搞什么事。

这时我的另一个分区化身正在为了清剿黑盒会而忙碌。大多时候而言,寻找黑盒会就像是抓捕一个不存在的影子。这群疯子比爬趣虫更加飘忽不定,相比起麻烦的概率生物, 他们才是最难祛除的病菌。

不过我并不想听分区关于黑盒会的那些牢骚,在我看来预测看不见的影子又在计划搞什么事等于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调出了一个控制板,这个奇点错误提示让我有些在意。

一个彼方链路网关浮现在虚空中,在它的内部闪烁着密集的节点,这些节点彼此交错,联结聚合,螺旋翻滚。它们连接着犹如星河般的物理虚拟高速通道,可以在转瞬之间实现跨维度跳转。

我的视野中铺陈着一道道繁复的数学模型,刚才的错误引发了各种奇怪的引力和电子流,就算是我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破译其原因。我的眼界被各种不断闪烁的抽象色彩语言所充斥,完全运行计算至少需要三千个时间单位。当我准备中止时,突然一股铁钳般的力量紧紧束缚住了我。

强大的光骤然刺破了我的视界。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来不及做任何反制措施,我在转瞬间被卷入了高速通道。

……

……

等我恢复思维序列的时候,我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就是我受了重伤。

第二,我被彼方链路网关弹到了一个边缘星球的某个角落。正是方才监视星图上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具体来说,这场意外的爆炸让我的思维序列变成了几缕烂布,我的能力也大为下降。而突如其来的太空高速弹射更是把我搞得支离破碎,这一定和刚才的那一连串错误有关。我能够进行自修正,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在简单理清现在的状况后,我将自己陷入冥想状态。我打开思维通道明确了我现在的坐标,被地级文明团体银河联邦称为“萝拉”的一个独立文明区域星球。

目前尚不能确定这个星球和散落的未满之杯碎片有何联系。

以现在的修复速度,完全恢复大约还需要等待这个星球自转七周左右。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没有当地生命出没的幽闭空间,似乎是一个民用水塔,只要没有什么生物来打扰……

……

……

危险的警告在我的思维序列中激荡。

我骤然从冥想中回过神。

原本没有任何的生物的幽闭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当地智人。

他的外表处于智人的青少年阶段,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最该死的是,他的手中握着我的实验用刀。特别说明一下,这把刀能够破除物理虚拟协议,在处理切割某些高维存在上是极为锋利的利器。

这个贼!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在我被高速弹射时,我的刀也一起被输送到此处,它正好掉在了地上。然后被这个不知道为啥跑到这个黑暗幽闭空间的智人男孩给捡到了。

但他依然是一个在主人面前偷东西的贼。

我想告知他这把武器是有主人的,但我现在正处于自修复状态,没有办法组织信息数据传达。很显然,这位处于下位文明的智人男孩也无法以肉眼观测到我。

他摸着手中的刀玩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咕哝道:“水塔里果然没什么鬼怪,都是他们在瞎说。”而后,他为了壮胆,猛然挥舞起手中的小刀对着空气比划了起来。

这里虽然没有什么鬼怪,但是有我啊!你这个臭小鬼!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进入自修复的我无法移动,而这把小刀在破坏性上堪称高效,我听到我的思维序列正在崩溃,我的传感数据在痛苦中爆炸。

很快,本来就受了重伤的我在这个傻缺智人男孩的切割下又被彻底极微分解了一遍。

借用一下当地语言,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块案板上的肉。

我陷入了垂死状态。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我集中精神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的脸。我记住了他的外观构成与基因。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

……

……

简而言之,本来就受了重伤的我再度雪上加霜,差点就以被一个本地土著男孩误杀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落幕。

这事如果让我的分区化身知道,他一定会记录下当做警示案列和笑话宣扬到人尽皆知。

之后我勉强组织起自己剩余的构成,在意识近乎于混沌的情况下开始修复。之后我又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致命打击的发现:那就是在被这臭小子用刀切割的时候,一部分我的思维碎片在分解后被吸入他的意识内。

也就是说现在有这样一个事实——我,作为一个高维顶级生物,不仅非常丢脸地被一个尚未进入星际文明的土著小鬼杀了,还被他夺走了一部分思维碎片。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

……

……

经历了数个行星自转之后。

勉强自修复到一定程度,我恢复了少许的行动力,虽然能力还是大打折扣,但还是能去找他算账。

我离开了这座水塔,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处。

这个智人男孩名叫做颜真,当时他正在他的住宅内打电子游戏。

考虑到他目前根本无法观测到我,我只能潜入他的脑内,用足以震荡灵魂的怒吼喊道:

【你这个无耻的贼——————!】

具体形容的话,这个声音不压于八百个扩音器以最高分贝同时在他的大脑内齐声奏鸣。我相信这给他造成了极大震慑。

果不其然,男孩僵硬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耳机,自言自语道:“耳鸣吗?”

【无耻的贼!!】

啪!他跳了起来,慌张地向四周张望,“谁?”

瞧见他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我顿时很满意。

“是谁在说话?”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吗?】

男孩又向四周看了看,良久后,他缓缓地说:“你在我脑子里?”

【没错。】

“你是鬼魂?妖怪?”男孩问道。

我迅速检索了一下男孩言词的语意,发现他只是用一种低级的迷信观念来推测我的身份,于是我告诉他,我不是什么鬼魂,更不是什么妖怪,而他必须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在说什么?”

于是我对他发出了通告,勒令他立刻将他从我这里夺走的思维碎片还给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男孩说,他有些恍然大悟地合掌道,“我明白了,我打游戏时间太长产生了奇怪的幻听。”

我不得不再用高频怒吼让他认清现实。

又与他连续交涉几次后,我发现以这个土著未成年体匮乏的智力,根本无法理解我的要求。

智人的思维方式是扁平简陋的,他根本无法理解我这种存在,更无法理解我的要求。于是在不耐烦之下,我干了一件蠢事。

我承认,事后看的确有点蠢。

当时我的思维序列没有修复,我的判断力与智力大幅度下降,这也导致了我和这个智人男孩一开始相处得非常不友好。

我对他说,我要宰了他。

我重复了三遍。

结果就是激怒了这个男孩,他开始认定我是某种邪恶生物,钻入他的脑子是为了夺舍他。

于是我们第一轮谈判陷入了泥沼。

“滚出我的脑子!!你这个妖怪!!”

【把我的思维碎片还给我,不然我宰了你!!】

“放屁!!滚出我的脑子!!”

【把我的思维碎片还给我,不然我宰了你!!】

我和他的沟通变成了比阿米巴原虫更弱智的复读对吼。我承认我是因为受损严重导致大幅度降智,但很显然,跟我对吼的这个臭小鬼是个比阿米巴原虫更愚蠢的存在。

如此反复几次后,这个男孩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你说要宰了我,但是到现在都没动手。”

【……】

“该不会……”男孩敏锐地说道,“你其实根本没能力杀我吧。”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存在,智力下降能力尽失,目前只剩下一点点行动力。也就是说,现在除了在他的脑内进行意识传达外,我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查看了一下完成自修复所需要的时间。很好,在这个土著智人对我造成极大伤害后,现在距离自我修复完成还需要本地行星公转159次。

而本地人类平均寿命是本地行星公转80次左右。

我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短命!!】

“你才短命!你全家短命!!”男孩回击道。

于是愚蠢的复读又开始了。又重复了三次后,这位名叫颜真的男孩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除了只会在他的大脑中产生各种噪音外,看起来不会对他造成人身伤害。

他开始无视我。

他坐下来打开平板搜索起“脑中出现幻听该怎么办。”

网上给出了最可能的答案:精神分裂症。

他盯着精神分裂症这个词看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把我的思维碎片还给我!】

“我可不想去精神病院。”他继续无视我低语。男孩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是缺乏睡眠,对,也许是我打游戏打出幻觉了。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接下来,他继续秉持着将我视之为无物的态度,在家人面前保持得与平常无异。

当晚躺在床上后,我暂时没有说话。他满意地自言自语:“果然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意。

虽然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我从他的浅层意识中捕捉到了一个他最怕的人——他的数学老师李老师。

于是当晚他的梦里,出现了一千个李老师轮流对他大吼:快把思维碎片还给我!

第二天,这个男孩,颜真睁开眼睛,他表现出了一种强硬的态度,那就是坚决无视我到底。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智人男孩颜真有着远比一般人类更加执拗的心性,想要按头强迫他去做什么事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我对人类的逻辑行为实在是分析不足,这也导致了我在日后后悔万分。

……

……

我们之间的愚蠢战争还在进行。

在他上课时,我滚动播放魔音威逼他就范。

在他吃饭时,我滚动播放魔音威逼他就范。

在他上厕所时,我滚动播放魔音威逼他就范。

在他和同学聊天时,我滚动播放魔音威逼他就范。

持续折磨了他两天后,这个可恶的小鬼完全没有任何服软的迹象。

他的意志远超我想象。无论我在他的大脑内如何高强度传送信息,都被他当做了无意义的白噪音。

他的周边那群土著智人们也完全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

只有他的好友,一个叫做刘星泉的智人男孩,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颜真,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刘星泉问他。

“……”颜真抬头道,“没啥事。”

“哦。”刘星泉瞥了他一眼,他抬起手指向窗外,“你看。”

窗外的树枝上停着一只绿色的小鸟。它正歪着脑袋瞧向教室。

“你看,这鸟停在这里一个上午了。”刘星泉说,“你知道这是什么鸟吗?”

“绿色小鸟。”颜真回答道。

“废话。”刘星泉说,他对窗外的小鸟吹了一声口哨。小鸟跳到了另外一根树枝上。

“刘星泉。”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朋友是有妄想症,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你会怎么办?”

“嗯?自然是把他送医院啊。”刘星泉说,“颜同学,你终于发现你有病了吗?”他严肃地咳嗽了一声,“你好,请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颜真瞪了他一眼,没搭腔。

我继续在他的脑内以高频滚动播放魔音威逼他就范。

他给我的精神反馈仿佛是个死人。

……

……

颜真的脑海意识世界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世界是一艘正在飞行的太空堡垒,而太空堡垒之内有一个宏大的剧场,舞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臆想元素,有五颜六色毫无意义的抽象物体,也有孙悟空,奥特曼,蝙蝠侠超人等等各种本地星球流行的娱乐虚拟人物,这些元素汇聚成了各种各样的梦境故事。

现在的景象是我利用他的浅层意识呈现的虚景,但也仅限于此。由于思维序列受损严重和能力的缺失,我无法再对他的意识进行深度分析。这个男孩层层的意识内壳之下,藏着我失去的碎片。我能感觉到那碎片的细微震动,但我无法回收它。

这得归功于这片思维碎片包含的秘密。一旦脱离思维序列本体,它会自动生成保护壳将自己隐藏起来。回收碎片需要有这个男孩的主动配合,但现在,这臭小子已然把我当成了空气来无视。

我坐在他的梦境剧场里,无所事事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臆想,突然想到也许我可以换个方法。

我说:【拯救世界的hero】

颜真的身体又变得僵硬了。

果然,我找到了会让他觉得害羞的事。

我把梦境剧场内他的一个形象以高清大投影投射在他的脑海正中,还加上了各种以当地语言称之为“中二”的动作。

颜真低下头,他的脖子微微颤抖,他的脚在试图抠地板。

【拯救世界的hero颜真,这就是你给自己的定位吗?我必须指出,你给自己脑补的这套人设行头从实用性和审美来说都实在是糟糕透顶,我以为智人在外壳皮肤的定制上会更具有建设性一些……】

“你他妈给我闭嘴啊!!”颜真站起来怒吼道。

全班同学的眼睛集体望向了他。

“颜真!”讲台前的李老师脸色铁青,“下课后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等到颜真从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他的大脑剧场开始下起了“你给我滚出去!”“滚啊!”“给我滚滚滚!!” 诸如此类的粗体黑体大字号的冰雹雨。

说实话,这位智人男孩的脑皮层比三叶虫高级不到哪儿去,这种怒火加成的高频精神冲击对我来说也只是不痛不痒。

我给自己变化出一把伞优雅地撑好,然后用更大字号的【把我的思维碎片还给我!】砸了回去,再附加上【不然我会把你那可笑的中二人设投射到你班上每个同学的脑内!】

“恶毒!你不是人!!”

【把我的思维碎片还给我!】

“给我滚啊!!”

这样来回了几个回合后,就算是降智如我也意识到这似乎又回到了起点,激怒这个固执的男孩对我眼下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而这时我感知到了一个小小的浅层意识。

【现在去六楼。】

“给我滚啊!!”

【现在去六楼,立刻。】我说,【有个智人正准备从六楼跳下去。】

“……”

【以你们智人的身体强度而言,六楼这个高度跳下去会当场暴毙。】

我以为颜真又会无视我,但在听到这个信息后,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飞速向楼上跑去。

等到跑到六楼时,走廊上的一个男生已经将一条腿架在了护栏。他的身体向前倾,眼看着就要翻身跳下。

分秒之间,颜真一个健步扑了上去,他与这个男生滚在了地上。

等男生稍许冷静下来后,一个少妇出现在楼道上,她显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抱着男生就大哭了起来。

从他们的言语间,颜真得知原来男生的考试没考好,老师把他家长给喊到了学校训话。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妈情绪控制不住对他说了不少难听的重话。他实在是受不了羞辱,一气之下溜到六楼准备一跃而下。

他妈在一楼正好目击到男生准备跳的姿势,还没等她晕厥倒地,颜真突然出现及时把男生救下。现在母亲跑上楼抱着他嚎啕大哭,男生的眼眶也发红,脸上出现了悔意。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这个男生后怕不已,他妈也受到了极大冲击,以后应该也会调整自己的教育方式吧。

学校教职员工闻讯赶了过来。

颜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走出学校后,我继续思考起怎么今天怎么折磨这个臭小鬼。

颜真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向马路旁的行道树,一只绿色的小鸟落在枝头上啁啾鸣啭。

他在树下的长座椅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后,男孩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要跳楼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交谈。

我回答道:【我能感知到附近的智人的浅层意识。】

“原来你真的不是我的妄想吗?”

【我当然不是你的精神衍生物。】

“你说还你的思维碎片是什么意思?”

我对他解释了一遍,这个脑子堪比三叶虫的小子显然没有听懂,但是他抓住了某个重点。

“所以,你是来自外太空的外星人?”他的眼睛发亮。

【你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不是来夺舍我的?”

【以实体载具来说,你的身体太弱了,我没什么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在开始说宰了我。”颜真说,“这听起来太反派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因为你杀了我。】

“啊?”

我恶狠狠地将他干的好事讲述了一遍。

“……”男孩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奇怪。

我以为他会否认他的行为,但结果他沉默良久后说:“我把你伤得很重吗?”

【很重,我几乎消逝了。】我没有说谎,当然他能把我伤到垂死的地步也是因为我被爆炸弹射波及失去了行动力和捡到了我的实验用刀。可他几乎杀了我是事实。

“……”颜真垂下了眼睛,“对不起。”

【……】我没有回话。这个男孩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出乎我意料。对不起这个词用在智慧生命文明中常见的请求原谅的状态下。大多数我了解的智人生物生性多疑,我以为我们还会再来几波弱智互骂。想不到这个智人男孩竟然老老实实地向我道歉了。

他的浅层意识告诉我,颜真道歉得诚心诚意,他的确是为了误伤我而心怀歉意。

【我接受你的道歉。】受害者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么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