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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笙没理会,长腿几个大步越过佣人,熟门熟路直接走到一间卧室门前,也没敲门,大手触及门把一扭便打开了。

站在父亲床旁发呆的莫思恩闻声回头,见来人是莫笙,立即敛去脸上多余的情绪,轻声说:“爹地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所幸割得并不深,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很激动,所以医生刚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让他好好睡一觉。”

割腕?莫笙冷笑,冷厉黑眸直直望着床上那张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孔,明明是连着血缘的至亲,可他眼底却没有一丝温情。

“一把年纪都入土大半截的人了还学小姑娘闹脾气割腕自杀?他若真的想死,怎么不干脆一点把两只手的动脉都划破,再给脖子上来一刀?”

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甚至嫌恶地转开视线不想再看到那张脸。

一旁的莫思恩轻轻蹙眉:“阿笙,不管怎么样他毕竟还是你爹地,你怎么能盼着他死呢?”

“你真以为他想自杀寻死?”莫笙清隽的面容满脸鄙夷之色,“不过是他的苦肉计罢了,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把女儿带来见他,简直白日做梦!”

“不是的,阿笙,爹地——”

“我没空听你为他找借口。”莫笙冷冷打断,“既然人没死,以后就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

话落不愿再多呆一秒,转身离开。

驱车再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楼伶睡得很熟,他上床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里,清晨六点半又准时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后去叫女儿起床,然后带她去吃早餐,再送她去上学。

楼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莫笙去公司之前给她准备了早餐,还留了纸条叮嘱她,如果早餐冷了一定要重新加热过再吃。

楼伶给自己冲了杯牛奶,惬意的边吃早餐边想,传闻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其实是万里挑一的居家好男人,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有人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念头刚落,莫笙的电话就打来了,嗓音低低的磁性满满,问她:“起床没有?”

楼伶刚吃完一个流沙包,心情很好,还有兴致开他玩笑:“莫先生似乎并不忙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讲私人电话。”

“我说过,再忙都没有你重要。”

楼伶眉眼弯弯,声音夹带笑意:“好了,少给我灌迷魂汤了,你忙去吧,我在吃早餐呢。”

“嗯,早餐喜欢么?”

“都是我爱吃的,当然喜欢。”

“那你吃吧,晚一点我再给你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楼伶应声掐了电话。

吃完早餐她拎着吸尘器把所有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又给自己房间换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待收拾妥当,恰好莫笙也忙完了,打电话来让她下楼,他已经在公寓门口等着了。

她赶紧换衣服下楼,一出电梯大老远就看见熟悉的黑色车身。

快到车旁时她小跑了几步,随后拉开门坐进去,车门一关,驾驶室的男人便倾过身来替她系安全带,不忘调侃:“跑什么?我又不会突然消失。”

楼伶斜睨他:“我不是怕你等久了不耐烦么?”

“怎么会?只要等的是你,再久我也乐意。”

男人嘴甜起来真像是抹了蜜一样,楼伶双臂勾住他脖颈主动在他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记。

中午两人去吃日料,用餐途中莫笙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接,最后干脆设置静音。

楼伶注意到他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时剑眉深蹙,神情厌烦,不由想起他半夜突然外出的事,忍不住问:“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莫笙没隐瞒,坦然道:“我二姐打来的,不想接。”

他二姐?难道就是昨晚和他通电话的人?楼伶疑虑重重,却没多问,毕竟那些事不是她该管的,况且她也管不了。

这边莫思恩连拨了好几通莫笙都不接,只好无奈的对半躺在床上的父亲说:“阿笙不接电话。”

莫维谦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算了,别打了,等我真的死了你再联系他让他来给我收尸吧。”他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爹地,您别说丧气话,阿笙他——”

“他就算是眼睁睁看着我死也不会让我见我孙女一眼,我知道的,你不用多说。”莫维谦说着忽地自嘲一笑,“算了,不见就不见,反正我已经知道莫家后继有人不会断了香火就行了,你不要再打电话给他。”

闻言,莫思恩挂断了再一次拨出去的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没有再亮,莫笙若无其事继续用餐,眉宇间却有些郁沉。

餐后两人从包厢出来,莫笙去上洗手间,楼伶在通往大厅的过道里等他,忽然一道女声响起:“请问你是不是楼伶?”

楼伶一愣,循声望过去,见是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套装,妆容精致,一副公司高管的派头。

楼伶再三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张陌生的面孔,可对方既然能认出她并叫出她的名字,那很显然是她以前认识的人。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齐安安,以前我爹地还在世时我们曾见过几次面。”

第298章 看来你是被他虐出真爱来了(65)

齐安安?楼伶仍一头雾水,最后还是齐安安说:“我爹地是齐飞宇,就是那个为你们楼家奉献了他整个人生,到死都还对你们楼家念念不忘的齐秘书。”

齐……齐秘书?刹那间楼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面孔,她想看清楚那张脸,可是大脑忽然一阵钝痛,她下意识想去抱头,却又听齐安安说:“刚才和你在一起那个男人是你前夫莫笙对吧?敢情你们是旧情复燃又重新在一起了?呵,看来你是被他虐出真爱来了?这可真是有趣又让人觉得恶心!”

楼伶头痛欲裂,无暇去理会她的恶声恶语,只问:“你爹地的死难道和我们楼家有关?”

“当然有关!”齐安安双目一瞪,忽然咬牙切齿:“当年莫笙对付楼家时我爹地忧心得食不下咽,每天东奔西跑想方设法为你们楼家筹措资金,连自己身体不适都没时间去检查,最后落得个胃癌晚期,从发病到去世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人就没了!”

“那时如果不是莫笙蓄意报复楼家,我爹地就不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期,也就不会死!可恨他为了楼家连命都搭进去了,结果到头来你却又和间接害死他的莫笙搞在了一起,不知道我爹地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你们楼家鞠躬尽瘁?”

这一声声疾言厉色地质问犹如一道道惊雷霹下,楼伶瞬间面如死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从身体里抽离了般,清丽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齐安安越说越激动:“你和一个杀人凶手同床共枕晚上不会做噩梦吗?你父母不会入你梦里痛骂你白眼狼吗?隔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你居然都能心安理得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看你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贪慕虚荣,毕竟楼家已经跨了,而那个男人财大势大,谁不想抱他的大腿高枕无忧呢?”

断断续续的画面伴随着针扎一般绵密的痛楚在楼伶大脑里炸开,她捧着头,眉心蹙紧,咬紧了牙关隐忍着,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发抖。

盛怒中的齐安安终于察觉她的异样,见她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柔弱样子,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听闻楼伶这几年生病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国外静养,这会若真被她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以莫笙的手段,估计会将她碎尸万段。

她没再说什么,迅速离开了。

莫笙从洗手间出来接了通电话,等讲完电话返回楼伶所在的过道,却不见她人影,他眉间微讶,拨电话给她,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楼伶从餐厅出来站在路边等车,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知道是谁打的,可她不打算接,也无暇顾及,因为头痛得厉害,她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脸色也白得吓人,好几辆出租车司机见她这副样子都没敢载,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要倒下去时,终于有一辆车停在她的面前,却不是出租车,而是一辆线条流畅的法拉利。

驾驶室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孔,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莫笙打不通楼伶的电话,心里隐隐不安。

他知道楼伶不会无缘无故不接他电话,更何况是一声不吭走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叫来餐厅的负责人调取这一块的监控,发现楼伶是在听了一个女人说了些什么话后才失魂落魄离开餐厅,他拿手机拍下那个女人离开时的正脸发给路远,让他查一查对方的身份,又让餐厅负责人调取了餐厅正门入口的监控,见楼伶脚步虚浮走出餐厅后站在路边打车,最后有一辆法拉利停在她面前,而车主是与楼伶失去联系许久的秦牧海,他在楼伶昏倒之际将她抱上车带离了餐厅。

莫笙望着监控屏幕中被定格住的秦牧海抱住楼伶的那一幕,顷刻间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寒冰,释放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从餐厅出来,取了车一坐进驾驶室便拨电话给秦牧海。

秦牧海站在医院急诊室的长廊处,看着一拨拨医护人员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整个人都是木的,只有脑子里不断在重复楼伶昏倒在他眼前那一幕。

香港真是小,小到即使他处处刻意避着她不见面却还是能够不期而遇。

他中午在那家日料餐厅有约会,没想到车刚在餐厅门口停下,他都还没来得及下车,视野里便出现了楼伶亲密挽着莫笙的身影,那一刻他内心滋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

这段时间他强迫自己和她断得干干净净,以斩断自己对她的感情,他甚至新交了女朋友,以结婚为前提,很认真的约会相处。

可他所有的努力在重新见到楼伶的刹那都失败了,他放了女友鸽子,像个偷窥狂一样在他们用餐的包厢隔壁听他们谈情说爱,后来齐安安出现,他远远望着受了刺激的楼伶抱着头痛苦不堪,恨不能当时就上前抱住她,可是碍于莫笙会随时出现,他犹豫了。

齐安安走后楼伶没等莫笙独自离开,他坐在车内看着一辆辆出租车在摇摇欲坠的她面前开过不肯停下,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把车开了过去。

裤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他回神,掏出手机看向屏幕,神情骤然变冷。

他接通电话,传来莫笙低沉冷漠的声音:“你们在哪?”

他问的是‘你们在哪’,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是他带走了楼伶。

秦牧海没回他,只是沉声警告:“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电话挂断,单手掌着方向盘的莫笙神色冷沉的瞥了眼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牙关一紧,脸颊两侧的肌肉都跟着牵动一下,眉间凝聚一股风雨欲来的凌厉气息。

他拨了通电话出去:“帮我定位秦牧海的手机,我要尽快知道他在哪。”

刚掐断电话,路远就打来了:”那个女人叫齐安安,在一家外企就职,是曾为楼家效力几十年的已故秘书齐飞宇的女儿,我已经和她通过电话,把录音发给您了。“

第299章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66)

楼伶在一阵炸裂般的痛楚中尖叫着醒来,她瞠大眼,毫无血色的面容爬满恐惧,甚至连眼瞳都放大到极致,仿佛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

事实上她的确做了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一身白纱挽着英俊迷人的男人走在红毯上,因为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爱人,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深情的望着男人告白:“我爱你,穆亦。”男人却沉着脸望着她冷漠至极的说:“我不是穆亦,我是莫笙。”

……

她还梦见了许久不曾入她梦境的父母,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在鲜花怒放的院子里开心的笑着,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的乳名逗着还年幼的她玩,她想扑进父母怀里,可镜头突然一转,变成了父亲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而母亲在一旁哭得伤心欲绝。

……

再后来她看见自己跪在父母墓前,看见楼家祖辈传下的基业易主,看见她深爱的男人用最恶毒的字眼羞辱她伤害她……

她看见了许多许多,那一帧帧一幕幕清晰如昨,痛苦绝望时她想哭喊发泄,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任由梦境带着心如刀绞的她沉入往事的回忆里,想哭哭不出来,想叫也发不出声音……

“伶伶你终于醒了!”耳边忽然响起一记充满欣喜的男声。

她心中一惊,蓦然抬眼望向声音的主人,在看清楚那张俊美面孔时她整个人‘腾’地坐起来,神情激动地脱口便问:“秦牧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连名带姓称呼的秦牧海神色一愣,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见楼伶一脸戒备的瞪着自己,连语气都是冷冰冰的,一副视他如仇人的模样,让他想起当年楼伶得知他和莫笙联手吞并楼家产业时,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伶伶,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问,声音有些不确定。

恢复记忆?楼伶懵了懵,顷刻间记忆如潮涌向大脑,那些或痛苦或幸福的画面混乱地在她脑海里翻腾沉浮,极端的大悲大喜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度席卷了她整个大脑,她抱住头,脸埋入不自觉屈起的腿上,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喊出来。

秦牧海见状神色一变,迅速按下病床边的急救装置后去抱疼得浑身发颤的楼伶,语无伦次的说着安抚的话。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秦牧海放开一声不吭的楼伶,却发现她紧闭着眼睛又昏过去了。

他神情木然的站在一旁望着医护人员对楼伶进行各种救治和检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最后离开的医生神色凝重的对他说:“患者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再受半点刺激,所以除了医护人员,四十八小时以内其他人都不要进入病房,否则情况会很糟糕。”

秦牧海点头,望了眼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楼伶后和医生一起退出了病房。

病房门刚带上,耳边便响起一阵急促却不失稳重的脚步声。

他侧眸望去,目光在触及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时倏地迸出两簇怒火。

他转过身,高大身躯堵在病房门口,用意不言而喻。

俊容冷沉的莫笙视若无睹,脚下步伐没有一丝迟疑,长腿几个大步走到秦牧海面前,长臂一探作势要将他掀开,秦牧海却说:“如果你不想她活了,那你尽管进去。”

莫笙长臂一顿,冷眸迎上秦牧海怒火中烧的目光,听他继续说:“她刚才因为头痛二度昏迷险些休克,医生说她需要绝对的安静,所以四十八小时之内除了医护人员其他人都不能进入病房,以免她再受刺激。”

莫笙拧眉,收回手不带一丝情绪道:“你可以走了。”

秦牧海被他冷傲的姿态气笑,忍不住轻呵了声:“莫笙,这个世上不是唯你独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怕你。”

莫笙面无表情,语气依旧冰冷无绪:“别人怕不怕我管不着,但我知道,秦振坤就很怕我。”

言下之意是就算你秦牧海不怕我,可我只要对付你父亲,你就不得不忌惮我。

秦牧海并不笨,当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而家人偏偏就是他的软肋。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他的软肋就是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的七寸,在比他强太多的莫笙面前,他被他拿捏着七寸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他很清楚,以前莫笙放任他在楼伶眼前晃荡,不过是因为他要信守对楼伶的承诺不能亲自守着她护她平安,所以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现下他既然决定要重新让楼伶回到他身边,自然就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

“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拜你所赐,为了你她三番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如果你真的爱她,我想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否则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只爱自己的渣中之王。”

秦牧海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没再看莫笙一眼,抬步离开了。

楼伶这次昏睡后直到次日晚上才醒来,难得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做梦,醒来时也没有再感觉到那种炸裂般的头痛,虽然整个人仍昏昏沉沉的。

她双手撑着床板,皱着眉头坐起来要下床去洗手间。

护士推门进来时看到这一幕,本来想小跑过来帮忙,可刚走两步忽然又转身退出去了。

楼伶往门口看了一眼也没在意,下了床慢吞吞走去洗手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睡太久,她感觉自己双脚发软,每走一步都好像是陷入了泥沼里十分吃力。

身后传来门推开的声音,她以为是刚才那个护士,正想开口让她帮忙扶自己一把,一回头见是莫笙,她面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法动弹。

莫笙在她面前神色依然温柔,一身深色正装的他衣冠楚楚,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那份温柔显得人畜无害。

他大步走过去,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柔声道:“是不是要上洗手间?我抱你去。”

第300章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67)

楼伶蹙着眉心没挣扎,一是没有力气,二是她很清楚,就算挣扎了结果还是一样被他抱进洗手间。

幸好他抱她进去放下后就立即退了出去,虽然只是退到了洗手间门外一门之隔,但至少隔绝了他身上那股让她心痛如绞的熟悉气息。

她故意在里头拖延时间,洗漱完后坐在马桶盖上虚无的盯着某一处发怔。

大脑浑浑噩噩的,思绪也混乱不堪,可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去多想,她想,反正他已经后悔了,这些年里过得也不痛快,并且一直在努力做各种补偿;反正是楼家先对不起他,父母的死和他并无直接的关联,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形势所逼;反正他和女儿已经相认,她不能再让女儿失去父爱;反正……

她没有办法再想下去,因为想起了自己跪在父母墓碑前的那一幕,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后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以手掩面,颤着双肩无声哭泣,任心底阵阵涌现的锥心之痛在身体的每一处蔓延开来。

她厌恶唾弃这样的自己,为了能心安理得继续和莫笙在一起,不惜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为他开脱。

可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她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要怎么做才能两全,不亏欠任何一方?

莫笙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楼伶出来,好几次想敲门最后都作罢,直到耳边隐隐听见压抑的低低抽泣声,他呼吸一滞,下一秒已经推门而入。

楼伶仍坐在马桶盖上一动不动,细碎的呜咽声从掩面的指缝中流泻出来,像是受了重伤的小动物发出的哀鸣,声声落在莫笙的心尖上,疼得撕心裂肺。

他走过去,大手轻轻覆上她的背上下轻抚,殊不知这样温柔的举动反而更让楼伶哭得不能自己。

可她硬生生忍住了满腔的酸楚,以手拭泪后吸了吸鼻子,随后仰起下颌望着面前的男人,用力咬了下下唇,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齐安安对我说了什么?”

莫笙点头,说:“齐秘书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楼伶鼻头发酸,眼看着泪水又要漫出来,她连忙垂眸掩饰,声音却明显发颤:“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可楼家却难辞其咎。”

“那只是齐安安的片面之词,我查过了,齐秘书当年虽然的确被确诊患有胃癌,但并不是齐安安所说的晚期,还可以手术切除治疗,真正导致他去世的原因是手术中发生的医疗事故,和楼家无关,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怎么能不放在心上?齐秘书几十年如一日对楼家忠诚以待,在公司最艰难时依然不离不弃为她出谋划策,就算他去世的原因和楼家无关,可她心里依然难过自责。

这些种种让她身心俱备,不想和他多说,只道:“你不要去找齐安安的麻烦,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了。”毕竟楼家已经亏欠齐家太多,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而给齐家惹麻烦。

莫笙蹙眉:“真的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那我们的关系呢?”

楼伶用力咬住唇,尖锐的痛意直达心底。

“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她没有掩饰自己对他态度的转变,连语气都生疏了许多。

莫笙没动,黑眸目不转瞬盯着她因低头而裸露出的那一小截白得发光的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打落下来的灯光太过耀眼,那处恍如白玉,让人忍不住就想伸手去试试手感,看是否和玉一样细腻光滑。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直到楼伶再次出声催促:“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莫笙不动声色的吸口气压下胸口那股郁积多时的不适,语气依然温柔舒缓:“我让路远买吃的去了,一会送来了你多少吃一些。至于女儿,她这几天暂时住在闫旭家,有他们夫妻照顾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话落他俯身,在楼伶下意识地抗拒中将她抱起来。

他把她放到病床上让她躺下,边给她盖被子边说:“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楼伶闭上眼不回应,被子下抵着手心的指甲却险些刺穿皮肤。

莫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离开了。

路远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买了吃的送来,有粥有鱼羹,还有一杯热牛奶,都是容易消化的温和食物,这一点应该是莫笙特意吩咐了的,因为知道她这一天多里滴水未进,胃受不了刺激。

可是她没有半点食欲,感觉胃里像是塞满了硬邦邦的小石子,吐不出来也吃不进去。

路远放下食物,见她坐着一动不动并不打算吃,想了想便说:“你还是多少吃一些吧,就算是为了你和莫先生的女儿,你也要保重身体。”

路远也没多说,话落便离开了。

楼伶倒在床上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蜷起来,过了许久才又掀开被子,重新坐起来,拿起汤匙强迫自己吃东西。

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震动声,她顿了顿,循声从床旁柜的抽屉里找到自己的手机,一看来电是秦牧海,眼前又浮现那日自己醒来时冷眉冷眼质问他的那一幕。

那时她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分辨不清往事和现实,所以才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