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冯诺诺一觉睡到自然醒。这就是没有工作的好处。
她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感觉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滑滑的,丝绸一般,很舒服。刚刚睡醒的人大脑的运转速度都是比较慢的,冯诺诺反应了有一会,很确定自己床上不会有丝绸。她眨眨眼睛,把那东西抓到面前看了看。
又黑又亮,一束不知名的乌黑柔软的毛发赫然躺在冯诺诺的手里。
冯诺诺感觉汗毛倒竖,这这这这…什么东西?
顺着毛发看去。然后,她目瞪口呆。
一个男人。
一个裸体的男人。
一个裸体的男人躺在她的床上,而那毛发的来源,便是他。
一秒,两秒,三秒。
“啊——”一声毁天灭地的女高音震荡着整个房间,连天花板似乎都在颤抖。
冯诺诺跳下床,顺手抄起墙脚里的一把笤帚举起来自卫。
床上这家伙,是人是鬼?冯诺诺之前经常听说这层楼会闹鬼的传闻,之前之所以不怕,是因为不信。但是现在…难说。
冯诺诺握着笤帚的手开始发抖了,这简直就是一部惊悚片嘛,太他妈刺激了!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思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整件事情,终于,科学战胜了迷信,冯诺诺开始笃定他是一个小偷,因为在她家里偷不到东西,才爬到她的床上来!这样解释似乎很合理,妈的,这小偷,偷财不成,便偷色!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真应该向昨天那个入室抢劫的大熊哥哥学习一下…
此时那部惊悚片的男主角已经被她的女高音惊醒,睁大眼睛望着她。
“看什么看,找死是吧?”冯诺诺挥着笤帚便冲他打过去。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不过稍一侧身,冯诺诺这一下便落空。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规矩?”冯诺诺搞不明白,明明他是小偷是色狼,她还要懂什么规矩?
男子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更衣。”
“更你妈个头!”冯诺诺这下真的怒了,连隔壁那姐姐都没这项服务,你一小偷加色狼跑到我这里来占了便宜还要老娘帮你更衣?越想越生气,冯诺诺继续挥着笤帚打他,当然没一下能命中目标。
男子显然不耐烦了,翻身躲开她的袭击,然后一下子就钳制住她的肩膀。冯诺诺动也不能动一下。他正要责问她,却突然发现,这房间好生古怪。
“这是哪里?”他奇怪道。
“少装蒜,这是我家。”冯诺诺不服。
“你家?”男子放下她,“我怎会来你家?”
“我怎么知道!”冯诺诺有些委屈,被人欺负了打又打不过,他却大爷似的责问自己为什么会到她家来。
“你不是来侍寝的?”
“侍你个头!”冯诺诺怒,挥着笤帚又要揍他。
这次他却没躲。
冯诺诺倒有些不好意思,把笤帚丢到一边,闷闷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不敢看他,毕竟摆在她面前的人脱得比只烤鸭还干净。看来,她就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人。
“怎的不打了?”
“你走。”
冯诺诺现在又有新的发现了。这人不像小偷,而且一口“更衣”呀,“侍寝”呀的奇怪的词汇,八成有狂想症,把自己当清朝遗老什么的,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连法律都拿精神病没办法,她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让这家伙滚蛋!
“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来我府上?”他似乎有些良心不安。
“来你府上?”冯诺诺不解,“干嘛?”
“做我的侍妾。”
冯诺诺又想挥笤帚了,可是想想他反正是一精神病,倒挺可怜的,和他计较什么。于是威胁他道:“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给精神病院打电话了。”
“精神病院是什么?打电话又是什么?”
“滚!”你丫还来劲了。
“如此,在下告辞。”他从床上跳下来,似乎觉得不妥,于是冲冯诺诺拱手道,“姑娘,能否借在下一套衣服?”
“我这没有男人的衣服,床单借你吧。”冯诺诺把床单扯下来,心想谢天谢地这尊瘟神总算要走了。
“如此,在下他日必当加倍奉还。”
“不用还,你最好再也别来了。”
男子披上床单,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回去,于是问道:“请问姑娘,这里离泰王府有多远?”
“这里没有泰王府。”
“那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这里就是京城。”
“那这里离泰王府…”
“这里没有泰王府,赶快给我滚蛋!”冯诺诺终于忍无可忍,又抄起了笤帚。
“姑娘息怒,在下是泰王府的…”
“滚,这里没有泰王府,你最好给我回精神病院。”
“姑娘息怒,你身居闺中,没有听说过泰王府也是很正常的。”他转身,抹抹汗,心想还是走吧,出了门再打听也不迟。
冯诺诺无语,闹了半天倒成了她没见过世面。她拖着他走出卧室,走过客厅,然后把门打开:“你走吧。”
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里房间的格局布置与我锦朝的民居倒有很大的不一样。姑娘你不是锦朝人吗?”
冯诺诺越听越觉得古怪,一把把他拎回来,问道:“你说什么,锦朝?”
“姑娘说笑了,现在不正是大锦王朝吗?”他有些奇怪。
“大、锦、王、朝?”
“对。”他笑。
“哥们儿,”冯诺诺拍拍他的肩膀,“你跟我说实话。”
他看看肩上的手,有些意外:“说什么?”
“你是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你有妄想症?”
他茫然的看看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那是什么?”她指指客厅里的沙发。
“椅子?这椅子好生奇怪。”
“这个呢?”桌上的电脑。
摇头。
冯诺诺又看了一眼他那垂到腰际的长发,终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怎么了?”他问。
冯诺诺又拍拍他的肩膀,既兴奋而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兄弟,你穿来的吧?还架空穿?”太雷了!
“穿什么?”
“穿越啊,就是说,呃,现在不是什么锦朝。你到了离你那个朝代很久之后的某个年代。”
他用一种打量神经病的目光打量着冯诺诺。
还是让事实说话吧。冯诺诺拉他到窗前,隔着窗子看外面的楼房。这里离闹市区比较远,也没有太高的楼,不过足以震撼眼前这个所谓“锦朝”人了。
“那些是…房子?”
冯诺诺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指指下面道路上行驶的汽车说道:“这里的车都不用马。”
他看看那些移动着的方盒子,讶异的很。
“怎么样?”
他又打量了一下客厅,终于相信了:“我要怎么回去?”
“不知道,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我在睡觉。”
“那你继续睡…等等,你不打算走了?”
他无辜的点点头:“我得回去。”
“喂,你回不回去关我什么事?”
“我穿越到了你的房间。”
“…”

冯诺诺终于又验证了她的倒霉定理,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现在好了,家里又多一大爷。
“你叫什么名字?”
“吴钰,字子莫。请问姑娘芳名?”
“冯诺诺。我警告你呀,我们这里男尊女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男女平等。”先打打预防针再说。
点头。
“也不兴蛀虫式的生活。你要自己劳动养活自己。”
点头。
“你住在我这里是要交房租的。”
“房租是什么?就是要给你钱吗?”
“废话!”
“没问题,”他披着床单坐在沙发上,“还有吗?”
冯诺诺有些呆,这小子披着床单还能如此优雅,天生一副王者的气质,以后不会天天被他压迫吧?想到这里,冯诺诺打了个寒战。为了增加点士气,她提高嗓门,尽力居高临下的说道:“剩下的以后再说。”
“如此,可以用膳了吗?”原来是饿了。
“算了,鉴于你今天是第一天穿来的,本姑娘做饭。”
“做一碗燕窝,上几碟小菜就好。”他好心怕她麻烦。
一只抱枕飞过来,跟着是冯诺诺的怒吼:“燕你个头,老娘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了。”
刚到厨房,冯诺诺才想起来,锅已经被人入室抢劫了,只好凑合着泡面了。
“你每天都吃这个?”他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冯诺诺用筷子敲着他的头:“不吃拉到,姐姐还不伺候了呢。”
他似乎真的饿了,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说:“看不出这些粗茶淡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冯诺诺自动把他这句话归为厨师的功劳,于是得意起来。
“喂,吴钰。”
“怎么了?”
“我问你,我们,我们之间…”冯诺诺脸红,偷偷看他。不会真发生什么了吧,这样子以后面对他会感觉怪怪的。
“我们之间什么?”吴钰笑着看她,嘴角弯弯的。冯诺诺才发现,原来这小子长得相当帅,似乎比莫离还要帅上一些,当然,如果不是他身上那只粉色的床单,也许会更帅…
“就是,就是…”冯诺诺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启齿。
吴钰笑得更厉害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分外的好看。
冯诺诺终于发现,这小子故意的!
于是揪住他的衣领,哦不,床单,脸凑过去,恶狠狠的说:“说,你到底有没有轻薄过我?”
继续笑:“你这个样子,说你轻薄我似乎更贴切一些。”
冯诺诺理亏,放下他,坐在一旁不说话。
“你还未嫁人吧?”吴钰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冯诺诺,眼底是一副玩味,一点不像古人的样子。
“色狼,问这个干吗?”冯诺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恨得咬咬牙,这是传说中的古人么?
“你肯定没嫁人。”他下了最后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冯诺诺有些疑惑。
“因为…”他眨了眨眼,“你这样的女人,没男人敢要。”
又是一只抱枕飞来,吴钰成功接住,似笑非笑地说道:“倘若我们真会有什么你岂会不知?”
有道理…这种事情竟然是男人先想到的,冯诺诺觉得特没面子,吼了一句“你变态!”便走开了。

禁止此人卖艺

接下来,冯诺诺要想一想现实一点的问题了。
钱。
她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到十块。家里剩下的泡面也就够吃两天的,再没有钱,就真的断粮了。现在关键是找个工作,她自然不想一个人孤军奋战养活眼前这个大爷,正想找他商量要去找工作的事情,却见他眼睛盯着墙脚里一个东西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冯诺诺发现他是在看一把箫。那箫是她大二时上选修课时买的,她使出吃奶的劲勉强能吹出几个音符。后来搬走考虑到这东西也是钱买来的,便没扔。偶尔,它也会充当一下武器。
现在,吴钰正饶有兴致的盯着那把箫。冯诺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拿起那把箫,蹭了蹭上面的灰尘递给他:“你会吹?”
他接过来不答,却说道:“这是一支下品的箫。”
冯诺诺翻了个白眼,你一定要说这么直接吗?
“吹来听听?”
吴钰似乎也来了兴致,虽然是支下品的箫,也凑到唇边吹了起来。
冯诺诺眼睛越睁越大。
她没什么音乐细胞,也不怎么会品箫,更不知道他现在吹的是什么曲子。但在她听来,比当初教选修课的老师吹的好多了,声音很悠远悠扬,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她竟然听呆了。
一曲完毕,冯诺诺仍然呆愣愣的像只低智商的猪一般坐在沙发上。吴钰用箫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把她敲醒。
冯诺诺拨开他的箫,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座金山。
看着冯诺诺的眼神,吴钰感觉脊背有点凉。
冯诺诺拉着吴钰,敲响了隔壁的门。
隔了好一会,田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了门,她白天一般都不工作。
看到是冯诺诺,田月笑道:“有事?”
“田姐,有男人的衣服吗?借给我一套,他穿。”冯诺诺把吴钰扯到前面。
田月早就看到了冯诺诺后面跟着一个帅哥,她直勾勾的打量了一会吴钰,笑道:“你是诺诺的男朋友?”
“不是。”冯诺诺的辩解。
田月很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摆出一个妩媚撩人的姿势,贴近吴钰,软绵绵的说道:“帅哥,要小姐吗?免费,不要钱…”
田月话没说完,冯诺诺拉起吴钰撒丫子便跑。她真后悔自己竟然忘了田月的本性。
“她想干嘛?”吴钰不解。
“没看出来?”冯诺诺翻了个白眼,“勾引你呗。”
吴钰失笑。
冯诺诺不满:“你很开心?”
“没有。”
“你很得意?”
“没有。”
“那你笑什么?”
“你们这里的青楼女子都不收钱吗?”
“…”
这时,敲门声响起。
冯诺诺开门,是田月。她无语,这姐姐找上门来了?
田月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嘿嘿一笑,把手里一包东西递给她,随即说道:“眼光倒是不
错,姐姐我怎么好意思抢你的人呢?”
冯诺诺这次学乖了,不再辩解,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甜甜一笑:“谢谢田姐。进来坐?”
“不了,我回去补觉。”
冯诺诺也不留她,笑着目送她回去。
冯诺诺打开那包东西一看,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还有一件没拆包装的内裤。田月想得倒是蛮周到。
她把这些东西丢给吴钰,指了指另一间卧室:“把这些穿上。”
T恤和裤子倒还可以理解,吴钰抓着内裤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
冯诺诺大窘:“自己看包装!”
吴钰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冯诺诺看到他,不禁两眼放光。没想到简单两件休闲服穿到他身上竟然也显得这么有型。没办法,人长得好看,真是妖孽。
吴钰见她盯着自己,微微一笑:“好看吗?”
冯诺诺呼吸一滞,随即转脸不再看他。这小子杀伤力太大,在美色面前一定要禁住诱惑才对。
好了,现在已经武装完毕,出发!冯诺诺兴奋的拉着吴钰出了门,她仿佛看到一堆钞票在眨巴着小眼睛冲她招手。
吴钰第一次坐车,他似乎对这种不用马拉的车很感兴趣,在车上一个劲的和冯诺诺讨论这东西到底为什么不用马就能自己走,其坚持不懈的精神,其不耻下问的态度,其问题的白痴程度,震撼着这车上的老老少少们。车上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于是冯诺诺窘得很,不理他。然后车上所有女性都向冯诺诺投来杀人一样的目光。冯诺诺后面一个老太太竟然还对她说,孩子呀,精神病患者也是人,你得有爱心…于是冯诺诺很有爱心的瞪了吴钰一眼,吴钰只好默不作声。
冯诺诺重生一般的下了公交车,在动物园附近找了一条人最多的地下通道,在地上摆了一只盒子,然后把箫递给吴钰:“吹。”
吴钰不傻,看出这是要卖艺。他皱皱眉,不愿意。
“吹!”冯诺诺横眉。
“你要我卖艺?”
“废话,不然怎么有钱?”
“这种低贱的事情…”
“低你个头,”冯诺诺怒,用箫敲着他的头说道,“在我们这个社会,工作没有贵贱,人人平等,懂不懂?”
吴钰想了想说道:“倒也有些道理。”
“那还不赶快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