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道:“因为他早已知道你是个本性很善良的人,早已知道你对他不满,已经想离开他了。”

  崔玉真垂下头,轻轻道:“最近我的确总在想法子避着他。”

  叶开道:“他也知道我一定会到冷香园去找,所以他故意要你在那里等,故意让你将丁灵琳的下落透露给我。”

  崔玉真又不懂了:“难道他故意想要你去将丁姑娘救出来?”

  叶开点点头,道:“因为他已用摄心术一类的邪法,控制了丁灵琳,叫丁灵琳一看见我就杀了我。”

  崔玉真动容道:“不错,所以他故意在那屋子的窗外,摆了三盆腊梅,为的就是要让你容易找到。”

  叶开道:“但他为了怕我疑心,所以也不能让我有容易得手的机会。”

  崔玉真道:“所以他又故意弄了那么多玄虚,让你永远想不到这一点。”

  叶开道:“他将丁灵琳劫走,根本就不是为了上官小仙,而是为了要我的命。”

  崔玉真咬着牙,恨恨道:“我以前实在不知道他也是个这么阴险恶毒的人。”

  叶开道:“但他却绝不是金钱帮的人,因为上官小仙并不想要我死,也并不知道他用的这一着,所以我大为想不通。”

  崔玉真道:“想不通什么?”

  叶开道:“想不通他怎么也会摄心术这一类邪法的。”

  崔玉真道:“会这种邪术的人很少?” 

  叶开道:“会的人并不少,可是真正精通的人却没有几个,其中大多数是魔教中的人。”

  崔玉真动容道:“魔教?”

  叶开道:“你也听说过?”

  崔玉真道:“我始终以为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魔教。” 

  叶开道:“你没有听玉箫谈起过魔教?”

  崔玉真道:“没有。”

  叶开道:“你跟着他已有多久?”

  崔玉真垂下头,道:“快两年了。”

  她脸上又露出种说不出的悲痛憎恶之色,这两年来她想必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

  叶开等她情绪平定,才问道:“这两年来他平时都在什么地方?”

  崔玉真道:“他有条很大的海船,平时他都在船上,但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找个海口停泊,补充粮食和清水。”

  她想了想,接着又道:“可是几个月前,他却在一个没有人的荒岛上停留了六七天,没有带别的人去,也不许我们下船。”

  叶开的眼睛亮了,他忽然想起铁姑说的话:“……这次本教在神山聚合,另选教宗,重开教门,新任的四大天王和公主……”

  崔玉真道:“你在想什么?”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本就在怀疑,却一直不敢相信。”

  崔玉真道:“怀疑什么?”

  叶开道:“怀疑玉箫也人了魔教,而且是魔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

  崔玉真的脸色苍白,忽然握住他的手,道:“你的伤口疼不疼了”

  叶开点点头。

  崔玉真道:“据说魔教用的刀都有毒。”

  叶开道:“不错!”

  崔玉真道:“刀上若有毒,你的伤口竟只有痛?”

  刀上若有毒,就不会觉得痛苦,只会觉得麻木。

  叶开笑道:“刀上就是有毒,也毒不死我。”

  崔玉真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我的血里有种抗毒之力,尤其可以消灭魔教的毒。” 

  崔玉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道:“这是天生的?”

  叶开摇摇头,道:“是最近才有的。”

  崔玉真道:“怎么会有的?”

  叶开道:“我的母亲,昔年本是魔教中的大公主。”

  崔玉真更吃惊,忍不住问:“现在呢?”

  叶开笑了笑,道:“现在她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老妇人,正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安享她的余年,希望她的儿子能时常回去看看她。”

  崔玉真道:“可是你却很少回去。”

  叶开道:“因为她还有个儿子在陪着她。”他目光仿佛又在凝视着远方,徐徐道:“这个儿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比我这个亲生的儿子更孝顺。”

  崔玉真道:“他长得也跟你一样。”

  叶开微笑道:“他跟我不一样,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但却比我好看,废话也没有我这么多,我希望以后能常见他。”

  崔玉真嫣然道:“我也希望能见到他,他既然是你的兄弟,那么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忍不住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叶开说出了他的名字:“傅红雪!”

  华子清留下的药有两包,一包内服,一包外敷。内服的药性很平和,仿佛还有种镇静的功效,所以叶开睡得很沉。他醒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伤口的痛苦似已减轻了很多,而且门外又传来了熬鸡粥的香气。

  崔玉真想必正在厨房里替他熬粥。阳光照在窗户上,风很轻,今天想必是个很好的天气。 

  叶开几乎已将所有的烦恼全都忘了,大声道:“粥煮好了没有,快添三大碗给我。”

  “来了!”

  门帘忽然掀起,一大碗粥平空飞了进来,“砰”的打在墙上。叶开怔住。满墙的鸡粥慢慢流下,一个人冷笑着,忽然在门口出现。

  伊夜哭。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绣满了黑牡丹的鲜红长袍,看来还是像个僵尸。

  叶开忽然对他笑了笑,道:“早。”

  伊夜哭冷冷道:“你醒的虽不早,倒真巧。”

  叶开道:“哦?”

  伊夜哭道:“你若再迟醒片刻,只怕就永远也不会醒了。”

  叶开又笑了笑,道:“你来得虽不巧,倒真早。”

  伊夜哭冷冷道:“早起的雀儿吃食,晚起的雀儿吃屎,我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凑巧看见那个背叛了师门的女叛徒。”

  叶开叹道:“看来起得太早也不是好事,她若非起得早,又怎么会撞见鬼?”

  伊夜哭道:“那只怪你。”

  叶开道:“怪我?”

  伊夜哭道:“她若非已被你迷住了,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起来,溜回那客栈去替你打听韩贞的消息?”

  叶开的心沉了下去。昨天晚上,他问过崔玉真。她当真不知道韩贞怎么样了,她看见叶开受伤,只顾着带叶开赶快逃走,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叶开虽没有再问,也没有责备她,可是心里却难免有点惭愧,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韩贞。

  所以崔玉真心里也很难受。叶开看得出,却想不到她一早就会溜出去替他打听韩贞的消息。只要他说一句话,她就会不顾一切,去为他做任何事。

  伊夜哭道:“她算准玉箫一定已走了,却想不到我居然还留在那里。”

  叶开忍不住问道:“那天晚上他没有杀了你?”

  伊夜哭冷笑道:“你以为他真要杀了我?”

  叶开道:“不是真的?”

  伊夜哭道:“我们只不过是在作戏,特地作给你看的,好让你有机会去救人。”

  叶开道:“那时你们已发现我在外面?”

  伊夜哭道:“你们一进了那院子,他就已知道。”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倒低估了他。”

  伊夜哭道:“他也低估了你,他认为你已死定了。”

  叶开道:“你呢?”

  伊夜哭道:“我知道要你这种人死,并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道:“这次你总算没有看错。”

  伊夜哭道:“但现在你若不将上官小仙交出来,还是死定了。”

  叶开叹道:“这次你看错了。”

  伊夜哭道:“你最好明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