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倨后恭的戴高岗又在问:“阁下刚才是说有两件事的。”

  叶开道:“我还要打听一个人。”

  戴高岗道:“谁?”

  叶开道:“吕迪,‘白衣剑客’吕迪。”

  戴高岗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叶开道:“据说他已到了长安,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忽然笑了笑,道:“就在这里。”

  这年轻人态度很斯文,长得很秀气,身上果然穿着件雪白的长袍,目光闪动间,带着种说不出的冷漠高傲之意。

  叶开终于看清了他。

  “你就是吕迪?”

  “是!”

  叶开解开了左手提着的黄布包袱,取出了那柄剑,反手捏住剑尖,递了过去。

  “你认不认得这柄剑?”

  吕迪只看了一眼:“这是武当的松纹剑。”

  叶开道:“是不是只有武当弟子才能用这柄剑?”

  吕迪道:“是。”

  叶开道:“你是不是武当弟子?”

  吕迪道:“是!”

  叶开道:“这是不是你的剑?”

  吕迪道:“不是。”

  叶开道:“你的剑呢?”

  吕迪傲然道:“我近年已不用剑。”

  叶开道:“用手?”

  吕迪一直背着双手,冷冷道:“不错,有些人的手,也一样是利器。”

  叶开道:“可是你若要从窗外杀人,还是得用剑。”

  吕迪皱了皱眉,好像听不懂这句话。

  叶开道:“因为你的手不够长。”

  吕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吕迪道:“你是说,我用这柄剑杀了人?”

  叶开道:“你不承认?”

  吕迪道:“我杀了谁?”

  叶开道:“你杀人从不问对方的名字?”

  吕迪道:“现在我正在问。”

  叶开道:“他姓韩,叫韩贞。”

  “韩贞?”吕迪回过头问戴高岗:“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戴高岗点点头,道:“他是卫天鹏的智囊,别人都叫他锥子。”

  吕迪目中露出了轻蔑之色,转向叶开:“这锥子是你的什么人?”

  叶开道:“是我的朋友。” 

  吕迪道:“你想替他复仇?”

  叶开道:“不错。”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的?”

  叶开道:“是不是?”

  吕迪傲然道:“就算是我杀的又如何?这种人莫说只杀了一个,就算杀了十个八个,也不妨一起算在我账上。”

  叶开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吕迪道:“是个不怕别人来找我麻烦的人,等你的伤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复仇。”

  叶开道:“那倒不必。”

  吕迪道:“不必?”

  叶开道:“不必等。”

  吕迪道:“你现在就想动手?”

  叶开道:“今天的天气不错,这地方也不错。”

  吕迪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要买两口棺材,一口就是给韩贞的?”

  叶开点点头。

  吕迪道:“还有一口呢?” 

  叶开道:“给伊夜哭。” 

  吕迪道:“赤魔手?”

  叶开道:“是的。”

  吕迪道:“他已死在你手下?”

  叶开道:“我杀人后绝不会忘了替人收尸。”

  吕迪道:“好,你若死了,这两口棺材我就替你买,你的棺材我也买。”

  叶开道:“用不着。我若死了,你不妨将我的尸体拿去喂狗。”

  吕迪突然大笑,仰面笑道:“好!好极了。”

  叶开道:“你若死了呢?”

  吕迪道:“我若死了,你不妨将我的尸体一块块割下来,供在韩贞的灵位前,吃一块肉下一口酒。”

  叶开也大笑,道:“好,好极了,男子汉要替朋友复仇,正当如此。”

  他忽然转过身,背朝着吕迪。

  因为他的伤口又已被他的大笑崩裂,又进出了血。、

  阳光灿烂。

  有很多人都喜欢在这种天气杀人,因为血干得快。

  他自己若被杀,血也干得快。

  吕迪站在太阳下,还是背负着双手。

  他对自己这双手的珍惜,就像是守财奴珍惜自己的财富一样,连看都不愿被人看见。

  叶开缓缓的走过去,第二次将剑递给他。

  “这是你的剑。”

  吕迪冷笑着接过来,突然挥手,长剑脱手飞出,“夺”的钉在五丈外的一棵树上。

  剑锋入木,几乎已没至剑柄。

  这一掷之力,已足够穿过任何人的身子,将人钉在床上。

  叶开的瞳孔收缩,冷笑道:“好,果然是杀人的剑。”

  吕迪又背负起双手,傲然道:“我说过,我已不用剑。”

  叶开道:“我听说了。”

  吕迪道:“你杀人当然也不用剑。”

  叶开道:“从来不用。”

  吕迪盯着他的手,忽然问道:“你的刀呢?”

  他当然知道叶开的刀。

  江湖中几乎已没有人不知道叶开的刀。

  叶开凝视着他,等了很久,才冷冷道:“刀在。”

  他的手一翻,刀已在手。雪亮的刀,刀锋薄而利,在太阳下闪动着足以夺人魂魄的寒光。

  若是在别人手上,这柄刀并不能算利刃,但此刻刀在叶开手上。

  叶开的手干燥而稳定,就如同远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