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本就是武林的世家,故旧满天下,其中当然也有很多人到了长安。

  可是丁家的人呢?这个也曾在武林中显赫一时的家族,如今已变成什么样子?

  丁灵琳连想都不敢想。

  她继续看下去,又看到一个意外的名字。

  崔玉真。

  她居然还没有死。

  这些日子来,她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她是不是也已知道叶开的死讯?

  老掌柜在旁边微笑着,道:“我实在想不到丁姑娘在长安城里竟有这么多朋友,今天晚上,想必一定热闹得很。”

  他们的喜事看来确实已轰动了长安。

  丁灵琳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名人——那是不是因为叶开? 

  她又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无论如何,她今天绝不能去想叶开。至少今天……今天绝不想。

  她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心忽然沉了下去。 

  “南宫浪,字画一卷。” 

  她知道这名字,也知道这个人。 

  每个世家大族中,都必定会有一两个特别凶狠恶毒的人。

  南宫浪就是“南宫世家”中最可怕的人。

  他是个声名狼藉的大盗,是南宫世家的不肖子弟,但他却也是南宫远的,嫡亲叔叔。

  南宫远已伤在郭定剑下,南宫浪忽然在这里出现,是为了什么?

  丁灵琳忍不住问:“你看过这人送来的字画没有?”

  老掌柜摇摇头,道:“丁姑娘若是想看看,我现在就可以去拿出来。”

  丁灵琳当然也很想看看。

  画卷已展开,上面只画着两个人。

  一个人手握长剑,站在一对红烛前,剑上还在滴着血。

  他身上的衣着剑饰,都画得很生动,但一张脸却是空白的。

  这个人竟没有脸。

  另一个人已倒在他剑下,身上穿的,赫然竟是郭定的打扮。

  丁灵琳脸色已变了。

  南宫浪的意思已很明显,他是来替南宫远复仇的,他今天晚上就要郭定死在他的剑下,死在喜堂里的那对龙凤花烛前。

  郭定已受了重伤,已没有反抗之力。

  老掌柜的也已看出她的恐惧,急着要将这卷画收起来,竟听外面有人问:“这里是不是鸿宾客栈?”

  问话的是个黄袍黑发的中年人,身上的长袍盖膝,黄得发亮,黄得像是金子,一张脸却是阴惨惨的,全无表情。

  就这么样一个人,看来已经很奇秘诡异,更奇怪的是,他身后还有三个人,装束神情居然也跟他完全一模一样。

  老掌柜心里虽然有点发毛,却不能不打起笑脸:“小号正是鸿宾。”

  黄衣人道:“郭定郭公子和丁灵琳丁姑娘的喜事,是不是就在这里?”

  “正是在这里。”

  老掌柜偷偷看了丁灵琳一眼,丁灵琳脸上也带着很惊奇的表情,显然也不认得这四个人。

  她既然没有反应,老掌柜只有搭讪着问道:“客官是来找郭公子的?”

  黄衣人道:“不是。”

  “是来送礼的?”

  “也不是。”

  老掌柜勉强赔笑,道:“不送礼也一样可以喝喜酒,四位就请后面坐,先请用茶。”

  黄衣人道:“我们不喝茶,也不是来喝喜酒的。”

  丁灵琳忽然笑了笑,道:“那么你们莫非想来看新娘子?”

  黄衣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新娘子?”

  丁灵琳点点头,道:“所以你们假如要看,现在就可以看了。”

  黄衣人翻了翻白眼,道:“我们要来看的并不是新娘子。”

  丁灵琳道:“你们来看什么?” 

  黄衣人道:“来看今天晚上有没有敢到这里来惹事生非的人。”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假如有呢?”

  黄衣人冷冷道:“不能有,也不会有。”

  丁灵琳道:“为什么?”

  黄衣人道:“因为我们已奉命来保护这里的安全,保护新人平平安安的进洞房。”

  丁灵琳道:“有你们在这里,就不会再有人来惹事生非?”

  黄衣人道:“若是有一个人敢来,长安城里今夜就要多一个死人。”

  丁灵琳道:“若有一百个人敢来,长安城里就要多一百个死人?”

  黄衣人道:“多一百另四个。”

  这句话已说得很明白,他们四人显然不是一百个人的敌手,可是来的人也休想活着回去。

  丁灵琳轻轻吐出口气,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的?”

  黄衣人已闭上嘴。

  丁灵琳道:“你们是不是金钱帮的人?”

  黄衣人一句话也不再说,板着脸,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了摆喜酒的大厅。

  然后四个人就分成四个方向,动也不动的站在四个角落里。 

  老掌柜的也不禁吐出口气,还没有开口,突然外面已有人在问:“这里是不是鸿宾客栈?”

  这次来的,竟是个鹑衣百结,披头散发的乞丐,还背着口破破烂烂的大麻袋。 

  他当然不会是来送礼的,世上只有要钱要米的乞丐,从来也没有送礼的乞丐。

  老掌柜皱了皱眉,道:“你来得太早了,现在还没有到发赏的时候。”

  这乞丐却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讨赏的?”

  老掌柜怔了怔:“你不是?” 

  乞丐冷冷道:“你就算把这客栈送给我,我也未必会要。”

  这乞丐的口气倒不小。

  老掌柜的苦笑道:“难道你也是来喝喜酒的?” 

  “不是。”

  “你来干什么子” 

  “来送礼。” 

  像送礼的不送,不像送礼来的,反而送来了。

  老掌柜叹了口气:“礼物在哪里?”

  “就在这里。”

  乞丐将背上的破麻袋往柜台上一掷,十几颗晶莹圆润的珍珠,的溜溜从麻袋里滚了出来。 

  老掌柜怔住。 

  丁灵琳也吃了一惊。 

  就只这十几颗珍珠,已价值不菲,她虽然生长在豪富之家,却也很少见到过。 

  谁知麻袋里的东西还不止这些,一打开麻袋,满屋子都是珠光宝气,珍珠、玛瑙、猫儿眼、祖母绿、奇珍异宝,数也数不清,也不知有多少。 

  老掌柜已张大了眼睛,连嘴都合不拢来,他连做梦都没看见过这么多珠宝。

  乞丐道:“这些都是送给丁姑娘添妆的,你好生收下。” 

  老掌柜倒抽了口凉气,赔笑道:“大爷高姓?”

  乞丐冷冷道:“我不是大爷,我是个穷要饭的。”

  他身子一转,人已到了门外,身手之快,江湖中也不多见。

  丁灵琳想拦住他,已来不及了,再赶出去,街上人来人往,却已看不见那乞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