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琳眼睛里发出了光:“所以我们只要能查出当时在喜堂中有些什么人,再查出现在还有些什么人活着,就知道四大天王究竟是谁了。”

  葛病点点头,他的眼睛并没有发光。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说来虽简单,要去做却很不容易。

  “只可惜我们现在既不知道当时在那喜堂中有些什么人,更不知道现在还活着的有些什么人。”

  丁灵琳道:“但我们至少可以先查出有些什么人送过礼?死的又是些什么人?”

  葛病的眼睛也亮了。 

  丁灵琳道:“每个来送礼的人,我们都已记在礼簿上。”

  葛病立刻问道:“那礼簿呢?”

  丁灵琳道:“想必还在鸿宾客栈的账房里。”

  葛病道:“现在天还没有亮,那些死尸想必也还在喜堂里。”

  丁灵琳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葛病道:“离鸿宾不远。”

  丁灵琳跳起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葛病看着她,目中露出忧虑之色。她受的刺激已太多,现在若是再回到那喜堂里,再看见那些鲜血和尸体,甚至很可能会发疯。他想说服她,要她留下来,可是他还没有开口,丁灵琳已冲出去,这女孩子竟远比他想像中坚强得多。

  礼堂中没有人——连死人都没有。葛病的担心,竟完全是多余的,他们到了鸿宾客栈,立刻就发现所有的尸体都已被搬走。账房里也是空的,没有人,更没有礼簿,所有的礼物也全都被搬空。 

  丁灵琳怔住。现在夜还很深,她离开这里并没有多久,魔教的行动,实在快得可怕。

  葛病忽然问道:“四大天王送来那袋珠宝,本来是不是也在这账房里?”

  丁灵琳点点头。

  葛病道:“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不是魔教中人做的。”

  丁灵琳道:“为什么?”

  葛病道:“因为那袋珠宝本是他们用来买命的,现在命已被他们买去,他们就不会收回那些珠宝。”

  丁灵琳道:“所以尸体也不是他们搬走的。”

  葛病道:“绝不是?”

  丁灵琳道:“不是他们是谁?除了他们外,还有谁会有这么快的手脚?”

  要搬空那些尸体和礼物。并不是件容易事。别人要那些尸体,也完全没有用。

  丁灵琳实在想不通,葛病也想不通。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她身上,她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风吹进来的时候,竟赫然又有一阵笛声随风传了进来。

  笛声凄凉而悲哀,丁灵琳立刻又想起了那吹笛人苍白的脸。她忍不住问:“你刚才没有把他带走?”

  葛病摇摇头。

  “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他又看见了什么?”

  葛病和丁灵琳已同时穿窗而出,他们都知道,能回答这问题的只有一个人。

  他们一定要找到这个吹笛的人。

  第二十三回 吹笛的人

  没有人。死人活人都没有。

  有的灯火已残,有的灯光已灭了,冷清清的客栈,冷清清的院子。

  尸体虽然已被搬走,院子还是充满了血腥气,晚风更冷得可以令人血液凝结。

  那吹笛的人呢?

  缥缥缈缈的笛声,听来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他们在屋里时,笛声仿佛就在院子里,他们到了院子里,笛声却又在墙外。

  墙外的夜色浓如墨。

  他们掠过积雪的墙头,无边的夜色中,只有一盏孤灯,闪烁如鬼火。

  灯下仿佛有条幽灵般的人影,仿佛正在吹笛。

  这个人是谁?

  是不是刚才那个吹笛人?

  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孤灯下吹笛?莫非是特地在等他们?

  如此黑夜,他还孤零零的留在这里等他们,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也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孤灯悬在一根枯枝上随风摇晃。

  丁灵琳看过这种灯笼,是鸿宾客栈在晚上迎客用的灯笼。

  但她却看不清这个人。

  她想冲过去,葛病已拉住了她,她可以感觉到这老人的手心全是冷汗。

  一个人年纪越大,越接近死亡的时候,为什么反而越怕死?

  丁灵琳咬着嘴唇,压低声音,道:“你不妨先回客栈,我——个人过去看看。”

  葛病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担心,而是在为她。

  “我已是个老人,已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

  丁灵琳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一定要过去看看。”

  笛声忽然停顿,黑暗中忽然有人冷冷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我,现在为什么还不来?”

  声音尖锐,比尖针还刺耳。

  丁灵琳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她听过这声音。

  无论谁听过这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永远也忘不了。

  这个人难道就是魔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

  葛病脸色已变了,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孤灯下有人在冷笑:“你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我是什么人?”

  丁灵琳当然要过去。

  她纵然明知道一过去就必死无疑,也非过去看看不可。

  但葛病却还是在紧紧握着她的手,抢着道:“我迟早总会知道你是谁的,我并不着急。”

  丁灵琳道:“我着急。”

  她突然回身一撞,一个肘拳打在葛病肋骨上,她的人已冲过去。

  灯光却忽然灭了。 

  寒风吹过大地,大地一片黑暗。

  可是丁灵琳已冲到这个人面前,已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一双充满了惊吓恐惧的眼睛,眼睛已凸出,正死鱼般瞪着丁灵琳。

  丁灵琳也看过这张脸,看过这个人。

  这正是那个痴痴的站在血泊中,已被吓疯了的吹笛人;也正是喜堂中惟一还活着的人。

  难道他就是杀人的凶手?

  丁灵琳握紧双拳,忽然发觉一滴鲜血正慢慢从他眼角沁出,流过他苍白的脸。

  寒风吹过,她忍不住又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她忽然发现这个人竟已是个死人。

  死人怎么会说话?

  死人怎么会吹笛?

  死人绝不会说话,更不会吹笛。 

  他手里根本没有笛。

  刚才的笛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丁灵琳一步步向后退,刚退出两步,突然间,一只手伸出来,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

  冰冷的手,冰冷而僵硬。

  死人怎么还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