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小仙看着他,没有动,没有开口,像是已完全怔住。

  叶开道:“魔教中的四大天王,的确已死了三个,可是孤峰并没有死。”

  上官小仙道:“杨天还没有死?”

  叶开道:“杨天不是孤峰,吕迪也不是。”

  上官小仙道:“杨天没有受伤?”

  叶开道:“他受了伤,伤得很重,可是受伤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孤峰。”

  ——球是圆的,圆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球。

  上官小仙道:“他若不是孤峰,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他受了伤?为什么要瞒着你?”

  叶开道:“因为他以为我是你的奴才,以为我也入了金钱帮。”

  上官小仙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我连一句也不懂。”

  叶开道:“你应该懂的,也只有你才懂。”

  上官小仙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出手伤他的人就是你。”

  上官小仙在苦笑,道:“我若不是很了解你,一定以为你已醉了。”

  叶开道:“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样清醒过。”

  上官小仙道:“杨天本是我的好帮手,我为什么要出手伤他?”

  叶开道:“因为他先要杀你。”

  上官小仙笑了。她的笑,就跟叶开在无可奈何时那种笑完全一样。

  叶开却没有笑。事实上,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样严肃过。

  他沉着脸道:“他久已想杀了你,却一直没有机会,只有冒险行刺。”

  上官小仙道:“行刺?”

  叶开点点头,道:“也是他低估了你的武功,也许他在无意间发现你已受了伤,所以决定乘此机会,冒险试一试。”

  上官小仙在听着。她不再辩驳,好像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值得辩驳。

  叶开道:“他决定动手的时候,想必就在初一的晚上。”

  上官小仙居然笑了笑,道:“假如要暗中去刺杀一个人,大年初一的晚上的确是好时候。”

  叶开道:“他去行刺时,当然是蒙着脸的。”

  上官小仙道:“当然。”

  无论谁要做刺客时,都绝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叶开道:“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击必定十拿九稳,谁知你的武功竟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得多,所以他非但没有得手,反而伤在你手下。”

  上官小仙又笑了笑,道:“要杀我的确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道:“可是你也低估了他。”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他的轻功极高,虽然没有得手,却还是逃走了。”

  上官小仙道:“想要捉住一条会飞的狐狸,当然也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道:“你以为他既然中了你的毒针,就算能逃走,也逃不远的,所以他还有种专解百毒的灵药,居然能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上官小仙道:“可是我只要查出是谁受了伤,就知道刺客是谁了。”

  叶开道:“所以他才会瞒着我,不敢让我看见他的伤口。”

  上官小仙道:“他一定以为是我派你去调查刺客的。”

  叶开叹了口气,道:“他当然想不到你早已知道刺客就是他了。”

  上官小仙道:“我怎么会知道?”

  叶开道:“他以为王寡妇已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以为王寡妇会替他保守秘密,想不到……”

  上官小仙道:“想不到王寡妇却将这秘密告诉了我。”

  叶开叹道:“无论多精明的男人,都难免会被女人出卖的。”

  上官小仙也叹了口气,道:“这也许只因为男人总认为女人都是弱者,都是傻瓜。”

  叶开同意这句话。

  上官小仙道:“我既然已知道他就是刺客,为什么不杀了他?”

  叶开道:“因为你杀人时总喜欢借别人的刀。”

  上官小仙道:“能借别人的刀,去杀自己想杀的人,倒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叶开道:“你愉快,我就不愉快了。”

  上官小仙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次你想借的,是我的刀。”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孤峰受了伤,我在找孤峰,杨天又恰巧受了伤,而且不敢把受伤的事说出来,这件事就好像一加一,再加一,必定是三。”

  上官小仙道:“所以我认为你只要找到杨天,就一定会以为他就是孤峰。”

  叶开苦笑道:“我本来几乎以为他是的。”

  上官小仙道:“你的解释听来好像很合理,只可惜你又忘了一点。”

  叶开道:“哦?”

  上官小仙道:“杀人都有动机,要杀我,更一定要有很好的理由,因为无论谁都应该知道那绝不是件容易事。”

  叶开承认。

  上官小仙道:“杨天很了解我,我对他并不坏,他为什么要冒险杀我?”

  叶开道:“我也很了解他,他是个野心很大的人,所以才会入金钱帮。”

  这点上官小仙也同意。

  叶开道:“他越深入,越了解金钱帮势力的庞大,野心就越大。”

  上官小仙道:“难道他还想做金钱帮的帮主?”

  叶开道:“他一定想得要命,只可惜……”

  上官小仙道:“可惜只要我活着,他就永远没有这一天。”

  叶开道:“所以他无论冒多大的险,也要杀了你。”

  野心就像是洪水,一发作起来,就没有人能控制,连他自己都不能。所以野心不但能毁灭别人,也同样能毁灭自己,而且往往在毁灭别人之前,就已先毁了自己。可是一个人假如完全没有野心,活着岂非也很乏味?这岂非也是人类的悲哀之一?

  上官小仙叹了口气,道:“现在你的推测好像已渐渐变得完整些子。”

  叶开道:“还不算完整。”

  上官小仙笑道:“你自己也知道?” 

  叶开道:“我知道的事,也许比你想像中要多些。”

  上官小仙道:“哦?”

  叶开道:“现在我的推测还有几点漏洞。”

  上官小仙道:“你说。”

  叶开道:“杨天一直不敢对你下手,为什么忽然有了勇气?”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一点。”

  叶开道:“我等的本是孤峰,他为什么也恰巧在那时入城?”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二点。”

  叶开道:“杨天若不是孤峰?谁才是孤峰?”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三点?”

  叶开道:“孤峰若没有和多尔甲约好在延平门相见,多尔甲身上怎么会有那张血书?”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四点。”

  叶开道:“墨九星本是个隐士,为什么一到长安,就能找出多尔甲的下落?”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五点。” 

  叶开道:“墨九星既然终年常食五毒,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毒死?”

  上官小仙道:“这是第六点。”

  叶开道:“苦竹本是个局外人,为什么也会忽然惨死?”

  上官小仙笑道:“现在你的推测好像已有了六点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