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用手绢掸了掸盒子上的灰尘, 随便挑了一个打开, 里头是没有扇骨的扇面, 打开一看竟然也是陈丘和的“秋海棠图”。

  长孙愉愉不可置信地问陆行,“你们就把陈丘和的画这样堆放?”

  “陈先生当初画海棠的时候,就住在人境园的秋圃那边,这些都是他当初画的,实在太多了,画得也一般就堆这儿了,有几幅精品,老太太那儿好像有一扇,我不大喜欢他的秋海棠。”陆行道,“其实他的白玉兰画得最有神韵,但世人知道的少。”

  白玉兰是吧?长孙愉愉阴阳怪气地道:“嗯,白玉兰,我也觉得白点儿好呢。”她挑剔地看了眼陆行。

  只是陆行没理解她的意思,也不明白长孙愉愉扯什么白的好,但他聪明地没有追问。

  “你选一选吧,有看上的就拿去装上扇骨。”陆行道。

  长孙愉愉有点儿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想抽抽了,“你看不上的就给我选?”陈丘和的画突然就不香了。

  “那给你我看得上的?”陆行倒是不纠结。

  长孙愉愉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我喜欢的是名不见经传的画,县主未必看得上。”陆行道。

  长孙愉愉翻了个白眼,看不上难道不是应该的?

  陆行将长孙愉愉引到庚子楼的三楼,这里稍微整齐了一些。他一边走一边道:“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这里。这三栋楼只有家主能进来,所以平日里也只有我来打扫。等你身子养好了,有空时能否帮我过来整理一下?”

  长孙愉愉古怪地看向陆行,“你要把家主钥匙给我?”

  “有何不可?”陆行问。

  “你就不怕……”

  “这天下谁能信不过,华宁县主也信得过。”陆行道。

  那是,别看这里都是瑰宝,但是长孙愉愉绝不会贪婪的。所以陆行这马屁,长孙愉愉虽然笑纳了,却也吝啬于给他一个笑脸。“我干嘛要来整理?我还得抄写家规呢。”

  陆行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

  怎么可能?长孙愉愉还没彻底放弃老太太呢。

  陆行抬手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匣子,里头是一匣十二柄折扇,有牙雕扇骨、竹雕扇骨、紫檀扇骨,还有楠木、白檀、玳瑁、牛角等,十二柄个个不同。

  长孙愉愉取出那竹雕扇骨绘豆花蜻蜓图的扇子,她第一眼是被透雕扇骨给吸引的,透雕的也是豆花,跟扇面十分相配,浑然天成。

  显见得是为了扇面而特地刻的扇骨,长孙愉愉有许多扇子,本想以画配扇骨的但实在找不到好的雕刻师傅。

  再看那豆花图,晕染得宜,花色鲜活,蜻蜓也是趣态逼真,连它落在豆花上那一刹那叶片的震动似乎都表达了出来,细碎处很见功夫。

  长孙愉愉再去看落款,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阮永。

  “他是北朝丰元年间宰相阮真的孙子。”陆行道。

  的确是没听说过。

  “他其余的画一般,唯这幅好似有神助一样,我比较喜欢,所以收藏了。”陆行道。

  “你怎么找到这幅画的?”长孙愉愉问,“不会是又在你家住过吧?”

  陆行笑了笑,“是有家人卖杂物,我恰好路过看到的。”这算是运气吧。

  长孙愉愉撇嘴,“这画的确不错,只是扇面太大,却不适合我用。”

  陆行点点头,又取下另一个匣子,里头也有几柄扇子,一看就短了许多,是适合女儿家用的折扇。

  陆行径直取了一柄不知什么木料的扇子给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放到鼻边嗅了嗅,带着淡雅的清香,有花的韵味。“这是什么木头?”

  “不知道,是去南洋的船带回来的,就叫香木,其香隽永悠长,似花而非花,不过质地比较松软。”

  长孙愉愉展开扇面,这却是一幅《牡丹图》。大片留白,只右下角有一丛三朵的牡丹,凝露而晖。那牡丹层叠的花瓣,用透染法描绘,将那应画未画的阳光通过花瓣的光影显现了出来,灵动而优美。只一眼长孙愉愉就喜欢上了。

  “牡丹无香而扇骨有香,正好配上。”陆行道。

  长孙愉愉慢慢地点了点头。

  “用这柄扇子赔给你如何?”陆行问。

  “嗯,勉勉强强吧。”长孙愉愉嘴硬地道。

  下得三楼,长孙愉愉的裙摆被旁边的画卷绊住了,她顺手拿起来看了看上头的封条,“是展扬的画?”

  展扬就是《春居》的作者,为着从孔家借来的《春居》还闹出过一场失窃的事儿来,长孙愉愉还记忆犹新。而她本人也挺喜欢展扬的画的,否则也不至于借这幅画到皇家画馆展示。

  “唔,那十几卷都是他的。”陆行道。

  长孙愉愉深呼吸了三口气,“展扬的画你家就堆在地上?”

  “什么你家?”陆行反问。

  “别打岔。”长孙愉愉很严肃地道,“凭什么你们把展扬的画放在地上?自以为很了不起么,品评这个,品评那个,你家有出过什么书画大家么?”

  “嗯。”陆行揉了揉鼻子,“石悉知正是敝祖。”

  长孙愉愉愣了,“你说什么,那不是姓石么?”

  “那只是敝祖不愿惹人注意而用的。”陆行道。

  所以她们家引以为傲的那几幅画,其实都是陆家的祖宗画的?!

  “那,那你也不能把展扬的画就这样堆放。”长孙愉愉气愤地道。

  “不是不尊重,是这十几卷真假难辨,家中祖辈都拿捏不准,所以才这么堆着的。”陆行道。

  听到这儿长孙愉愉的气儿才顺一些。

  “县主在鉴画一道上,直觉很准,若是得空愿意来整理这些杂物,当是再好不过了。也能让展扬的真迹早日重见天日。”陆行道。

  这迷魂汤灌得长孙愉愉还比较愿意喝。

  两人从戊字楼开始往前四楼走,陆行帮长孙愉愉拿了她挑选的书,他自己也挑了一大堆装在匣子里,往外走。

  长孙愉愉瞪着陆行道:“那什么,陆家还有什么祖宗,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省得你以后又拿出来显摆,你一次显摆个够好了。”

  陆行态度非常端正地道:“半湖老人也是家祖。”

  半湖老人的字,可是说有王氏之风的,也有人称他为王氏之下第一人,一幅醉后行草更是被长孙愉愉的舅舅收入了宫中,喜爱至极。

  长孙愉愉冷笑两声,“嗯,就这两个,没了吧?”

  “还有,太爷的号是黑山。”陆行道。

  北道玄,南黑山,这两位是当今南北两派画坛执牛耳的人物,长孙愉愉是没想到其中一位就在陆家。

  她看老太太那样,其实一直以为太爷是不着调的人物,却原来他老人家并不是。也就无怪乎陆行那么擅长修补书画了,家学渊源嘛。

  长孙愉愉不想再搭理陆行了,而他在她心里的绰号已经从穷酸,变成臭显摆了。

  陆行也乐得不再提这个话题,与长孙愉愉并肩而行道:“家规等你身子好些了再抄,不过的确得完成,别以为老太太会忘记。她老人家记性比一般的年轻人都好。”

  长孙愉愉偏偏头,“等我养好了身子你也差不多要上任了吧?”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她都跟着陆行离开宁江了,也就不用太在意家规了。

  陆行沉默片刻道:“建昌府比较穷困,知府衙门也很凋敝,条件简陋,你还是留在琅玕院吧。”

  长孙愉愉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说“不”,但却硬生生吞了回去,这样岂非显得她很想跟陆行一起?

  不过对陆行上任不带她这件事,长孙愉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强烈不是滋味儿。

  “哼,求之不得呢。留在琅玕院就留在琅玕院,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去穷乡僻壤上任啊?”长孙愉愉恨恨地瞪了陆行一眼,转身快步走了,不仅如此,她还转回头看向跟来的陆行道,“别跟着我,看见你就烦。”

  陆行竟然不带她上任?就想把她留给老太太折磨是吧?非得气死她不可是吧?

  本以为过会儿气就会消的,但是长孙愉愉却不明白,她怎么就越想越气,气得都想爆炸了,恨不能当面扔陆行几个枕头,居然不带她上任?

  这简直……长孙愉愉都不知道自己是更在意将来要一个人面对老太太,还是更在意,陆行居然不带她!!!不想看到她这张脸?嫌她麻烦娇气?

  既然嫌弃,有本事当初被逼婚的时候别低头啊,混蛋!

  然则陆行那混蛋居然人影子都不出现一下,直到晚上也不见踪影,次日长孙愉愉醒来才晓得陆行晚上压根儿就没回琅玕院。

  好呀,学会夜不归宿了?

  长孙愉愉都想做个陆行的人偶,扎针玩儿了。

第137章

  就这么过了好几日, 陆行都没在琅玕院出现过,长孙愉愉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以至于冬柚忍不住问, “县主,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姑爷的行踪啊?”

  其实冬柚多少知道一点儿,陆行是出远门了, 但具体去哪儿了还不知道, 主要是泉石也不在。

  “不许去。谁在意他行踪啊?他要是死了才好呢, 我回京给他守寡。”瞅瞅这气话,“记住啊, 不许去打听,省得人还以为我都惦记他呢,容易叫人想多了去, 到时候我还不好解释。”

  此地无银三百两约莫也就如此了。

  却说正月里长孙愉愉也就前几日在琅玕院静静地养了养身子, 初七陆家宴请亲朋,长孙愉愉作为陆行的媳妇自然得出面应酬。

  这对华宁县主倒不是个事儿,哪怕她穿着陆家媳妇的“制服”,那也是鹤立鸡群的美,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她身份摆在那儿, 陆家的门第在宁江也不算低,长孙愉愉自带光圈完全不用去应酬人, 都是别人主动上前找话说的。

  应酬对有些人来说是很难的事儿, 其实只是位置不对而已。像长孙愉愉, 她只要不是脑子抽抽了, 那一定是能如鱼得水的。

  这不才不过一个时辰, 她身边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妇人了。这还是因为她已经成亲的缘故, 否则那些个姑娘也想围着她转悠呢。

  更有几个小姑娘, 瞧着长孙愉愉的发髻好看,都恨不能明儿就能嫁人,好梳妇人发髻。

  一时冬柚过来在长孙愉愉耳边道:“县主,老太太让你过去,说是蒋家夫人来了。”

  长孙愉愉没反应过来蒋家夫人是谁。

  冬柚补充道:“就是楚州牧蒋家,她娘家姓葛。”

  长孙愉愉点点头,“刑部侍郎蒋季春跟这位楚州牧是亲兄弟是吧?”

  冬柚点了点头。

  也就无怪乎老太太专门让冬柚来喊长孙愉愉了,宁江在楚州,楚州牧蒋伯春就好比是楚州的土皇帝,而且蒋家在京城还有个侍郎,陆家又同蒋家一向交好,蒋夫人过来老太太自然看重。

  长孙愉愉走到老太太身边时,葛夫人刚由陆行的大伯娘罗氏引着到了。

  长孙愉愉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葛氏,生得元团团一张脸,脸上一进门就带着笑,看着很有福气的模样。

  不过长孙愉愉的眼神并没在葛氏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就挪到了她身后人的身上。那人就跟长孙愉愉一样,自带吸人眼神的特质,你但凡看到了就忍不住看了又看。

  只是姜云不是长孙愉愉那种天姿国色而吸引人,而是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像白云一样柔和,许多妇人都很温柔,但是她的温柔却好似极致到了骨头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周围的整个时光都凝滞了,安静得仿佛被白云裹住。

  看到她就会心生宁静,所谓的一见忘俗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当然姜云也是极美的,只是任何人在长孙愉愉面前就都称不上极美了。

  长孙愉愉看姜云时,葛夫人笑着上前对老太太讲,“呀,这就是九哥儿的媳妇华宁县主吧?老太太你可有服气了,他二人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得多漂亮啊,将来怕是羞得其他人都不敢上街了。”

  老太太笑道:“哎哟,借你吉言,就盼着他们能早日有信儿呢。”

  葛夫人又转头爱不释眼地看着长孙愉愉,“早就听闻过县主的美名,只是听着还没觉得,可这一看却是把我给看傻眼了,这天底下怎么能有人生得这般好的呀,老天爷可是太偏心了,哎,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否则定是要跟九哥儿抢一抢的,我就喜欢家里女孩儿多,热热闹闹的一块儿说笑多好。老太太这园子可是羡慕死我了。”

  老太太笑道:“你把咱们楚州最好的姑娘给你儿子娶了,你这还不满足啊?”

  “那是那是。”葛夫人笑看向姜云。

  长孙愉愉看得出葛夫人对她身后那位儿媳妇很是满意。

  “这位是楚州牧家的葛夫人,与咱们家是通家之好。”老太太替长孙愉愉介绍道。

  长孙愉愉对着葛夫人又行了一礼。

  “好,好。”葛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对儿羊脂玉的镯子来送给了长孙愉愉,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葛夫人又转头给长孙愉愉介绍那温柔妇人道:“这是你姜云姐姐,也是你家状元郎的表妹,你俩日后多亲近亲近。”

  长孙愉愉这才知道那叫人看了又看的妇人原来是姜家女,难怪都说姜家女难求了,不仅品行好,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就是这容貌也是普通人骑马都赶不上的。

  “云姐姐。”长孙愉愉嘴甜地道。

  姜家可是陆行的外家,当着众人的面长孙愉愉必须得表示跟姜家的亲近,何况她本也有心亲近姜云。华宁县主在宁江得重建自己的社交圈了,能进入其中的人也必须严格挑选,不行的绝不能让进,但好的却得先拉拢如此才能形成叫人仰望的圈层。

  姜云无论是自身,还是家世,亦或者夫家都是上上选,长孙愉愉自然要亲近。

  “县主。”姜云朝长孙愉愉行了礼。

  长孙愉愉只受了半礼,主动拉起姜云的手道:“云姐姐叫我愉愉就行了,咱们都是一家子亲戚,没得生分了。”

  姜云点头笑了笑,却没有顺嘴叫出来。

  长孙愉愉没放在心上,世家女的矜持嘛,她懂。

  葛夫人又问了长孙愉愉好些话,比如她娘亲身子如何,到南边儿来可习惯,平日里有什么爱好?

  长孙愉愉一一答了,还不忘“云姐姐”长,“云姐姐”短地捎上姜云,几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了。

  一时到了午宴时候,长孙愉愉得跟着大嫂于氏等人去招呼客人,这才歉意地离开了姜云。她挺满意姜云的,言辞举止都上佳,而且看得出她在宁江人缘很不错,许多人都会上前寒暄。

  只是没想到午宴时却出了个小插曲。

  长孙愉愉跟着于氏等人轮桌转地招呼客人时,见到陆绒和姜云坐在一块儿,看得出两人关系很好,姜云在陆绒面前笑得真诚了许多,不再是对着自己时那种礼节性的笑容。

  这自然不算小插曲。只不过陆绒她们那一桌靠窗,今儿人太多,所以整个大厅两侧的门都拆了开来怕闷着人,但这时候就有些穿堂风。

  姜云的丫头抱了她的披风过来给她加上,长孙愉愉一眼就认出了那丫头,正是当日出现在陆绒家里的素玉。

  所以当初藏在季苏镇陆绒家的人,让陆行噤口不言的人就是姜云?

  这两人是表哥表妹,年岁也相当,姜云的品貌又如此出众,长孙愉愉不得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对表哥表妹的要是没点儿猫腻就太不应该了。

  好啊,长孙愉愉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她就说陆行怎么跟个瞎子似的,放着自己这么个绝色大美人都看不见,原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反正不管真相如何,长孙愉愉已经把陆行的罪名给定了,也直接忽略了韦嬛如,想当初她还觉得世兄、世妹也挺说不清的。

  应酬对长孙愉愉虽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坚持一整日却是个大难事,要不是老太太在那儿坐着,长孙愉愉应该早就找个借口回琅玕院了。

  只是老太太回了蔚荣堂,长孙愉愉也没好意思偷懒,罗氏和几个嫂子都在呢。

  等到客人散尽已经是月上中梢,长孙愉愉回琅玕院的时候,不由自主往陆行居住的书房看了一眼,里头点着灯还有人影晃动,显见得是陆行回来了。

  长孙愉愉冷哼一声,却是转身就进了第二进的卧房。

  梳洗之后,长孙愉愉歪在床上由着莲果给她揉按推拿腰、腿,实在是太疼了些。

  “莲果,你这手法越发叫人受用了。”长孙愉愉痛并快乐着地申吟了几声,忍不住赞了莲果。

  莲果笑道:“都是跟姑爷学的。那会儿县主昏迷时,姑爷每天给你揉按手脚活血行气,也指点了我几招,说县主腰上有旧病,专门让我练了练。”

  能不能别提陆行?长孙愉愉回头瞪了莲果一眼。

  莲果还不明所以。

  长孙愉愉也懒得再理会莲果,而是问冬柚道:“可打听到消息了?”

  冬柚迟疑地点了点头。

  长孙愉愉眯了眯眼睛,催促道:“说啊。”

  “姑爷这几日不在是去了海州。”冬柚道。

  海州?长孙愉愉一下就想到了韦嬛如一家。

  “这过年,姑爷去海州给老师拜年才显得他尊师重道啊,陆家尚学,姑爷肯定要做表率的。”冬柚替陆行说话道。

  原本这没什么,但是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帮着陆行,就让本就生气的长孙愉愉越发窝火了。陆行这是怎么收买莲果和冬柚的?

  长孙愉愉坐起身推开莲果的手,看着冬柚道:“我没说他去海州有问题啊,你着急替他说什么话?”

  冬柚心里咯噔一下,多少已经知道长孙愉愉为何鬼火冒了,今儿素玉出现的时候,冬柚也是看在心里的。

  “我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都是我身边的人,为何处处替他说话?”长孙愉愉微微提高了声音道。

  莲果和冬柚面面相觑,赶紧跪在了长孙愉愉跟前,“县主,我们不是想替姑爷说话,只是,只是……”两人都急得说不出话来,主要是这事儿不好辩解啊。

  长孙愉愉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心思,盼着我跟他好好过是不是?”

  莲果和冬柚连连点头。

  “哼。”长孙愉愉冷笑,“今后把你们这可笑的想法给我收起来,他陆行止是陆行止,我是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这次你们的好姑爷去建昌府上任,也不带我去。我跟他就是……”

第138章

  长孙愉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陆行的关系, 将来会如何,她一时也想不到,反正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总之, 以后别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须知陆九如今对我,哪怕你们看着好, 也得想想那是为什么?若是我娘不在了, 他还能如此么?”这话问得就诛心了。

  莲果想说不至于如此的, 但一看长孙愉愉那脸色就不敢再说话了.

  长孙愉愉如何看不出两个侍女的不以为然,心想这股”歪风邪气”可得赶紧压制下去。

  长孙愉愉坐正身子, 清了清嗓子,“你们这态度不对,一点儿警惕人的心都没有, 指不定将来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别以为男人对你好上两日那就是在真心待你了。”

  自从长孙愉愉的爹死后, 打晋阳公主主意的人能少了?晋阳公主在甄别各色男人时,少不得也给自家女儿上上课。

  “我自打进了陆家,这都病过多少次了?即便不说陆九的品行如何,我说他克我你们总是承认的吧?”长孙愉愉问。

  这算不算欲加之罪?冬柚和莲果心忖。

  “而且上次我病重,他不是也失踪了一段日子么?可见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你们要认清一个人的时候,可别听他说了什么, 而要看他做了什么。”长孙愉愉教训两个侍女道。

  然则莲果和冬柚又是面面相觑, 她们可没听陆行说过什么, 都是看他做了什么的。

  一瞧这两人模样, 长孙愉愉就知道自己口水是白费了。不由生气地道:“好了, 现在你们开始轮流说陆九的缺陷, 谁说得好我有赏, 说得不好的,以后就伺候你家姑爷去吧,我这儿也留不下了。”

  啧啧,这完全是犯了脾气。

  莲果和冬柚又很无奈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县主……”

  长孙愉愉立即打断道:“好了,什么都别说,我现在就烦他,听不得他的好话,赶紧的,总不能他陆九在你们心里就都是好的一点儿错儿也没有吧?”

  莲果和冬柚赶紧摇头,那哪儿能呢?

  莲果率先表示忠心道:“姑爷在县主病重的时候出门,的确大不应该。”

  冬柚也赶紧附和,“的确大不应该。”

  然则长孙愉愉就没等到冬柚的下一句了,因此很是不满。

  小县主这真是难为人,万一将来她和陆行做了真夫妻,冬柚和莲果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饶是冬柚聪慧过人,此刻也只能结结巴巴,在长孙愉愉瞪视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唔,姑爷,姑爷太高了。”

  莲果立即捧哏地道:“对对对,太高了,跟他说话都得仰脖子,还浪费布料。”

  长孙愉愉看着莲果,用眼神问:你是认真的么?

  莲果立刻垂下了头。

  高算什么缺陷啊?还不如说他黑呢,一个书生,整日里不待在书房念书,满天下的乱窜是何道理?长孙愉愉感觉自己随便一拎就能拎出陆行一串毛病来,这俩丫头绝对是有了外心了。

  最终还是冬柚想出了个“好”的缺陷来,“我觉得,姑爷太招桃花了。”

  长孙愉愉只能笑了,“哈、哈、哈”,这三个顿挫的笑每个发音都比前一声重,显见得她是觉得太讽刺了。

  “他能招什么桃花,不就是个穷酸书生么?”长孙愉愉这是对人不对事了,连基本事实都给否定了。

  莲果低声道:“不是有盼儿姑娘么?”

  莲果不提,长孙愉愉都快把跟她一块儿到陆府的宋盼儿给忘了。自打安顿下来,宋盼儿再没出现在长孙愉愉面前过,乃是很识趣的人。

  “其实韦姑娘也算吧。”莲果不怕死地又加了句。

  长孙愉愉不耐烦地道:“那是他们以前有婚约。至于宋盼儿,她能见过几个出色的男子?”

  冬柚出声道:“县主,今儿宴客那位蒋家少奶奶其实当年也和姑爷有段往事呢。”

  听到这个,长孙愉愉总算有了丝兴趣,“你打听到什么了?”

  冬柚压低声音道:“蒋家少奶奶她们这一辈,其实也有大姜小姜,大姜乃是姜家如今的大夫人唯一的嫡女儿。”

  “咦,怎么没见过啊?”长孙愉愉好奇,这样近的亲戚,按理说今日大姜不该不出现的。

  冬柚道:“我听泉石说,当年两女争夫,后来大姜就远嫁了。他还说,当初大姜乃是江南公认的第一美人,比县主也就差了一点点。”

  长孙愉愉想了想姜云的容貌,那大姜被公认为美人也就想得出了。

  莲果比长孙愉愉还好奇地催问道:“啊,那最后是怎么回事儿啊?两女争夫谁赢了啊?”

  这还真是个傻问题,显然结果是谁都没赢啊。

  冬柚继续道:“那大姜同姑爷从小青梅竹马,又美貌出众,泉石都说以为姑爷会跟大姜定亲的,谁知道后来多出个小姜来?”

  “怎么是多出来的?”长孙愉愉问。

  “因为小姜好似是旁支的,又或者他爹是认宗才并入青山姜的。”冬柚道。

  所谓认宗,就是原来可能也姓姜,但并不是青山姜家这一支,最后认成了一宗,算是攀附。

  “然后呢?”莲果心急地问。

  冬柚道:“后来反正有人提议姜家和陆家亲上加亲时,就说了姑爷和大姜的亲事,但是姑爷没表态,大姜私下对人说姑爷更亲近小姜,她不肯夺人之美,很快就远嫁了。”

  莲果叹息一声,“可那怎么姑爷和小姜……”

  长孙愉愉却没问,这事儿想想也知道。大姜才是主家的嫡女,算是被小姜给“比”得远嫁了,小姜再想嫁陆行,那就不是什么亲上加亲了,只会破坏陆家和姜家的关系。

  因此陆行和小姜这对“苦命鸳鸯”就只能各奔东西了,长孙愉愉是如此想的。

  只是她不明白,那小姜最后是如何嫁给了蒋夫人的独子的?说不得蒋家现在瞧着可比陆家有权势多了。

  这话长孙愉愉也问了出来。

  冬柚摇摇头道:“不知呢,不过小姜女容貌才情上佳,可能是蒋夫人看中的吧。”

  蒋夫人么?长孙愉愉想起京城也有一位蒋夫人,也就是刑部侍郎蒋季春的夫人,她很少出现在人前,她家女儿也是。不过坊间传闻长孙愉愉听过不少,还有被她娘亲证实了的。

  蒋季春和蒋伯春乃是亲兄弟,家风若是差不多的话……

  想到这儿,长孙愉愉对姜家就有些看不上了。

  而与此同时呢,泉石却在陆行面前邀功。他看着陆行写完一封信停笔再次斟酌时道:“公子,今儿冬柚来找我打听你的行踪了。”

  陆行没动,但扫视信纸的目光明显停住了。

  “以前她可从没找我打听过。”泉石与有荣焉地道,甚至恨不能亲上自家公子一口,如今他总算是得着跟冬柚亲近的机会了。

  “这说明啊,县主对公子开始上心了。”泉石完全不知危险地继续道。

  什么叫开始上心了?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是不是太伤人了?

  陆行搁下信纸,往后靠了靠看向泉石,“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泉石以为自己的话得了陆行的肯定,越发得意地道:“自然是拣公子的好话说,她又跟我打听了一下小姜姑娘,啊,不,是蒋少夫人,我就把当年两女争夫……”瞧这一得意,就太顺嘴了,把不该说的话说了。

  两女争夫的故事在外人面前是噱头,可在自家公子面前却是不能用这四个字的,泉石赶紧打住。

  陆行重新坐直身子,拿过手侧的一张空白信纸,这是打算开始写另一封信了,也就是不欲再搭理泉石的意思。

  泉石越发惶恐了,都怪刚才太多嘴。

  陆行一边润笔一边道:“你这么多嘴,是想让我把你跟那什么兰香、秋香的事儿都叫人说给冬柚听么?”

  比起陆行而言,泉石以前完全算是渣男级别的。他是陆行近身伺候的小厮,在陆府的下人里地位可就比其他人超然太多,因此很多丫头都喜欢亲近泉石,何况泉石也的确长得俊美。

  而下人里头,对贞洁的在乎度,其实远远没有贵女那么多。花灯节里最疯狂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好些风流故事也都是她们的。

  如今泉石遇到了冬柚,算是遇着了克星,好容易改邪归正,自然不肯让他家公子把他过去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儿说出来。“公子,小的真的是为了你好。”

  “哦?”陆行显然不信。

  “真的,公子,我跟你说,这女子对你不上心时,你自然要百般呵护,努力伺候,但是一旦她开始对你有一点儿上心了,你却反而不能上赶着了,而是得若即若离,吊住她的胃口,最好再叫她知道外头排队等咱们的人可多了去了,她就会越发上心。不然的话,即便是到手了,以后也得骑在咱们头上。所以我才把公子当年的事儿说给冬柚听的,县主一听肯定会着急。如此这般,县主迟早得反过来着紧公子。”

  这是泉石的经验之谈。

  哪知道陆行却不领情,“我看你是一天吃了多撑得,既然精力旺盛得长舌头,那从明天开始一个月,整个琅玕院的净室都归你打扫。”

  泉石立即呆住了,这不次于是天打雷劈啊,他心里很清楚,他家公子不会拿这种惩罚开玩笑,他说出来的话就算话。

  “公子。”泉石求饶地道。

  “下去吧,今后再多嘴,就一年都归你打扫。”陆行道。

  泉石回到自己房门口时都还在挠后脑勺,不知道是哪儿犯了忌讳。

  傅婆看到如丧考妣的泉石,“你这是怎么了?”

  泉石求助似地把刚才的事儿给说了,“婆婆,你说我这是哪儿招惹公子了啊?”

第139章

  傅婆白了泉石一眼, “你还是赶紧去打扫净室吧,把我屋里的记得倒掉。”

  泉石一把拉住傅婆的袖子,“婆婆, 你就指点指点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