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怎么会传出那些个流言的?”长孙愉愉可没那么轻信陆行的话。

  陆行叹了口气,“许是我平日里的某些举止让阿如误会了,我知道她的心思后就有心避开,她却是误会我心仪阿云了。”

  长孙愉愉无声地“哦”了一下,原来两女争夫的根子在这儿。

  “不过后来阿如远嫁,姜家却要把阿云嫁入蒋家,我听到一些传闻,但那时候蒋松奇屋子里还没人,也不知道他的底细。阿云终究是被我连累了,我曾向她提议过,娶她为妻。”

  长孙愉愉“腾”地就挣开了陆行的怀抱。

  陆行好笑地将她拉了回来,“不过阿云有她自己的傲骨,她知道我无心于她,也不愿意因我和她成亲而有碍陆家的打算,便拒绝了我。”

  长孙愉愉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云姐姐当年的不嫁之恩啊?”

  陆行愣了愣,然后大笑出声,“是这么个理儿。”

  “那我给云姐姐去信讨教谱曲的事儿没问题吧?”长孙愉愉又问。

  “阿云从小就醉心音律,你给她写信讨论曲谱,她肯定高兴。”陆行轻啄了一口长孙愉愉,箍住她腰的手紧了紧,贴近她的脸颊道:“我这会儿想感激县主下嫁之恩行不行?”

  长孙愉愉笑着躲开去,“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要,必须的,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陆行上下其手地道。

  且不提这夫妻俩私下里的腻味,长孙愉愉给姜云去信,果然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两人交流得很频繁。可是关于曲子,总要一起上手弹一弹,奏一奏,听一听才能更好地修改。

  长孙愉愉少不得跟陆行商议道:“如今蒋伯春去了开洲做州牧,阿云也跟着去了开洲,她都已经除服了,我想请她到东山小院来都不行,能不能想个法子让阿云回楚州来啊?”

  陆行听长孙愉愉如此说,便知道她心里有想法了,“那你可有法子?”

  长孙愉愉以手捂嘴地到陆行耳边轻声嘀咕,陆行听完不由道:“果真是女子不好惹,你这法子也太……”

  长孙愉愉拉了拉陆行的袖子,“那蒋伯春也有恶习,如今葛夫人去了,没人护得住阿云,让她一个人在开洲咱们都不放心对吧?”

  陆行不语。

  “那,我就让人去办了?”长孙愉愉道。

  “你让谁去办?”陆行道。

  “慧兰啊,她最适合办这件事,手下人也多。”长孙愉愉道。

  陆行点了点头,“确实合适。”

  长孙愉愉想的法子其实是有些恶毒的,蒋伯春夫人去世,儿媳妇又年轻漂亮,这公公和漂亮儿媳之间很容易就出点儿什么流言。

  蒋伯春听到这等恶毒流言后,顾不得查出处,第一件事就是让姜云回了楚州姜家,他可不想被这样的流言毁了名声。

  如此一来长孙愉愉自然得偿所愿。

  姜云刚回姜家不久,长孙愉愉就邀请她来东山小院小住,又说她这里远离尘嚣,平日也无人来往,这也是为了打消姜云的顾虑。

  姜云见着长孙愉愉时,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孙愉愉见着姜云少不得有些心酸,只见得姜云比九年前苍白了许多,样子似乎也老了些,身段很是单薄,竟然比长孙愉愉都瘦了。

  而姜云见着长孙愉愉则是既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长孙愉愉惊人地几乎没怎么变,还是那样鲜妍美貌,仿佛双十年华的女子,之所以说是意料之中,乃是姜云觉得,不管谁嫁给陆行,都会被他好生对待的。

  当初传说长孙愉愉被戾帝强占,陆行要跟韦嬛如再议亲时,姜云私心里就觉得不是真的,陆行不是那样的人。

第198章

  却说长孙愉愉和姜云叙过离情, 就一头扎入了乐曲里,彼此都觉得受益匪浅,姜云更是羡慕长孙愉愉西行采风的经历, 这极大地丰富了长孙愉愉在乐艺上的见识。

  偶尔长孙愉愉也会问姜云,“今后你就一直这么守寡么?”

  姜云低声道:“我不想再嫁人。”嫁人一次就跟脱了一层皮一般。

  “可是你年岁不算大,又没孩子, 老了怎么办啊?”长孙愉愉替姜云担忧道。

  “你不也没孩子么?”或许是这些日子跟长孙愉愉相处得太熟悉太愉快, 以至于姜云说话也不再字斟句酌, 以至于脱口而出这种话。她刚说完,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长孙愉愉看姜云的样子就知道她十分后悔, 她却是不在乎地道:“你别那么敏感,没孩子就没孩子,命里没有强求也没用, 我早就看开了。”

  姜云倒是没想到长孙愉愉如此洒脱, “可是老太太那里……”

  长孙愉愉道:“我又不是不让陆九纳妾,他身上也没爵位,也不是非要嫡子不可。”

  姜云笑了笑,“也是,哪怕表哥纳了妾, 待县主你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也不是。老太太说过不能让男人的心捆在女人身上,家里女人多了添麻烦, 我打算等那妾室生下儿子, 就给她寻个院子安排出去。”长孙愉愉道。

  姜云不好说长孙愉愉天真, 但是她看过太多很多例子, 等那妾室生下孩子, 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了, 有孩子在, 怎么也得投鼠忌器吧?

  这厢长孙愉愉刚和姜云讨论完,不久后泉石就开始在陆行跟前重复了,“县主说要把那妾室安排出去。”

  陆行听了,手里的笔顿都没顿一下,继续流畅地写着东西。

  泉石忍不住问:“九爷,你不说点儿啥?”

  陆行头也不抬地嘲讽道:“好让你去冬柚那儿回话是吧?”

  泉石“嘿嘿”笑了两声。

  “你长点儿脑子吧,冬柚的心眼儿是你能玩儿得转的?”陆行劝泉石道。

  泉石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罕她那样的。我对冬柚的心,就跟九爷你对县主是一样一样儿的。”

  “既然是一样的,那冬柚不能生,你若是娶了她就打算纳妾?”陆行问。

  泉石的头摇得蒲扇似的,“那哪儿能呢?”

  陆行不再说话,泉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乐滋滋地找冬柚回话去了,因为陆行刚才的问题就是一种回答。冬柚这就是让泉石来帮长孙愉愉试探陆行心思的。

  “如此说来,姑爷并没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冬柚道。

  “九爷虽然没只说,可他对县主的心肯定不比我对你的差,是万万不会让县主受委屈的。”泉石道。

  冬柚冷笑一声,“那五房的從爷当初也不肯让卢氏受丁点儿委屈呢,可后来呢?”冬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泉石还能说什么,心里直骂陆從呗,就他坏了陆家男人的名声。

  却说陆行在谏山书院不仅教圣贤书,同时还教学子们种地。书院里很多学子也出自田亩之间,从小就种地,却不知道种地之道还有许多学问。

  陆行种地的学问都是从老农那里学来的,当年他四处游学时,就很注重农事,但凡遇着种地能手都会虚心求教。

  陆家子弟本也就有种地的习惯,每隔两年还有比赛的,看谁地里的产量高,质量好。

  如今东山小院里用的稻米,就是陆行去年种的。

  陆行种地的时候,如罗氏要求的那般,长孙愉愉还得去给他送饭。

  不过长孙愉愉送饭阵仗比较大,旁边莲果替她提着食盒,肖露给她撑着大大的油伞遮太阳,她则是轻摇团扇在阡陌间行走。

  此时陆行身边围了十来个学子跟着他学辩别虫害,一时有人见得长孙愉愉一行过来,赶紧道:“师娘来了。”

  于是众学子纷纷散开,只有个十岁上下的胖男孩儿立在陆行身边不动,痴痴地望着长孙愉愉。

  虽然长孙愉愉头上有伞,可她还是戴着帷帽的,直到走近,她才抬手把帷帽周围的帽纱拨开。

  但见那胖男孩儿以一副大人的语气感叹道:“原来书里头真的有颜如玉。”

  此话一出,引得周遭哄堂大笑,有人躲在人群里笑道:“跃哥儿也想颜如玉了么?”

  被叫跃哥儿的男孩儿脸一红,赶紧辩解道:“不是,我就想既然书里头有颜如玉,那肯定也是有黄金屋的咯。”

  长孙愉愉却是没见过跃哥儿,因问陆行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是七哥家的跃哥儿,七哥说他不爱念书,就把他塞书院里来了。”陆行道。

  跃哥儿可不肯在长孙愉愉跟前被人说,他立即道:“九叔,你别听我爹的,我可爱读书了呢,我这就去读书。”说完他“咚咚”地就跑了。

  后来陆行跟长孙愉愉再提及跃哥儿,忍不住笑道:“那孩子以前是真不爱念书,自打那日见了你,忽然就肯用功了。”

  长孙愉愉只当陆行是玩笑话,说来逗她笑的。

  只有一日跃哥儿来东山小院用饭,因着这里都是自己的亲人,没了师兄们笑他,他就大方多了,也肯说实话。

  “以前我爹说什么黄金屋,颜如玉,我压根儿就不信他的。”跃哥儿道,“看我娘就知道了,什么颜如玉啊,就是来哄孩子玩儿的。”

  “那现在呢?”陆行逗他道。

  跃哥儿大口地咬了一口发糕道:“原来是我爹没说清楚,至少得考中状元才有婶婶这样的颜如玉吧?”

  童言童语逗得陆行和长孙愉愉都捧腹大笑。

  陆行边笑边道:“若是要你婶婶这样的颜如玉,光是中状元可不行,至少得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

  跃哥儿感觉有点儿难,但又抬头看了看长孙愉愉,以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道:“嗯,我会努力的。”

  如此,又是逗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长孙愉愉私下里对陆行道:“没想到七伯和七嫂竟然能生出这样好玩儿的孩子来。”她印象里曾氏夫妻都是沉默寡言之辈。

  陆行道:“七哥从小就喜欢美人。”所以刚和曾氏成亲那两年对她很是冷淡的,后来两人渐渐才好了起来。

  话说到这儿,忽然就冷场了。只因两人心里都想起了孩子,就算是心里想开了,但是遇到这样可爱的孩子也难免会想如果……

  谁不替他们惋惜啊,陆行从小就聪慧绝众,长孙愉愉更是美绝人寰,这样两个人的孩子不知道会多出彩。

  陆行打破沉默道:“我们……”

  长孙愉愉摇摇头,“别说了,说也没用。等你四十就给你纳个妾生儿子。”

  陆行拉起长孙愉愉的手道:“我想说的是,我们之间不会有外人。跃哥儿就跟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就好似大伯和大伯娘也是把我当做亲生的一样的。”

  长孙愉愉点点头,陆行说的话她并不放在心上,这种事儿听男人说的是没用的,还得看他最后怎么做。

  陆行如何能不了解长孙愉愉啊,他抬手摩挲了一下长孙愉愉的耳垂,“再说我还可以把你当做女儿养啊。”

  长孙愉愉甩了陆行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当然长孙愉愉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侥幸,觉得自己曾经有孕,那就是能怀上的,指不定还有希望。

  然则一直到康元帝征召陆行为文华殿大学士时,长孙愉愉也没能有孕。

  而陆行从白身直接跃升为文官之首的文华殿大学士,并没让朝中多少人觉得意外,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帝一直在等先文华殿大学士致仕给陆行挪位置。

  却说长孙愉愉随着陆行回京,并没回东阳坊住,而是住在了宁园。当初她们走的时候宁园便已经同曾经的晋阳公主府切割开了,文竹和乐桃留在京中打理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的产业,顺带让宁园在另一侧的街上开了门。

  长孙愉愉好奇道:“这次你怎么不坚持要住东阳坊了?”

  陆行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有舒服的地方不会住。”

  长孙愉愉笑道:“我怎么看你这软饭吃得津津有味儿的。”以前这话她是绝不会说的,也只如今才能开开玩笑。

  陆行道:“没法子,软饭太好吃了。”

  两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长孙愉愉这一回京就忙碌了起来,宁园有些地方年生太久了,需要翻修,文竹和乐桃只是修修补补,不敢擅自做主,这都需要长孙愉愉来定。

  还有就是那尘封已久的“皇家画馆”,长孙愉愉也有心弄起来。当初她出嫁那会儿,画馆重新修建只出了图纸,其后是晋阳公主在督建,再然后晋阳公主出事儿,那画馆的工程就搁置了下来,但没人敢去占那地儿,毕竟当时长孙愉愉可是戾帝的“外室”。

  再后来文竹受长孙愉愉之托,又把画馆的工程给续上了,只是再没有开过大门。当初画馆所有的藏品都被戾帝卷入了私囊。

  如今则都归入了皇家。

  长孙愉愉有意见一见皇后方子月,毕竟方子月很喜爱画画,只是时隔多年未见,也不知她的喜好有没有转变。

  而方子月其实也很想见长孙愉愉,她在宫中没有朋友,更找不到说些知心话的人,她堂姐方子仪因为受戾帝所辱郁郁寡欢,很多年前就没了。方子月时常想起未出嫁的那些日子,那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康元帝这晚难得地宿在了方子月宫中,“华宁回京了,朕记得以前皇后同华宁就很是交好,如今也可以多往来一下,当初晋阳姑姑没少护着朕,便是就藩的地方,也是她去跟父皇建议,才给我改到了楚州那边儿的。”

第199章

  方子月道:“臣妾正有此意呢, 许多年不见华宁,甚是想念。”

  方子月和长孙愉愉本是年纪相当的姐妹,可十几年后再相见, 那模样简直像是差了一个辈分似的。

  方子月少不得感叹,“愉愉,你真是得老天厚爱,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竟没怎么变。”

  “哪就有那样夸张了?”长孙愉愉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然是变化了的, 只是那种变化比之方子月要少许多。

  以前有些娇憨婴儿肥的方子月如今是瘦长一张脸,眼尾有了褶子, 眉间有些皱纹,看来宫里的日子不好熬。

  长孙愉愉主动拉了拉方子月的手。

  方子月瞬间就感觉长孙愉愉待她就跟从前一样,并没把她当做皇后那样疏远, 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哽咽地动情地唤了声,“愉愉。”

  长孙愉愉搂住方子月,轻轻拍着她的背,方子月瞬间就把皇后的架子给放下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情了。

  方子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这却不是说她多愁善感, 她也不是对长孙愉愉感情深到一见就哭,方子月只是需要一场哭泣罢了, 而长孙愉愉给了她这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畅快地哭一场, 还显得皇后特别重情义。

  待方子月哭够了, 重新洗了脸之后, 两人才坐下认真说话, 当然首先肯定是忆当年。

  “真真是沧海桑田啊, 这才十来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当初咱们琴社的人,如今去的去,散的散,再能见面的竟然没几个了。”方子月叹道。

  长孙愉愉点点头。比如戾帝的皇后顾静婉早早就去了,方子仪也没了,杜丽棠、许嘉乐还有陈一琴都嫁出了京城。

  “好在雪凝还在京城。”长孙愉愉道。

  方子月点点头,“但是相处起来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雪凝了,她见着我很是拘束,也说不了什么知心话。愉愉,你回来就好了,我真希望咱们还能再像以前一样相处。”

  长孙愉愉道:“这也不能怪雪凝,你如今是天家媳妇了,她见着你生怕行差踏错。不过说起以前,皇后还记得皇家画馆么?”

  “自然。我还跟皇上提及过好几次呢,就那样停办了真是憾事。”方子月道。

  “我有心重开皇家画馆,还想请皇后多多帮忙呢。”长孙愉愉道。

  “我能帮什么忙?”方子月问,“你别看我是皇后,好像多尊贵似的,其实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请皇后从宫中借出书画去皇家画馆展出,毕竟是皇家画馆嘛。此外,当初办画馆的时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提携新秀,我还想请皇后也一起参与来选画作,看哪些画作可以进入画馆的新秀堂。”长孙愉愉道。

  “我?”方子月有些没自信。

  长孙愉愉却道:“皇后在画道上浸淫多年,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的眼力能比得上你的。重要的是,这是皇家画馆,请皇后来品鉴最是适合。”

  方子月有些意动,宫中多无聊,她实在也想找些事儿做。她一想起当年跟着长孙愉愉做的事情,比如赈灾,还有琴社,都是让人觉得有意思的事儿,比虚度年华更好。

  “那好,既然是皇家画馆,我就不推让了。”方子月应承下来,“对了,我还听皇上说你在宁江弄了个乐社,一曲《山阳》可说是开创了先河。如今各地纷纷也有乐社出来,却都是东施效颦。”

  “那《山阳》乃是陆九的表妹所做,她既有才华。只是我们那乐社的人各自天南地北的,早就散了。我有心在京城重新组一支,以后定期在皇家画馆里演奏。”长孙愉愉道。

  “呀,我好想去听。”方子月向往地道。

  “到时候请皇上和你一块儿去听。”长孙愉愉道。

  却说长孙愉愉要重开皇家画馆,又要重组乐社,还有让人按照她新的想法重新翻修画馆以及宁园,如此种种几乎让长孙愉愉从早到晚忙得无休。

  陆行这边作为文华殿大学士,全国来的折子都是先汇总到几个大学士手里,然后他们按照轻重缓急,拟出折子的要意再呈给皇帝,皇帝有旨意也都是让大学士来拟,权柄非常之重。

  陆行与康元帝又有心中兴本朝,要做一系列的革新,如此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是回了府中,也一直在前院见客、谈话、问事,等他回了内院,长孙愉愉早就睡熟了。而陆行上朝又早,不上朝时也得练功,那时候长孙愉愉还在睡。

  有时候陆行在宫中值夜,夫妻俩更是几日都见不着面。

  如此,进京一个来月了,陆行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和长孙愉愉正经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过,更不提夫妻之事了。

  这日他特地早早地回了府,谢绝了一切客人,兴致冲冲地进了内院,“县主呢?”

  院子里只有小丫头喜杏儿,她听陆行问就道:“相公,县主还在皇家画馆没回来呢。”喜杏儿等人不再喊陆行为姑爷了,他如今成了大学士,正儿八经该叫相公了。

  对陆行而言虽然叫早回家,但其实灯都已经点上了,“她还没回来?”陆行有些惊讶,又问道:“平日里县主都这么晚归家么?”

  喜杏儿道:“最近是的。”

  陆行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这才听见院门处有动静儿,他往院中去迎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见着陆行也是惊奇,“咦,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陆行抬头看了看月亮,“这还算是早的?”

  长孙愉愉朝陆行走过去笑道:“怎么不算早的?我都还没睡呢,你就回来了。”

  陆行半搂住长孙愉愉道:“怎么这么辛苦?腰疾又犯了?”

  “你怎么知道?”长孙愉愉奇道。

  “我看你走路的姿势有些微不同寻常。”陆行道。

  “这也看得出来?”长孙愉愉问。

  “若是肯留心自然看得出来。”陆行这算是自夸了一波,“你先去沐浴吧,出来我给你揉揉。”

  只是长孙愉愉沐浴出来后才被揉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陆行不管是想跟她说话还是行事都不得不作罢了。

  陆行只得苦笑,他原以为这许久冷落了长孙愉愉,少不得要被她阴阳怪气一番的,谁知这人竟比他还忙碌。

  次日早晨,陆行难得地没有先起床去练功,主要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美人香就缭绕在鼻尖,弄得人心痒难耐,偏长孙愉愉还睡得憨甜。

  陆行考虑了一息,就低头开始请啄长孙愉愉的脸颊,顺着往下,头埋入被子里。

  长孙愉愉少不得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踢了踢被子,然后闭着眼伸手推开陆行,“不行,我今日还有许多事儿要忙,若是如此,两、三天都起不来床了。”

  陆行不甘心地垂死挣扎了一下,“你高估我了。”

  长孙愉愉“吃吃”地笑出声,“没,我知道你平日里是顾惜我。”她圈住陆行的脖子道,“求你了,等我忙过这段日子好不好?”

  陆行向来是不为难长孙愉愉的,只得自己起身去净室洗了凉水澡。

  然陆行一走,长孙愉愉就神清气爽地坐了起来,任由莲果给她慢慢梳头。“县主,今儿打算什么时候去画馆那边啊?”

  “不着急,整理好了再过去就是。”长孙愉愉道。

  瞅瞅,她这会儿又不困不累了,跟先才对陆行的敷衍可是大不相同。其实哪有女人能忍受被相公冷落的呀?长孙愉愉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不愿意做个唠叨、埋怨的妇人,她自有法子收拾陆行,别以为做了大学士之首就尾巴翘天上去了。

  却说接下来的日子,长孙愉愉依旧是早出晚归,午饭、晚饭都在画馆里用的,哪怕没事儿,她宁园在画馆里歇着饮茶,也不回宁园。

  陆行时不时地就让泉石去内宅,看看长孙愉愉何时回来,每一次听到的回答都叫人失望。

  这日却是个例外,泉石一进内院,就看到了莲果正吩咐小丫头做事儿。莲果在,长孙愉愉肯定是回来了。他立马一溜烟儿地就往外头跑。

  “相公,县主回来了。”

  陆行看了看时辰,这都还没到晚饭时候长孙愉愉竟然就回来了,于是让青老去跟外头等候见他的官员、亲朋等道了抱歉,约了改日再来。

  陆行满心以为今儿总算能得偿所愿了,谁知一进屋就见长孙愉愉躺在床上,面色有些不好。

  “这是怎么了?”陆行忙地上前问。

  长孙愉愉道:“没事儿,我小日子来了。”

  陆行进院子的时候脚步有多轻快,这会儿就有多郁闷。

  偏长孙愉愉还委屈地道:“你连我小日子都忘了?平日里不都是你在叮嘱我么?”

  说不得陆行最近太忙,还真是忘了。他坐到床畔,挨着长孙愉愉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忙得连过日子的初衷都忘了。”

  “什么初衷啊?”长孙愉愉问。

  “连身边人都照顾不好,又何谈替皇上料理天下事务。”陆行回道。

  长孙愉愉笑了笑,“无妨,我也不是在指责你,你这刚入文华殿,万事开头难,头绪纷杂,忙碌也是自然的,想来过些日子就好了。”瞅瞅,长孙愉愉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贤惠温柔得不得了了。

  但夫妻这许多年,陆行如何能不了解长孙愉愉,这位县主,但凡特别讲理的时候,那就是心里鬼火存了十丈高的时候了。

  “不行,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一辈子就蹉跎完了。”陆行道,“我想了想,不如与县主做个约定如何?”

第200章

  “什么约定?”长孙愉愉语气特别柔和地问。

  “如果不是当值, 或者皇上召见,我都在晚饭前回府如何?”陆行道。

  “这,却也不必如此, 总有些人情客往的。”长孙愉愉道。

  “不,其实下定决心推却那些个应酬还好些。”陆行道,“事后想想, 属实都是浪费功夫。”

  长孙愉愉笑道:“由你吧, 反正可不是我强求你那么早回来的。”她这是防着陆行打着她的旗帜拒绝人呢, 她华宁县主的名声可是不能再继续败坏了。

  ”自然不关县主的事儿,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不过我想你也别太劳累了,哪有忙得晚饭都顾不上回府吃的道理,实在忙不过, 再找些人帮忙就是, 四大丫头不够,就八大丫头。”陆行道。

  长孙愉愉“噗嗤”笑出声,知道陆行在阴阳怪气,他在府中说话管用的程度,有时候还真赶不上莲果、文竹她们。

  长孙愉愉状若为难地道:“可是, 有些事儿总要我亲自看过才放心呢,我只能尽量回府用晚饭。”

  陆行捏了捏长孙愉愉的手, “不是尽量, 咱们约定好的, 除非万不得已, 轻易都不破戒如何?”

  长孙愉愉娇嗔道:“你这人好没理由, 你回了府也是不停地见人, 有时候晚饭都顾不得吃, 却又不许我在外头忙,是何道理?”

  “我正要跟你说呢,咱们肯定是要一同用晚饭地道,今后用过晚饭我陪你去园子里转转消食,等哄着你睡了之后我才去处理前头的公事如何?”

  “当真?”长孙愉愉问。她心里是听惊喜的,没想到陆行能做到这个份上,但她也知道陆行只怕是为了那累赘的身体之欲才妥协的,可不是为她这个人呢,哼。

  但即便如此,长孙愉愉也还打算接受陆行的“投降”了。

  “绝对当真。”陆行点点头。

  签订了友好协议之后,长孙愉愉自然再不得晚归,但她的确是忙的,却非是忙于应酬。

  京城里的贵夫人似乎不约而同地联手起来抵制长孙愉愉了。

  有那心存旧怨的,当初年轻时就想进而进不得长孙愉愉的圈子,至今怀恨在心的。

  也有恨长孙愉愉失去了贞洁还不去死的。

  其余的则是想高攀长孙愉愉但是攀不上的,那就还不如抵制她来得有脸面些。

  长孙愉愉倒不在乎这些,她早过了年轻时热爱呼朋引伴的阶段,也不再渴求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过钟雪凝、孔重阳却是在长孙愉愉刚回京时,就已经拜访过她了,但孔重阳的婆母管得多,出门不方便,钟雪凝却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成了长孙愉愉的小跟班儿。

  “你成日里跟我一起忙画馆的事儿,你婆母没闲话么?”长孙愉愉道。

  “她有闲话又如何?我是低嫁,她有的是地方求着我爹。”钟雪凝道。

  “你那相公呢?不过问你么?”长孙愉愉又问。

  “他求之不得我日日不在呢,他反正只爱往那年轻貌美的妾室屋里钻,有正事时才来我屋里。”钟雪凝道,“如今我儿子去了书院念书,带着女儿跟着你多见识见识总比关在那院子里强。”

  长孙愉愉点点头。

  “倒是你,难道陆相公也不管你?”钟雪凝问。

  长孙愉愉道:“他一般不管我。”

  钟雪凝显然误会了里头的缘故,“他估计是管也管不过来,我爹才不过是个吏部尚书就忙不赢了,更何况陆相公。”

  “是呢,所以咱们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儿做,省得在屋子里发霉,成日里想些有的没的,反而弄得里外不是人。”长孙愉愉道。

  “就是,就是这个理儿。”钟雪凝道。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喜杏儿来报说,“县主,新庆县主想拜见你。”

  “新庆县主?”长孙愉愉没什么印象。

  钟雪凝道:“哦,是寿春公主的女儿。”

  寿春公主是长孙愉愉那一辈儿的公主,当初就不受宠,完全不在长孙愉愉的眼里,她女儿么……

  “她见我做什么?”长孙愉愉无心应酬小辈。

  “是定远侯家的双姑娘,还有大理寺少卿章家的筝姑娘陪着来的。”喜杏儿道。

  双姑娘长孙愉愉知道,那是孔重阳的女儿,章筝则是姜如的女儿。

  “冬柚,你去带她们过来吧。”长孙愉愉道,孔重阳的女儿还是得照顾照顾的。

  却说新庆县主随着陆双和章筝一同随着冬柚前行,是既好奇又有些忐忑。冬柚其人,她们也听说过,是戾帝的妃子,很是受宠,却没想到如今竟然又回到了华宁县主身边做侍女。

  至于新庆等人为何来画馆,那却是因为她们上宁园去求见长孙愉愉,几次都不得,后来打听到她日常都在画馆,这才冒昧上门的。

  如今新的皇家画馆还没对外开放,她们几个小姑娘这算是头几波客人之一,一进门就被先头几重堂皇的院落给镇住了。

  这画馆修得比王府还阔绰,因为打着皇家的旗号,所有的厅堂都是九间十二架的,不过此刻关着门,她们也不得进入,只能顺着游廊绕过。

  绕开前头几重院落后,则是个大大园子。

  幽芳翠草,松桧茂树,园中还有一处海子,烟波浩渺,蒲荻丛茂,水禽飞鸣,中起一岛,岛上有水晶圆殿,通用玻璃装饰,日光回彩,仿若龙宫。

  新庆等人着实没想的皇家画馆的园子如此出众,比京城四大名园也不输了。心下少不得感叹晋阳公主和华宁县主的豪富,这画馆却是她母女二人建起来的,并没用内帑。

  新庆听得那水晶圆殿里有丝竹声传来,驻足去听,竟听得痴了,“呀,是谁在在哪儿弹奏啊?”

  冬柚道:“回新庆县主,是咱们家县主组的乐社,在那儿排演呢。”

  “那曲子听着好生陌生,却又韵味无穷。”新庆道。

  冬柚微微一笑,“县主可听过《山阳曲》?”

  新庆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