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愉愉一听就知道陆行是默认了,只抿唇开笑。

  “你还笑,那冬柚是什么想法,泉石等了她这许多年。”陆行问。

  长孙愉愉道:“我问过冬柚呢,她不愿意,既不想嫁人,也不想要孩子,我也不能强迫她。再说了,又没人让泉石等的,这却赖不到冬柚身上。”

  男子对痴情女子向来狠心,女子为何就不能不理睬痴情男子呢?非得回应么?

  陆行只能叹气,少不得替泉石惋惜,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他等了,眼前人最终还是被打动了。

  陆行思及戾帝、邵元,甚至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他都不知道的人,怕都在念叨这眼前没心没肺的人,他将长孙愉愉搂入怀里,“你们怎么就这么大胆子,不怕被发现么?”

  “亏得相公把傅婆给了我,她功夫可厉害了,不担心被发现。”长孙愉愉亲了陆行一口,盼他把这事儿揭过去。

  陆行道:“你胡闹归胡闹,以后这些让文竹和乐桃自带着傅婆她们去,你不许去听知道么?”他就说一向矜持的长孙愉愉,怎的突然在帐中添了姿势,却是听壁脚听来的。他原以为能享受一番就不数落她了,结果长孙愉愉这懒鬼,自己懒得动,就折腾人,这会儿陆行想起来还一肚子气。

  说不得长孙愉愉领着一众丫头胡闹,莲果生了个儿子,文竹也跟着怀上了。

  长孙愉愉一方面为她们高兴,一方面难免会有些伤触。她坐在陆行怀里道:“老太太来信了?”

  陆行点点头,将信纸收了起来。

  “为什么不给我看?”长孙愉愉问。

  陆行道:“都是惯常的话,不看也罢。”

  “又问孩子了是吧?”长孙愉愉道。

  “怎么会?老太太那样的人精,绝不会问这种事儿。”陆行道。

  “好啊,好你个陆九,你这是变着方儿地损我呢,我就不是人精啦?”长孙愉愉佯怒道。

  “你是,你绝对是。”陆行哄道。

  长孙愉愉有些不忿地道:“你看,我如今瓜果都能吃了,人也不是瘦得只有骨头了,平日里也是一心一意做好事儿,为何老天爷就是不肯给我个孩子呢?”

  陆行认真地想了想道:“可能是我不够努力吧。”

  长孙愉愉白了陆行一眼,觉得自己是脑子抽抽了才跟他讨论孩子的问题,还是起身去看莲果的儿子来得更好玩。

  却说长孙愉愉看着莲果的儿子,白嫩嫩、胖乎乎的,跟藕娃娃似的,别提多喜欢了,抱着他亲了会儿,还是忍不住会想,若是她能和陆行生个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肯定都是天下顶顶漂亮的。

  过得几年,莲果、文竹和乐桃都生了孩子,便是冬柚也怀上了,正害喜。

  长孙愉愉一直好奇,“你肚里孩子他爹是谁啊?”

  冬柚摇摇头不肯说。

  长孙愉愉为了逼她,玩笑地道:“总不能是相公的吧?”

  冬柚被长孙愉愉吓得打了个嗝儿,“县主,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叫相公听见了,该多难过?”

  长孙愉愉无奈地道:“要真是他的才好呢,老太太已经给他来信,催他纳妾了呢。”

  莲果在旁边道:“我都听见相公跟县主说很多次了,绝不会纳妾的。”

  长孙愉愉撇撇嘴,正要反驳,却听得喜杏儿进来说,“长孙家的鸳姑娘到了。”

  长孙鸳是长孙家的远方亲戚。只是如今长孙家因为是戾帝一系,长孙丹又是戾帝的妃子,后来被清洗了,如今长孙家的亲戚到京城都只能投奔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为了她那从未谋面的爹,也得照应长孙一族。

  只是长孙愉愉在看到长孙鸳的第一瞬就感觉不舒服。生得也太美了些,隐约还有一点儿自己的影子。

  她有些怀疑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最近有些敏感。

  但当陆行回来,长孙鸳凑上前娇滴滴地喊“姐夫”时,长孙愉愉就知道自己没想多了。

  陆行多看了长孙鸳两眼,但见她娇羞地低下头,小手无措地搓着衣角。

  长孙愉愉两眼冒火地咳嗽了一声,陆行自是上前楼了长孙愉愉进屋,而想要跟着进去的长孙鸳则被莲果给拦了下来。

  长孙鸳也不恼,她比长孙愉愉年轻那许多,不愁没机会的。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妾室?”陆行问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贼喊捉贼呢?“谁说的?谁要给你准备妾室了?你要纳妾自个儿去选,少在我跟前膈应。”

  陆行轻笑出声,“不错,这些年可算是有些进益了。”

  长孙愉愉不解。

  “还记得县主刚过门儿的时候么?那会儿还没嫁进来呢,就已经给我买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妾室养在别院了。”陆行道。

  长孙愉愉撇撇嘴,“现在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谁说是翻旧账了?我这不是赞你进益了么?如今可算是知道吃醋了。”陆行搂着长孙愉愉揉了揉。

  长孙愉愉被揉得身子一软,捶了陆行一下,“人家跟你说正经呢,别老想着用这种法子糊弄过去。”

  陆行往长孙愉愉耳根吹气道:“哪种法子?”

  长孙愉愉咬了陆行一口,以表达不满。

  陆行这才松了手,“那姑娘你赶紧送走吧,我看她心思不纯,虽说她折腾不起什么水花,但这种人放眼前的确膈应。”

  “知道了。”长孙愉愉道,“白眼儿狼似的亲戚,想着就叫人犯恶心。”她不光是嘴上说说,还真是干呕了两下。

  陆行有些着紧地看向长孙愉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长孙愉愉摆了摆手,“不是,冬柚害喜得厉害,我是一想着她那股酸味儿就犯恶心。”

  陆行让长孙愉愉把手伸出来把脉。

  长孙愉愉一边伸手一边道:“天已经热起来了,我想过几日就启程去玉秀山避暑,你说行不行?”

  陆行不答话,只专心致志地把脉。

  “我跟你正经说的哈,不是在玩笑,也不是在吃醋。趁着我去玉秀山的功夫,你去找几个妾室,赶紧地弄出孩子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想再看到她们。”长孙愉愉道。

  “唔。”陆行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地把脉。

  长孙愉愉气得踢了陆行一脚,不管他是应了,还是没应,都叫人生气。

  终于陆行收回了把脉的手,“是该去玉秀山避暑了。我去跟皇上告三个月假陪你。”

  往几年长孙愉愉也去避暑的,陆行只能在休沐日赶去玉秀山,却没有告假相陪,因此长孙愉愉惊奇地道:“你陪我去干嘛?我刚才说的话没跟你玩笑,你不必为了照顾我的心情说这些。要我说,你真要让我开心,不再惦记这事儿,就赶紧弄个孩子出来,在老太太跟前也算交了差。”

  “忙了这么些年,我难道还不能歇息一下?”陆行道,“你少操这份心了,我若是想要孩子,上赶着伺候你做什么?”

  长孙愉愉烦躁地在空中踢了踢脚尖,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陆行心存内疚啊。

  却说陆行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果真在皇帝那儿要了三个月的假陪长孙愉愉去了玉秀山。

  “皇上就准了你的假?”长孙愉愉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行。他乃是文华殿大学士,如今大学士的权柄比十几年前可是强多了,但相应的忙碌的事情也多了。天下所有官员奏事,都是先送到学士府。

  陆行道:“若是朝堂离了我就不能转了,这只能说明我这个大学士做得不好。”

  “你就不怕三月后你再回去,位置被人占了?”长孙愉愉问。三个月,足够其他几个大学士把重要的位置都换成自己人了。

  陆行笑了笑,“不怕,若是如此也只能说明我太失败了。”

  臭显摆,长孙愉愉发现陆行的性子还真是没变呢。

  今年玉秀山有陆行相陪,长孙愉愉一点儿都没觉得更舒坦,这人突然就开始管东管西,好生烦人。“你就不能早点儿回京吗?那些个官员为了见你来回车马折腾,你真好意思让人这样跑么?”

  陆行却是答非所问,“你这几日胃口不好,有不舒服的感觉么?”

  “夏日里我一向胃口不好的。”长孙愉愉不以为意地道。

  陆行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说这人才好,有些事儿她敏感得紧,有些事儿却是个木头。

  但木头也有开窍的时候,长孙愉愉私下拉着陆行道:“我上个月没来月事,这个月也没来。”

  陆行点点头。

  “我是不是,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了?”长孙愉愉是知道女人家年纪大了之后,就不来月事了。

  陆行扶额道:“你胡说什么样,你这才多大点儿年纪?”

  “我知道,可你不是说我常年食素容易早衰么?”长孙愉愉有些担心。

  “我给你养得白白嫩嫩的,怎么就早衰了?”陆行拧了拧长孙愉愉的脸蛋。

  “说起来,我腰上也长肉了呢。”长孙愉愉有些苦恼。

  陆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长孙愉愉的迟钝了。这却不能怪长孙愉愉,她平日里娇气至极,奇怪的是怀孕之后却是几乎没什么反应,以至于长孙愉愉压根儿没往那方面去想。

  她早就把自己归于绝对生不出孩子的那一列了。

  到三个月满时,陆行问:“你就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长孙愉愉狐疑地看着陆行,“你最近老是怪怪的,可我瞧着我当是没犯什么绝症吧?”

  “你自己有孕了你都不知道?”陆行问。

  “有什么?”长孙愉愉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陆行重复了一遍。

  长孙愉愉没有惊喜地跳起来,而是偏头微微想了会儿,有些平淡地道:“我竟然怀孕了?我怀孕你为何没告诉我?”

  陆行道:“一开始我给你把脉,感觉脉象有些弱,也不是很稳,怕你情绪波动太大,反而不美。再且,我想这次孩子的事儿,咱们还是像老人说的那样,等满了三个月再告诉其他人,如此更稳妥,省得吓着孩子。”

  陆行如此说,长孙愉愉不由想起上次她有孕时,她和陆行的确是太着急了,刚知道消息就四处写信,也难怪他这一次一直藏着掖着。

  “可那你也不能不告诉我啊。”长孙愉愉抱怨道。

  “我怎么知道你竟然迟钝得一点儿察觉不了的?”陆行笑道,“我看你懵懂的样子,可爱至极,就舍不得揭开了。”

  长孙愉愉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感觉你好像没那么开心。”

  你瞅瞅她这会儿倒是敏感了。陆行将长孙愉愉轻轻揽入怀里,“要我说,我倒宁愿你别怀孕,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不要。莲果她们生孩子时,我就想,亏得你不生,否则到你生产那日,我怕是站都站不稳。”

  长孙愉愉听着忍不住笑,她回搂住陆行,“不会的,我才不会让你有续弦的机会呢。”

  陆行亲了亲长孙愉愉的额头。

  长孙愉愉又道:“不过我的确是迟钝呢,你这两月都没亲近我,我还只当你是要养精蓄锐,纳妾生子呢。”

  “整日里就胡说。”陆行轻声斥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份心思。”

  “给老太太去信了吗?你说我要是生个女儿她会不会难过啊?”长孙愉愉问。

  “不会,她老人家不是那种人,你总说她会催我纳妾,其实她从没说过,只让我好生照顾你。”陆行道,“她说,女人都不容易。”

  长孙愉愉道:“等生了孩子,我带着孩子回宁江去看她老人家。”

  “好。”陆行应了。

  “那你说是生女儿好,还是儿子好?”长孙愉愉又问。

  “我都喜欢。”

  “那就生龙凤胎?”长孙愉愉道。

  “千万别。”陆行求饶地道,“一个就行,你还不能吃太多,孩子在你肚子里小一点儿你生产时才好。”

  长孙愉愉“唔”了一声,偎在陆行怀里,睡了过去。

  安母半月后展开陆行的信,看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想起她那早逝的二子,长长地吐了口气,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

  (全文完)

第205章 番外

  (一)

  这成了亲的妇人, 聚在一起,不是说孩子就是说丈夫。因着长孙愉愉没生孩子,钟雪凝、孔重阳还有朱慧兰等人在她跟前压根儿就不敢提孩子的事儿, 于是只能议论一下男人。

  一开始么则是议论一下谁生得好看,不光是男子好色, 女子也是一样的。成亲之后却不像少女时那样害羞,议论起男色来很是有劲儿的。

  “要我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现如今那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探花郎,我瞧着也就那样,咱们那会儿,陆相公才是高才俊貌呢。”钟雪凝道。

  长孙愉愉撇嘴道:“你别觉得他官高, 就赶着拍他马屁,俊什么俊呢。”

  钟雪凝是清楚长孙愉愉的审美的, 她笑着道:“我才不是拍马屁, 就你鸡蛋里挑骨头。要我说那些涂脂抹粉的男子我才瞧不上呢, 脸白有什么用,还得是陆相公那种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觉得有味儿的才好看。”

  “什么味儿?”长孙愉愉促狭地问。

  钟雪凝却是不害臊地道:“你怎的不看看我那相公, 年轻时瞧着还行,现在么大肚便便,看着就叫人烦。他不进我屋,我还不耐烦伺候他呢。”

  “怎的就不进你屋了?”长孙愉愉送了很多护肤香膏给钟雪凝, 也帮着她养身,钟雪凝自己也重视美貌, 虽说养得不如长孙愉愉, 却也是风韵犹存的。

  “他又不像陆相公那样不纳妾, 自然是贪念那些个妾室的年轻美貌新鲜。我跟他老夫老妻的, 他说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钟雪凝有些怨念地道。

  “不能变点儿花样么?”长孙愉愉低声问。

  “什么花样?”孔重阳开口问道。

  长孙愉愉可没脸说她跟陆行的花样儿,那都是陆相公那老不正经的想的。“你关心什么花样啊?定远侯不是一向敬爱你么?”

  也就是大家很熟悉,又彼此交好,孔重阳才道:“那实则只是做给外头人看的,他如今是敬着我,把我当做他的妻子,却不是当做他的女人。”

  陈一琴道:“可见的咱们女儿若是嫁人,还得挑个家规里不纳妾的才好。”

  钟雪凝道:“有些人家的家规那就是摆设,不纳妾还不是照样有通房。好比那章侍郎,章家也不纳妾,但屋子里好几个通房呢。说来也是好笑,他那夫人姜氏,刚来京城时就爱暗自显摆她跟她那相公鹣鲽情深,结果呢,上回为着个通房,还当着客人的面就撂了姜氏的脸子,弄得她下不来台。”

  朱慧兰道:“要论驭夫之道,那还得看华宁的,让她说说经验才好。”

  “哎哟,你可别这样说。”钟雪凝笑道,“她呀一准儿得说,她什么经验没有,陆相公光是看着她那张脸就够了。”

  长孙愉愉拿扇骨敲了敲没正形儿的钟雪凝,“我怎么会那样说?”

  “反正你那些经验没用,我要是有你这张脸,也不担心那口子不进我的屋呢。”钟雪凝道。

  长孙愉愉佯怒道:“敢情在你心里,我就是只能靠脸的人呀?”

  孔重阳帮着钟雪凝道:“这倒不是,只不过啊,有你这样的脸,你的经验就没法儿推而广之了。”

  陈一琴也跟着笑道:“是这个理儿呢。”

  长孙愉愉回府少不得跟陆行抱怨道:“你说她们气人不气人?就会打击我,说你全是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才对我好的,并不是我有什么驭夫之术。”

  陆行道:“你们女人私底下就讨论怎么驭夫了么?”

  长孙愉愉才不理会陆行的打岔,她圈住陆行的脖子道:“快说,快说,我有没有驭夫之术?”

  “有,怎么没有?”陆行哄道。

  “那我的驭夫之术是什么?”长孙愉愉问。

  “你的驭夫之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总之就在你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陆行道。

  长孙愉愉咬了陆行一口,“你当我傻呢,你这就是变着方儿地说我只能看脸是吧?”

  陆行咂摸了一下,“其实这几年身段也可以了,有肉了。”

  “陆九!”长孙愉愉怒了。

  “好,好。这夫妻之间没什么驭夫,驭妇的,彼此合适就行。”陆行道。

  “那章侍郎和你那如表妹怎么说?”长孙愉愉问,“以前我看他们真是恩爱的,那肯定是合适的,怎的如今就变了,真不是嫌弃美人白头么?”

  陆行搂着长孙愉愉,摸了摸她的脸颊,“人是会变的。两个人能不能恩爱到头,有很多东西能影响,有时候一步相差了,就远得十万八千里了。所以能白头偕老的是极少的。”

  “那我们呢?”长孙愉愉认真地问。

  陆行道:“你不怕,你有这张脸就够了。”

  “陆九!”长孙愉愉气得去掐陆行,却被他翻身给压在了底下。

  (二)629

  却说谁也不是铁打的,再健康的人也有生病的时候。

  这日陆行病的时候,长孙愉愉还在皇家画馆里忙事儿,听得莲果来禀,就赶紧地回了宁园,上马车时因为太着急,还险些摔了一跤。

  莲果道:“县主不用着急,相公就是有些伤风,说是已经喝过姜糖水了。”

  长孙愉愉道:“不为这个。这次我去看他,你跟冬柚可不许拦着我了。上回他生病时就生我气了,逼着我回京呢。”

  莲果不解地问:“啊,什么时候?”

  “就是那回在建昌府,老太太让我去照顾他,结果他病了你和冬柚却不许我去看他。”长孙愉愉道。

  莲果想了想道:“没有啊,我怎么没觉得相公那会儿生气了?”

  “你当然不觉得,他只甩脸子给我看呢。这回我可是学聪明了。”长孙愉愉一下马车就提起裙角匆匆而行,务必得给陆行一种自己很为他的病着急的印象。

  然则长孙愉愉跑回内宅,陆行却不在。喜杏儿赶紧道:“县主,相公在外院。”

  长孙愉愉又匆匆地去了外院,她有些不明白,陆行病了怎么不回内院。

  外院的书房外还有好些官员等候,长孙愉愉心下微微蹙眉,才走到廊下就听到了陆行咳嗽的声音,果真是病了。

  而在游廊旁屋子里饮茶等待陆行接见的官员瞧见长孙愉愉的身形,都难免看得一呆。

  京城里若是见过长孙愉愉的官员还好说,但屋子里有些是外州来的官员,还有些新晋官员,没见过长孙愉愉,却是听说过华宁县主的美名。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嘛。

  为何是曾经呢?倒不是说有人就超过了长孙愉愉,只是那些个什么美人的名头,都是年轻好事者评的,长孙愉愉如今不再是小姑娘了,自然也就不在什么京城三美里面了。

  但也有人听说过当年陆行为了戾帝夺妻,愤而投身怀王营中,最后成功清君侧的故事。对这位华宁县主更是十分好奇。

  这会儿瞧见之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竟都呆住了。

  乌发雪肤,秋水眸樱桃唇,端地是清雅胜过空谷幽兰,艳丽处又羞惭芍药牡丹。

  她此时眉间含着一丝轻愁,叫人的心都跟着她难受,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抹平那一抹轻蹙。

  那种能传情勾魂的风情,却是其他女子身上很少看到的。

  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感叹,所谓的绝色美人真当如是,才堪称绝色,那美不仅在皮,不仅在神,不仅在骨,要紧的是她那一缕风情。

  长孙愉愉可不知道她落在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她只匆匆地上了台阶,就要走进书房,熟料泉石却急急地转过身,从里栓上了门。

  什么情况?

  长孙愉愉示意莲果去扣门。

  泉石从窗户探出个头来,“县主,相公让你先回去,别过了病气儿。”

  长孙愉愉心道,果然如此,这陆九还真是记仇呢。

  “我不怕,泉石你快开门,否则看我怎么惩治你。”长孙愉愉道。

  泉石苦着脸道:“县主就别为难小的了,我要是开了门儿,相公就先惩治我了。县主,相公是担心你的身子骨。”

  长孙愉愉不理会泉石,自己走到次间的窗户边拍打窗户,“相公,你让泉石给我开门儿。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事儿生气啊?”

  廊下已经有人开始关注了。

  长孙愉愉却是顾不得在乎。

  陆行少不得扶额,隔着窗户沙哑着嗓子轻声道:“你乖,我的病不碍事,不用你照料,你若是放心不下,让冬柚、文竹来都行。你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有一点儿风吹草动若是过了病气,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到时候我病没好,还得为你着急。”

  长孙愉愉脸都快贴在窗户上了,“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呀,你病了我都不能照顾你,要妻子何用?”

  这话在理。

  曾经陆行在病中时,也因为长孙愉愉的冷漠而倍感失望,破罐子破摔地想,不如就放了她,重新随便娶个温柔的女人,偶尔也能有个慰藉。

  但最终还是没舍得。

  如今再想起这事儿,陆行倒是没当初的那种需要长孙愉愉温情的心思了,他只求省心,别给长孙愉愉传了病气。

  “我知道你的心意,咱们夫妻俩不用这些虚礼,你去歇着吧,我也躺一会儿,过两日就好了。”陆行道。

  “那你回内院去躺啊。”长孙愉愉道。

  陆行不应,实在有些没精神跟长孙愉愉拉扯,只道:“你回去吧。”

  长孙愉愉听出了陆行声音里的倦怠,想着他病了却把自己往外推,这明显不该是夫妻相处之道。“那你歇着吧,我在游廊里坐着,让莲果去给你煎药。”

  这样惫赖的举动,长孙愉愉还做得出来,只是难免让那些看热闹的人心里多了些猜测。看来陆相公还真是不爱女色的,华宁县主如此殊色都只能吃瘪。

  陆行哪里拗得过长孙愉愉,最终还是回了内院。

  长孙愉愉喜滋滋地端了药碗到床头,“以前总是你喂我,今儿我也喂喂你。”

  不得不说,病中有长孙愉愉伺候,的确舒服,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陆行的病如他所说两、三日功夫就没什么事儿了。

  第三日上头,陆行就准备去前院理事情了,“县主呢?”陆行问给他端药来的莲果道。

  莲果告状道:“县主今儿起来时,觉得嗓子有些疼,不敢跟你说,这会儿在书房里躺着呢。”

  陆行叹了口气,心知怕是去不了前院了。他进了书房,见长孙愉愉脸色酡红,忍不住斥道:“你看你,都说让你别挨着我的。”

  长孙愉愉难受地嘟囔道:“我就是病了也甘愿,好难受啊,你快来给我揉揉头发。”

  陆行在床畔坐下,替长孙愉愉温柔地揉起头发来,却是再没斥责她。若是易地而处,他也会跟她一般的。

  长孙愉愉闭着眼睛享受着陆行的抚慰道:“你别骂我,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你病着却让我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却做不到。”

  “唔,我没打算骂你。”陆行柔声道。

  长孙愉愉从被子里探出手握住陆行空闲的那只手,“只有这样彼此照顾,才有点儿老夫老妻的感觉呢。”

  陆行那是什么人呐,跟长孙愉愉相处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华宁县主的臭毛病?“胡扯,谁老了?怎么就老夫老妻了?前些日子,不还有个弟子把你认作我的侄儿媳妇了么?”

  “噗嗤”长孙愉愉就笑了出来,病中的难受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那人也是真逗,眼神儿不大好,却是把陆行给气了个半死。“哎,我不是跟你议论老不老呢,我只是想说,虽然这次我病了,可是以后你不许用这件事来说我,你若是再病了,我也想照顾你。”

  陆行换了更舒服的姿势坐好,“说到照顾,我们就得说道说道了,前儿是谁来照顾我,结果自己反倒睡着的?压了我手臂半日。”

  长孙愉愉“呃”了一声,“唔,我困了,你出去忙去吧。”

  陆行轻轻拧了拧长孙愉愉的脸颊,“你才说我病了你要照顾,这会儿去撵我走。我去外书房整理一下书信就进来,正好一边儿陪着你一边儿回几封信。”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哎,不容易啊,我也就病着时,能让日理万机的陆相公抽空陪陪我。”

  陆行回头道:“我也不容易啊,也只有病着时,才能让日理万机的华宁县主赶着回来瞅瞅我。”

  两人互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生活本就是这种细微的琐事堆叠而成,只有在琐事上也肯用心,才能长长久久,却并不只是陆行所说的那样,看长孙愉愉的脸就行。

  尽管嘴里没说,陆行却知道,长孙愉愉耍赖也要照顾自己的事儿,他心里是极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