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懊恼没能施展出真正的水之秘境,但这样云遮雾绕的效果,落在绿漪的眼中,却有别样的感受。透过纷飞的雪花,见到那青衫磊落的少年身周云岚缭绕,宛若自己熟知的洞庭的云、衡山的雾一齐飞来,将剑眉朗目的男儿缭绕其中。看到此情此景,绿漪那清丽绝伦的俏靥泛起奇异的光彩。

“嘻,还说自己不是仙人。这下露出真形来了吧!”

看着宛若云中仙客的牧云,衡山水中的精灵心湖中漾起了遐思:

“嗯…碧奴的选择还是对的。枯坐衡山上千年,道术恐怕寸进也无。今日追随得如此仙人,那便化龙有期,到那时道成飞升九重天!”

作为洞天福地天造地设的自然精灵,辛绿漪有着极为朴素和单纯的道德观。鱼跃龙门,蜕身为龙翱翔九霄,乃是每一位水族修行者的最高夙愿。风雪之中,绿漪看着牧云,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有一天她能得偿所愿,龙游九天,那便甘愿当他的坐骑,载着他一起飞腾九霄、遨游四海。这时候,她已经把最高夙愿从化龙变成了化龙且成为牧云仙人的坐骑。

像这样念及将来的坐骑之事,想到那时不免肌肤相亲,这清丽如仙的女子悄悄地脸红了。

碧奴浮想联翩之时,天香公主月婵也在思潮起伏。月婵现在更多的是感喟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机缘,能在巫山落水,转而流落洞庭。望着云光缭绕的少年,公主只觉得自己和他是如此的般配。这倒不是想着牧云现在一身的本事,而是觉得和他在一起,自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生活。

这位定国天香公主,冰雪聪明,世所罕见。虽然身份尊贵一时无双,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往种种的事迹,应属十分刁蛮泼辣。身份极其尊崇,又有这样的脾气,则情窦初开时她也有时迷惘。这样子将来她如何寻得良匹?有什么男子敢娶自己?或者说,还有什么样的男子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匹配雌伏?

对于这些问题,以她的资质一清二楚地知道,无解。

只是,当自己遇到了牧云,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这少年固然行事自然,但即使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依然磊磊落落,仿佛这身份的千差万别,却丝毫没有真正被他放在心里。什么叫“布衣傲王侯”?不刻意、很自然,这才真的是!

而特别奇怪的是,对于锦衣玉食的自己,在流落洞庭的那一段日子里,过着那种迥然而异的生活,自己却觉得无比的惬意。事无巨细,现在想来清晰无比。

“…连绵数日的阴雨,好不容易天晴,自己面对着天边那个暴晒的太阳,变得无比的踊跃。赶紧抱出所有压箱底的衣物来吧,在外面支起的苇席上一一晾晒,那心情专注而甜蜜。”

“…家里的粮食终于都被吃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着坛子底部寥寥覆盖的米粒,自己也发愁呢。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院扉开启,那少年竟提着一个鼓鼓的小袋子回来,告诉自己他早上去汨罗江畔的河湾中捉鱼,收获不错,在集上换了半袋米,晚上不会饿肚子。于是当时惊喜的心情和那种安定有依靠的感觉,至今都不会忘记。”

而更不要说在洞庭湖和幕阜山中多姿多彩的生活,万顷湖波中巧计退水贼,青山碧林里香喷喷地烤松鸡,特别那月下山潭中的洗浴,清泉水滑洗凝脂,清凉爽快时还偶尔叹息,叹息那小哥哥怎么那般迂腐守礼,偏要躲得远远的,让月貌花容在清冷的山潭中寂寞开谢…

往事追忆,月婵便更清晰地发觉,这样让自己心动的男儿,不仅磊落坦荡,还有些青涩、无赖、不羁。无赖不羁也好啊,无赖配刁蛮,不羁对无拘无束,正是夫唱妇随呢——想到这里,月婵的脸也红了…

这时幽萝的脸颊也红了。

只不过,她的脸红似乎和其他两位姐姐不太一样。立在雪中,媚丽入骨的小女娃正咂着香软的小舌。那小舌舔着朱唇,并不是肚饿,而和嗜血猛兽忽然闻到风中一丝新鲜香美的血腥气相同。超乎一切世人的灵觉告诉自己,一股极为暴戾凶猛的气息正在西北极远之地酝酿集结,仿佛只需一个契机,便立即汹涌成狂暴的邪风飓飚,转瞬横扫万里、直冲九霄!

这时候,小幽萝某种似乎被刻意封印的本能正在觉醒。已经渗入天地之气中的暴风邪气,丝丝缕缕地被幽萝嗅到,她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却反而变得莫名的兴奋。看了一眼伫立在那边亭中的少年,立即便有一种渴望在幽萝心中升起。她觉得,仿佛自己正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理由相信,这个人将是这场风暴中自己最关注的主角。

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将成为一个大事件的主角,那当然值得非常高兴。所以这时候,幽萝很合理地红着脸。并且因为太兴奋,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还似乎发着光,正是红光满面。

大雪继续无声地下着,无数的雪花从天宇飞来,宛如有着洁白羽毛的精灵降落在大地。所有身处其中的人们,看着这场没有停歇迹象的大雪,恍惚间便似乎有种错觉。大家只觉得,这因为白雪覆盖而变得茫茫皑皑的大地,将永远地如此白净纯洁。

且说牧云,就在清霁亭雪中论道之后,他还按着少师的指点试了试火之秘境,却发现它的效果比水之秘境还不如。施展之后,四周地上微有些火苗,冒着些青烟,实在没有想象中那种火海磅礴、焚天烧地的景象。有这样的结果,据自己想来,毕竟那水灵之术自己曾在洞庭湖畔有过深悟,对洞阳火神之章的掌握毕竟时日较短。看来,要掌握这两项灵洲秘术,绝非一天两天便可达成。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在这一天里,整个王朝迎来一件大事:关外侯夏侯勇应诏入京面圣了!

这一回面圣,已是夏侯勇两个月中第四次入京觐见。这一次朝廷中无论多么昏聩的官员,都能嗅得出,这回的味道和前几次不太相同。

“吓!杀一些愚蛮的边民也就罢了,夏侯这一回竟敢把同品级的侯爷也杀了,简直等同谋反呀!”

到了这时候,纵使最昏庸的官吏也能看得出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大部分的朝廷官员都一致认为,这一回关外侯入京觐见,必死无疑!

不过,这时候还有一小部分人,却觉得事情还是没这么简单。夏侯勇犯下不赦之罪,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也认同。只不过他们还是觉得这一回的事情,并不会像想象地那么简单和顺当。虽然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不过在回答同僚好友的质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年兄,且去回家翻翻史书,看看哪朝哪代犯下滔天罪业的枭雄豪杰,肯一时乖乖束手就擒、乖乖引颈就戮的。”

众说纷纭、众人瞩目中,夏侯勇金殿面圣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一次,夏侯勇依旧独自一人而来。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份胆气,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至少对他忠诚与否的怀疑之心,毕竟减弱了几分。

不过,对于这一点,武烈帝却不这么看。作为励精图治的英明帝王,从当年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便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武烈帝极为精明,直觉告诉他,这一回夏侯勇绝没有这么容易就范。因此当日这金殿之上,他做了极为周密的安排。

考虑到夏侯勇绝非一般武士可以防范和降服,则原本负责保卫金殿的金瓜武士他只留下了少数最骁勇精悍之辈。留下的空缺,则由二国师少师亲自带领圣教最强大的法师坐镇。按着他的心意,若不是大国师天玄子另有任用,不在京中,则他肯定要将这位法力最为强大的护国教主布置在金殿之上。

于是这一次金殿质询,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开始了。

略去那些本来就在意料之中的问罪和辩解之辞,且说当武烈帝坚持夏侯勇擅杀同僚有罪、要将他囚于天牢中再行处置时,那关外侯夏侯勇终于按耐不住了!

只见原本还遵守礼节匍匐在地聆讯的夏侯勇,猛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傲立金殿玉阶之下,一双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睛四顾一番,然后抬起头,旁若无人地对着金銮殿宝座上的武烈帝厉声问道:

“陛下,臣斗胆请问,当本侯在塞北荒野孤军抗敌、浴血奋战时,镇北侯和眼前这帮满朝文武,又在哪里呢?”

虽然关外侯依旧用了敬语,但那一副傲然睥睨的姿态和强硬的语气,却似乎连他问话的对象也不放在眼里。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七章 喋血帝座,破开地网天罗

“大胆!”

金殿之上何容臣子如此放肆?关外侯此举如同造反。武烈帝心中一叹,口中怒喝道:

“来人,将他拿下!”

一言既出,左右金瓜武士蜂拥而至,其中并不乏护国圣教高手。

“哈哈!”

见此情形,关外侯一声狂笑,身形闪动,转身便往金殿之外扑去。

满殿高手,如何容得他逃脱?见他飞蹿,不少金瓜武士将手中长柄金瓜锤脱手掷出,意图将他击倒。谁知那沉重金瓜还未近身,夏侯勇身后竟似长了眼睛,身形左右蹿动,宛若灵蛇,那漫空飞舞的金瓜锤纷纷落地,竟无一只及身。

就在这当儿,金殿之门已轰然关闭,眼见夏侯勇逃脱无门。

“逆贼,哪里逃?”

就在门边,护国圣教七护法风青夙高声喝叫。

“哼!”

夏侯勇闷哼一声,目光却落在风青夙旁边那一脸冰玉、发如银雪之人。夏侯勇冥冥中似乎感应到,此时这满殿蓄势待发之人中,也只有这人身上,才有一丝对他而言真正危险的气息。

这时候那七护法风青夙已双手漫舞,转瞬四五只风刃破空而来。锋锐的风刀带着嚣叫之音,转眼便似要狠狠刺穿夏侯勇手足。谁知夏侯勇只是轻轻一笑,看也不看,双手望空轻弹,只听“叮叮”几声如同手敲利刃,那几把快疾无形的风刃竟转瞬散于空中,消逝无形。

就在这当儿,又有圣教四护法龙廷宾出手,蓄势已久的一道正宗道家天雷“咔嚓”一声劈下,十分精巧地落在夏侯勇头上——霹雳声中,那道蜿蜒若龙蛇的紫色闪电才落在夏侯勇头上,却被一股脑儿吸入额头那块暗红的血魂晶石中,连道青烟也没冒。不仅风刃、雷电无功,其他人施展的什么法技也都被夏侯勇举手抬足间一一化解。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看着夏侯勇这般手段,少师终于开口。

“挡我者死!”

夏侯勇只是暴喝一声,双掌挥起,那两只手顿时变得猩红如血。飞击之处,带起一股灼热腥风,闻一闻竟似携带某种剧烈的火毒。

少师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却是双手一翻,手指间转瞬各拈一根草茎,斜斜地朝夏侯勇拍来的双掌刺去。威烈无比的火毒巨掌,却似乎惧怕这两根柔柔弱弱的草茎;当少师无巧不巧地执草朝夏侯勇奔雷一般的双掌刺去时,这双一往无前的巨掌却迟疑了。电光石火间,夏侯勇竟是硬生生地将双掌一收,顿住飞扑的身形,口中被自己方才迅猛的力道反噬,不由得闷哼一声,胸口竟有些隐隐作痛。

虽然夏侯勇收招,少师却丝毫无住手之意。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手中草茎一化二、二分四,转眼间手中就似驱驰着千百根碧绿的草茎。这草茎虽然看似柔弱,但每一根中精气灌注,若被刺着,身上不免多出无数透明窟窿。虽然尖锐,但毕竟保留草茎柔软身形,在大殿中随风飘舞,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正面对少师的夏侯勇,忽然觉得这个银发飘飘的二国师,仿佛化身为一股轻轻的风息,绕着他不停飞击。渐渐这风息变强,就好像一股要横扫广袤森林的劲风,无处不在、无坚不摧!陡然间,夏侯勇心中升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当初面对九幽族时才有过。就这般略一分神,便听得“嗖嗖”几声,自己几处关节不约而同地一痛,晃三晃摇三摇,差一点便摔倒。

这一受伤,倒惊醒了夏侯勇。“嗷”地一声怒吼,夏侯勇双掌顿时生发鲜红的烈焰,再也不管那草茎的击刺,挥掌朝少师猛然拍去,看样子竟不惜两败俱伤!

见他强烈反击,外表冰冷儒雅的少师竟也猛地“嗥”一声嚎叫,袍袖鼓若风帆,刹那间仿若变身古森深处的巨熊,双掌一振,也腾起一股绿荧荧的火焰,不管不顾地向着夏侯勇迎头痛击!

只听得“砉”的一声巨响,两人交掌之时火光大盛,赤火绿焰四下飞溅,犹如焰火。

在少师这样遇强则强的打法之下,横行塞北的关外侯竟有些乱了章法。渐渐他的身形变得散乱,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殿前乱窜。在少师有意的拘笼之下,渐渐夏侯勇能够奔走活动的区域越来越小。

见此情形,殿上原本心情紧张的各路高手,也渐渐放下心来。他们不再像开始那般如临大敌,而是专心看这个敢忤逆龙颜的狂贼如何在传说中的灵洲高手攻击下束手就擒。

此时的夏侯勇,看起来确实已作困兽犹斗。他微微喘着粗气,就好像真的是一只落入陷阱正垂死挣扎的野兽。只是,就在众人刚刚有些松懈之时,一刻前还脚步笨拙的夏侯勇,却忽然如出水蛟龙般冲天而起!

跳起半空,夏侯勇身形犹如定住,那额间原本一直黯淡的血魂晶王却蓦然血光大盛,光怪陆离,随着夏侯勇口中几句诘屈聱牙的咒语,一股黑焰猛地从血魂晶王中喷薄而出,就如黑虹贯日,诡谲的黑焰顿时朝金殿宝座之上那位君王喷去!

“哎呀!”

只听得一声惨呼,原本袖手旁观看着臣子捉拿狂贼的武烈帝,左臂却已被黑色烈焰击中顿时黑色的焰火如跗骨之蛆,开始在他手臂的龙袍上燃灼起来。而这还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不是武烈帝有些武功底子,察觉殿下情况有变,出于惊人的敏锐本能,猛地一侧身子,则恐怕那颗“龙首”已化为火球!

这一刻,金殿上忽变得死一般的沉寂。除了那悬在半空狂笑的夏侯勇之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天下承平已久,武烈帝英明神武,在这样皇权至尊的年代里,谁能想到终有一天,竟有人敢对皇上下手!可以说,现在这情形,已经超出了殿上几乎所有人的常识范围了!

而在这般呆愣惊诧片刻,那些脑筋转得快的臣子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恐怕这枭臣夏侯勇,打一开始便没打算逃走,而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弑君了!

正这么想着,那夏侯勇放肆的声音忽然回荡在金殿之中,犹若滚雷:

“武烈昏庸不明,任用佞臣,我今日要替先皇列祖列宗,除了这断送江山的昏君!”

说着话,夏侯勇飞身扑下,犹若一只扑食的猎鹰,迅猛地朝武烈帝扑去!

而这时候,武烈帝还有身边的侍卫还在努力扑打他左臂上越来越猛烈的黑色火苗,却发现使用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却忽然有一朵晶莹的水色白莲飞到皇上的左臂;原本用衣打水泼均不能灭掉的诡异黑火,却在这水莲飞覆之时,奄然而灭。而就在夏侯勇正越过所有愣怔的护卫头顶向武烈帝飞扑时,他这去路上却忽然冒出几根锋锐的冰矛,正寒光闪烁地将他飞扑的方向封死。

当夏侯勇发现这些悄无声息出现的锋利冰矛,手忙脚乱地落地避让时,耳轮中正听到有个清亮的声音正对着自己这方向说道:

“夏侯勇,别来无恙?”

原本处心积虑、势不可挡的关外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色却唰的一下子就白了——无论他这几月中有多威风八面,当年那个少有的惨败却依然深深的埋在心底。当今天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刹那他却仿佛堕入了梦魇。

手忙脚乱地抵挡住身边那些高手的攻击,夏侯勇觑眼往那边一看,却见帝座之侧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不是那个少年是谁?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八章 魔光争变,震荡九州烽烟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关外侯,牧云情不自禁流露出嘲弄表情。

其实上一回钱塘江荒滩伏兵痛下杀手,就已让牧云对此人品德彻底失望。在自己以前的十几年里,可以说敬畏尊崇任何一位朝廷的高官;这种懵懂而朴素的崇敬,在那一回彻底破灭。于是,眼下亲眼见到关外侯真个对皇帝陛下动手,牧云竟感觉并没太多震惊。

刚才他是跟随月婵而来,几乎才来,就看见关外侯竟然胆大包天,敢突出战团直接对陛下下手。幸好一物降一物,那几乎看似永燃的黑色邪焰,在自己至精至醇的水灵之力净化下,幸也湮灭。

再说纷乱之中,关外侯突然看见牧云现身,心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世间有一种所谓“初怒”的说法,是说当一个人曾被另一个人彻底震慑威吓后,此后两人再相遇,则不管实力处境变化如何,先前那人都还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现在关外侯看牧云便十分类似这感觉。其实,以关外侯今时今日的身手和力量,若和牧云真正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不过,那一回钱江之畔的惨败历历在目,又在当前这样重重包围之中,关外侯很难兴起斗志。

这样让关外侯难以接受的畏缩感觉,在另一个人映入自己眼帘时,达到了顶峰。那小幽萝适时地从牧云哥哥背后钻出,虽然一张小脸依旧明丽妩媚,但当她仰起小脸,看见关外侯时,却突然面露凶狠神色。那小嘴一咧,呲出两排白玉般贝齿,如一只看见猎物的乳虎,正凶猛地亮出獠牙。

这时刻,不知是否错觉,看到这样光明堂皇却又恶形恶相的小少女,关外侯却觉得她不仅仅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小猛虎,却还有几分险恶,甚至还看出戏谑的嘲弄。

不管如何,那一回钱塘江畔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位小女娃给关外侯和他麾下的精锐法师骑士造成最致命的打击。在之后的日子里,关外侯有时夜里梦见这小女娃杀神一样的面孔,常常是猛地一下子惊醒坐起,身上满是汗水。

于是,还没等牧云几人有什么动作,这位显然预谋弑君的关外侯,竟再次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他脸色大变,表情极为痛苦,面部肌肉扭曲,俄而他额上那块血晶之中,突然光华大盛,放射出妖异的血红光芒。还没等众人反应,只听得“轰”的一声,关外侯全身红光笼罩、烈焰纷飞,就好像瞬间着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夏侯勇整个人都变成一个血光赤焰缭绕的火团,在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嗥叫声中,他就似惑星奔日,在半空中风驰电掣一样朝大殿东边侧壁猛然撞去!

变起突然,等场中高手反应过来,各施法术阻拦时,浑身浴火的关外侯已在厚实的金殿东墙壁撞出一个大窟窿。当那些水火风雷法术追上他的身形,招呼在他身上时,竟然全部被那些凶猛吞吐的异色火焰瞬间噬灭,没能伤害关外侯一丝一毫。

可以说,这时勤政殿中集结了此刻京城中最精华的高手;殿外那些林立的御林军阵,虽然气势很盛,但在施出保命绝招的夏侯勇面前,不值一提。夏侯勇这时便如陨星天堕,从人丛中呼啸而过,那速度似风如电,转眼已疾飞出皇宫之外,消失在洛阳京师鳞次栉比的房屋瓦舍中。就在他刚才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脱身过程中,殿外戒备的御林军已然死伤数十名。

高手云集的金銮殿中,竟眼睁睁让夏侯勇跑掉,此事也算匪夷所思。于是后来有人再提及此事时,还是会被屡屡质疑。有些听说过内情之人,往往会这般应对质疑者:有护国圣教高人坐镇的金銮殿上夏侯反贼还能逃走,这只能说是一个奇迹。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在牧云看来,这一番金殿干戈,才算是双方正式撕破脸。只不过过了两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知道什么叫老谋深算、天威难测。就在两天之后,那位近来从未露面的大国师天玄子,疲惫不堪地从外面返回。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许多护国圣教的高手。通过月婵的解说,牧云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绝世高手,那位天玄子更是号称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只是,当这些人返回皇宫向武烈帝报到时,却个个神色灰败,不少人身上袍袖还有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