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离去,冰飖犹豫了一下,便反身向那些发狂的祖灵巨人迎去。刚开始时,她施展出几个风系法术,可是对那些冲撞如牛的巨灵毫无用处。情急之下,她忽然灵机一动,凝神施出当初在君山岛地底冰宫中,常用的那招“渊龙之怒净世风暴”。

晶白色的旋风,在她眉前生发,迅速膨胀成一条风色巨龙。随着她纤手轻点,闪耀着莹白星辉的风龙朝那些乱撞的巨灵扑去。

对于那些祖灵族巨人来说,冰飖这样的可怕风系法术,其实起不了真正致命的作用。只是,当那些双目赤红的巨人被风色巨龙缠绕疾吹之时,却仿佛想起了什么。虽然并不能让他们真正清醒,但面对这些当年经常在冰宫中横冲直撞的捣乱风龙,他们好像想起了过往平静的岁月。看到了催生这条巨龙的窈窕女子,他们变得迟疑,动作下意识地变缓,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狂暴了。

看到这情形,战场上的南朝将士都松了口气。那些将军终于有了喘息时间,就地组织起一个个战阵。有了战阵的支撑,那些个体力量微小的战士,终于有了能够和强敌一搏的可能。那些护国圣教团的法师们,也终于念咒的时间,片刻后五颜六色的法术光华在战场上升起,越来越多,纷纷飞向那些动作变缓的巨人。

虽然这些攻击,对于具有纯正远古血脉的祖灵巨人来说,一时造不成真正的伤害。但是对南朝来说,战局终于不再一面倒了。

定国公主策马奔逃时,也不时回头,留意着战局的变化。见局面竟有些好转,她心中也松了口气。她的目光何等敏锐? 战场上能有这样的变化,她自然知道要归功于谁。

“算你有点本事。”马上的公主心中想道,“当年跟我争吵拌嘴的犯上之罪,就不跟你计较了!”

正觉得形势好转,此番定能逃出生天之际,公主却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今日还想跑?”

这声音柔媚无比,但听在月婵耳中,不啻晴天霹雳!她抬头一望,就见刚才还在洞庭湖心的天魔女,已经展开天魔翼,飞浮在自己去路的天空中了。

“好妖魔!”公主怒叱一声,随手一抬,便是一支怒焰火龙扑向半空的天魔。

“哈哈!”赫拉瑞斯刺耳长笑,丝毫不避,只是身段一摇,就在这充满诱惑的腰臀摇曳中,身周缭绕的光环血光大盛。这些瞬间放大的血色光环,如同血泥沼泽,那条怒焰长龙甫一接触,就如泥牛入海,深陷其中。不到片刻功夫,那样声势煊赫的炎龙就彻底消逝无踪。而那些动荡缭绕的血环,就仿佛刚才吞噬了炎龙的全部能量,光色变得更加鲜艳明亮,在这昏暗沉闷的云空下,显露出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明艳之色。

月婵睹状,大惊失色。作为学习法术的罕见奇才,情急之下,她又张手挥舞,各种强大无比的冰霜、火焰、劲风、锐金、疾雷、岩土、巨木等五灵五行法术,随手生发,在空中交织成璀璨华丽的光网,朝高高在上的天魔女扑去!

见她如此精湛超绝的法术修为,无论是魔国还是南朝的将士,各个心惊。只是,饶是这样震古烁今的法术修为,在位列魔界天魔的赫拉瑞斯面前,还是差得太多。天魔女以不变应万变,身周缭绕血色焰环飞转如蛇,或如泥沼,或似绞索,或似贪得无厌的上古魔蛇,总之将公主打来的各色法术一一吞噬。那赫拉瑞斯有意显示手段,到最后还故意留了一支白雪冰矛,尽管让它朝自己的面门打来。就在万众瞩目之中,满脸蔑笑的天魔女,口一张,就将那个来速极快、冰力十足的霜雪冰矛吞没口中。

“哈哈!区区凡人,还想突破我血魔环?”赫拉瑞斯仰天狂笑中,忽然手中凭空出现一根两三丈长的暗黑长鞭。这鞭子通体黑色,不知何种材质造就,浑身缭绕着幽蓝的火焰,仿佛地狱的鬼火一般。鞭子本身游转如蛇,在那长鞭的末端,更是赫然昂起一只三角形的毒蛇头颅!这黑鞭蛇头张大着口,呲着獠牙,吐着蛇信,两只细长的蛇眼,阴冷无比地看着人间公主。

“今日去死吧!”天魔女大喝一声,手一抖,那黑暗蛇鞭就如活了一般,穿透了战场的雾霾,准确无比地朝定国公主抽来!

公主想躲,但不知天魔女使了什么怪法,那幽焰缭绕的长鞭来得极快,并且那鞭梢的毒蛇目光,仿佛有种魔力,公主一对上它,眼光就移不开,无从作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罢了!”被魔鞭定住的公主,知道大势已去。忽然间她有些轻松。那家国大任,对于她的肩头,还是太沉重了吧…而在此临死之时,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和泼天的大事,却全都想不起来;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只有那个似笑非笑、可恶可亲的少年脸庞…

“我死后,你会不会难过?你将来会娶谁?会有几对儿女?那时候还记不记得我?”弄权天下的公主,在毒蛇鞭即将咬噬自己的咽喉之际,想的全都是这般儿女情长。

“原来活着是这么美好啊…”公主闭上了眼睛,睫毛边流出了一滴珠泪。

死亡的时刻,如此难耐。当月婵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张开眼一看,却见到一个人的脸。

“怎么是你?”看到这张清俊可亲的脸,公主十分难过,“我已经来到地府了吗?怎么眼前出现幻觉。”

“不是幻觉。”那少年却朝她呲牙一笑,露出洁白牙齿叫道,“月婵,我回来了!”

说着话,他一回身,瞪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魔女。

“啊?!”这时月婵才如梦初醒。她睁大眼睛,却看见刚才噬人的暗黑魔蛇鞭,却正被少年手中那根翠竹鞭抵住。原本阴险毒辣的黑暗蛇头,这时却不断退缩,细长的蛇眼看着抵住自己毒牙的竹鞭,露出万分惊恐的神情。

“牧云…”一瞬间,公主娇躯摇了几摇,差点就要倒下马来。这时她感觉到旁边一个温柔的手臂,将她扶住。“公主,小心!”月婵回头一看,却正是那个先前自己派出的辛绿漪,正用手臂托住自己。

第十二卷『繁华逐逝水东流』第十四章 水灵瞬华,光耀魔灵本命

不提生死之际,战场相见,公主如何百感交集,再说赫拉瑞斯。

魅惑天魔女见张牧云出现,不怒反笑。

“哈哈,小哥儿,你终于来了。”赫拉瑞斯一脸轻佻戏谑,“许久不见,还以为你死了,姐姐为你掉了不知几滴泪。怎么,姐姐种下的禁锢小法术,你解开了?”

“哈哈,好妖女,多劳挂念。”张牧云也是大笑回答,“拜你所赐,小爷我暂时隐居休息。果然只是小法术,区区什么禁锢小魔技,如何锁得住小爷?多劳挂心,这小戏法早已解了。”

“哦?”见张牧云言笑自若,赫拉瑞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是大为惊奇。虽然刚才嘴上说得轻松,可她当日京城之变,给张牧云种下的这个“紫电天魔禁锢大法”,却是她威震魔界的绝技。哪怕再厉害的魔将,被她觑空种下这法术,轻则魔技灵力全失,重则全身寸裂而死。纵然当年她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少年有些门道,但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神奇到这种地步。这般想着,再看到他持一根竹节鞭子,就轻松抵住自己一样威震魔界的暗黑魔蛇鞭,就更加觉得惊异。

“这两人,都不能留了。”赫拉瑞斯妖媚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凶光。

心中计议已定,赫拉瑞斯表面却笑语盈盈。瞅着二人,她的身躯上下动荡,娇笑道:“看你二人,久别重逢。作为故人,送你们一件小礼,便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身周那可怖的血色光环就开始迅速膨胀。这些血环,自赫拉瑞斯还是区区小魔时就存在,乃是她的本命魔灵。经历了千万年,她成长成傲视魔界的天魔女,这些血魔环也同步凝炼成魔界中最可怕的存在。凶念一动,她便激发血魔环,准备将张牧云和月婵吞噬。

只是,刚一催动血魔环,正在血色魔焰铺张之初,全神注视张牧云的天魔女,却突然发现在那少年怀中,闪过一丝冰蓝色的光华。

凶名昭著的魅惑天魔,自打人间以来,还没怕过任何事物。只是这次一瞥见那道冰蓝光华,却突然瞳孔一紧,全神朝少年怀里注视。

“是我看错了吗?”赫拉瑞斯不甘心,继续催动血魔环,却见张牧云怀中莹莹烁烁,那种冰蓝色的光辉,越来越明显。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赫拉瑞斯心中猛一惊悸。作为魔界最有智谋的天魔,魅惑天魔赫拉瑞斯,行事还有另一个伴生的特性:保守谨慎。在很多时候,她算无遗策,所以这种谨慎保守并没有机会表现出来。但事实上,和所有智计惊人之辈一样,她这样的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出乎自己预计的意外发生。她讨厌随机性,讨厌任何脱出预期、脱出掌控的感觉。

于是,这种不为人知的智者秉性,在这关键时刻,再一次悄悄地发生了作用。本已扩张的血魔环,忽然间收缩,原本已如魔蛇吞噬的血焰们,收拢成简单的圆环,老老实实地绕身而飞。

这时候张牧云和月婵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你要送我们什么小礼?”张牧云一边警惕戒备之时,一边疑问。刚才赫拉瑞斯的暗中发动以及中途中断,落在张牧云眼里,就成了欲言又止,有话不说。

“哈。”赫拉瑞斯一声讪笑,“不提也罢。许久未见,我这做姐姐的,一般的小礼怎拿得出手。不要急,姐姐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好好为你准备一份‘大礼’的!”

“哈哈!”听天魔女最后那几个词儿,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张牧云就哈哈大笑。经历了这么多浮浮沉沉,张牧云的心性已经有了绝大的变化。本来只是罗州市井平凡少年,纵然机缘巧合,得修无上大法,他的心境并没有真正改变。很多时候,他所作所为,只不过为了自己活得更好而已;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韬光养晦,与人妥协。只是,经历这一年多来,生与死、血与火、阴谋、屠杀、背叛、无情等种种劫难的磨炼,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与世无争、只为生存的愣小伙子了。

于是,听赫拉瑞斯夹枪带棒、不怀好意的说辞之后,张牧云毫无退让,双目直视魔女,运足中气叫道:“阴邪天魔,且勿称姐道弟。你魔族荼毒人间,蹂躏万民,你我间的仇恨,比泰山高,比东海深。别看你们现在凶残强大,我张牧云在此立下誓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终要将你们污秽魔族彻底消灭,清除出这大好人间!”

“…”本来赫拉瑞斯,嬉笑怒骂,在心理上完全傲视这些敌手。谁知道,这少年毫不留情地道出本质,顿时便让她原先满是戏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准备措辞反击。不过刚张了张口,她便重重哼了一声,身一转,手一挥,扇动天魔之翼,朝天北飞去。

随着她的飞去,原本如潮涌来的九幽大军,还有那些在人潮中屹立如礁石的祖灵巨人,也都潮水般朝北方退去。

“哼!”退兵之时,那亲征的大魔国皇帝沙喀罗,回望南边那几个少年男女,眼神阴狠地,心中暗道:“别得意。你们这等蝼蚁般凡人,如何能得知天魔大人的妙计。只要祖灵相助,建成魔界之门,那时候人间就是我们魔族的狩猎之地。”

沙喀罗一边想着,一边手一挥,让队伍中那些用诅咒法术操控祖灵巨人的九幽秘术师,用心控制祖灵巨人,然后便冷笑连连地带队北遁了。

这时候张牧云等人,还不知道沙喀罗所说这等惊天谋划。见魔军退去,无论刚才如何热血勇敢,这时候也都有死里逃生之感。他转过身来,凝视了少女一眼,便一言不发,将这威名赫赫的公主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虽然,万军之前,定国公主本应保持自己“摄政亲王”、“南朝第一人”的威严,但是她却毫无挣扎,如一头温顺的小猫,蜷依在少年的怀中,任他亲昵地手抚自己的发丝。

见到这情景,刚才连出生入死都一眼不眨的南朝千军万马,此刻却都惊呆了…

本来喧闹如粥的战场,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一般的沉静。他们都在等,都在等公主爆发,将那少年撕成碎片的一刻。

可是,让他们无法相信的是,等了许久,那少年安然无恙,公主却依旧无比婉娈地依靠在他的胸前。

见得此情,那些将领们,相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还等什么?”

于是,就在下一刻,好似不约而同,洞庭湖东畔依然阴云凝结的战场上空,忽然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

“公主万岁!公主万岁!”

第十二卷『繁华逐逝水东流』第十五章 重逢絮语,惊闻天阙玄关

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只是此时身在战场,张牧云和月婵甚至都没有时间到旁边寻找一处小溪草地,互诉离情。他们骑马并辔,在公主亲军的簇拥下,一边朝东南方杭州方向撤离,一边在马上互诉离别后的情形。冰飖和辛绿漪也各骑了一匹健马,跟在他们后面,看着前面喁喁低语的少年少女,再举目四望满目疮痍的战场,俱各心思重重,默然无语。

在马上归途中,先是月婵跟张牧云诉说了当他不在中原时,发生的历件大事。饶是张牧云来路上已经详细打听了天下大势,这时候听一个重要的当事人亲口道来,那种感觉跟与路人相问,完全不一样。惊心动魄地听完当下局势,张牧云也向月婵诉说了这半年多来,流落东海烟波、混迹东瀛乡野的经历。

对于那段东瀛异乡岁月,张牧云毫无保留,什么深夜忍者刺客、大旅渊邪恶蛇神,一桩桩惊险经历娓娓道来。不仅这些,他在明日香村中教授那几个扶桑小男女的事情,也一一道来。公主何等聪明,就算张牧云遮遮掩掩,也能推算全部真相;何况张牧云还老老实实地如实相告呢?月婵立即便明白,那个叫“明日香樱雪”的落魄贵胄,早已是对自己的爱侣情根深种呢。

得知这一点,威震朝野的定国公主,非但没有丝毫醋意和指责,反问少年道:“牧云,那扶桑小美人对你动情已久,你要怎么对待人家呢?”

“对待?”张牧云毫不犹豫地说,“她对我的心意,就算瞎子也看得出来。只是我已拒绝了。她送我的小礼物,我没有丝毫回应,甚至没跟她再见面打招呼,就和绿漪放舟西来,回归故土。”

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顿了一顿,才道:“呃,想来想去,只有临走时,为偿当日烧树旧债,种了一堆樱花树在海滩上,顺便组成一个‘恋’字,表明我对在东瀛的时光,颇为怀想眷恋,其他就没什么了…她、她不会有什么误解吧?”这时候的恋字,在华语中,基本也只有张牧云说的这种留恋、难舍之意,并不涉多少情爱。不过张牧云这时候想起来,却忽然不那么自信了。

纵然困境之中,公主看着张牧云挠头苦恼的样子,忍不住要笑出来。她轻轻道:“这要看‘恋’字在扶桑语中,有多少种含义了。你不知道吗?”

“唉,知道就不会选这个字了。”张牧云郁闷说道,“毕竟在东瀛逗留日短,那扶桑语嘛,也就学了个半吊子。”

“那就不要多想了。”公主恢复了杀伐果断的本色,“等她翌日找上门来,再说吧。”

“找上门?”张牧云摇了摇头,“你不知东瀛诸岛离这边隔了多浩大的海波。就算她渡海而来,这茫茫神州大地,她又怎么容易寻得到我。”

“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公主嘴上嗔怪,心里却有些甜丝丝的。

“不是无情。”张牧云又摇了摇头,“我从来是平生无二色的。”

“无二色?”月婵回头望了望那两个并辔而行的绝色,注目看着牧云。

“月婵你不要想多了…哦,对了,”张牧云看到脸色忧愁的冰飖,忽似想到什么,“冰飖是一直跟着你吗?刚才我看到她施的那些法术,很不一般呢。”

“冰飖只是在你之前不久才来。正是她跟我急切提醒,让我皇朝大军紧急撤退。你这个义妹,果然很不简单。”

冰飖之前突然现身之时,跟月婵说了不少有关祖灵族被桀骜天魔的诅咒誓言约束之事。纵然刚才兵荒马乱,月婵对冰飖的这些话还是印象深刻。现在张牧云提起这个话头,她就将冰飖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一遍。

听到这些内情,张牧云十分惊讶。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神怪之事,这时候听到事涉远古和蚩尤,由不得他不悚然动容。

“这些倒还罢了。”公主看着少年惊讶的面容,提醒他道,“冰飖有这样神幻经历,那为什么当初会突然出现在你家村子里,还一定要认你为义兄?”

“对啊!很奇怪。”这时候已不像当初了;如果说当初张家村中和冰飖的相处,张牧云还只是隐隐感觉她可能来历不凡。那时候觉得冰飖的身上具备一般人没有的气质,猜测可能有大本事。但现在竟知道,刚才乱战中冰飖竟突然现身,宣示祖灵巨人来袭的警兆,还施展出那样卓绝不凡的风系法术,则这种情况下,无论张牧云还是月婵,都已毫无疑义地认为冰飖的来历,绝对超乎想象。

当初冰飖那个什么“义妹”之说,显然只是借口;但她当时接近张牧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是让张牧云和月婵想不通。毕竟,连月婵都认为,张牧云这个罗州张家村的少年,没啥钱财可骗,并且在冰飖弄来那本“天人五召”的奇书之前,好像也没显现出什么特别之处。

张牧云和月婵,现在已颇有些心意相通。想到这些疑点,两人相视一望,便由张牧云扭头,朝后面那女子叫道:“冰飖妹妹,且到前面来,有些事情想问你。”

面有凄色的女子,仿佛早就在等待少年的召唤。她朝旁边辛绿漪点了点头,便策马向前,与张牧云和月婵并辔而行。

“冰飖,你也见到,现下形势紧急,有些事情想问你,还望你如实相告。”张牧云正色说道。

“请哥哥相问,冰飖定然知无不言。”此刻的冰飖,在张牧云面前,颇有几分柔弱之感。

“好。”张牧云看着她的眼睛,“当初为何要矫言寻找义兄,来张家村与我相住?”

“好教哥哥得知,”到得此时,冰飖丝毫没有推让隐瞒,直言相告,“当初祖灵族长爷爷说,欲破桀骜天魔种下的违誓诅咒,还需着落在你身上。”

“啊?竟有此事?”饶是张牧云设想了好多种可能,也没想到冰飖竟说出这番话来。

“是的。”冰飖回忆起当初朝夕相处的祖灵族长爷爷的话,哽咽答道,“族长爷爷说,在极西之地的大雪山中,有通往天国玄界的阶梯大门,叫‘天阙玄关’。只有在茫茫冰峰雪谷中,找到天阙玄关,攀上万仞的天梯,念动祖灵族世代秘传的咒语,天界大门便向世人开放。那时后进入天界,找到一个能破碎誓言的天帝祭器,好像叫‘破誓之印’,将它带回击碎君山岛,桀骜天魔蚩尤种下的违誓诅咒就能消除破灭了。”

“是嘛。”张牧云听得这番话,不由得心动神摇。不过稍微定了定神,他奇怪地问道:“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好像没这么大本事能登天界,寻祭器。”

“不!你有本事的!”冰飖摇了摇头,坚定说道,“族长爷爷说,当那天看见你在君山岛显露的奇特本事后,就发现,你是他们数千年来寻找的合适人选,而且是截至当前的唯一人选!就连我这样天上具备灵法之人,贸然去雪山登天界,也是九死无生的死路呢!所以…”本来一脸沉重的冰飖,神色变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当时我就听了族长爷爷的话,来张家村接近你了。”

“哦,我明白了。”张牧云有些恍然;不过转念一想,忙道:“那你后来怎么中途走了呢?”

“呜…我也不想的。”听少年提到此事,仿佛勾起冰飖痛楚的回忆;少女泫然欲泣:“那是祖灵族长爷爷相召,说是已经感应到当年继承蚩尤衣钵的魔族,已经侵入人间。不仅如此,那些魔族竟然在主动寻找祖灵族的气息,催动秘术,试图用违誓诅咒控制他们。当时情况紧急,族长爷爷希望用我的风灵法术,吹淡祖灵族承继远古的特殊气息。我、我…”

说到此处,冰飖几乎哭出声来:“我回到君山岛地底的冰窟中,日日夜夜陪在他们身边,无时无刻不再用天生的风系灵术帮他们吹散气息。可是到最后,虽然没见到魔族,族长爷爷他们的神智,还是一天天陷入狂乱。看着他们逐渐赤红如野兽的眼睛,还有日渐乖张的行径,我光着急,但没用。我…”冰飖说到此处,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别哭,别哭。”知道内情之后,张牧云和月婵对她当初的隐瞒,已没有了丝毫怪责。见冰飖哭泣,他俩异口同声地安慰起她来。

这时候,一心撤离的南朝大军,已经离开战场很远,进入了荆州南方皇朝绝对控制的势力范围内。月婵判明了当前的情况,就让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则带了亲兵卫队,暂离开大军行进的方向,在旁边一处相对隐秘的山坳中,暂时安营扎寨。月婵是想在此处稍作停留,因为冰飖所说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对于她的想法,张牧云十分明白。等公主亲兵扎下简单的帐篷,张牧云便和公主、冰飖、辛绿漪同居一帐,商量接下来的对策。这时候冰飖的悲泣已渐渐止住,张牧云便蔼声问道:“冰飖妹妹,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登天界、寻祭器?”

“嗯…哥哥,”还有些泪眼朦胧的少女,感激地看着少年,“这些天来,飖儿守在祖灵爷爷们的身边。族长和长老爷爷们,跟我详细诉说了内情。他们说,你腰间那根乃是天地至宝,为东方太昊天帝牧御天下万灵之物,叫‘牧神之触’,又叫‘东帝鞭’。只有这根东帝鞭中蕴含的力量,才能叩开天界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