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手指,看见两排齿痕上隐隐都是血迹。他的伴当抄着马鞭走了上来,丹胡一把拦住了,他低头,看见那个小女人直直地盯着他。她的唇色越发地红了,羊奶一样的肌肤下殷殷透着粉,眸子在阳光下似乎带着蓝。

 

“世子?”丹胡转到了阿苏勒面前,“我出十匹马,跟世子买一件东西。”

 

“什么?”阿苏勒受不了他嘴里浓郁的酒味,退开去紧紧靠在苏玛的背上。

 

“这个小贱女人。”

 

“我不卖!”阿苏勒断然地摇头,“我不卖苏玛,阿爸说的,苏玛不能卖也不能送……永远都跟我在一起。”

 

“十匹马!”丹胡啐了一口,“这样的女人,十个我都买到了!不能卖也不能送是吧?那就借到我帐篷里!你的小女人咬了我,我要好好地罚她,才消了我的气。”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阿苏勒的心抽紧了,他伸手过去握住苏玛的手。

 

“你还小,嘿嘿,”丹胡笑着,“说了你也不懂。”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阿苏勒的衣襟:“来,我跟你摔跤。”

 

他身高力大,整个地把阿苏勒提了起来。阿苏勒慌乱地挣扎着,他没有可借力的地方,只能紧紧握着苏玛的手。丹胡猛地发力,把阿苏勒整个扔了出去。苏玛的手和他的手脱开了,他摔在草丛里,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痛。

 

丹胡狠狠地攥住了苏玛的腕子,满口的酒气都喷在她脸上,扭头对着伴当喊:“给我把他围住,别让他起来!”

 

七八个伴当抢步上去,围死了阿苏勒。阿苏勒抬头,阳光完全被挡住了,他只能看见一片蓝色的天,像是在一口水井中。他想爬起来,可是脑子里面像是有一群蜂子在嗡嗡地飞着。他挣扎着跪起来,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他喘息起来,全身重得说不出来,只想倒在地上。

 

丹胡的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他听见挣扎和扭打的声音,里面夹着某个细细的声音,像是离群的雁子的鸣声。他忽然慌张起来,他熟悉那个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苏玛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流眼泪,就是这个低低的声音。

 

她是个哑巴,哭不出声。

 

他努力要从伴当们的缝隙里看过去,可是他扒不开那些粗壮的武士。只有武士们腰间那条细缝是透光的,从里面看见那件绿色的马步裙在闪。

 

“哈哈哈哈,”丹胡笑着,“想看啊?想看啊?你没看过么?你没看过我可先看了。”

 

他双手掐死了苏玛的腕子,把她的两臂撑开,看她柔软的长发凌乱了。苏玛拼命地低头想去咬丹胡,可是她咬不到,凑过来的是丹胡满是酒气的大嘴。

 

“哎哟喂!”丹胡忽然松开了双手,苏玛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忽然被紧紧地搂住了,那股巨大的力量让她几乎窒息。丹胡放肆地笑着,狠狠地抱紧苏玛,想要把她整个地抱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的手掐着苏玛的臀和腿,全身热得像是火炭。他猛地把苏玛压在地下,膝盖压住苏玛的腿,狠狠地一扯裙子的襟口。

 

丹胡还没有忘记对着缝隙里的那双眼睛笑了一声。

 

阿苏勒忽然觉得自己听不见声音了,面前的一切是幅残酷狰狞的画。苏玛的领口被扯到了腰间,赤裸的背上肌肤像是羊脂。她动不了,丹胡把脸埋在她的胸前。

 

苏玛忽然对着他的方向回过头来。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可是已经没有了表情,那么安静,静得让他心颤,像是已经死去的荒凉。

 

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燥热在心口跳跃,像是火。他竭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想把那火压回去。他有过这种感觉,那一夜他病发全身裂开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可是他已经压不住了,那火焰正在顺着他的血脉流往全身,有一种强烈的律动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想站起来,可是压着他肩膀的那双大手增加了力量。

 

他再次用力,他要站起来。

 

他抬起了头,看见那个粗壮武士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他的肘狠狠地撞在武士的小腹上。

 

武士退了一步,低头看着这个孩子,似乎不敢相信。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是疯了,他影子一样扑击出去,扯住了武士的腰带,不大的拳头一连串地击打在武士的小腹上。

 

血管里的那股火已经控制了阿苏勒。他忽然有种可怕的快意,他有个强烈的念头,要把武士的小腹打成一个血洞。

 

武士吐出一口血,栽倒在草丛里。

 

丹胡和苏玛忽然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丹胡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惊诧。阿苏勒逼了上去,抬腿狠狠地一脚踩在丹胡的脸上,踹翻了他,他一把抱住了苏玛。苏玛柔软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滴落在阿苏勒的肩膀上。

 

肩膀上微微的凉,让阿苏勒忽然清醒过来。他惊恐地左顾右盼,不明白刚才到底怎么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给我打他,给我打他啊!”丹胡对着伴当们狂喊。

 

面对的毕竟是世子,伴当们还在犹豫,可是他们还是一起逼了上去。苏玛和阿苏勒互相抱着,惊恐地看着重新围成的人墙。

 

马嘶声传来,像是惊雷。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一黑一白的两匹健马狂飙着逼近。巴鲁和巴扎举起连鞘的战刀,全力地劈斩下去。不愧是铁氏的儿子,即使成年的武士也被他们凶狠的刀劲震慑,不由得退让了几步。

 

巴鲁跳下马背,从伴当中抓起一个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掼在自己的脚下。巴扎一兜战马,把阿苏勒拉上了马背。巴鲁对着胸口裸露的苏玛,觉得头有平时三个那么大。这时他那匹灵巧的战马已经兜转回来,他咬咬牙,飞起一脚,把离他最近的那个伴当踢翻,拦腰抱过她,一起跨上马背。

 

伴当们还要围过来,巴鲁忽然低喝一声。刀光像是电光般一闪,巴鲁战刀出鞘了,探身横扫过去。

 

没人敢挡他的锋芒,人们认识这个铁氏的孩子,成年武士输在他刀下的也数不清了。

 

两匹战马从包围的缺口直冲出去,把丹胡和他的伴当们抛在那里。

 

那匹懒洋洋吃草的小马好奇地看了看这些人,“啾啾”地低鸣一声,撒开小蹄子,跟着离去。

 

丹胡愣了好一会,才暴跳起来:“追啊!追啊!你们这些废物,就这样丢了我们家的脸么?”

 

 

平坦开阔的草地上骏马交错,马身上的汗气蒸腾起来,比赛已经白热化。场上十二骑奔驰着换位,草尘飞扬,追逐着小小的栎木马球。

 

马球在东陆也算流行的游戏,但是发源于蛮族。曾经有青阳部的使者们奉着贡品去东陆觐见胤朝皇帝,以八人结队大胜帝都禁军的十二名好手。举国惊叹蛮族的骑术,天朝上国折尽了颜面。皇帝大怒之下甩手而去,从此东陆的贵族豪商也都再不玩马球了。

 

东陆的华族并不明白,蛮人对于马球技艺精湛,是因为在北陆上至王子贵胄,下到流浪的牧民都玩马球。马球对于蛮族的年轻人是生存的本事,只有借此练好了骑术,才能牧马走遍天涯,来日上阵也有更大的机会生还。而东陆的贵族们则始终以马球为一个闲雅的游戏罢了。

 

比莫干一转球杆,把球定在地下,笑了起来:“我队连胜三场,还玩不玩?”

 

他已经解了衣甲,只穿一条马裤,露出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身上尽是热汗。

 

“玩!怎么不玩?还不是仗着你那匹马?”贵木愤愤地哼了一声。

 

“换头神龙给你骑也未必就能怎么样?认命了吧!”铁由得意地大笑。

 

“轻易认命了,也不配姓帕苏尔了。”旭达罕还是一如往日的冷静,“玩了才知道!”

 

赛球的是四个王子带的队伍,兄弟四个并不和睦,这项争强斗胜的事情倒是都喜欢。

 

旭达罕和铁由的骑术都寻常,比莫干和贵木却是蛮族武士中的佼佼者。贵木更以刀术和臂力称雄于贵族少年中,松木的球杆在他手中仿佛一柄利刀,挥舞起来锐得啸响。比莫干的伴当不敢正对他的锋芒,比莫干却不在乎。他骑的是大君赐与的极西骏马“雪漭”,总能抢先赶到球边。贵木就恨他那匹马,可是是父亲赐的,却也没有办法。

 

“好,旭达罕,我们两个开球!”比莫干把球抛了起来,一把抓住。

 

马蹄声乱了,三匹马从草坎子对面登了上来,奔得急促。球场周围护卫的武士们张开长弓,警觉地围堵上去。

 

“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巴扎勒着跑疯的马大吼。

 

“几家王子都在这里赛球,你们是什么人敢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