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归尘想这个所谓信奉神的男人完全是条蠢猪,就跟息衍说得一样。他们根本找不到叶正舒,不知道那个疯老人在哪里。而这个男人似乎认定了他们知道。吕归尘现在不在乎那个男人是不是连他们也杀掉,他宁愿如那个男人所想的,他们知道叶正舒在哪里。这样就算让他转身和那个男人拼出死活,也算有了价值。
时间越来越少,每一刻殇阳关里都在死人,一个接一个的工事崩溃,困住丧尸的陷阱已经开始失效了。
“我拖住他!”古月衣大喊,“你不要停!”
“不能停!”吕归尘也大喊。
他听到那个可怕的脚步声了,就在他们的马后,也许十丈,也许五丈,甚至更近。他没有把握古月衣能够抵挡那个东西,古月衣只有一人,而那个东西是白毅的巨刀也不能杀死的。
可古月衣已经狠狠拉住了战马,战马立起来的瞬间,他从腰间拔出了佩刀,看也不看甩刀回身一斩。刀斩中了,却是斩中金属的声音,古月衣还未来得及闪避,对方沉重的身躯以奔马般的速度撞上了古月衣的马。战马在直立中无法保持平衡,被狠狠地撞翻,古月衣像是断线的风筝那样飞了出去,滚在泥泞中,站也站不起来了。
“不能停!”古月衣拼尽力气吼叫。
男人双臂一挥,扑向地上的古月衣。
马蹄声从他背后传来,一黑一白两匹战马从大雨中驰出,马背上的人武器齐出,从男人两侧驰过的瞬间,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后背。男人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向前扑出,却艰难地稳住了身形。
“好硬的背甲!”息衍赞叹,对着远处的吕归尘大喊,“走!传令各处,去找叶正舒!”
他想要下马,步战是他所长。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扑到了他马后,息衍听见了声音,和古月衣一样挥剑向后横扫,以求逼退他。那个男人也不敢正对重剑的剑锋,矮身闪过,双手抓住墨雪的后蹄用力一拉。墨雪也受不住这样的力量,硬被拉倒在地。
息衍从马背上滚落,没有受古月衣那样的伤。他举剑过顶,刚要转身劈斩,已经被抓中了后腰。男人用了和袭击叶瑾同样的一招,他的速度太快了。息衍大惊,他奋力扭过上身,在男人发力之前,用力一拳砸在男人受伤的眼眶上。
这一拳他用了全身力量,砸在对方的面骨上觉得像是砸中了生铁,掌骨剧痛。对方也被砸得后仰,双手不由地一松,息衍落地,侧滚离开了男人附近,看着男人再次缓缓站直了。
“这样还不断,好硬的颈骨!”息衍大喊,“弓箭!”
高处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羽箭和大雨一起落下,雨声模糊了来箭的方位,男人想要闪避,却愣了一瞬,三支长箭已经并排扎进了他的胸口。这些箭刺穿了他的铠甲,每支箭都扎入他的身体两寸。他看着自己胸口的大箭,那些箭箭镞细长,锐利如针,箭尾的羽毛一色的纯白。
“鹤雪的箭!”他低喝。
又是三支羽箭从天而落,男人仰头,却看不见藏在漆黑天空里射箭的人,大雨模糊了一切。他没有选择,双手铜盾交叠起来挡在头顶,三箭均扎入铜盾,箭尾急振。男人一把抓住三支箭的箭尾,把箭拔了出来,箭镞上带着血。箭已经刺穿铜盾伤了他的胳膊。
可他不敢拔胸口的箭,他能感觉到,那些锋利的箭镞就贴着他的心脏。
他带着箭,不顾白毅的逼近,冲向了吕归尘离开的方向。
吕归尘觉得眼前的路像是无尽地延长着。他记不得自己已经转过了多少路口,也不记得跑了多少路,经过了多少处被丧尸突破的工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茫茫大雨,他还没有找到一个人,根本没有叶正舒。如果此时从天空中看下去,他在殇阳关整饬有序的兵道上飞速前进,可这座城市仿佛巨大的迷宫,他找不到出口。他已经接近火门了,可是他不知道,而接近火门的所有地方都暗了下去,战火熄灭,这里所有的人都已战死。
许多年后吕归尘膝上放着一个女孩,坐在腾诃阿草原的天幕下,他对女孩说人一生便是如此,你要找一个归所,可是天地便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你不知道哪一次该转弯哪一次不该,也许你奋力前进,却离自己想去的地方越来越远。
这时候他仰头看着天空,看着繁星万点,想起那个夜晚他在殇阳关的兵道上狂奔,又想起了一个人。可他一生握着刀剑奋武,却离这个人越来越远。其实漆黑的迷宫深处有一处灯火,他本来要寻找那里,可是用尽他一生的所有,也找不到去那里的地图。
吕归尘忽地勒马。
他不知那是不是一个错觉,就在刚才他驰过那个拐角的瞬间,他看见了一点火光。这里是西南面的营地,而那点火光在兵道的一侧,应该是一处兵舍。这个时候,兵舍里应该早已没有人,所有人都上了战场,包括不多的伤兵。
吕归尘把影月出鞘提在手里,谨慎地逼近那个拐角。他一转过去,看见那个亮着火光的兵舍。在漆黑的夜色里,这一点亮光显得尤其温暖。
门虚掩着,吕归尘不敢掉以轻心。他微微后挫一步,全身蓄力,猛地冲入了那处兵舍,冲入的瞬间,他的长刀由下而上撩起,这样对方如果试图从正面攻击,这一击不会给他从正面突破的空门。吕归尘的刀走空,他紧跟着贴地翻滚,意图闪避可能藏在门两侧的敌人。
也没有来自门侧的敌人。
吕归尘横刀防御,缓缓地站直身体。他看见火在灶台下暖暖地烧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大氅,坐在灶台的前面,伸出枯瘦的手,缓缓地把柴火往里面添加。吕归尘的到来似乎完全没有惊动他。
吕归尘带刀缓缓地转过一个半圆,和那个人之间保持了两丈的距离。他现在可以看见那个人的脸了,他心里狂喜,那是叶正舒,虽然他仅仅见过他两面,可他可以确定。而叶正舒并不看他,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人现在变得分外的安静,他嘴里哼着什么小调,手里加着柴火。吕归尘想他的疯癫完全是装出来的,此时的叶正舒神色里带着一点忧郁和潦倒,却又宁静安详,每当看见火苗从灶台里闪一下,他的脸也随之一笑,嘴角拉开,笑一笑。
吕归尘犹豫着,他现在只要上前一刀砍下叶正舒的头颅就可以。可是他又不敢,这个老人太安静了,像是完全没有防御,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老人会不会像塔楼上的男人一样可怕。
他缓慢地移动步伐,觉得脚下踩碎了什么,那是一种踩碎血肉似的恶心声音。他低下头,看见脚下的一只蝎子。他这才注意到脚下许许多多的虫蚁,他们各种各样的,混合在一起,毫无规律地爬来爬去,像是地震到来之前所有动物纷纷爬出巢穴逃亡的样子。可是这些虫蚁不敢接近他,在他的脚边的一个圈子里,哪怕一只小小的蚂蚁也没有,而他的脚步挪动到哪儿,那里的虫蚁就自然而然地避开。
他诧异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影月,这柄长刀正在不安地震鸣,发出满月般的光辉。他想这些虫蚁是畏惧这柄刀,这让他添了一份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挥刀劈斩。
他这一刀没有用尽全力,这样如果对方有着什么异乎寻常的攻击,他还来得及退后或是闪避。
叶正舒忽地扭头,看见了吕归尘,也看见了他的刀。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那股安详的神色完全消失了,他重又变得疯疯癫癫,手脚着地地往后爬去,堪堪闪避了吕归尘的劈斩。他在喉咙里发出各种咿咿呀呀的怪声,低头佝背,披着一件拖地的黑氅。四处寻找着逃跑的路。他跑到这边的墙角用力顶着,却没有发现出路,又跑到那边的墙角用力顶着,像是一只巨大的老耗子,他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虫蚁,像是一道在地下游移的黑色的风。
吕归尘惊呆了。他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提刀站在炉灶前。
炉灶里的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大雨中湿透的身体似乎开始慢慢地恢复活力。吕归尘看了一眼那火,忽地想起了什么。
他是疯了。
没有错的,只是偶尔他还能想到他的妻子,想到他被从屋里驱赶出去在外面的厨房里打盹的夜晚,所以他在这里烧火的时候变得安静,就像是吕归尘自己的母亲抱着布娃娃的时候分外温存。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很早以前的某个时间和地方,叶正舒的记忆留在他年轻时候的云中,勒摩的记忆则是在她生下吕归尘的夜晚。
吕归尘觉得自己握刀的手变得虚弱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刀如何砍下去。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而叶正舒终于找到了门,钻了出去。
吕归尘一惊,追出门外。他犯了巨大的错误,他应该首先熄掉这里的火,否则任何人都能轻易地找到这里。
卷着雨水而来的是带着锯齿的阔刃,男人如黑鹰一样跃起,扑击下来。吕归尘在绝地中挥刀逆扬,影月和阔刃在空中交击,影月的锐利占了上风,一截阔刃被截断,飞了出去。男人沉重地落地,吕归尘影月走空,全身都是破绽,他却没有追击。他飞奔着追向叶正舒的背影。
“杀了他!”息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可他自己距离太远了,已经赶不上。
叶正舒跑得飞快,他似乎找到了前方的道路,在大雨里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地奔跑,完全不像是个老人。可男人更快,他根本就是一道黑色的疾电。
吕归尘不能再犹豫了,他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不能失去最后一次。他猛地蹬地,人像是贴着地面射出的一支劲箭,同时他挥动手臂,影月飞旋而出。
掷刀术!
五尺长刀光辉满溢,旋转为一轮满月,带着凄厉的啸声从男人身边擦过,追向叶正舒的背影。
叶正舒不停步,只是向着黑暗的雨幕里狂奔。直到长刀从他的后颈上一擦而过,他才踉踉跄跄地站住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大张着双臂,像是一只学会走路的鸭子。
男人停下了脚步。吕归尘也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了从对面奔来的人影。那个纤长的身影也停下了,静静地站在雨里,大张着双臂,就像叶正舒一样。在她的视线里,叶正舒的头颅从脖子上歪了下来,落在地上,“砰”的一声。
吕归尘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他也庆幸自己看不到,他不敢看那张脸上的神情。他看见叶瑾在塔楼上的时候曾经怀疑她和叶正舒其实并非父女,这层身份只是混入殇阳关的一个掩饰,可他现在想自己怎么会怀疑这一切?难道一个人看见叶瑾从叶正舒无神的眼睛里为他一点一点擦去眼屎的时候,却感觉不到那么大的关爱和依赖?吕归尘觉得自己真蠢。他成功了,可是他一点也不振奋,他忽然想到为什么叶正舒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那里,大张着双臂如一只蹒跚走路的鸭子,那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女儿来了,他要去拥抱这唯一的亲人,那里是这个疯老人可以摆脱恐惧的地方。
他仰头对着天空,让雨水淋在自己的脸上。
“杀了尸武士!阻止他!”息衍的声音如雷震耳。
吕归尘回过神来。他震惊地发现叶正舒失去头颅的身躯并没有流出血来,那具躯壳默默地站立着,千千万万的虫蚁正从他的身体里往外爬。不是亲眼看见,吕归尘不能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会寄生那么多虫蚁,他觉得那是幻觉,那些虫蚁的身体微微透明;可又不像,他用力咬自己的舌尖,这景象却没有消失。
虫蚁在地面上疯狂地爬动,有些被雨水冲走,有些却汇聚起来。最后它们分为两道,一道爬向了叶瑾,一道爬向了尸武士。距离太远,吕归尘看不见叶瑾那边的情形,可是他亲眼看见那些虫蚁爬上尸武士的身体。这个男人在连番的击打下受了太重的伤,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那些虫蚁似乎在吸食他流在身体外面的血,而后一个接一个地钻入他的伤口。他的伤势正在快速愈合,这些虫蚁分明带来了异乎寻常的力量,吕归尘惊得握不稳刀。
最后一只青尾的蝎子从他空洞洞的眼眶里钻了进去,青色蝎尾在外面一旋,终于消失。
男人仿佛受到神光的照耀,伸展双臂接受着这千千万万的虫蚁,仰望天空。此刻他终于圆满,他冷冷地笑了起来,缓缓低头看着吕归尘:“俗子啊!你们侵犯神的野心终告失败,没有什么再可以终止神的挞伐!”
他的神色威严高贵,令人完全不敢想象数以万计的虫子刚刚侵入了他的身体。
他大步飞奔而去,重击在叶瑾的胸前,而后把她扛在自己的肩上,消失在雨幕中。
息衍喘息着冲到吕归尘的身边:“别发愣!追击!否则军令责罚!”
“可那…那是怎么了?”吕归尘觉得那些虫蚁就像是在自己的脑子里爬动,令人崩溃。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辰月的大师们掌握着力量,可以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不过我们现在必须杀了他,蛊虫都汇聚到了他和叶瑾的身上,不杀了他们,尸藏之阵不会终结!”
“杀了他们?杀了叶瑾?”吕归尘的声音颤抖。
息衍一个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否则就是杀了你剩下所有的战友!”
吕归尘哆嗦了一下,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大口地喘息。
“快!他们向着火门去了,那里已经被突破,没有城守,也没有丧尸,他可以轻易地从那里出城!”息衍对着雨幕大吼,“白毅!白毅!去火门!召集能召集的所有人去火门!”
白马如电一样穿出雨幕,从息衍和吕归尘的身边驰过,再次没入雨幕中。白毅头也不回地追击而去。跟在他马后的两名楚卫轻骑翻身下马,迅速地把缰绳塞在吕归尘和息衍手中。
十三
火门。
息辕领着一队鬼蝠封堵在瓮城下,这里已经没有丧尸,丧尸都侵入了城关内。他接到消息调集了所有的人手,抄近路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里静悄悄的,遍地都是被硫磺和火油焚烧过的死者或是丧尸。他没有把握敌人是否已经从城门离开,只能展开了骑兵阵列。
空气中飘荡着难闻的恶臭,而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因此感觉到恶心了。
“少将军,敌人到底有几人?”鬼蝠营的百夫长问。他是最有经验的斥候,绝不怯战,可他从未经历过以这样的阵势去围堵一个敌人的事。听说白毅和息衍也都出动了,堪称是倾巢决战。
“一个,可比所有的敌人都要难缠,城门封住了么?”息辕重剑在手,他已经和叔叔换回了武器。
“已经封死,砍断了铜销,除非他有几头牛的力气,否则要弄开城门的机括出门是不可能了。”
“好。”息辕点头,“这样即使我们全部战死,我们还有城门可以封住他。”
“一个人,我们会战死?”百夫长严肃起来。
“也许…”息辕顿了顿,“来了!”
百夫长拔出弯刀转身,息辕暴喝的时候他也听见了一连串的马蹄声。而黑影来得如马蹄声一样迅速,前方的雨幕中,一个影子忽地出现,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他面前,那是一个巨大的影子,奔行起来像是发疯的战马。百夫长的弯刀挥出去,对方以身体硬接。弯刀劈在坚固的铜盾上,被巨大的冲劲挤压,片片粉碎。对方余势不绝,和百夫长贴身撞上,把断刀的碎片压入了百夫长的身体里。
鬼蝠们来不及反应,那个黑影已经冲破了他们完整的阵列,冲入瓮城。
紧追的骑兵们从黑影撞开的通道里冲入瓮城,友军之间甚至来不及打招呼。白毅、息衍和吕归尘翻身下马,看见那个快如闪电的黑影正顶着狂泻的雨流,扛着一个人飞步登上外城的城墙。
“分散开,”白毅大吼,“我们从东侧登城,息衍你带你手下的人从西侧登城,不许生擒!当即格杀!重复军令!不许生擒!”
“最后决战,不准生擒!好!”息衍抹去脸上的雨水,“吕归尘跟着白将军,息辕跟着我!”
轻骑们和鬼蝠营斥候从东西两侧登城,这些人已经无所谓畏惧,不该看的已经看到了,该恐惧的也已经恐惧完了。剩下的,唯有“杀敌”二字而已。
息衍第一个登上城墙,迎面冲来的就是那个巨大的身影。尸武士从东侧登城,直奔西侧的登城梯,快到了极点。息辕跟着叔叔上城,仗剑就要前突,却被息衍用力一扯推翻在一边。
息衍自己独力突进。
他骤然发力,远不如尸武士带着叶瑾两人狂奔中的力道。尸武士只是微一侧身,以铜盾侧击,静都立刻脱手。随即他把叶瑾像是扔一只破口袋那样抛向一边,扑上去双手卡住息衍的脖子。息衍只来得及卡住他的手腕,可圈在脖子上收紧的不像一双手却像是铁箍一样。他被尸武士压倒在地,无力反击。鬼蝠们挥刀扑上,砍在尸武士厚重的背甲上,可是全然没有用,只是溅起明亮的火花。
息辕愣了,他没有时间思考,扑上去压在尸武士的背上,也紧紧卡住了尸武士的脖子。
可他怎么用力都没有用,尸武士粗壮的脖子肌肉虬结,卡上去像卡在老树的树干上。息辕看着下面的叔叔面色青紫,紧紧地闭着双眼。他一生中从未看见叔叔这样,以往的叔叔一直都是闲庭信步般的挥剑论战,他不曾想到说有一天叔叔这样的人也会死去。
“叔叔!我在火堆边看见…”他大喊起来,他想把那一幕说出来。
他记起来了,很多年前他在大牢里,息衍去接他的时候他曾经对第一次见面的息衍说过那句话,他惊讶地发现这句话其实一直都在他的心里。叔叔害死了他的父母么?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再重要,息辕急得要大喊,那一年他还幼小,握了息衍的手,已经准备了跟着这个陌生的叔叔走一条艰难的路。
“废话太多!拿我的剑!”息衍忽地睁眼大吼。
息辕忽地明白过来,普通的武器砍不动,可息衍的剑就在一旁。他飞扑过去抄起静都,双手倒持剑柄,用力刺下。剑尖在铠甲上点出明亮的火花,而后往地猛地一沉。剑身从尸武士的左胸穿透,一泼血涌了出来。尸武士的力量立刻收回,息衍抓住这个机会用膝盖磕在他的小腹里把他弹开。
尸武士翻身而起,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
息衍也艰难地站了起来,抚摸着几乎断掉的脖子:“刚才我一直想你嘴里会不会忽然吐出一只蝎子到我脸上,真是要恶心死人!”
“很好…很好…”这一次的伤已经极重,尸武士的声音衰弱。
“看见你的神在天上召唤你了么?是恐惧还是欣慰?”息衍死死盯着他。
“愚蠢的俗子,侍奉神的人,怎会有恐惧?”尸武士轻蔑地笑了起来,声若洪钟,“你以为已经杀死我了?是的,这伤很重,可我还未必死去。只要我不死,被招魂而来的亡者们还会进攻你们的城池,直到你们所有人献上生命和新鲜的血肉!”
他再度前扑!
众人惊恐地回退,可尸武士却只是威吓。他抓起叶瑾扛在肩上,向着城墙的西侧全力奔逃。
“追上去!”息衍大惊。那边已经没有围堵他的人,沿着那条城墙下去,以他烈马般的速度,逃脱太轻易了。他后悔自己太疏忽了,以为已经取得了胜利而放松警惕。
风卷着雨水扑打在脸上,息辕带着鬼蝠们追击,吕归尘已经从后面跟了上来,可是那个黑影实在逃得太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
一个黑影忽然在雨幕中出现,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重型的长枪枪刺上泛着乌金色的光芒,那是从枪身的金属里透射出来的,异常醒目。
“姬野!拦住他!”息辕惊喜地大吼。他庆幸发出去召集人手来火门的命令还是有效,只要姬野能够阻挡他一阵子,他们就能追上。
姬野在双臂间缓缓拉开了枪,如硬弓上弦。这是他得意的一击,他不曾见过这个尸武士可怕的力量,他接到命令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想的只是一枪刺死这个敌人而已。
黑影越来越近,姬野很少看见如此高大魁伟的人。他惊讶于这个人的速度,他的肩头甚至还扛了一个人。姬野的力量已经蓄满,他在等待最合适的距离,在他的全部力量舒展开的瞬间,枪锋恰好刺穿敌人的身体。
“是了!”他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