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丁三,一张杂八。

  只有一点。

  张大帅大笑:“老弟,看样子你这一手只怕是输定了。”

  高登还是在微笑,一双手仍然同样稳定干燥。

  这个人的神经就像是钢丝。

  张大帅“吧”的,将手里两张牌一拍,合起,再慢慢的推开。

  他脸上的笑渐渐冻结。

  “他奶奶的熊。”张大帅又重重的把手里的两张牌往桌上一拍,覆盖在桌上:“又是他奶奶的臭炮十,差一点都赢了。”

  高登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弟,这一次算你的运气好。”张大帅叹了口气:“但是俺还是不服气,改天咱们再来赌,只可惜今天……”

  他忽然压低声音,又道:“今天不是俺怪你,你为什么要放那黑小子走呢?”

  高登淡淡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我为什么要着急?”

  “咱们现在就去做了他怎么样?”

  “我是你请来的。”高登已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一动,桌上的枪已不见了。

  张大帅又大笑:“把高老弟赢来的钱送到他饭店房间去,咱们现在就要去打猎了。”他又挺起了胸:“入你娘的皮活儿,这次我看那条黑豹子还他奶奶的能往哪里跑。”

  张大帅又带着他的人,旋风般走了。

  一个扫地的老头子,刚才也在旁边看着那场豪赌,他实在不相信天下有那么倒霉的事。

  “三十二张,他怎么会偏偏就拿了副炮十?”

  老头子实在不信,他忍不住将张大帅刚才那两张牌翻开来看了看。

  一张天牌,一张梅花。

  两点虽然不能算大,但赢一点已足足有余。

  老头子看着这两张牌,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谁说张大帅是个大老粗,我看他简直比金二爷还精明。”他摇着头,叹息着:“谁若将他当做大老粗,不栽在他手里才是怪事。”

  现在正是十一点三十分。

  “到哪里去找那条豹子。”

  “他跑不了的。”

  “为什么?”

  “他不该坐那辆汽车走,那种汽车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要引人注意。”

  张大帅的确不是大老粗,否则他今天也就当不了张大帅了。

  这道理金二爷应该明白的。

  黑豹也应该明白。

  “问问看,有谁看见了那辆银灰色的四门英国轿车没有。”

  张大帅说话的声音虽不高,但却已响彻这大都市。

  十一点三十三分。

  金冠夜总会门口的门童小李报告:

  “那辆车子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前经过的,往霞飞路那方面急驶过去。”

  十一点三十六分。

  霞飞路旁摆水果摊的刘跛子报告:

  “我本来没有注意那辆车子,但是,忽然听见车上有女人尖叫,等我注意时,车子已转向江滨大道。”

  十一点四十一分。

  江滨大道码头上的老王报告:

  “一个多钟头前,的确有那么辆车子经过,开得很快,车上有种很奇怪的声音发出,好像有人在打架。”

  十一点四十五分。

  在江滨大道十字路口上站岗的巡警报告:

  “车子是往虹桥那边去的,车上有人,但我却没听见什么声音。”

  十一点四十六分。

  张大帅特制的大型轿车里。

  “虹桥。”张大帅沉吟着:“虹桥那边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梅礼斯不停的搓着手,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一定是以前在那里堆私货的货仓,自从出过一次事后,就一向空着在那里。”

  张大帅用拳头重重一敲膝盖。

  “直开虹桥货仓。”

  十一点四十八分。

  五辆漆黑轿车,往虹桥急驶而去。

  车上除了张大帅、梅礼斯、高登和那两个日本柔道武士外,还有张大帅门下二十四条最能打的好汉。

  其中有九个是南派“六合八法”的高手,十个善使斧头。

  另外四个练的却是北派谭腿,每个人据说都能横扫三根木桩。

  十一点四十八分。

  波波已睡熟。

  她枕头旁有黑豹替她买来的一大堆零食和小说。

  第五回 火并

  昏黄的灯光,从货仓的天窗上斜斜照进来。

  露丝蜷曲在货仓的角落里,想偷偷看一看她的瑞士名牌手表。

  表却已停了,表停的时候是十点十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露丝想问,又不敢问。

  她脸上的血虽已干了,但左眼却已肿得连张都张不开来,鼻梁似也有些歪了。

  只要垂下眼,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嘴,本来的樱桃小口,现在也已肿得很高。

  而且她全身都在发疼,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好像打散了。

  可是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被打成什么样子。

  她连想都不敢想。

  黑豹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黝黑阴沉的脸上,全无表情。

  “他在想什么?他究竟想把我怎么样?”

  露丝当然更不敢问。

  她又希望她父亲和那很有力量的朋友,能找到这里,救她出去。

  他们现在为什么还不来呢?

  “现在一定已经快天亮了。”

  在露丝的感觉中,每一分钟好像都有一个钟头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