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上下瞧了他几眼,又瞧了瞧马上的铁心兰,呵呵笑道:“小官人说话真客气,只要不嫌老汉家里茶饭粗陋,就快请进来。”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含笑揖客。

  小鱼儿笑着谢过,扶铁心兰下马,悄声道:“不想这里的乡下人倒好客得很。”

  铁心兰笑道:“瞧见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话又说得这么甜,无论你要什么,只怕没人能狠得下心拒绝你。”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垂下了头。

  小鱼儿瞧着她嫣红的脸,笑道:“只怕别人是瞧在你这病美人的面子,他虽是个老头子,但却没有瞎眼。”

  铁心兰嫣然一笑,扶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只见那老汉已擦干净了桌子,摆上了四副碗筷,笑道:“两位稍坐,老汉瞧瞧老婆子饭可煮好了没。”

  他人走进去,饭香就一阵阵传了出来,小鱼儿肚子叽哩咕噜直叫,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厨房的门,厨房里碗勺叮当直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终于走了出来,一手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上面还摆着一块咸肉,几条咸菜。

  她蹒跚着将饭送到桌上,弯腰笑道:“两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气,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鱼儿笑道:“既是如此,我兄妹就不客气。”

  他还没等到这老婆子走出门,已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里扒饭,突听“当”的一声,铁心兰刚端起了碗,立刻又松下了手,笑道:“真烫。”

  小鱼儿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用筷子在铁心兰手上一敲,铁心兰筷子落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鱼儿也不说话,却将那碗饭倒在案上,又干又硬的糙米饭洒了一桌子,却有条小小的青蛇从饭粒中蠕动着钻了出来。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蛇……十二星相!”

  小鱼儿已飞身冲进了厨房,铁心兰接着冲进去,只见方才那老汉仰天倒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黑的。

  还有个老婆子倒在案旁,脸也是又黑又青,但头发却也是黑的,看得出不是方才送饭进去的那老太婆。

  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已不见了。

  铁心兰颤声道:“好狠……好毒……唉,好险。”

  小鱼儿咬着牙,恨声道:“这些人看来竟比我还坏十倍,竟连这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铁心兰道:“我……我早就知道咱们跑不了的。”

  小鱼儿取出块金子,抛在地上,又用块焦柴,在墙上写了十个大字:“厚殓两人,否则必追你命!”突听门外马嘶,小鱼儿立刻冲出去,一条小蛇已沿着马腿在往上爬,小鱼儿撕下条衣襟,将蛇掸在地上,踩得稀烂,摸着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这些恶人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得死我。”拉着铁心兰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那白马似也知道凶险,跑得更是卖力,霎时间便穿过那小小的村庄。

  铁心兰身子还在发抖,不住喃喃道:“好险!……好险,咱们只要吃进一粒饭,就活不到现在了。”

  小鱼儿大笑道:“但咱们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

  铁心兰道:“你……你是怎么会发觉的?”

  小鱼儿道:“你端起饭碗,还烫得不能留手,那老婆子却安安稳稳从厨房里一路捧出来,这双手没有练过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才怪。”

  铁心兰叹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突见前面路上,一块绿草如茵,仔细一瞧,这块草竟不住蠕动,赫然是百余条青色的小蛇。

  铁心兰失声惊呼,小鱼儿已调转马头,往旁边一条岔路冲了过去,这条路虽然窄小,但两旁竟有林阴夹道。

  小鱼儿一路上从未见过如此阴凉幽美的道路,心里方自有些惊疑,突然一条蛇自树上倒挂下来。

  这条蛇虽仍是碧绿色,但却不小,绿油油的蛇身,粗如儿臂,赫然正挂在铁心兰的眼前。

  白马惊呼人立,铁心兰吓得魂都飞了。

  小鱼儿喝道:“莫慌,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在行!”

  喝声中出手如电,捏住那蛇的七寸,往树上摔了过去,这一抓一摔,果然是迅急美妙,蛇果然已被摔晕。

  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女人可都是怕蛇的。”

  小鱼儿道:“你那柄匕首拿来。”

  铁心兰递过匕首,道:“小心些,莫要被蛇血溅在身上。”

  小鱼儿道:“哼!……”

  只见他铁青着脸,突然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下!

  铁心兰吃惊道:“你……你这是……”

  一句话未说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困难。

  自小鱼儿臂上刀口流出来的血,竟是黑的。

  小鱼儿脸色惨白,嘶声道:“我终于还是上当了!”

  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凝结着几滴血珠,竟是黑的。

  再瞧那条蛇虽已晕死,但蛇身却仍笔直,七寸处隐隐竟似有光芒闪动,铁心兰变色道:“原……原来这条蛇早已死了,那恶魔竟在蛇身里藏着一柄软剑,剑上有剧毒,你一捏蛇身,里面的剑锋就割伤了你。”

  小鱼儿悠笑道:“你真聪明,真是天才儿童。”

  铁心兰道:“幸……幸好你……你发觉得早,已将毒血放出,只怕已没……没事了吧?”

  小鱼儿道:“没事了……半个时辰后,什么都没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从马上跌了下去,颤声道:“你……你胡说!”

  小鱼儿道:“这毒是没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已要去见那老头子了,纵然放了血,也拖不着半个时辰。”

  铁心兰扑到他身上,泪流满脸,道:“这毒有救的,你根本不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我从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群中打滚,我若不知道,天下还有准知道!”他居然还像是得意得很,居然还笑得出。

  铁心兰叫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能配解药。”

  小鱼儿道:“我自然能配解药。”

  铁心兰大喜道:“你……你原来又在吓我!”

  小鱼儿缓缓道:“但这解药却要三个月才配得好。”

  铁心兰笑容还未绽出,又已软软地跌倒,流泪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流泪变为抽泣,抽泣变为痛哭,痛惜地道:“你简直不是人!你竟对自己的生死都要开玩笑,却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小鱼儿也不理她,却从怀里掏出了张发黄的羊皮纸,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口中大声呼道:“小臭蛇,你瞧见了么!这就是那藏宝图,你想不想要?”

  他喊了两遍,树梢果然传下来一声又尖又细,又滑又腻,叫人听了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着道:“这迟早是我的,我并不着急。”

  只见这人穿着条碧绿的紧身衣,藏在树叶中,当真叫人难以发觉,他又瘦又长的身子,弯弯曲曲地藏在枝桠间,全身像是没有骨头,那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瞪着小鱼儿,活脱脱就像是条蛇,毒蛇!

  铁心兰抬头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觉发麻,就像是有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衣服,沿着她脊背在爬。

  小鱼儿却大笑道:“这真已迟早是你的了么?”

  那碧蛇神君阴森森笑道:“你若趁早双手奉上,本座只怕还会救你的命。”

  小鱼儿大笑道:“是,是,我很相信……”

  铁心兰嘶声道:“你就给他吧,反正……反正咱们已用不着了!”

  碧蛇神君道:“还是这女子聪明。”

  小鱼儿哈哈笑道:“是,是,她聪明,我却很笨!”

  突然将那张羊皮纸塞入大笑着的嘴里,大嚼起来。

  碧蛇神君在树上一滑一闪,便“嗖”地蹿了下来,从马上一把抓住小鱼儿,厉声怒喝道:“吐出来!”

  小鱼儿也不招架闪避,任凭他拖下马,却趁机将那张纸吞了下去,张开嘴笑道:“吐不出来了。”

  碧蛇神君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藏宝图世上只有一张,也只有我一人将它看熟了,你若让我死,一辈子都休想瞧那藏宝图一眼。“

  碧蛇神君怔了怔,手掌不由得渐渐放松。

  小鱼儿悠悠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该将解药拿出来了,只要我活着,说不定还会将那藏宝图画出来,死人的手是不会动的。”

  碧蛇神君狠狠瞧着他,一张几乎已只有皮包着骨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残酷的狞笑,狞笑着道:“你只当本座真的要被你这小鬼要挟住了么?”

  小鱼儿仰起了头,笑嘻嘻道:“假的么?”

  碧蛇神君一字字道:“那羊皮纸又薄又韧,你纵然吞下去,也还是好好的在你肚子里,本座只要剖开你的肚子,还怕拿不到?”

  小鱼儿脸上虽在笑着,心里却不禁透出一股寒意。

  铁心兰嘶声大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碧蛇神君咯咯笑道:“谁说不能?你瞧着吧!”

  他手一抖,已自腰边拔出柄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小鱼儿虽然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法子,铁心兰拼命扑过去,怎奈大病未愈,碧蛇神君反手一掌就将她打得滚倒在地,狞笑道:“捉蛇打狗你最在行,开膛剖腹却是我最在行的,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剑刺下,绝不会要你的命。”

  小鱼儿虽已满头大汗,却仍笑道:“多谢多谢!……”

  碧蛇神君道:“我就算将你肚子剖开,将那羊皮纸拿了出来,你还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地死。”

  小鱼儿笑道:“但你动手时却要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条蛇祖宗在肚子里,还未消化,你切莫不小心伤了你的祖宗。”

  碧蛇神君怒道:“小鬼,临死还要贫嘴!”

  他一剑刺下,突然“当”的一声,掌中剑竟被震开。

  原来小鱼儿已悄悄将那条“死蛇”拿在手里,用死蛇身子里的剑,挡了他一剑,接着又是一剑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