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蛇神君急得跳脚,又道:“我那碧丝蛇又叫‘附骨之蛆’,若无我的号令,一辈子都要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你仔细想想,这么做划得来么?”

  突听身旁“噗哧”笑道:“我就在这里,你着急什么?”

  碧蛇神君瞧了半天,才瞧清那里竟有个洞穴,山藤一条条垂下来,就像是一层层帘子似的。

  小鱼儿不知何时已钻入洞里,笑道:“进来吧!这里就是那宝藏的入口。”

  碧蛇神君本来满腹怒气,听见这话,火气全没有了,俯身钻了进去,但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他竟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叹道:“也真亏那燕南天找得到这种地方……”

  小鱼儿道:“若不是这种地方,那宝藏还会等着你来拿么?”

  碧蛇神君展颜笑道:“不错,如此幽秘之地,除了有燕南天自己画的地图之外,只怕真的连鬼都找不到……燕南天呀燕南天,你花费这许多心血,寻得如此幽秘之地,却不知到头来宝藏还要落在别人的手中。”

  此地既是如此幽秘,那宝藏之珍贵自也可想而知,碧蛇神君想到这里,不禁更是得意,连冷都不觉得了。

  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碧蛇神君燃起了个小小的火折子,火折虽小,光度却甚强,他开怀笑道:“你瞧我这火折怎样?老实告诉你,为了此行,我已准备许久了,这火折子乃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向那‘老火鸦’买的,就是燃上个一天一夜,也不会熄灭……”话还未说完,火折子已突然灭了。

  小鱼儿笑道:“哦,这火折子原来是不会灭的。”

  碧蛇神君恨声道:“好个‘老火鸦’,连我的银子也敢骗。”

  小鱼儿道:“这也不能怪他,只怕是你牛吹得太大,连火折子都被你吹灭……”脚下突然踩着样东西,身子踉跄冲出。碧蛇神君也惊呼了一声,接着,火折子又亮起,但火折子亮后,两人惊呼之声却更响,眼睛也发了直!

  洞中地下,竟卧着三具死尸!

  这三具死尸衣衫华丽,手里握着的剑,青光闪动,竟似名器,但三人尸身蜷曲,死得却极惨。伸手一探,三人手足虽已冷,但尸身还是软软绵绵的,显见他们死时距离此刻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碧蛇神君再扳过他们的脸瞧了瞧,他的脸立刻也变得和这三个死人差不了多少,拿着火折子的手也发起抖来。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你认得他们?”

  碧蛇神君道:“金……金陵三剑,其利断金!”

  小鱼儿耸了耸肩,展颜道:“反正这三人已经死了,咱们何必再去多想。”

  碧蛇神君怒道:“他们虽死了,但杀死他们的人却必定还在洞里,这人能在刹那间将‘金陵三剑’一起杀死,岂非更是怕人。”

  小鱼儿道:“奇怪,他会是谁呢?他怎会知道这秘密?”

  碧蛇神君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燕南天苦心藏宝,地图自然只画了一张,这惟一的一张就在你手里,除了你……”

  语声未了,手里的火折子突然又灭了。

  碧蛇神君这次自然已知道暗中有人做了手脚,倒退三步,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黑暗中一人缓缓道:“你猜的不错,杀死‘金陵三剑’的人确实还在洞里,那人就是我!”这话声平和缓慢,听来完全没有什么奇突之处,但也就因为这语声太过平凡,在这阴森诡秘的洞中听来,反而更是可怕。

  碧蛇神君这样的角色,竟也不觉打了个寒噤,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语声道:“你可想瞧瞧我是什么人?”

  碧蛇神君咬一咬牙,又将火折子亮起。

  火光闪动间,只见一个灰衣人缓缓自洞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灰蒙蒙一片,瞧不见鼻子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他整张脸就像是个发白的柠檬,那真的也比世上所有丑怪的脸都要可怕十倍。

  小鱼儿虽然知道此人面上必定蒙着面具,心里还是忍不住直冒寒气,他蒙着鼻子嘴巴倒也罢了,却为何连眼睛也一起蒙住?眼睛蒙住了,为何还能在这里行动自如?——做瞎子的滋味,小鱼儿方才是尝过了的。

  只见碧蛇神君额角上又在往外冒汗,道:“你……你是灰蝙蝠?”

  灰衣人淡淡笑道:“你瞧清楚了么?”

  碧蛇神君道:“那猫头鹰莫非也……”

  一句话未说完,身子突然定住,整个人都变成个石像,高举着火把的石像,只有一粒粒汗不断自那发青的脸上流下。“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小鱼儿慌忙接过火把,已瞧见一人自他身后走了出来,这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眼睛大得怕人,亮得怕人。

  灰衣人微微笑道:“灰蝙蝠既然在此,猫头鹰自也不会远的,以后你和前面的人说话时,切记莫忘了留意身后。”

  那双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瞪着小鱼儿,咯咯笑道:“我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不说话倒也没什么,这一说话,果然名副其实,正如枭鸟夜啼。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猫头鹰一怔道:“我告诉你的?”

  小鱼儿道:“燕南天的藏宝秘图只有一张,不是你告诉我们的,我们怎会找到这里,你还要我们帮你的忙,将灰蝙蝠害死,让你一人独吞宝藏,你为何又食言背信?难道你又约了些别的帮手不成?”

  他瞪着眼睛,叉着腰,说的当真是活灵活现。

  那猫头鹰脸都气得变了颜色,怒叱道:“你小小年纪,便学会血口喷人,长大了岂非比你师父还要恶毒!”

  小鱼儿道:“对了,你赶紧杀了我吧,杀了我也好灭口!”

  猫头鹰喝道:“某家正要杀了你为世人除害!”喝声中双掌齐出,十指有如鹰爪,直取小鱼儿胸膛咽喉。

  小鱼儿动也不敢动,他实在有点怕那些蛇美人的“樱桃小口”,眼见这一双鹰爪抓来,突然人影一闪,那灰蝙蝠已挡在面前,道:“对小孩何苦下毒手?”

  猫头鹰硬生生收回掌势,变色道:“你为何阻止我出手?莫非你真相信了这小鬼的话?”

  灰蝙蝠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藏宝图明明只有一张,明明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些人却又怎会来的?”

  猫头鹰嘶声道:“我与你相交二十年,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灰蝙蝠道:“瞎子时常被人欺负,疑心病自也难免重些。”

  猫头鹰跺脚道:“好!想来必是你想独吞宝藏,所以借着这题目,要向我出手,我早已听说瞎子最是难缠,只恨我不听人言,你要……”

  语声未了,灰蝙蝠已挥掌灭去了火光。

  小鱼儿赶紧退后三步,只听猫头鹰一声惊呼,道:“好!好!你真下毒手!”

  接着便是一连串掌风拳击。

  小鱼儿暗道:“猫头鹰呀猫头鹰,你还活得了吗?”

  他算准灰蝙蝠既是瞎子,在黑暗中必定有独特的功夫,猫头鹰纵能在暗中视物,出手时也要先吃个大亏。

  只听“喀嚓,喀嚓”几声骨节折断声,猫头鹰惨呼道:“你……你总有一日要后悔的!……”

  说到最后一字,又是一声闷哼,便再无声息。

  然后,灰蝙蝠平和的语声又自响起,一字字道:“小娃儿你在哪里?”

  小鱼儿屏住呼吸,更不敢动了,他知道灰蝙蝠杀了猫头鹰与碧蛇神君后,第二个目标便要轮到自己。

  灰蝙蝠的呼吸也渐渐平静,柔声道:“小弟弟你为何不说话呀?你揭破了他的奸阴,我正要谢谢你。”

  语声中,他脚步竟已向小鱼儿站着的方向移动过来,瞎子总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触觉,小鱼儿纵然屏住呼吸,但在这阴森的洞穴中,他身上因紧张而散发的热气,已足够将灰蝙蝠引了过来。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鱼儿满头大汗滚滚而下,靠着石壁的衣衫,也已完全湿透。

  灰蝙蝠柔声道:“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不赶紧跑呀?”

  小鱼儿紧紧咬着嘴唇,汗珠沿着他鼻梁流下,他脸上痒得要命,但他连抓也不敢抓,他一生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只觉灰蝙蝠的手掌已渐渐向他伸了过来,小鱼儿全身的肌肉都发紧了,却仍然动也不动。

  突然一声惊呼,衣袂带风“呼”的一声后退数步,颤声道:“你……你项子上……”

  原来他手指方自点向小鱼儿的咽喉,缠在小鱼儿头上的毒蛇就给了他一口,别人虽瞧见小鱼儿身上的毒蛇,怎奈灰蝙蝠究竟是个瞎子,又怎会料得到有此一着。

  小鱼儿笑道:“如今你可尝着我护身蛇神的滋味了么?哈哈!就凭你这瞎子也想杀我,哪有如此容易!”

  灰蝙蝠嘶声道:“蛇……毒蛇……”

  呼声中发狂般冲了出去,但脚步声还未走出十步,便又听得“砰”

  的一声,他人已跌倒。小鱼儿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对头已死,惊的却是这“碧蛇神君”所养的毒蛇实在厉害。

  他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唉!本来是要害我的毒蛇,此刻反救了我命,天下的事,有些当真奇怪得令人再也想不到。”

  他身子软软的,像是已虚脱,要知他方才实是生死一发,他实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和灰蝙蝠打赌。除了小鱼儿这样的人外,又有谁如此赌法。

  他摸索着去找碧蛇神君的火折子,但手又不敢乱动,这些“蛇美人”的厉害,他已见识过。他不由得轻轻叹息着道:“附骨之蛆,若是弄不掉它们,真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间,远处火光闪动,一条锦衣锅髯大汉,高举火把,昂然而入,虽然走在这种阴湿的洞穴,气概仍然不可一世。

  小鱼儿自然又吃了一惊,他见了小鱼儿,又见到满地尸身,面色更是大变,后退三步,举掌护胸,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什么人?”

  那锦衣大汉厉声道:“你连某家都不认得,还能在江湖中走动么?”

  小鱼儿笑道:“如此说来,你倒像是有些名气。”

  锦衣大汉喝道:“某家是两河十七家镖局的联盟总镖头,‘气拔山河铜拳铁掌震中州’赵全海。这名字你想必是听过?”

  小鱼儿微微笑道:“这名字倒长得很,听来倒也威风,但你不知本座是谁?”

  锦衣大汉赵全海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小鱼儿也冷笑道:“本座便是‘万蛇之圣,万剑之尊,万王之王,打遍三山五岳,南七北六十三省无敌手,惊天动地玉王子’,你可听过这名字?”

  他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名字,赵全海倒真被唬得怔住了,道:“某家从未听过江湖中有这号人物。”

  小鱼儿道:“你纵未听过,回去问问你师父他想必是知道的。江湖中老一辈的人物,见到我准敢不低头!”

  赵全海怒道:“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如此胡言乱语。

  某家儿子都比你大得多。”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武功修炼至登峰造极,便可返老还童?”

  赵全海又怔了怔,凝目瞧着他,显见已是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