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笑道:“听你说得这么妙,我倒也想瞧瞧了。”

  罗九拉了拉系铃的绳索,笑道:“兄台立刻就可以瞧见了。”

  小鱼儿道:“能布置出这种地方的人,想来必定有些和别人不同之处……”心念一转,突然改变话题,道:“江别鹤他可是还住在那破屋子里么?”

  罗九笑道:“虽然还是那地方,但屋子却已不破了。”

  小鱼儿道:“他不是不愿别人为他修建的么?如今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罗九道:“但这次是花无缺为他修建的,而且花无缺自己也住在那里。”

  小鱼儿叹道:“不想花无缺居然被这种人缠上了,我倒真有些为他可惜。”

  罗九陪笑道:“江别鹤外表作得那么仁义,不知他真面目的人,谁不愿和他结交为友?花无缺武功虽然不错,但究竟少年无知……”

  小鱼儿冷笑道:“花无缺聪明内蕴,深藏不露,你若以为他少年无知,那你就是无知了。”

  罗九目光闪动,道:“兄台莫非与花无缺相知颇深?”

  小鱼儿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人了解最深的,常常是他最大的仇人!”

  他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霍然回头——一个人幽灵般站在他身后,灯光,正照着她的脸。

  这果然是张绝美的脸。她柳眉轻颦,大大的眼睛里,像是迷漫着烟雾。

  她眼睛瞧着小鱼儿,却像是没有瞧着小鱼儿,她虽然好生生站在那里,但看来却像是在做梦,她赫然竟是慕容九妹。

  小鱼儿一眼瞧过,也不禁瞧得呆了。

  罗九却像是没有留意到他神情的改变,却笑道:“这位梦姑娘,就是布置此间的。”

  小鱼儿道:“梦姑娘?”

  罗九道:“我瞧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子,迷迷糊糊的一个人东逛西走,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来,她笑嘻嘻点了点头,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还是笑嘻嘻点了点头……唉,她整天都像是在做梦似的,所以我就叫她梦姑娘。”

  小鱼儿自然知道她受的是什么刺激,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但他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梦姑娘……这名字倒不错。”

  罗九瞧了他两眼,忽然道:“兄台莫非认得她?”

  小鱼儿道:“你瞧她可认得我么?”

  慕容九妹眼中一片迷雾,像是什么人都不认得。

  罗九笑道:“兄台自然不会认得她的,只是……兄台你瞧她怎样?”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我说好又有什么用,你难道舍得将她送给我?”

  罗九笑道:“兄台既然已与在下结盟,在下所有之物,便是兄台所有之物。何况我兄弟又老又懒又胖,兄台总该知道这老、胖、懒三字,正是好色的最大克星吧?”

  小鱼儿大笑道:“你既如此慷慨,我倒也不便客气了。”

  突听笑声起自窗外,一人穿窗而入,正是罗三。

  罗九道:“你怎地回来了?那江别鹤可曾怀疑到我?”

  罗三笑道:“他自然做梦也不会怀疑到你我身上,此刻铁无双已死,赵香灵更骇得千依百顺惟命是从,他嘴里不说,心里早已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鱼儿突然道:“死了的那人并不是惟一的人证。”

  罗九、罗三对望了一眼,同时道:“还有谁?”

  小鱼儿道:“你莫忘了,还有他儿子江玉郎。”

  罗九道:“但江玉郎又怎会揭穿他老子的阴谋?”

  小鱼儿懒懒地一笑,道:“我也许会有法子的。”

  他长长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倒在那又软又厚的地毡上,喃喃地道:“温暖的太阳,辽阔的大草原……这地毡真像是那草原上的长草,又轻,又软,又暖和,人若能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个三天三夜,只怕就应该是非常满足的了。”

  罗九笑道:“兄台只管睡吧,在这里,绝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的。”

  一个人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睡得着,这人真是非常有福气——小鱼儿无疑是有福气的。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烛火已灭,像是白天,但厚厚的窗帘掩住日色,屋里的光线朦胧。朦胧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凝注着他。

  小鱼儿躺在那里,动也没有动。

  他瞧见慕容九妹就坐在他身旁的地毡上,像是刚刚坐下来,又像是自昨夜起就一直坐在那里。

  小鱼儿也睁开了眼睛瞧着她,竟不觉瞧得痴了,他没有说话,自然更没有期望她说话。

  哪知慕容九妹竟突然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我好像认得你。”

  小鱼儿的心一跳,道:“你认得我?”

  慕容九妹道:“嗯。”

  小鱼儿道:“你可记得在什么地方瞧见过我?”

  慕容九妹叹道:“我已记不清了……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小鱼儿笑了,转着眼珠子,道:“你可记得你自己么?”

  慕容九妹突然双手捧住头道:“我也不记得,我不能想,我一想就头痛。”

  小鱼儿道:“那你就不要想吧,你最好不要想,想起来反而不好。”

  慕容九妹道:“你……你莫非知道我以前是谁?”

  小鱼儿道:“我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比以前可爱得多。”

  还是夏天,小室中热得令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虽然没有风,空气中却有一阵阵淡香传来。

  小鱼儿一觉睡醒,全身都充满了过剩的精力,他瞧着那圆润的,莹白的足踝,竟不觉联想起那日在冰室中她赤裸的胴体……在这燠热的夏日黄昏里,他突然兴起了一种邪恶的感觉。

  他突然笑道:“但你无论如何,还是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是么?”

  慕容九妹道:“我假如能想起以前的事,就算立刻死了都愿意。”

  小鱼儿道:“好,你先脱光,我替你想法子。”

  慕容九妹眼睛睁得更大,颤声道:“脱……脱光衣服?”

  小鱼儿道:“你一定是遇着了什么可怕的事,才变得这样子,只因那件事的恐怖,现在还像恶魔似的盘踞在你身体里。”

  慕容九妹轻轻点着头道:“嗯。”

  小鱼儿道:“所以,你要想起以前的事,就得先将身体里的恶魔赶走。你要赶走这恶魔,就得先解除一切束缚。”

  慕容九妹像是听得痴了,不断地点着头。

  小鱼儿笑嘻嘻道:“衣服就是人最大的束缚,你先脱光衣服,我才可以帮你把恶魔赶走,这道理简单得很,你总该听得懂,是么?”

  慕容九妹道:“但……但……”

  小鱼儿的手已摸着她的足踝,笑道:“你听我的话,绝不会错的……”

  他话未说完,慕容九妹突然跳了起来,手里已多了柄精光闪闪的匕首。直逼着小鱼儿的咽喉。

  小鱼儿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在帮你的忙么?”

  慕容九妹缓缓道:“有人告诉我,无论谁想碰我的身子,我就该拿这把刀对付他。”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喃喃苦笑道:“难怪罗家两兄弟不敢碰你——难怪他们要将你送给我。”

  慕容九妹道:“你说什么?”

  小鱼儿道:“你可认识他们么?”

  慕容九妹道:“我好像不认识。”

  小鱼儿道:“但你却认识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而相信他们呢?”

  慕容九妹低着头想了想,匕首已跌落在地毡上。

  小鱼儿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压在她身上,慕容九妹完全没有反抗,小鱼儿的手已拉开了她的衣襟,嘴里自言自语,喃喃道:“假如一个人差点杀死了你,你无论对她怎样,也不能算说不过去吧。”

  他的嘴在说话,手也在动。

  突听一人冷冷道:“不可以!”

  小鱼儿一惊,那厚厚的窗帘后,已飞出了一条银丝,毒蛇般缠住了他的手。以小鱼儿此刻的武功,竟没有闪开,竟没有挣脱。

  接着,一条瘦小的人影,鬼魅般自窗帘后飞了出来,直扑小鱼儿。

  小鱼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反手去扯那银丝。

  那又细又长的银丝,虽被他扯得笔直,但竟扯不断。

  他自然也瞧清了那瘦小的人影,全身都被一件黑得发光的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留下一双黑多白少的眸子。这双眸子不停地眨动,看来好像鬼魅窥人,也说不出有多么诡秘可怖。

  小鱼儿失声道:“你是黑蜘蛛!”

  黑蜘蛛身形已展,硬生生又自顿住,冷冷道:“你是谁?竟认得我!”

  小鱼儿笑道:“黑老弟,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黑蜘蛛眼睛一亮,道:“呀,是你!你竟会变成这模样?”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难道就不能改改面貌么。”

  黑蜘蛛目光灼灼,道:“一个人在做如此卑鄙的事的时候,被我撞见,居然还能笑嘻嘻的对我说话……像这样的人,除了你之外,天下只怕没有第二个。”

  小鱼儿笑道:“这又怎能算卑鄙的事……只要是年轻力壮的男人,谁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