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道:“你难道不想再见江玉郎?”

  铁萍姑道:“我……”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断然说出:“我绝不再见他!”但也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她竟说不出了。

  苏樱像是已看透她的心,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再见到他,因为你就算不再会喜欢他,难道你还会不想报复么?”

  铁萍姑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报复。”这句话她本来不想说的,但不知怎地,竟说了出来。

  苏樱道:“你可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难受?那只因为你觉得他对不起你,他抛弃了你,你觉得他根本未将你放在心上,所以你的心才会碎,是么?”

  铁萍姑黯然无语,因为苏樱的话,实已说到她心里去了。

  苏樱道:“你若想报复,就要让他难受,让他觉得是你抛弃了他,让他觉得你根本就未将他放在心上,到了那时.他就会像条狗似的来求你了。”

  铁萍姑垂着头想了许久,眼睛渐渐发了光。

  苏樱道:“现在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

  第一〇〇回 双骄再聚

  铁萍姑道:“我懂了。”

  苏樱一笑道:“很好,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不怕他不来找你,等他来找你的时候,就是你出气的时候到了。”

  铁萍姑也不禁笑了笑,忽又叹道:“但是我……我现在……”

  苏樱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身无长物,又没有倚靠,是以心里有些害怕,是么?”

  铁萍姑黯然点头。

  苏樱笑道:“你莫忘了,你是个很美丽、很动人的女孩子,年纪又轻,这已经是女人最大的财产了。就凭这样,你就可以将世上大多数男人摆在你的手心里;就凭这些,你无论走到哪都可以抬起头来的。”

  铁萍姑果然抬起头来,微笑道:“谢谢你。”

  她瞧了小鱼儿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鱼儿怔了怔,大吼道:“你把别人都弄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走?”

  苏樱嫣然道:“走?我为什么要走?这地方不是很舒服么?”

  小鱼儿道:“求求你,你快走吧!我现在一个头已经有别人三个那么大了,你若再不走,我说不定马上就要发疯。”

  苏樱淡淡道:“你若是看到我就生气,不会自己走么?”

  小鱼儿呆了半晌,反而笑了,大笑道:“好,小丫头,我服了你了。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让我这样生气过,我总算遇见了对手。”

  苏樱也不理他,却将方才吃剩下来的东西,又仔仔细细包了起来。

  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地方潮湿得很,东西再放几天,只怕就要发霉了。”

  小鱼儿道:“就算发霉了又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想带出去么?”

  苏樱这才回头一笑,道:“你以为移花宫主立刻就能将花无缺找来么?”

  小鱼儿瞪直眼瞧了半晌,忽然跳到她面前,道:“你知道江玉郎是在骗我,那么你一定见过了花无缺,对不对?”

  苏樱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盘起了腿,也瞧了小鱼儿半晌,才悠悠道:“不错,我的确见过了他,也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告诉你。”

  小鱼儿叫了起来,道:“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苏樱道:“因为我怕你生气。”

  小鱼儿大声道:“若生气我就是王八蛋。”

  苏樱摇头笑道:“因为你绝不会变成王八蛋的,任何人都不会忽然变成王八蛋,是么?”

  小鱼儿道:“好,我若生气,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苏樱嫣然一笑,道:“好,我告诉你。花无缺现在去找铁心兰去了。”

  小鱼儿失声道:“他去找铁心兰去了?他怎会知道铁心兰在哪里?”

  苏樱道:“我告诉他的。”

  小鱼儿这才真的吃惊了,道:“你告诉他的?你怎会知道铁心兰在哪里?怎会认得她的?”

  苏樱笑道:“我已经和她结拜为异姓姐妹,你难道不知道么?”

  小鱼儿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樱道:“你是不是已有很久没见过铁心兰了?”

  小鱼儿道:“嗯。”

  苏樱道:“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来,铁心兰一直和花无缺在一起?”

  小鱼儿微笑道:“他们能在一起倒不错,我本来一直在担心着她,现在可放心了,我知道花无缺一直对她很好的。”

  苏樱的眼睛里发了光,却垂下头去,道:“你为何不问我铁心兰现在在哪里?”

  小鱼儿笑道:“你总不会将她送到那老鼠洞里去吧?”

  苏樱道:“她正是在那里。”

  小鱼儿脸上的笑容像石头般僵住了,然后,他整个人跳起来有三丈高,跳到苏樱面前的石头上,大吼道:“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能将她送到那里去?”

  苏樱道:“她是我的姐妹,在那地方正安全得很,谁也不会欺负她。”

  小鱼儿大怒道:“但花无缺此番去找她,那大老鼠怎会放过花无缺,你……你这不是在害人么,我……我……我……”

  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把拧起苏樱的手,吼道:“今天我若不狠狠揍你一顿,实在对不起他们。”

  苏樱微笑道:“你说过不生气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在我这种小丫头面前食言背信。”

  小鱼儿怔了怔,又跳起三丈高。

  苏樱柔声道:“其实你也不用着急,花无缺死不了的,何况,他一心要杀死你,本来就不能算是你的朋友,他若不能来,你岂非也用不着为难了么?”

  小鱼儿用力打着自己的头,高声道:“你以为你这是在帮我的忙?以为他死了我一定很开心?老实告诉你,他若真被魏无牙害死了,我就……”

  突听外面一人大呼道:“小鱼儿,你在哪里,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这赫然竟是花无缺的声音。

  小鱼儿和苏樱全都怔住了。花无缺竟好生生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小鱼儿大声道:“花无缺,我就在这里。你放条绳子下来,我就可以上去了。”

  过了半晌,只见花无缺的头已在上面的洞口伸了出来,面上的神情既是欢喜,又是关切。

  小鱼儿更已笑得合不拢嘴来,大笑道:“好小子,两个月没见,我们都没有变。”

  花无缺已垂下条长索,笑道:“你在下面我看不见你,你快上来吧!”

  苏樱看着这两个人,心里真是奇怪极了。这两人随便怎么看,也不像是立刻就要拼命的冤家对头。

  只见小鱼儿刚蹿上绳子,又跳下来,板着脸道:“姓苏的小丫头,你现在还不想走么?”

  苏樱垂头道:“你一个人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被人杀死的样子。”

  小鱼儿大吼道:“你不想看,我就偏要你看,不想走,我就偏要你走,看你有什么法子反抗我。”

  苏樱身子往后退,道:“你……你敢?”

  她脸上虽然装出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心里也不知有多么高兴,因为她知道她的手已渐渐开始能摸到小鱼儿的心了。

  花无缺垂手站在邀月宫主身旁,脸上已变得木无表情。

  对花无缺说来,邀月宫主不但是他的严师,也是他的养母,他从小就未见到她面上露出过一丝笑容。

  他也从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放肆之处,因为他心里不但对她很尊敬,很感激,而且也有些畏惧。

  现在,小鱼儿终于见到邀月宫主的脸了。

  她已除下了那可怕的青铜面具,可是她的脸却比那面具更冷漠,任何人都无法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小鱼儿再也想不到这威震天下垂三十年的人,看来竟是如此年轻,更想不到一个如此美丽的人,竟会让人看过一眼便不敢再看。

  就连小鱼儿瞧她一眼后,也觉得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升了上来,仿佛在寒夜中忽然瞧见了一个美丽的幽灵。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铁心兰也在她身旁。

  铁心兰却已兴奋得在发抖了,她瞧见小鱼儿自山石上一跃而下,立刻就忍不住向小鱼儿奔了过去。

  但只奔出两步,她身子忽然僵硬了。她忽然想起了花无缺,她怎能一见到小鱼儿,就抛下花无缺?

  她站在小鱼儿和花无缺中间,也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她只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生到这世上来。

  这时小鱼儿也瞧见她了,正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你好么?”

  铁心兰竟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忽然扭转头,垂首奔到那边一株大树下,这棵树也恰巧正在小鱼儿和花无缺中间。

  苏樱的眼睛却始终在留意着小鱼儿。她发现小鱼儿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也僵硬得很。再看花无缺,竟也低着头始终未曾抬起。

  苏樱不禁在暗中长长叹了口气——瞧这三人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她除了叹气外,还能怎样?

  邀月宫主比刀更利,比冰更冷的眼睛,也始终瞪着小鱼儿。小鱼儿长长吸了口气,也抬起头瞪着她,微笑道:“你送来的东西都不错,只可惜没有辣椒,下次你若再请我吃饭,可千万不能忘记我喜欢吃辣的。”

  邀月宫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花无缺却吃惊地抬起头来,他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敢对邀月宫主这样说话。

  邀月宫主道:“现在我再给你三个时辰,你在三个时辰内,不妨调息运气,养精蓄锐,但却不准离开这里!”

  小鱼儿拍手笑道:“移花宫主果然不愧为移花宫主,丝毫不肯占人便宜,知道我累了,就让我先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