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由京西的将军府穿过半个京城,来到南郊,远远望见一个大湖,湖畔有一座竹林环绕的小山庄。

宫涤尘拍拍小弦的头,以手相指:“这个湖就是梳玉湖,因湖水澄碧,宛若翠玉,竹林形如木梳,因而得名,乃是京师五景之一。而湖边的那座山庄,便是人称‘乱云低薄暮,微雨洗清秋’的清秋院了。这五天你都将住在这里了。”

小弦看那山庄虽然并不依山靠水,却环境雅致,布局精巧,一阵微风吹过,竹林千枝齐摇、竹叶婆娑,发出阵阵簌簌的声响,既如披甲待发的百千铁骑、锋芒毕露的万丛剑林,又似气象苍茫的涛生云海、变幻无端的海天蜃景,想不到在这熙熙攘攘的京师中,竟有这样一个宛若世外仙境的宁静处,心头已喜了几分。

鬼失惊停下脚步:“沿路上我已发现或明或暗的十九名探子,想必将军府公开保护小弦之事已然传遍京师,任何人想打他的主意皆会三思而行。清秋院内应无危险,我不便入内,回头派‘星星漫天’昼夜守在清秋院外,小弦如要出门,我必会暗中跟随。”“星星漫天”是鬼失惊手下的二十八名弟子,以天宫二十八星宿为名,每个人都是藏身匿形、精于伏击的杀手。

宫涤尘淡然道:“有劳鬼兄了。”鬼失惊嘿嘿一笑,又望一眼小弦,闪入道边树林中不见踪影。

等鬼失惊去远,宫涤尘拍拍小弦,叹道:“鬼失惊虽然恶名昭著,却有诺必践,比起这世上许多自命侠义之人,更令我敬重。”小弦倒是对此颇不以为然,只是隐隐觉得宫涤尘与鬼失惊之间的对答略显生硬,似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

两人沿着梳玉湖畔缓缓而行,堪堪走近清秋院,小弦看到山庄门口挂着一个大匾,上书三个大字:“第一院”!在“第一院”前面还有两字,却被白布遮盖,瞧不分明,奇道:“为什么要用布遮住?下面两个是什么字?”

宫涤尘解释道:“当年皇上要纳江浙三千民女入宫,乱云公子之父‘雨化清秋’郭雨阳与华山无语大师力谏不果,以死相抗,静坐梳玉湖边绝食十三日,终迫得皇上收回圣旨。江湖人士有感郭雨阳的高风亮节,赠匾上书‘武林第一院’。郭雨阳死后,乱云公子谦和自敛,所以才命人将‘武林’两字遮去,以免引来流言蜚语。”小弦方知其故,不由对这尚未谋面的乱云公子大生好感。心想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方有资格与宫大哥结交。

宫涤尘来到京师后才与乱云公子结识,这些日子便一直住在清秋院中。山庄门口的家丁瞧见他,皆点头为礼,神情恭敬。宫涤尘问起乱云公子,一人回答道:“公子刚刚送简公子出门,应该过不多时便能回来。”他望着小弦,却不多问,只是颔首微笑。

宫涤尘淡淡“哦”了一声,径直带着小弦入内。小弦好奇地看着几位家丁,心想大凡豪门家丁皆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将军府前即可见一斑,不料这几人却都是文质彬彬,衣衫干净整洁,颇有气度,如果走在街上,必被认为是入京赶考的秀才,京师四大公子果然都有些名堂。又想到必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简歌公子,听说此人貌赛潘安宋玉,更是熟读万卷,文才出众,出口成章,极擅舌辩,乃是世间女子心目中的最佳檀郎。他不由偷偷看了几眼宫涤尘,那京师城外温泉潭底所见到的一幕重又浮现脑海,实在是永生难忘…在小弦的心目中,若论相貌,纵是那简公子被众人吹嘘得天花乱坠,也难及宫涤尘之万一!

入了庄门,但见池榭楼台皆小巧玲珑,虽相隔不远却各自独立、自成风景,又有一条蜿蜒流过的小溪将各方建筑连为一体,虽已入冬,却依然有零落的绿色铺点在小溪周围,令整个山庄透出一份宽敞明亮的清旷之气。

小弦极少来这等大户人家的庄院,顿觉神清气爽,暗想这乱云公子定是一位胸有丘壑、腹藏玄机的饱学之士。相形之下,平山小镇上朱员外的庄园虽是面积远胜此处,精致净雅却远远不及,犹如大杂院一般。

宫涤尘显然对清秋院中极为熟悉,带小弦来到一个大厅中:“这里是乱云公子会客的地方,名叫梅兰堂,五日后你就可以在此见到你的林叔叔了。”

小弦强按下要见到林青的兴奋,转首四顾,先看到厅堂正中挂着一幅对联:

梅标清骨,舞衫歌扇花光里。

兰挺幽芳,刀锋剑芒水云间。

小弦品味其中那份微妙的意境,一时略有些茫然:“这是乱云公子的手笔么?嗯,下面还有几个小字:暮寒题于乙戌年仲秋…原来是一个叫暮寒的人写的,不知是谁?”宫涤尘笑道:“乱云公子的大名便叫做郭暮寒。难道你还懂书法?”小弦闹了个小笑话,赧然道:“我不懂书法,只是看了这两句对联,总觉得好像有一种郁志难舒的感觉。”

宫涤尘一愣,他虽是极细心之人,但来京师后诸事繁忙,来过几次梅兰堂,却从未留意过这副对联。此刻听小弦所言,他当下凝神思索联意,果然有一种在声色犬马中暗敛锋芒,以图东山再起的味道。宫涤尘心中一动:“你刚才看到明将军时可有什么感觉?”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小弦回想起见到明将军时的情形,呆呆道,“只是有一点害怕,又有一点好奇,嗯,他的头发好奇怪,像…”他想了想才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像一条刚刚从油里拿出来、又烫熨平整的黑色绸缎。”

宫涤尘随蒙泊国师精研佛法多年,对那些不可臆度的玄妙天机自有体会。所以他故意带小弦去见明将军,实想看看暗器王口中的“克星”会否令明将军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受,不过看起来明将军与小弦似乎都没有何特别,听小弦形容得有趣,不禁莞尔。

小弦眨眨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军府中怎么不见明夫人?”宫涤尘道:“此事亦算是一奇。明将军年届五十,却仅收了四名小妾,正室之位一直虚席以待。有不少人因此怀疑他中意的某位女子早已身亡,所以宁可终身不娶。几年前明将军挥师塞外大胜而归,手下有位千难和尚特意擒来一名回族的绝色少女献给明将军,谁知明将军勃然大怒,竟在三军阵前将千难枭首示众,从此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小弦目瞪口呆,想不到父亲许漠洋提起过的大仇人千难和尚竟是如此下场,虽有些快意,却也心惊:“明将军如此喜怒无常,为此事斩将,岂不令手下士兵心寒?”宫涤尘叹道:“你仅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千难和尚乃是少林叛徒,无恶不作,最喜欢奸淫幼女。他投入将军府后仍不知收敛,明将军出兵寨外时权且用之,等大胜回师自然不容于他,找到机会便借题发挥,斩之以壮兵威。仅以此事而论,明将军可得到我的七分敬重。”

小弦一时茫然,实难判断明将军此举的错对。心想宫大哥敬重明将军七分,不知还有三分又是什么?又问道,“那明将军可有子女?”官涤尘摇摇头:“他虽收下四名小妾,却并无听出;听说曾有位小妾怀了身孕,亦被他强行退服药物堕胎…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明将军的行径委实叫人猜想不透。咦,你眼睛为何乱转,可又想到了什么?”

小弦面色古怪,吐吐舌头。原来他见宫涤尘特意带他去将军府,再加上京师中人人都想抓住自己,忽发奇想:当初日哭鬼、吊靴鬼不就是要把自己送给擒天堡主龙判官做干儿子么,难道明将军亦有此意?所以才问起明将军的夫人与子女之事;听了宫涤尘的解释,又自觉牵强,一暗暗失笑。

小弦转头四顾,看那梅兰堂地方并不大,仅可坐下二三十人,心想这等豪门宾客必是大摆洒席,场面奢华,不由问道:“除了林叔叔外,五天后还有什么人来?这地方…够么?”

“这就不由你这小鬼操心了。”宫涤尘笑道,“乱云公子一向行事低调,不喜热闹,若不是碍于我的面子,又岂有请客的闲情逸致?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吵了清秋院的清静,主宾一并也不过十九人而已。”小弦这才知道此次宴客之举竟然是宫涤尘的主意,奇道:“为何是十九人,凑个整不好么?”

“你当我无事摆阔么?这次来的都是京师内极有身份的人物,岂能随随便便拉人凑数?何况‘九’乃穷极待变之数,多一人反而不美。”宫涤尘望着小弦微笑道:“其实我本还差一位客人,正犹豫是否应该请顾清风之弟顾思空,凑巧你来了,恰好做第十九位小客人,也算是天意。”

小弦吃了一惊,手指自己的鼻子:“我!其他还有什么人?”宫涤尘悠然道:“京师三大掌门、三位公子、八方名动,再加上泰亲王、太子殿下、明将军、水知寒、鬼失惊与区区在下。”

小弦目瞪口呆,想不到竟得宫涤尘如此看重,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能与这些名动江湖、朝野的人物并列,既觉自豪,又觉惶恐,忽又想到追捕王梁辰岂不也是座上嘉宾,若是找自己算账,可不是闹着玩的,急忙道:“宫大哥还是请来那顾什么空吧,我…我可不行。”

宫涤尘瞧出小弦的心思,拍拍他肩头:“你放心吧,有宫大哥与你林叔叔在场、再加上明将军派鬼失惊与你同行,再借追捕王十个胆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他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实在没有信心,宫大哥也不会勉强你非要出席。”小弦受官涤尘一激,忍不住挺起小胸胜:“我当然有信心。”可想象着五天后的场面,终是有些心虚,“万一有人临时有事来不了呢?”他在心中暗暗盼望,最好追捕王与管平等人都来不了。

官涤尘仰望着梅兰堂的屋顶:“不看僧面着佛面:就算有人不给乱云公子与我面子,为了一睹兼葭门主的雅姿玉容,也必会到场。”言下竟似也有几分期盼之意。

小弦虽然从末见过骆清幽,但因林青的关系对她的印象极好,听说骆清幽一向深居简出,少见外人,倒真想看一看这位被誉为江湖第一才女的奇女子是如何的“绣鞭绮陌,雨过明霞,细酌清泉,自语幽径”。当下小弦嘻嘻一笑:“原来宫大哥的心上人也是骆姑姑。”他随口说出无心之言,自己倒是一愣,万一宫涤尘当真喜欢骆清幽,岂不成了林青的“情敌”?心中不由将官涤尘与林青暗地比较,先且不论武功高下,两人的外形可说难分伯仲,宫涤尘优雅的谈吐与林青的从容气度亦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辕。

宫涤尘笑骂道:“你这个小鬼头休要胡说八道,骆掌门又岂会将我放在眼里。”他不解释还好,这句话反令小弦感应到一股微妙的情绪,对自己的判断更是深信不疑。转念一想,林青与官涤尘可算是自己最敬重的两个人,若他们真的为骆清幽相争,实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小弦虽然聪明,遇上这等事情却实在想不出个解决方法,只好先把这念头放置一边,又朝宫涤尘问道:“宫大哥为什么要请客啊?”宫涤尘淡然道:“一来是想结识一下京师各方人物,二来是要替师父完成一个心愿。”

小弦一脸糊涂:“你是说蒙泊大国师么?他有什么心愿。”宫涤尘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从堂外走来一位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欠身一福:“宫先生回来了,可有什么吩咐?”宫涤尘抚着小弦的头:“平惑姑娘好,我带来一个小弟弟,这几日都住在清秋院内,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的起居饮食。”那小姑娘长得淡眉亮目,一笑起来两边嘴角各露出个圆圆的洒窝,十分俏皮。她好奇地看看小弦一下,躬一身答应:“我这就先派人去打扫一下。”说完匆匆出堂而去。

小弦低声问道:“她是乱云公子的女儿么?”“乱云公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女少儿?”官涤尘一时失笑,对小弦耐心解释道,“她是乱云公子的贴身小婢,别看她年龄小,却极是善解人意,也可算是清秋院的小管家。”小弦抗议道:“我已经长大了,可不是什么‘小弟弟’,以后宫大哥要介绍我的大名。”宫涤尘哈哈大笑:“以后我就说你是杨惊弦杨少侠,可好?”

小弦撅嘴道:“我现在不叫杨惊弦,我叫许惊弦!”说罢又忍不住问道,“奇怪,官大哥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过杨惊弦这个名字?”这确是他一直存于心头的疑问。宫涤尘面色微变,目光闪动:“我是听二师弟扎风说的。他对你的印象极深,赞不绝口呢。”

小弦恍然大悟,困龙山庄一战时,蒙泊国师的二弟子扎风喇嘛亦在当场,虽然小弦内心鄙夷扎风的为人,但想到他将自己的“英雄事迹”四处宣扬,又是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宫大哥早就知道我了,怪不得在那潭边,一下就猜出了我的名字。”

官涤尘点点头,又板起脸:“你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小弦这才想起与宫涤尘约好不能说起温泉深潭见面之事,吐吐舌头:“对了,宫大哥今年多大了?我今年十二岁,明年四月初七就满十三了。”

官涤尘不答反问:“你看我有多大年纪?”小弦嘻嘻一笑,凑到宫涤尘耳边低声道:“宫大哥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二十五六,但我见过你真实的模样应该还不到二十吧。”

“我大你五岁。”宫涤尘淡然道,又哼一声,“除了我的师父,见过我真面目的人没有几人。你可不许对人乱说。”小弦心头泛起一种与官涤尘分享秘密的感觉,大是得意:“宫大哥骗人,难道除了你师父蒙泊国师,连你父母兄弟都末见过你的真面目?”

“我的父母兄弟…”宫涤尘低低叹道,“我有很久未见过他们了。”小弦一怔,看宫涤尘言语间怅意丛生,莫非也有什么难言之隐,更觉同病相怜,以后有机会倒要问问他。

宫涤尘瞬间恢复,依然是那种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你怎么想到问我年龄了?”小弦道:“扎风喇嘛足有三四十岁,为什么你还叫他二师弟?”

宫涤尘道:“国师门下不分长幼,以入门光后排辈。我从小就随着国师学艺,自然是大师兄。”小弦想象着扎风一把胡子老大年纪,却要忍气吞声叫宫涤尘师兄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道平和内敛的语声从堂外传来:“宫先生回来了。愚兄刚才送简公子离庄,恕罪恕罪。咦,这孩子是谁?”人随声到,一位一身材硕长的白衫秀士踏入梅兰堂中。

宫涤尘拱手道:“郭兄不必客气。这位便是近日来令京师各路人马皆不得安生的许惊弦许少侠了。”说罢自己也忍不住淡淡发笑。

小弦闻声瞧去。乱云公子郭幕寒年纪三十出头,面容白净,最醒目的,是两道如黎明晓月般的一对深眸,那眸子并不像武林高手般隐露光华,而是温雅冲淡、明亮幽邃,与之对视毫无威慑感,却又有一种敏锐的穿透力,仿佛任何心术不正之人都会在这双拥有无上智慧、能包容世问一切善恶的眼光下无所遁形。

小弦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抱拳:“久仰乱云公子之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乱云公子一愣:“我听说鬼失惊送官兄与这孩子一起回来的,本还以为是将军府的什么人,原来竟就是林青口中明将军的…”

乱云公子“克星”二字尚未出口,宫涤尘己及时打断他的话:“郭兄可不要小瞧这位许少侠,他今日刚刚从追捕王手中逃出,在京城外与我无意遇见。”乱云公子脸上的表情如同吞下了一枚鸡蛋:“追捕王!这怎么可能?明将军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宫涤尘笑道:“世间的事往往无可揣测,若是郭兄知道追捕王在许少侠手里吃了个什么样的大亏,只怕更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将小弦捉弄追捕王之事大致说出,乱云公子一双大眼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连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连忙伸出一双如闺中女子般秀气修长的手与小弦相握。

小弦心头却有疑惑:看来林青说的那句话不但与自己有关,还牵涉到了明将军,若非顾及到与宫涤尘的约法三章,真要朝这个毫无一点架子的乱云公子问个明白。

官涤尘又道:“许少侠来京城是为了找暗器王,我怕有何意外,便先带他来此,这几日都将暂时住在这里,事情急迫一时不及通知郭兄,鲁莽处还望莫怪。”乱云公子笑道:“些许小事,宫先生不必挂在心上。”

小弦注意到宫涤尘对乱云公子的态度十分客气,始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看来他虽然住在清秋院,和乱云公子却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远不及对自己嬉笑怒骂全无隔阂,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得意之情。

宫涤尘对小弦道:“我与郭兄有些事情商量,你先回房体息吧。”小弦虽不情愿,却也只得无奈答应。乱云公子叫来刚才的那位小婢,吩咐几句,小婢朝小弦轻轻一笑:“小弟弟,跟我来。”当先带路,走出梅兰堂。

小弦跟在那小脾后面,忍不住道:“我不是小弟弟、我有名字的,我叫许…咳,你就叫我小弦好了。”他本想报出大名,但而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似乎也太过郑重,临时改口。小婢嘻嘻一笑:“小弦小弦,还是个小弟弟。”

小弦气不过她,依稀记得官涤尘叫过她的名字,愤声道:“苹果苹果,只是一个小丫头。”他也心中倒是奇怪,为何有人要叫“苹果”,莫非还有婢女以其他水果为名?

“什么苹果橘子?”平惑一瞪眼睛,“让姐来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平安的平,迷惑的惑,可记住了么?”她这轻嗔薄怒的神情立时让小弦想到了水柔清,心头百般滋味涌上,无心与她争辩,喃喃道:“平惑,这名字好奇怪。”平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来教你:我们的公子好学善问,常常说‘读书越多,才知学海无涯’。所以给我们四个贴身丫环分别起了:平惑、舒疑、释题、解问的名字。我年纪最大,她们都叫我姐姐,你以后也要叫我平惑姐姐。”她模样娇俏,加上口齿伶俐,声音清脆,又故作老成,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