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活了一百三十五岁,依然年轻如昔,不止如此,白乌鸦的人恐怕都是这种不老不死的怪物。

不管是谁听到这个秘密都会惊讶得无法言语,不过这个秘密也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慕容悠还活着!有一个人正以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存在着,相似到他们这些人都能认错。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阿尔缇妮斯,包括狄克,那双看似永远不会再起波澜的眼睛有了激荡,亮得惊人,所有的生气都恢复了回来。

阿尔缇妮斯惊觉自己成了问题的核心人物,看向狄克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她虽然不明白八老为什么不肯说是谁杀了千色,但对于要隐瞒千色就是慕容悠一事却是极度赞成,这个男人已被伤得体无完肤,若她是真的千色,绝对会是个完美的结局,可她不是,若他现在去除伪装,那么恐怕八老也瞒不下去,偏偏千色已经死了,这一次不是假的,是真的死亡。或许她和八老可以将千色的死隐瞒,但又要如何解释自己与千色的角色互换?怎么解释都不通,他还是会知道千色是白乌鸦的杀手。到时,他肯定逼问八老白乌鸦在什么地方,如果八老坚持不肯说,狄克说不定会大开杀戒。

狄克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号叫,眼前的她或许就是悠,或者说,他极度渴望她就是悠,这种渴望让他从崩溃的深渊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阿尔缇妮斯跟前,乞求她告诉他,她到底是谁?他甚至忽略了千色从来没有说过认识他。他不在乎,即使悠忘了他,他也能让她想起来,曾经不是也有过嘛,当悠被安德鲁逼疯的时候,只能靠阿洛拉利用等价交换的原则催眠她,让她用最快乐的事来抵消最痛苦的事。那时她也是记得他的,这次只是时间久了点,他有把握她能想起他。可他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能深深地凝视她,祈求她能告诉他,阿尔缇妮斯被这种眼神刺得心头剧痛,这种眼神她也曾在萨鲁身上见到过,没有一种目光能比它更能打动人,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但心里仍是抗拒着,不,这个男人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她宁愿再欺骗他一回,也不想他的眼里失去光彩,那是比死亡还要残忍的事情。

她讷讷道:“我…”

翠却在这时狂笑道:“她不是千色!”

众人有些疑惑,谁是千色?除了阿尔缇妮斯和八老外,他们只知道Memory.

翠笑得张狂,“千色便是Memory,与我一样是白乌鸦的杀手。”

他简直不要命了!他不仅把千色的身份透露了,连自己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他是故意的,根本不让阿尔缇妮斯和八老有阻止的机会。

震惊再一次席卷整个病房。卡尔、娜娜等人第一时间就是把狄克护到身后,他们不能确定她会不会突然就对狄克动手,但同时对于她真正的身份也有了更透彻的认识,或许她真是悠,但悠怎么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接近狄克?只有一个可能,她真的记不起任何事情来,也只剩下这个可能,否则相处了那么多日子,她不可能还会隐瞒。

阿尔缇妮斯哑口无言,这是皇后她根本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翠又出声道:“你们猜得没错,千色的确是慕容悠,可惜…”

八老吼叫着扑上前,但已经晚了,翠已经号叫了出来,“她是土耳其王妃,她假扮了千色。”

事情实在太离奇了,众人根本无法运转他们的大脑,纷纷愣在当场。

“哈哈哈…怎么样?很难受还是很愤怒?要是愤怒,你们就杀了我,赶快杀了我!”

翠的用意昭然若揭,他不是真的狠毒,而且无可奈何,他清楚自己抵抗不了可能再逼供时使用的吐真剂,他不能背叛Boss,即使死也不能,只要不背叛,他的妻子就还有希望。

八老颓然跪倒在地,心里想到慕容悠的嘱托,他连死的心都有,他连她最后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阿尔缇妮斯无力地垂下眼帘,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再装有用吗?她轻轻撕开面具。当面具飘落在地的时候,狄克脸上只有疯狂的杀戮之气,他悲愤地大吼起来,要不是萨鲁将阿尔缇妮斯护在身后挡着他,恐怕狄克真会杀了她…“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狄克只好将所有的疯狂发泄在翠的身上,掐住翠的脖子使劲地摇晃,表情无比狰狞。

他从来都不知道悠一直在他身边,一直都在!模糊的片段开始逐渐清晰,他想起了那一夜,在与悠有无数缠绵回忆的卧室里,那强吻他的女人,她的眸里有泪,却绽着笑,只是那笑好悲凉,好似要与他诀别…心猛地裂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翠根本经不起他的折腾,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惨笑,看向八老,“你问他,他一定知道!”

八老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剧烈。

狄克红了眼,像只野兽一般扑了过去,“告诉我她在哪里?!”

八老像是更苍老了,抬起头,眼前的狄克就快疯了…但是,已经瞒不下去了。“她…死了!”

死字还没来得及回响,狄克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若说八老的一生长到连活着的感觉都没有了,那么对于狄克来说,一生便到今天就结束了。错过了,便是挽回的机会都没有。错过了,便是一生都错过了。

有一种思念,不用去想,就会一直出现。有一种守护,不用强大,也能击退敌人。有一种挚爱,深情一眼便能挚爱万年。狄克思念过,守护过,更挚爱过,因为曾有过这些,所以一旦失去就会痛得肝肠寸断,他痛着,隐忍着,活了下来。他以为就会一直这么痛下去,却不知道她已经悄然回到身边。他却错过了,这足以使他灵魂覆灭,只剩下一具躯壳,像个植物人,不再醒来,拒绝一切人的呼唤和劝慰。

米修出现在WFP医学中心的时候,狄克已经昏迷了好几日,除了还有呼吸外,他真的跟死人一般。米修是来补给药品的。千色走后,他以为会像安德鲁一样被封住穴道七日,急的脸都绿了,没想到才过十几分钟,便能动了。他没去细想她要去哪里,心思全放在安德鲁身上。来WFP补给药品也是不得不为,得力的助手一个没带,远水也救不了近火,WFP便成了最好的选择。只是今日的WFP让他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块石头压着,连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一路走来,见到几个护士聚集在一起交谈,听到狄克昏迷不醒,他顿时有些幸灾乐祸,那男人死了才好。愉悦了没多久,又听关于慕容悠的事情,整个人都蒙了。

他脚步立刻加快,冲到卡尔等人面前大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白乌鸦,什么叫她又死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千色就是慕容悠?

病房里愁云惨雾,谁有心情搭理他?再者他是安德鲁的人,WFP根本不欢迎。米修只在乎安德鲁,他们都知道千色就是慕容悠了,那个孩子还怎么要挟得了她?还有她又死了是什么意思,几天前他还见到她生龙活虎的。问谁谁不说,还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表情,他倒好,脸皮厚得可以当城墙,最后只有卡奥利搭理他一下。卡奥利将关于千色的事情一件不落地告诉他,说的时候,卡奥利心里充满了悲伤和追悔。米修越听脸越白,到最后,他几乎站不稳了。卡奥利以为他是被吓到了,需要时间来消化。

米修盯着卡奥利,嘶叫道:“这件事半个字都不能对安德鲁提,你懂吗?!”

卡奥利当然知道,这几天都没有去看望安德鲁,因为他没把握能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米修喉结滚动,努力将心里的惊惧压下,望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狄克,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在心底咒骂:慕容悠,你这个祸水,两个男人为了你都半死不活的,你真是该死,死了也干净。但那个孩子怎么办?她竟然留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他。米修恨不得能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如把孩子随便扔给WFP的谁,一个安德鲁都让他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思照顾孩子?但真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告诉WFP的这帮人,他早知道千色是慕容悠了吗?看眼下这种情形,被剥皮抽筋的会是他。事情闹开了,安德鲁总会听到风声的。他也顾不得来WFP的初衷,急匆匆地又走了,决定立刻带安徳鲁回芬兰,离WFP越远越好。至于那个孩子,他自己养总行了吧,孩子的来历,到时候再编吧。他只祈祷,那孩子千万别长得太像他娘。

另一边,已经不用再假扮千色的阿尔缇妮斯正全力追查白乌鸦的下落,和八老彻底对上了。即使狄克成了个活死人,八老也没有松口,翠被关进WFP的监狱,谁也没心情在这个时候审问他,所有的事情只能暂时停止。

八老不想狄克再牵扯进来,因此狄克昏迷后,他也没来看望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好不容易甩开紧跟在屁股后面的阿尔缇妮斯,他打开WFP大楼最重要的电控室,转动了隐藏在墙壁中的按钮,机关门被打开,入眼的是深不见底的阶梯。

刚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阿尔缓妮斯就跟幽魂一样出现了,“这是通往哪里的?”

显然这条是密道,恐怕除了八老没人会知道。

八老瞪大了一双眼睛,“你怎么在这?”

阿尔缇妮斯冷笑道:“一天没从你的嘴里套出白乌鸦的行踪,我都会追着你。”

她是那么容易被人甩开的吗?早知道这个老头心里还藏着秘密,她只好采取下三烂的手段,让他避无可避。萨鲁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但她最近行动力太惊人,有时连他也会被甩掉,恨不得能用根链子拴住她。八老想关上密门,但阿尔缇妮斯已经闪了进去,这阶梯的尽头一定有什么大秘密存在。

她命令道:“萨鲁,去拿手电筒。”

萨鲁半步都不会离开她,死死盯住八老手里的那一个,准备硬抢。八老觉得这对夫妻简直能让人把肺都气炸掉,看萨鲁的架势,要真打起来会引来一堆人。这是最后的一步棋,他只想一个人去做。

阿尔缇妮斯见他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也不管有没有手电筒,先下去再说。萨鲁气得直跳脚,慌忙跟着她下去,八老当然不能任由他们两个胡来,只好紧跟着往下走,门在他们走后不久自动关闭。阶梯九转十八弯,像走不到尽头似的,若不是八老将手电筒打开,前头的路根本看都看不淸,好久之后他们才到达终点。又是一扇门,巨大无比,全金属的构造,看金属的光泽应该是钛合金,自然不是随便推一下就能推开的,一定有机关。

阿尔缇妮斯是打定主意不会走的,冷冷睨着八老,意思是要么一起在这耗,要么请他打开这扇门。八老无计可施,只好上前将门上的暗盒打开,输入一串密码,并进行指纹、视网膜扫描。门开始抖动,发出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待到门全部打开,捂着耳朵的阿尔缇妮斯瞧见了门里面巨大的机械设备,整个人都惊呆了。巨大的机械设备已经超出了她所知的一切先进科技。连太空署操纵火箭起飞的电脑室都没有它惊人,它像是一辆巨大的装甲战车,耸立在几百米高度的空间里。这是科幻小说才能达到的境界,无数的控制板,比树干还要粗的电缆在下方围成了令人惊叹的操控台。

八老径自走到它面前,快速地操纵着其中一个最大的控制板,瞬间让它从休眠状态中苏醒,空中立刻闪出绿色的光芒。十几个围成圈的屏幕自动打开,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阿尔缇妮斯问道:“这是什么?”

八老抬头,表情平静,沉声道:“AKA!”

阿尔缇妮斯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愣愣地仰头望着这台巨型电脑。

“AKA是它的名字!”八老解释道,双手快速地在控制面板上敲击着,“它是整个WFP的控制中枢。”

“既然是控制中枢,你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这几天,他一直在找机会甩掉她,这里有什么值得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他心里有秘密,她非常清楚,他不说,她便自己查,可是这里她不觉得会有什么线索。

八老冷冷道:“除了我和小悠,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来过这里。”

“咦?”阿尔缇妮斯有些糊涂了,“这不是WFP的控制中枢吗?难道不需要定期维护吗?任何电脑,无论多先进,总要有人来维护的吧?”

“WFP里的确有人专门维护它,但只是它的分身,你看到的这部分才是它的本体。”

这是只有八老和慕容悠才知道的秘密,日子部拓是负责维护AKA的人,但也从未接触过它的本体。事实上整个WFP的人都以为AKA只是在WFP大楼里的那一部分,即使是分身也已经够巨大了,占据了三层楼的高度。维护不过是假象,AKA根本不需要,它是台人工智能电脑,会自动修复,也会成长。那世人皆知的唯一一次重启,是因为本体自行修复短暂休眠导致的,那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本体的存在,他故意让分身瘫痪,为的是保证有足够电源供应给本体进行自我升级。AKA的自我保护相当厉害,这是人工智能电脑与一般电脑的最大区别,它就像一个有高智商的孩子,有自我意识。分身被人弄得瘫痪,本体竟然耍起了脾气,出现了当时极为轰动的108位启动密码,这也是八老始料不及的,幸好慕容悠过目不忘,才化险为夷。

前尘往事已不重要,现在的AKA正面临着恐怖的巨变,必须在它完成成长前毁了它。

八老想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小腿,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动作快得阿尔缇妮斯都来不及阻止。

“你干什么?!”阿尔缇妮斯惊叫。“你别管。”

八老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表情一派平静。他的腿上大概划出了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口子,血汨汨地往外冒,看得阿尔缇妮斯心惊肉跳,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可以止血的东西。八老放下刀子,猛地朝伤口里抠挖,血涌得更多。

阿尔缇妮斯赶紧制止他,“你疯了!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八老汗珠微渗,平静的目光里有着不容许她再靠近的恐吓。

萨鲁上前拉回阿尔缇妮斯,:“他有自己的打算,你看着就好。”

这位老者不是普通人,万一发起狠来,他怕阿尔缇妮斯会吃亏。

八老重重喘了一口气,手指抠得更深,像是在小腿肚里找东西。阿尔缇妮斯不忍再看下去,即使她是个法医,见到这种有些变态的自残方式,也忍不住冒冷汗。过了好一会儿,八老才停下,竟然从腿肚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体。他竟然把东西藏在自己腿里,这人是不是疯了?八老拿着那个物体,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往操控台后方走去。

阿尔缇妮斯怕他失血过多致死,赶紧撕下裙摆的一截布料,追上去替他包扎伤口。这么大一道口子一定要缝针才行,还有破伤风也要注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血止住。八老任她包扎,自己却打开一个很隐蔽的暗扣。阿尔缇妮斯好不容易止住他的血,他却一点都不领情。

“这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你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因为失血,脸色显得惨白,突出一口浊气,他轻轻道:“核动能!”

阿尔缇妮斯僵住了,“你是说可以使任何机器设备永远无须补充能源的核动能?”

“是!”八老眼中光芒一晃。

“不可能!”

核动能是所有能源科学家的梦想,是他们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一旦有了核动能,便再也无须其他的能源,什么电脑、水能、太阳能,都变成了过去式。因为它的存在会让吸收它能量的设备再也不会停止运转,除非地球毁灭了。

八老轻笑,“它就在这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便是他的哥哥、白乌鸦的Boss想方设法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世界上仅此一块。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天终于提炼出来的时候,他也知道了兄长的野心。当时,他便想毁了它,却无法肯定毁了它会不会让自己后悔,万一兄长回头了呢?于是只能藏起来,但他不认为有什么地方时安全的,以兄长的能力,藏在哪里都有可能被找出来,只有藏在自己的身上最安全。

这块小小的核动能外层是连X光都能避过的材料,藏在身体里,它如同隐形了一样般,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自己的身体当成银行的保险柜。事实证明,他做对了。AKA有了它可以永远运转下去,无须再担心能源的短缺,它也能毁了AKA,因为AKA的自我毁灭程序必须要有核动能那么大的能源驱动才行。AKA已不能再存在,尤其是在慕容悠死后。

八老果断地将核动能送进暗口,瞬时暗口里的触手将它扣住,它像被溶解了一般,缓缓隐没。AKA巨大的主干机像是吸饱了能源,精神抖擞地开始运转因为外接电源不足而始终休眠的部分,闪动的屏幕里更多的绿色数据上下滚动。八老不顾腿伤,快步回到操控台前,打碎封住自灭按钮的安全玻璃。只要按下,一切就会结束。他没有丝毫犹豫,却在快碰触到按钮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闪动的屏幕上突然不再滚动数据,出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

“你真以为可以毁了它?”世界上最美不过这张脸,可是最冷也不过这一声。

八老惊骇地看着屏幕上的兄长,“你为什么…”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八老惊恐至极,双目红得像是溢出了血,冲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阿尔缇妮斯吼叫:“还有一个自灭按钮,在右侧的操控台下。”

不等阿尔缇妮斯反应,萨鲁已经冲了过去,一看见这个突然出现在屏幕上的男人,他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来不及了,自灭按钮像是有生命般隐藏了起来,缩进了机器里。

八老对屏幕里的兄长怒目而视,“你清醒一点,那种事不可能会成功的。”

屏幕里的男人却送给他一个冷笑,“那是你,不是我!我已经有了能让AKA彻底壮大的东西。”

八老仿佛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既心痛又惊恐。

AKA开始发生巨变,金属的身体开始有生命似的进化,所有的操控台都被它扭曲吸收进主干,好似会变形的机器人,直到一个按键都没有,一个操控台都看不到。因为它已经不需要人类来操控了。屏幕里张狂的笑声不断,仿佛是恶魔讨伐人间的宣战之声。屏幕上的男人隐去,一篇黑暗,仿佛到了世界毁灭之时。

突然,黑暗里有个人影开始成形。AKA完成了最后的成长,以人形出现在世人面前,如同气象学家喜欢用女性的名字命名龙卷风那般,她也是女性的形态。她,长发如墨,散落在雪白的长裙上,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漂亮得超越了一切人。她,如同女神,缓缓降临,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透着刀锋一般的无情。她,从无到有,悄然诞生。这样的容颜,这样的凤仪,世界再无第二人。她是慕容悠,是千色,也是夜妖娆,却是全息的影像,透明中摇曳着光华。

耳边,回响起她没有感情如同机械一般冰冷的声音:“我是AKA.”第二幕魂不在亦然咕咚!咕咚!

液体在吟唱…这里是摆放了巨大机械设备的房间,赫然与WFP安置AKA的地下基地一般,只是那巨大的机械设备与WFP的本体AKA有一些区别。它的中央有一个盛满液体的圆柱行玻璃容器,蔚蓝色的液体正咕咚咕咚地冒泡,骇人的是里面除了液体还有一颗大脑,一颗活生生的人类大脑。因为脑组织80%是水,大脑有些像豆腐,但不是白色的,而是淡粉色。凹凸不平,不满深浅不同的沟裂,上面搭满了电线。它浸泡在液体里,浮在正中央。冷色的机械与之搭配,形成了极度诡异和恐怖的景象,任谁看了都不愿久待。然而,它面前的男人,眼里尽是欣赏的光芒,一种自满令他狂笑。他看着它,像是看着一生中最完美的杰作。

“AKA…”他双手抚摸着玻璃容器,脸上是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的低唤,让冷色的机械发出了转动的声响,无须操作,空中出现多个屏幕,正飞快地连接着数据。他笑得更狂,仿佛全世界被他踩在了脚下。过了一会儿,人形的全息影像出现在空中,与在WFP出现的AKA一模一样。他眼见,笑声顿歇。

“AKA?”他不敢置信地确认。

人形的AKA机械地回应,“是,我的主人。”

人形影像正是慕容悠的摸样,因为是全息影像,除了多了些透明感,以及偶尔会出现几条干扰性的视频线,它与真人无异。

男人、白乌鸦和Boss、八老的孪生哥哥伊恩。冯。怀特颇为吃惊,他知道当AKA完成成长后必会以人类的状态出现,但为何会是慕容悠的样子?

他冷冰到极致的朣眸扫向玻璃容器里的大脑。那个大脑的主人便是慕容悠,被他取出,被他用来与AKA融合,这就是他对八老所说的,他已得到能让AKA壮大的东西。一颗人脑,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能让AKA真正完成人工智能成长的物品,半点不会觉得自己残忍。

全息影像是记录并再现物体真实的三维图像,立体感强到仿佛或者的慕容悠在身边一般。是因为大脑属于慕容悠的关系吗?因为它现在等同于AKA的大脑,如同CPU一样,一切都要靠它运转,所以AKA依照大脑里的记忆创造了自己的人形化身?这点,他未曾想过,只要AKA能完成成长,变成什么样,他都无所谓,但变成慕容悠的模样,他心里有一丝不安。

他面色阴沉,拧眉盯着容器里的大脑,不过就是颗大脑,不可能再会有人类的感情,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更何况,他在AKA完成成长前已经设定了一条命令数据输入,它只会听命于他,没什么好害怕的,即使再像,也不过是个影像,说穿了就是一堆数据罢了。他冷笑,将心中的不安彻底消弭,现在最需要的是来一场盛宴,庆祝他的成功。

“AKA…”冷得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AKA立刻恭敬地回答:“是的,我的主人。”

他看上去就像个魔鬼,一字一顿地命令道:“毁了WFP!…”他要的是血色绽放的盛宴。

“是!”

AKA仰头,闭上双眼,身后的巨大机械开始运转,相声大作。

WFP的地下基地里,八老仰天嚎叫,老泪纵横。“小悠…”

无论他怎么喊,眼前的影像都不会有回应,它不是人,也不是机器,只是影像,一个与慕容悠一模一样的影像而已。但,再次看到,像是她又活了。

他清楚为什么AKA会这样,他的兄长杀了她,必会取了她的大脑。AKA要完成最后的成长,最好的融合素材便是人脑,且必须是不同寻常的大脑,各种机能都必须完美无缺。慕容悠偏偏就有这样一颗大脑。他还是晚了一步,真是追悔莫及。

一旁的阿尔缇妮斯惊惧难言,完全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为什么一台机器变成了人形的影像,为什么还是千色的样子?刚才屏幕里出现的男人又是谁?

她跑向放声痛哭的八老,揪住他的袖子逼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人虽然和他认识。

八老哭着回答,“他是我的孪生哥哥。”

阿尔缇妮斯吃了一惊,那男人顶多只有三十来岁。转念一想,她就有了答案,“他是白乌鸦的人?”

除了白乌鸦,还有谁能让人永葆青春?

“是!”八老忍着心里的痛和悔,“他就是白乌鸦的首领伊恩。冯。怀特!”

阿尔缇妮斯的小脸上写满了惊诧,她不禁松开手,整个人险些站不住,萨鲁在身后扶住了她。八老竟然是白乌鸦首领的弟弟!真是难以置信!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扫到人形的AKA,它漂浮在空中,正冷冷地俯视着他们,像女神,也像死神。

八老像是是去了所有的希望,整个人佝偻起来,看得阿尔缇妮斯一肚子气。他竟然是白乌鸦首领的弟弟,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这台鬼机器又变成这样,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发难?“你不是要毁了它吗?赶紧毁!”

“没用了,现在的AKA已经不可能毁得掉了。”

它是拥有人类思想的机器,会保护自己,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人,它都不会放过,更何况它现在只会听命于他的哥哥。

AKA一共有两个,一个在WFP,一个在白乌鸦,其中一个是试验品。他的哥哥造出了最完美的复制品,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让AKA完美。牺牲了多少人命,又花费了多少精力,他终于成功了,让复制品超越了真正的本体,完成了最不可能的人脑融合。

如果是在未完成前,自己让AKA自灭,当复制品胜过真正的本体时,就像同卵双生的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损俱损,但现在,当复制品胜过了真正的本体时,为了保护自己,它会毁掉真正的本体,因为一山不能容二虎,与人脑融合后,它有了人的思维,也就有了私欲。

八老猛然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喝:“赶快离开这里!”

阿尔缇妮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想问,八老已抓住她的手往门外冲,萨鲁随后也冲了出去。

一声巨响,所有能照明的系统毁灭,黑暗里只能听到AKA冰冷的声音,“封锁!”

乍然间,天摇地动,WFP大楼所有的门扉都被关闭,所有的操控系统都崩溃了。大楼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所有的电器都罢工了,监控装置也失灵了,电梯也停止运行了,他们出不去,门外的人也进不来。接着,WFP先进的防卫系统彻底崩溃。

日下部拓紧急出动,以为是AKA又出问题了,但到了控制室,那台分身的AKA无论怎么操作按键都没有反应,突然像是断电了一样,所有屏幕变成了蓝屏。

蓝屏上缓缓出现一个指令:TO OBLITERATE抹杀!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WFP拥有最先进的保卫系统,为的是保证WFP大楼不会被入侵,或入侵后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制服敌人。现在这个保卫系统俨然成了杀人的利器,瞬间置人于死地。

红外线被开启,凡是触碰到的人,被激光无情扫射,来不及惊呼就已殒命。墙壁上的机关被打开,只要是活人,一个不留。部分地区被封锁,释放出的毒气,瞬间致人死亡。电梯早先是停止了,门却无法打开,里面的人拍打着门求救,却在一刹那坠落楼底,能看到的只有被压扁的金属盒子和溢出的浓稠血液。

凄厉的尖叫划过所有还活着的人心里,成了最恐怖的梦魇。WFP此刻宛若人间地狱。

谁都不想死,谁都想活!但面对无情的杀戮,即使再骁勇善战的人也被吓破了胆。嘶叫、争抢、鲜血、残尸,纷飞的眼泪、呆滞的目光,手中的武器就像嫩豆腐一样无用,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连应战的心理准备都没有,这号称世界上最出色的战警们面对的是魔王的屠杀令。不只是纽约总部,被AKA所监控的所有WFP分支机构都面临着一样的浩劫。

这些可怕的画面一个不漏地传送到伊恩面前,他像是在观赏一部最精彩的电影,兴奋得眼睛都红了,血色的地狱在画面上幻化成了WFP的毁灭。

阿尔缇妮斯和萨鲁在八老的指引下,从地下逃了上来。下面的情况比上面好不了多少,幸亏八老对WFP暗道极为熟悉,否则他们不是被砍成七八段,就是被子弹扫成马蜂窝。

阿尔缇妮斯惊觉八老对WFP非常熟悉,不只是因为他待在WFP太久而已,感觉就像WFP就是他建立的。好几条密道都布满了蛛丝和灰尘,一眼便知几十年都没使用过了。那些机关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东西,他却知晓得一清二楚。他的样子最多八十来岁,那些密道却如此陈旧,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中世纪才会有的机关暗门。

他到底是谁?!绝不是白乌鸦首领的弟弟这么简单。这么想也无用,他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大屠杀,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八老喊道:“从这里走,可以到WFP医学中心,那里只有部分大楼在AKA的监控下。”

这是当年的设计造成的,WFP医学中心只是WFP的一个附属机构,又是医院性质,接待的都是病患,比起总部大楼,监控得并没有那么严格。谁会没事在医院里装红外线和机关暗道,有的只是保全系统,内里并不似总部大楼那般设满对侵入的敌人造成伤害的机关。

“去了那里又有什么用?整个WFP都被封锁,去了也逃不出去。”阿尔缇妮斯尽量让自己不要跑得太吃力,她毕竟是个孕妇。

萨鲁担心她会跑得太累,将她抱了起来,以女人的腿脚要跟上男人实属困难。

“总比在这里被杀好。”八老跑在最前头,心里最大的期望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狄克出事,他一定要把狄克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