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绝塞传烽录上一章:第3章
  • 绝塞传烽录下一章:第5章

  宋胡二人仔细打量,但觉这少年似曾相识,但究竟在那里见过,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两人心里想道:“好在师姑已有指示,我们也不必管他是谁了。”

  宋鹏举是师兄,于是由他先开口:“请恕来迟,阁下贵姓?”

  那少年说道:“小姓唐。”他只说了姓,名字却不肯说。韩威武益增疑惧,寻思:“莫非是四川唐家的人?”四川唐家是一个被人认为十分神秘的武林世家。唐家擅于制炼畏毒暗器,武功也甚怪异,唐家子弟素来独往独来,不与江湖人物来往。宋鹏举道:“我们与唐兄似乎素昧平生,不知唐兄何以如此独垂青眼?”

  那自称姓唐的少年说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我是仰慕两位大名,特来请两位保镖的。”

  宋鹏举苦笑道:“唐兄给我们脸上贴金,我们可没有这样厚的脸皮。实不相瞒,我们在震远镖局只是摇旗呐喊的角色,从来没有独挑大梁走过镖的。像我们这样的镖师,只能算是无名小卒。”

  那少年说道:“我不管是你们无名小卒也好,是成名人物也好,我知道你们的本事就行了。我敢相信你们,你们就不必客气。”

  宋鹏举道:“我们实是本事低微!唐兄,你恐怕是误听人言了。”

  胡联奎年纪较轻,忍不住好奇心,说道:“唐兄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又怎知我们有什么本事?”

  那少年说道:“我是来请镖师的,不是来接受盘问的。你不必管我从何得知,我只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替我保镖?镖银是一千两金子。”

  宋鹏举道:“阁下如此看得起我们,按说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该为阁下效劳,不过,恰巧我们今天有别的事情,马上就要动身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妥这件事情。所以只好辜负阁下的美意了。”

  那少年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胡联奎道:“可以,是我们的大师兄说有急事相召。”

  那少年道:“你们的大师兄是闵成龙吗?”

  胡联奎道:“正是。”

  胡联奎毫不遮瞒地告诉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倒是大出韩威武意料之外。

  宋鹏举继续说道:“论镖行的规矩我们不能拒绝客官,但本门师兄的召唤我们也不能抗命。此去不知耽搁多久,只怕误了阁下之事。还是请阁下另聘镖师吧。”

  那少年沉吟半晌说道:“我一心想请两位,别的镖师我是决计不请的。”

  宋鹏举道:“但我们实是左右为难,阁下若是非要我们不可,那就请阁下替我们出个好主意吧。”

  那少年把剩下的半杯茶喝完,忽道:“我知道你们的大师兄是个官儿,俗语说得好: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算我倒霉,这件事情作罢!”

  “作罢”二字从他口中说了出来,亦大出宋胡二人意料之外。

  原来他们这番对答乃是依照杨大姑所教的。但杨大姑却以为这少年还会纠缠的。

  这番话的口气其实已有商量余地,例如这少年可以说我可以等待你们几天,等你们给师兄办妥事情才给我保镖,或者说你们二人是否可以分头办事,一个去听你们的师兄有什么吩咐,另外一位暂且留下与我商量保暗镖一事。

  要是这少年当真如此坚持非要他们保镖不可的话,杨大姑是许可他们应承的。

  没想到的是,雷声大,雨点小,这少年给他们抬出了闵成龙一吓,就吓退了。

  他给吓退,韩威武倒是如释重负了。

  “多谢客官这样看得起我们的镖师,生意虽然做不成,我们还是一样感激的。”韩威武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

  那少年掏出一锭金光灿烂的元宝,说道:“可惜请不动两位镖师,耽搁了你们的时间,抱歉之至。这五十两金子,不敢云酬,聊表敬意。”

  宋鹏举连忙说道:“我们不能替阁下效劳,岂可无功受禄?请阁下收回。”

  那少年道:“你在震远镖局也有两年了吧,怎的还不知道镖行规矩?”

  韩威武道:“就是按规矩也无须付这许多,非份钱财,我们不想妄取。”

  原来按照镖行习惯,指名聘请镖师,要是谈不妥的话,客人为了尊重自己所要礼聘的镖师,多少付点钱作为“茶敬”,这点钱大约相当于他愿意出的镖银百分之一就行了。亦即是说,这少年只须付出十两黄金便已足够。而且这也只是不成文的“习惯”,并非真正白纸黑字所订的“规矩”。

  那少年道:“我身上没有零碎金锭,无法调换。你一定要计算得那样清楚,就麻烦你把金元宝擘开吧。”

  韩威武心头一凛:“原来他又来较考我的武功!”

  原来那少年把金元宝在桌上一搁,元宝已经嵌入桌子,与桌面刚好相平,好似巧手匠人的镶嵌。

  韩威武的功力要把这锭元宝取出来或许不难,但要费一些时候,擘开来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那少年笑道:“我没功夫等了,多下的寄存你这里吧,其实做人又何必这样认真!”

  他已经走出去了。

  韩威武用力一拍檀木桌,金元宝跳了出来,他追出镖局大门,那少年的影子早已不见。

  大门外只见停着一辆马车,他的女婿沐天澜站在马车旁边。

  韩威武认得是镖局一辆装配特别的马车,心中一动,问道:“天澜,是谁叫你准备这辆马车的?”

  沐天澜尚未回答,宋鹏举胡联奎二人亦已跟着出来了。

  他们也是迫不及待的问沐天澜道:“我们的师姑哪里去了?”

  沐天澜道:“她已经离开镖局,叫你们不必等她了,这辆马车,就是她叫我给你们准备的。”

  宋鹏举道:“要马车做什么?”

  沐天澜道:“给你们乘坐到闵成龙的家里去呀。”

  宋鹏举怔了一怔,说道:“为何要乘坐马车?”

  闵成龙家在城西,是比较僻静的富贵人家的住宅区,和镖局的距离约有七八里路,但却无需乘坐马车的。

  韩威武也觉得有点奇怪,心想:“若是要赶时间的话,让他们骑马不是更快得多?”

  沐天澜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你们师姑的吩咐。你们见了她再问她吧。”

  韩威武心中一动,问道:“杨大姑还说了些什么?”

  沐天澜道:“她说那少年的来历她已经猜到几分,但要待她明天回来方始可以和总镖头细说,另外,她还叫我向宋胡二兄转达几句她的叮嘱,她说,不管你们碰上什么事情,都不必惊慌。见着了闵成龙,也不必提起她已经到了京师。”

  韩威武笑道:“她既这样说,那你们就放心去吧。嗯,天澜,咱们这次恐怕也是沾了杨大姑的光,倒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横财呢。”

  宋胡二人驾驶马车不疾不徐的前往闵家,走了约莫一枝香时刻,已是远离闹市,到了僻静处所了。

  天色渐近黄昏,马车从一个苇塘旁边经过,苇塘不远处有座亭子,是北京名胜之一的陶然亭,有两个人从亭子那边走来。

  宋鹏举凝眸看去,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胡联奎道:“什么不对?”

  宋鹏举道:“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之间,那两个人已经从另一条小路走了。

  胡联奎道:“那姓唐的少年恐怕真是给闵师哥的名号吓退了,师姑这次料得不准……”

  话犹未了,忽见陶然亭畔人影一闪。宋鹏举笑道:“师弟,这次恐怕是你料得不准!”

  那人来得快极,宋鹏举刚刚把马车转过方向,向着陶然亭走,那人已是来到车前,出掌一按车辕,马车竟是不能向前移动。

  宋鹏举虽然早有准备,但由于尚未能够断定此人来历,不禁也是有点惊慌。当下勒住马车,勉强笑道:“唐兄,你是来请保镖的还是来劫镖的,我们这辆车上可没有红货。”

  那少年笑道:“实不相瞒,我既不是来请保镖,更不是来劫镖的。不过,有件事情,却想求你们帮忙,请稍歇片刻,容我细说如何?”

  宋胡二人下了马车,宋鹏举道:“阁下武功比我们高明十倍,何须我们帮忙?”

 

  那少年道:“你放心,我不是求你们助拳。”

  胡联奎道:“但我们与阁下素不相识……”

  那少年哈哈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今日我到镖局来找你们,你们定是疑团满腹了?”

  胡联奎道:“是呀,我奇怪你怎的会知道我们这两个无名小卒?”

  那少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你仔细瞧瞧,你当真不认识我么?”

  胡联奎道:“不认识!咦,又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笑道:“你们还记得在回疆山神庙碰上的那个小叫化吗?”

  宋胡二人不约而同的瞿然一省,说道:“哦,原来你是那个小叫化?那么你,你敢情是我们从未见过面的那个小师弟杨,杨……”

  那少年说道:“不错,我就是杨炎。不过却并没见过面。”杨炎正是他们的师父杨牧之子。

  胡联奎恍然大悟,笑道:“这可真是对面不相识了。不过当时我们亦已怀疑是你暗中出手相助我们,只不知你何以不愿表明身分,你可知道你的姑姑找得你好苦,那次她到回疆,就是特地为了找寻你的。”那次他们在那座山神庙中碰上独脚大盗郑雄图,正在危急之际,郑雄图却不知怎的摔了一跤,他们这才逃脱性命。如今说起,方知是杨炎所助。后来杨大姑来到,把郑雄图打得重伤而逃。杨炎仍然是在场的,但始终没有表露身份。

  杨炎说道:“我知道姑姑找我,但过去的事我不想谈了。目前我有一件对我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请你们帮忙。”

  宋鹏举道:“师弟,你曾经救过我们的性命,即使你不是我们的师弟,我们也该帮你的忙的。不必客气,你说吧。”

  杨炎说道:“我想寻找、寻找你们的师父,你们可以替我设法,怎样才能见着他呢?”

  要知杨牧乃是大内侍卫,他是住在宫中的。在外面虽然也有住所,那住所也是保密的。

  杨炎和女友龙灵珠入京寻父,一到京城,首先就碰上这个难题。

  他从齐世杰的口中,早已知道宋胡二人比较可靠。因此他想来想去,只有走他们这条门路。他们在京师第一大镖局当镖师,一找就可以找到。为了藉口请他们保镖,杨炎和龙灵珠还做了几件盗案,偷了几个贪官的几千两金子。

  宋胡二人听杨炎说要找他们的师父,此事虽在他们意料之中,却也有些出乎他们意料。

  要知他们的师父就是杨炎的父亲,杨炎不说要找父亲,显然是他目前还不愿意承认杨牧是他父亲了。

  宋胡二人俱是心里想道:“听他的口气,不但对师姑心存芥蒂,对他自己的父亲也好像有所不满,不过,无论如何,以父子之亲,料想他也不会对师父不利的。”

  他们虽然因为不知道杨炎打的是什么主意,有点忐忑不安。但如今他们是和师姑站在一条线上,想要帮韩威武的忙,阻止闵成龙把震远镖局夺为己有的。而闵成龙背后的大靠山正是他们的师父。因此假如杨炎和父亲是一条心,他们反而有所顾忌。杨炎这么说法,他们倒是可以放心把他真的当作“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