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冯斯和刘岂凡轮流监视着丰华明家,刘岂凡甚至还利用时间停止潜入他家里翻找了一番。
“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找到,”刘岂凡汇报说,“他家是真的不富裕,有点像以前我家的光景,也就是能维持温饱,有一些便宜的老家电,半件奢侈品都没有。”
“如果不是我们弄错了对象,那就是他实在太深藏不露了。”冯斯说。
而就在两人监视着的这几天,丰华明依然照常上班。这个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的老人,几十年来基本每隔三四天就要下一次电站值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班,风雨无阻。而在不下电站的日子里,他就在家里的卤菜店帮忙,晚上看看书看看电视,通常很早就睡觉,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更不必提离开矿区去外地,日子过得机械刻板,毫无涟漪。
“如果要我这么活上三十年,不如直接毙掉我算啦!”姜米评价说,“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所以说您老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冯斯说,“他还能每天晚上安坐在家里看看新闻联播抗日神剧,就已经比许多人都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以为我没听过‘何不食肉糜’么?”姜米白了冯斯一眼,“我是说,这个人的人生里好像没有任何目标和任何追求,或者说,没有任何能让他享受的乐趣。这和有钱没钱没关系。”
“没有任何享受的乐趣……”冯斯琢磨着这句话,“果然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这话说得有理。那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而一直忍受这样的生活呢?真的只是为了默默奉献么?”
“我不太懂你们经常提的什么奉献精神啦为人民服务啦什么的,但我觉得不大像。”姜米说。
“我以前过的日子,其实比这位丰站长还要枯燥。”刘岂凡忽然插口说,“他好歹还能在这个小镇的范围里转悠,我却只能呆在一间房子里。我也想出去,可是家族的人不许啊。”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丰华明是被迫留在这里的?”
“未必是被迫,也可以是出自自愿,但是,确实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有着不得不留在这里的原因,可能是某种任务,某种使命,甚至于是信仰。”刘岂凡说。
“使命……信仰?”冯斯皱着眉头,“这倒是让我有点想起了双萍山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为了守护住老祖宗的秘密,几百年来安守贫困,拒绝各种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你说这个丰华明会不会也在守护着某种和老祖宗类似的秘密?可是这里是一个大矿区,每天在镇子上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完全不像双萍山那么封闭啊。就算这里也有个老祖宗,会藏在哪儿呢?总不能塞在卤水锅里吧?”
“我倒是想到点儿什么。你想想看,丰华明是干什么的?”姜米说。
“他是水电站站长嘛……啊!”冯斯忽然反应过来,“水电站!你是说那座地下水电站!”
姜米点点头:“我这两天查过资料了,这里原本是没有修建水电站的条件的,后来是在一次无意间的地下勘探中,发现了一条水量巨大的地下河,国家这才拨款兴建了雾蟒山水电站。你觉得,地下河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
“有可能。也许就是因为修建了这座水电站,丰华明才不得不以站长的身份一直在那里守护着,不能离开。”冯斯说,“也许必须到水电站里去看看才能有答案了。”
姜米两眼放光:“深藏在地下的水电站!想想都觉得好刺激!”
“当心刺激出幽闭恐惧症!”冯斯哼哼着。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找到潜入水电站的办法。水电站的地址倒是距离小镇不太远,关键在于没法下去。从地面到地下,需要乘坐有轨电车穿过一条长长的巷道,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是不可能驾驶电车的。
“要不然……你试试冒充警察,随便抓个水电站的员工吓唬吓唬,逼他带我们下去?”姜米出主意说。
“大姐!”冯斯没好气地说,“冒充警察找人问问话也就罢了,还要恐吓胁迫,那可是犯了大罪。我还不想把大好青春葬送在监牢里去捡肥皂。”
三人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冯斯继续拿着曾炜的警官证招摇撞骗打探丁小齐过往的行踪,但并没有太多收获,见到过丁小齐的人倒是不少,但有谁敢去特别注意一个警察的行踪呢?问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些“我看到过他在街口那家饭店吃饭”之类无用的答案。
他甚至大着胆子询问祖父的行踪,所得信息就更少了。除了曾经在丰华明家现身之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过他的存在。冯斯有些沮丧,自然又免不了祥林嫂式的“我真没用”的自怨自艾,姜米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再这么愁眉苦脸死了娘一样的白痴样子,我就找个熨斗把你的额头熨平了,看你还敢皱眉头!”姜米威胁说。
“熨斗不管用,刨子可能还差不多……”冯斯叹了口气,“我自己其实早习惯了,就是委屈你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呆着,有点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什么?我觉得这地方挺好的。”姜米说,“旅馆老板娘都认我当干妹妹啦,还送我东西呢。”
冯斯瞥了一眼姜米手腕上亮晃晃的镯子:“你倒真是到哪儿都能自来熟。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之前我们一起去四川的时候,你也是那么说的,就当是游山玩水了。”
“对啊,游山玩水嘛!”姜米说,“小刘子不也说他一辈子都没怎么出门玩过嘛,正好一起去逛逛。”
“这里不是矿区么?”冯斯说,“除了矿山,还能有什么东西可看?”
“我已经找我干姐们打听过了,从这里往西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挺漂亮的河谷,我们可以去撑竹筏。”
冯斯作无奈状摇摇头:“好吧,你连地方都打听好了,我哪儿还敢拂逆上意呢?你等着,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坐车。”
“包车司机的名片我都拿到啦!”
“您老真是冲动派……”
一小时后,三人来到了这座河谷,这条河的确很美,而且还基本未经开发,保留着几分原生态的自然味道,河水蜿蜿蜒蜒,水色碧绿清澈,在两岸群山的环抱中流向远方。
姜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上竹筏泛舟高歌了,但三人找了一圈,却发现沿岸根本找不到提供竹筏的山民。
“你不会是搞错地方了吧?”冯斯问。
姜米搔搔头皮:“不会啊。我干姐们跟我说的肯定就是这儿,司机不也直接把我们带到这儿来了么?按她的说法,这里每天都有不少山民撑着竹筏候着,就是为了赚旅客的钱啊。怎么会连半个鬼影子也见不着?”
“我们回去问问司机吧。”刘岂凡说。
三人回到停车地点,都呆住了:司机和车都已经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他不会是个骗子、骗走了我们的车费就跑了吧?”姜米说。
冯斯的脸色有些阴沉:“不,可能没那么简单。沿岸出租竹筏的山民都不见了,司机也跑了,不大像是两个孤立的事件。我觉得,我们可能中了什么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