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想不出燕大少奶奶怎么自己在后面跟踪,而把他诱进了那连鬼也不容易摸出来的黑

雾山?

  还有川陕道上拦截自己的女人又是谁?

  这四个女人之间有没有关连?

  想到女人,他笑了,因为他又想到大姑娘,还真纯的可爱,不但煮了一大锅可口的牛肉

面给自己吃,还外带一整盘的豆腐。

  小呆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他总是从女人联想起。

  一向聪明的小呆,这次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听那大姑娘的建议,去洗这个活见鬼的澡。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怕脏,脏一点又不会死人,他发誓以后把自己洁癖的习惯给改

掉,学学李员外邋遢一点又有何妨。

  如果是李员外换成了自己就不会上这个当。

  如果自己是李员外现在也绝不会在此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了。

  就在小呆还泡在那圆木桶的浴盆里正要上来时,大姑娘“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目不斜视,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进来、出去。

  这本来没有什么,因为小呆全身都在浴盆里,要命的却是大姑娘出去的时候,不但把他

准备的新衣拿走,而且连旧的也没留下一件。

  小呆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是真的呆了。

  喉咙已快喊哑了,就像这屋里的人已全消失一般,没有一丝回音。

  但是小呆知道他们都在,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到如今才知道洗澡原来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小果甚至幻想着人为什么不是动物,动物就不必洗澡了呀!

  一向对自己的聪明颇为自信,现在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笨,笨得连一点法子也想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该说出个理由呀!喂!就算犯人吧,法堂上也是穿着裤子听

县老爷发落的哩……你们听着,如果再不把我的衣服拿进来,我可要骂人了……”

  大姑娘的脸终于出现了,笑嘻嘻的一张脸。

  “你骂呀!你再骂呀!如果你想泡烂在里面的话,你就再骂呀!”

  小呆噤声不敢再开口了,眼里却全是祈求之色,心里却已把这大姑娘给从头骂到脚不止

八百遍了。

  “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是不?”

  小果急忙点点头。

  “你很聪明不是吗?应该猜得到的是不?”

  小果又急忙点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

  “咦?你不是很会拐着弯骂人吗?而且还说些全是人家听不懂的话吗?你为什么不开口

了,成了哑巴?”

  敢情小呆前面吃了半天人家的豆腐,这会儿大姑娘已转过脑筋意会到了,所以才生出报

复的心理。

  暗道一声苦也,小呆又发誓了,发誓再也不敢随便吃女人的豆腐和开黄腔了。

  “姑奶奶,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经知错,下回再也不敢了成不?”

  连姑奶奶都喊了出来,还真难为了“快手小呆”。

  “下流,你还想有下次?”大姑娘杏目圆睁。

  “是,是,我下流,我现在也赔了不是,姑娘你呢?折磨了我半天,气也该消了,拜

托、拜托,衣服可以还我了吧?”小呆就差些没哭出来道。

  “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休想。”

  “难不成你要捧着我的衣服当宝?”

  话才说完,小呆又呆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里事情还没解决,小呆的老

毛病居然又犯了。

  恨不得咬掉自己那根舌头,小呆愕然的注视大姑娘的反应。

  果然,大姑娘在脸花容一变,气得跺脚。

  放下了衣服,大姑娘竟不再答腔,而搬了张椅子就坐在门口。

  小呆也不敢开口,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多尴尬的场面,又多奇妙的场面。

  男人的皮一定比女人厚些。

  小果又笑了,笑得更为捉狭。

  不可否认的那笑,嗯,有一点迷人,当然火候还比不上李员外的笑。

  “你是不是很喜欢看男人洗澡?”小呆笑道。

  “无耻!”

  “那一定是喜欢看男人不穿衣服喽?”

  “下流!”

  “既都不是,那么你告诉我,你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微歪着头,小呆嘻嘻笑着

说。

  “我只是想看你那窘相,看看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悔悟,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惭愧。”

  有些戒备似的,大姑娘实在想不出到了这时候那可恶的小呆怎么还笑的出来。

  “好了,男人出浴并没什么好看,你为什么不走呢?”小呆叹了一声说。

  “你会这么不知羞耻?”

  “我是说真的,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羞耻的地方,因为我已告诉了你,我要上来。”

  “你敢?你敢当着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话说完小呆就真的站了起来。

  那姑娘没想到小呆真的敢站起来,一见小呆上半身露出浴盆,吓得双手捂住眼睛,撒腿

就跑,连地上的衣服也忘了拿。

  男人和女人本来也就是这样,一个进,一个就退,一个刚,一个就柔。

  进的一方通常都是男人,而退的一方往往却是女人。

  所以小呆站起来,大姑娘就跑了。

  小呆胜利了,在这场男人和女人斗智的战争中。

  当然这胜利的成分却是不大光荣。

  这也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

  如果立场互异,小呆,不,任何男人绝不会跑的,就算要跑也是慢慢的跑,而一定会等

到人家完全站起来,自己看清楚后,才会王二麻子,意犹未尽的跑开。

  平阳县与向阳城的半途中。

  一片杂木林前。

  李员外望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不发一语的瞪视着自己感到有些错愕。

  “员外李,如果你想享受你下半辈子美满的人生,你最好离开平阳县。”

  “唷!这位大哥,光天化日下你蒙着个面,拦住兄弟我的路,猛古丁的说出这一番说

来,我可着实吓了一跳哩!我当然想好好享受我的下半辈子,我可还年轻的很哪,不过你说

的也太让我迷糊,可否请你告我为什么?”李员外和小呆同是一个调调的说。

  “少耍嘴皮子,我的忠告你最好相信。”

  “是吗?你不说出理由,我恐怕很难从命喽。”

  “莫以为你是‘乞王’的唯一传人有所倚仗,我这么说正因为你还年轻。”蒙面人语声

僵硬的道。

  “你是我的朋友?”

  “不是。”黑衣人愕了一下才说。

  “那么你是我的敌人?”

  “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

  “我一定认识你,我有这种感觉,为什么不把你的面罩拿掉?你怕什么?”李员外追问

着道。

  “笑话,我怎会怕你,我蒙面自有我的道理,废话少说,你到底离不离开平阳县?”

  “突然间我有一种冲动,你愿意听听吗?那就是我很想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敢打赌,你

也不要否认,我一定见过你。”

  “见你过”三个字还在嘴里打转,员外李已攻出十七腿,右手打狗棒更是舞得密不透

风,左手五指俱张的攻向蒙面人。

  “制敌机先”“主动攻击”,员外李永远不会忘记这两句话,尤其在他知道非要和对方

打一场架的时候。

  所以他抢先攻击。

  没料到对方说着话的途中,会突然出手攻击,仓促间蒙面人一阵手忙脚乱,捉襟见肘地

应过了这一轮攻击,然而衣襟、袍油等处已裂了三处,这全是那打狗棒的杰作。

  撤出身后长剑回攻过去,蒙面人怒极而道:“李员外你好卑鄙,你就是全靠着偷取成名

的?”

  “蒙面大哥,这怎能怪我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打听清楚我的习惯罢了,我员外李

几时和人家打架,你听过我是让别人先出手的?”

  又是三招五式一气呵成,员外李没有放松一点,一面说着,一面攻了过去。

  蒙面人的确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刚开始因为没有防备,有些应变失措,几招过后也就逐

渐扳回劣势,左手剑右手拳,均走怪异的路子,一时之间和李员外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双

方打得难分难解。

  员外李愈打愈是惊异,他发现他的对手不但内力浑厚且剑招诡异,右手更不时突然发

招,有时如来自九幽那么的令人防不胜防。遍搜记意,就从没听说有使左手剑而又能同时右

拳出招攻敌的武林人物。

  好在自己的“疯癫十八步”尚能勉强自保,每每在紧急时分,也都化险为夷。

  原告打成被告,随着时间的流逝,员外李已逐渐感到对手施于身的压力已愈来愈重。刚

开始抢占的先机,如今早已成了被动,向以灵巧潇洒出名的“打狗七十二棍法”更是难以封

住那诡异的剑法,心里愈惊也就愈施展不开。到今天他也才发现这根打狗棒竟是那么的重

法。

  反观那蒙面人不但已争回了主动,且有余力的边打边说话。

  “员外李,你我既无宿仇,又无新怨,我实在不愿出杀手,只要你能离开平阳县,这在

你来说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

  “你要我离开平阳……县……又是什么居心?”李员外一面招架,一面喘息四道。

  “这些你也就不必过问,我是奉劝你一句‘是非皆因强出头’,而这出头的后果往往就

会惹祸上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燕家………的事,又与你何干?你也不是狗………拿耗

子,多管闲事么?!”

  加紧了攻势,蒙面人似已不耐久战。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同时眼中杀机已露,一付欲置员外李于死地的态

势。

  高手的对搏,是一点巧也没有,完全是硬碰硬,谁的功力深,谁的武学强,谁就是胜利

者。

  就在李员外已招架无力,不知如何来应付蒙面人那一轮连绵不绝的剑光时——

  搏斗中的二人,同时撤招后退望向了那发话的白衣女子。

  许佳蓉,那会于川陕道拦截“快手小呆”的女人又出现了,仍是那般的冷艳。

  蒙面人一颤。

  李员外却愕然。

  蒙面人一颤的原因是这白衣女子身材、举止像极了一个他所常听到的人。

  李员外愕然却由于这女人的美丽。他是个男人,一个十九岁的“大男人”,大男人都喜

欢看漂亮的女人,何况这个漂亮的女人似乎“来意颇善”,也恰是时侯。

  “鬼捕”铁成功又到了“回燕山庄”。

  他现在又坐在了燕大少爷的书房里,钱老爹仍然陪侍一旁。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燕大少?因为钱老爹说大少爷已经出去一整天都没回来过。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

  为什么“鬼捕”三番两次的来“回燕山庄”好像非要等到那疯了的燕大少爷?

  这是一根针,一根绣花针。

  现在这根针斜钉在窗户的边框上—一燕大少书房的窗户。

  而“鬼捕”更是双眼直盯着那银针看,好像那不是根针,而是一幅让人叹为观止的书。

一根针,一根普通的绣花针,这有什么稀奇?

  就算一根金针吧!也应该不会让这江南第一名捕如此失态才对。

  但是这根针如果出现在一个疯了的男人书房里的话,这就透露着有些玄奇。

  因为这是书房不是绣房,而且女主人也不在,所以这根针更不应该出现在此。”

  再说这根针出现的地方也不对,怎会斜钉在窗户的框边上呢?

  这个位置刚好在一个人颈部以上的高度,如果这个人正好站在窗户旁向外眺望时。

  最主要的是上回来的时候并没发现到这根针,“鬼捕”的记忆力、观察力应该是无庸置

疑的。

  “鬼捕”想到了李员外的话。

  ——小北街四个人全都死于绣花针下——

  他沉不住气了,因为这一句话好像证明了燕大少可能遭遇到了什么,甚至已被人杀了面

移尸他处。

  他在窗前模拟着各种姿势,得到的结论是:

  ——如果燕大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而有人躲在窗外的假山后,他射出的绣花针透

过燕大少的太阳穴而斜钉在窗户的框边,当然这人的力道是很大的。

  “鬼捕”小心拔下了那根针收好,匆匆的走了,他急需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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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菊花的刺》——第 五 章 温柔泪>>

古龙《菊花的刺》

第 五 章 温柔泪

  小呆和李员外是从小玩泥巴、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们两人同时拜师,同时学,当然不是一个师父。

  一个错综复杂的三角恋爱。

  有的时候同时做一件事情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同时做一件事情却就不好了,而这不好

还真是大大的不好。

  不好说、不好解释。不好处理。更不好分手。

  作梦也想不到请自己来吃饭的会是欧阳无双。

  小呆认识欧阳无双,李员外也认识欧阳无双,只因为欧阳无双是小呆与李员外同时爱上

的女人。

  小呆又后悔了,后悔不该来吃这一顿饭。

  后悔不信古人说的那句话“宴无好宴”。

  后悔不该吃豆腐,吃欧阳无双婢女的豆腐。

  更后悔不该洗澡,因为那丫头一定会把自己差一点没裤子穿的新闻(真正的新闻,刚发

生的)告诉她的主人。

  小呆更想在这件事情过后,找一个算命的批批流年,看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冲,为什么

从得到李员外的飞鸽传书开始,就一直倒媚,而且这楣还愈来愈大,愈来愈邪。

  脸皮如城墙厚的小呆脸红了,在他面对着自己和李员外共同的恋人时。

  这也是件新闻,并不比小呆没裤子穿的新闻小多少,因为认识小呆的人都知道他只会弄

得别人脸红,而别人却从来没见过小呆脸红。

  “小呆,你好。”欧阳无双。

  小呆就是小呆,他还有一项本事就是装呆。

  “不好。”

  笑了,欧阳无双其实长得并不很美,但是她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使得一看见她的

人会觉得她很特殊,而且会生出一种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第三眼……的笑,她的笑

就和李员外的笑一样迷人,一种不管异性或同性都会被迷住的笑。

  这些年来,小呆拼命想学李员外的笑,敢情原因在这里,原来欧阳无双的笑和李员外的

笑是那么的相似。

  “为什么不好?”

  “本来很好,可是看到了你就不好。”

  “还爱我吗?”欧阳无双突然紧盯着小呆问。

  多可爱、多坦白的女人,虽然她同小呆与李员外都是十九岁,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大姑

娘,然而大姑娘一旦嫁人,碰到了旧日的情人,不说“还恨我吗?”反而说“还爱我吗?”

你能够不说她坦白的可爱吗?

  小果被问傻了,他绝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赤裸裸的问出这句话,他不愿对欧阳无双说谎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