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李员外急迫问。

  “然后?!”许佳蓉露出苦笑。“然后病虽冶好了,可是我们却永远都要受到他的摆

布……”

  “为什么?!”

  “因为外公必须三个月服用一次他的独门解药,否则全身痉挛不止。”

  李员外叹息道:“我明白了,那么拦截‘快手小呆’必是此人的授意对不?”

  痛苦的点了点头,许佳蓉说:“三个月一到,总有人受他所托带上解药,那一次却附上

了一张纸条……”

  “怎么说?”

  “六月十五至十七日,川陕道杀小呆,务必全力以赴。”许佳蓉道。

  “那神秘的走方郎中是谁?难道你们就没查出来?”

  “谁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在哪里?谁又知道他竟会卑劣的留了那么一手?”

  李员外默然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厉害。

  这是一个圈套,就像自己一样,还不是陷人了一个解也争不开的圈套里。

  脑际灵光一闪,李员外蓦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菊门’!一定是‘菊门’。”他吼了出来。

  “何以见得?”许佳蓉不解的问。

  李员外扼要的述说了一下自己和小呆的关系后。他苦着脸道:“当初我飞鸽传书找快手

小呆来平阳县,是用我丐帮的‘千里鸽’,这件事只有丐帮的人才知道,郝少峰既是‘菊

门’中人,我想消息一定是他泄露出去,这整件事情……”

  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菊门”真的可怕到这种地步。

  “只是……只是‘菊门’为什么要杀‘快手小呆’呢?”许佳蓉不解的问。

  她不知道,李员外何尝又知道呢?

  现在他对“快手小呆”的恨意,仿佛已消灭了许多。

  因为他已想到似乎有人要故意的挑起自己和他的猜忌,甚至他已想到“快手小呆”约战

自己也是别人安排的一种阴谋。

  ——小呆、小呆你真的死了吗?

  ——小呆你为什么不讲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遭人拦截呢?

  李员外心理懊恼的喊着。

  他真希望他现在能好好的和小呆谈谈。

  毕竟他发现到朋友之间,如果不能坦诚相见,这就是许多误会的起因。

  他哪又知道他当初隐瞒了发现绣花针之事,不也正是造成了误会的原因吗?

  不吃狗肉的人,就算你打死他,他还是不敢吃。

  吃过狗肉的人,这到机会总要来上那么一碗。

  而吃过李员外新手料理、烹调的“狗肉大餐’”,恐怕他一辈子都要回味无穷,连作梦

也会垂涎三尺。

  李员外在最不高兴、最烦恼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想到弄只狗来消消气、化化痰。

  他这说不上来大毛病的毛病,还真是个毛病。

  就像有的人一生气,就想大吃一顿、就想杀人放火、就想上吊。跳河、骂人、甚至跑到

坟堆里睡觉,抱个女人猛搞,是同样的道理。

  这世界本来就千奇百怪,也难怪有千奇百怪的人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

  也活该这双黑狗倒楣,它偏偏在李员外最烦心、最不高兴的时候被他碰上。

  平常,或许有女为伴,李员外不太敢显露本性。

  但是他今天实在无法克制住那脑袋快爆炸的痛苦。

  于是——

  那只倒楣的黑狗,连一声修叫也没有,它已倒地。

  传说狗能嗅得到死亡的气息,每在黑夜只要狗嚎,这附近不出两天准有人会死。

  为什么它也不能嗅得到自己将死?

  这是许佳蓉身上香气,已完全遮掩了李员外身上的杀狗之气?

  狗若有知,必将追悔莫及。因为只有隐藏在浓郁香气中的杀气,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及

最可怕的杀气。

  火已旺,灶已热。

  灶上的大锅里更是香气四溢,弄得这间农舍的主人、以及两个小萝卜头不时在厨房门口

探头探脑,只巴望着早点尝到这一辈子也没吃过的好东西。

  拔弄着灶里的柴火,李员外茫然的不知想些什么。

  许佳蓉却坐在一旁,她已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可是就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僵局。

  这个白衣素服、貌美如霜的女人,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人总会常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不是吗?

  李员外用手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像记起了什么,又像要想忘掉什么。

  他有些歉意的望着许佳蓉说:“你说什么?”

  许佳蓉乍听此言,杏目圆睁,一付不明所以的问:“我什么也没说。”

  “是吗?”李员外眼里突现一丝笑意。

  “什么是不是?我根本没有说话。”许佳蓉也看出了李员外眼里的坏意,她心跳了一下

说。

  李员外笑了,原本僵凝的空气一扫而空。

  “我好像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在响,也好像听到它在说搞什么鬼嘛!怎么还没弄好……”

许佳蓉的脸倏地一红,心里暗骂了一声“死员外”,却说:“我……我才不会吃那玩意,

你……你乱猜……”

  李员外没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一付不相信的神态。

  许佳蓉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她恨声道:“你这个人真残忍,连那么可爱的狗你也要杀

他,还……还居然问我吃不吃……”

  摇了摇头,李员外做出一付莫可奈何的表情,他说:“我的小姐,别人花银子还不一定

吃得到,我为了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新自下厨,你不吃就算了,还说我残忍,这……这是从

何说起嘛!,女人,唉!这就是女人,多奇怪的女人……”

  “女人怎么啦?!你说,你说,女人到底有什么奇怪?!”许佳蓉固然不喜欢别人这么

说,故而有点凶道。

  “姑……姑奶奶,你别凶,你别凶好不好?”退后了二步,李员外双手乱摇的说。

  “你说,女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许佳蓉一付不饶人的问。

  叹了一口气,李员外心想:一句话不对,就差点翻脸,这还不奇怪吗?

  想归想,李员外可真不敢说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是你连人都敢杀,我杀条狗又……又算得了什么……”李员外

苦着脸道。

  这是实话。

  许佳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还真被李员外给说得无话可对,再一看他那付

委屈相,忍不住笑了。“本来嘛!杀条狗都算残忍,那杀人岂不更残忍……”李员外更感委

屈道。

  “我……我杀的都是坏人。”

  “我杀的也是坏狗呀!你没瞧见他刚刚在你身旁狗鼻子不停的嗅香,一付不怀好意的样

子。”李员外自己也差点忍不住笑说。

  有着一刹的愕然,许佳蓉想着李员外的话。

  待她会过意来,李员外已躲得老远。

  她简直哭笑不得,直跺着脚骂道:“死员外,臭员外,你……你真的要死啦?”

  李员外诙谐,李员外幽默,可是她还真受不了这种诙谐、幽默法。

  她也更深深体会到李员外还真有能把人给气死的本事。

  一对老农夫妇,一对可爱的男孩。

  再加上李员外和许佳蓉,一共六个人围坐在桌面上。

  肉香四溢,浓汁香郁,每个人都连吃了好几碗,独独许佳蓉坐立难安的,就是没勇气提

起筷子。

  李员外用肘轻撞了她一下,嘴里含混道:“你真不吃?”

  摇了一摇头。

  “何必呢?我保证这是你这一生所吃过最好的美味,尝一块好不?”

  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她摇的比较轻。

  “你只要想到这是鸭肉、鹅肉,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次她没摇头。

  “好啦!如果你不吃的话,我敢说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说话,可是她不觉的咽了咽口水。

  李员外笑在心里,面上可一点也不敢露出痕迹。因为他知道要一个人做一件想做而不敢

做的事,千万要沉住气,慢慢的说服、慢慢地纵恿。

  李员外挟起一块,放到了她的碗里。

  他说:“哪,这是最小的一块,你只要轻轻的咬一小口就好了,要不然你先不要吃肉,

只要喝一点汤好不好?”

  不再坚持,许佳蓉说:“那……那人家就喝一点汤好了……”

  “好,你先喝一点汤好了。”李员外已经拿过她的碗为她盛了一点汤。

  有些喝毒药的样子,许佳蓉闭上眼,浅尝了一口。

  李员外故意不去看她。

  因为他已见得太多,每次他请人吃“狗肉大餐”的时候,最初总有许多人也是和她一个

德性,然而她们到最后却吃得比谁都多,也吃得比谁都快,生怕别人抢光一样。

  李员外噙着一抹笑意望着许佳蓉。

  嗯,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吃了“人参果”一样。

  她当然知道她刚刚喝下去的是什么汤,然而她却猜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汤比这汤还要鲜

美、还要可口。

  她轻咋了一下双唇,意犹未尽。

  “怎么样?没什么可怕吧!来,现在你应该有胆量轻轻地咬上它一小口了吧!”

  “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李员外肯定的说。

  许佳蓉拿起了筷子,有些颤抖。

  李员外心里骂道:“娘的,瞧你那付温吞劲,还真急死了人,就算吃人肉吧,也没那么

可怕。”

  人在世上,有很多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

  做事如此、做生意如此、追寻爱情亦是如此。

  甚至吃狗肉也是如此。

  离谱?

  不,一点也不离谱。

  这间农舍是用泥砖堆砌而成,而屋顶是厚厚的茅草。

  那个年头种田的人,没被饿死已够幸运,因为种田的人除了赋税、缴粮、加上田租,每

年收成所余仅够温饱。

  所以这对老农和他们的孙子,不但好久没吃到肉,而且更是从来没这这么好吃的肉。

  许佳蓉只尝了一小口,好小好小的一口。

  然而当她嘴里的那一小口还没咽下肚,她的眼睛已经盯到锅里。

  这是必然的现象,李员外已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手艺。

  也就在许佳蓉看着锅里,盯着那最大一块的时候,她在想,等下一定要先挟那一块。

  “呼!”

  “哗啦!”

  这整间屋子已被人撞了开来。

  泥块、茅草齐飞。

  许佳蓉不但锅里最大的一块已无缘品尝,就连她筷子上那一块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八个像能一拳打死一条牛的粗壮乞丐。

  六个貌美如花的瞎子。

  他(她)们全怒视着屋里的李员外,不管看不看得见。

  茅草压不死人,可是农舍的主人和两个小孩却早已躲在桌下吓得半死。

  李员外和许佳蓉直愕愕的站在那里,虽然他们全都是一脸惊异,然而李员外却多了三分

惶恐。

  因为他不但领教过那六个瞎女人的厉害,他更知道八个粗壮的乞丐,正是郝少峰辖下的

“八大天王。”

  李员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新衣,不知他在叹自己新衣已成脏衣呢?还是他在想自己这

回总不会再光着屁股让人追得满街乱跑?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定是李员外。

  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听到有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那人不是李员外就一定是“快手小

呆”。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难道我的‘针’你们嫌小?还是你们喜欢

换一个地方?”

  李员外已出了一把针,同时他说着只有六个瞎女人才听得懂的话。

  “下流、无耻!”在屋角已转出了欧阳无双。

  一个高大的乞丐在她的后面。

  这两个全要他命的人一出现,李员外尚有几分揶揄的笑容已失,他后悔、更是懊恼。

  他后悔为什么这张嘴老是乱说话,而偏偏让她听到。

  他懊恼为什么不先想到,既先这些人都到了,那么他们的头头岂能不到?

  他的心已麻,他的脸已变。

  毕竟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已够他心麻,何况同时遇见两个?

  那么他又怎么不变脸?

  “你……你们怎么找……找得到我?”李员外哑然问道。

  没人理他,可是那“八大天王”的眼睛却不经意的望了望地上散落的锅盆碗筷,同时他

们有些耸动鼻子。

  李员外明白了。

  同时他差些把刚才吃的狗肉全吐了出来。

  “飘香三里、飘香三里,李员外啊,李员外,这个吃狗肉的毛病再不改的话,总有一天

你会被人像杀狗一样的给杀……”李员外心里喃喃叹道。

  他当然知道丐帮里的人鼻子一向最灵,再说又有谁能像自己一样,熬出那么香的狗肉味

来?!

  欧阳无双和郝少峰同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李员外总算明白了,虽然他有过怀疑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再白痴也想得到欧阳无

双定是“菊门”中人。

  “列位,你们拆了人家的房子,砸了我们的锅,又摆出了这么一个不太友好的场面,到

底是为哪一桩呀?”许佳蓉一向冷艳,现在却古怪的笑着问。

  敢情她真是让李员外传染了?

  “你是谁?”欧阳无双有一种无法忍受的妒意问。

  “你又是谁?”许佳蓉亦颇怀敌意的问。

  刹时间两个女人不再说话,她们全用一种外人无法了解的眼神互相打量着对方。

  欧阳无双不算很美,但是她年轻,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算她不笑,别人也知道她

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许佳蓉美得冷艳,虽然她现在一袭白衣已沾满了灰土,头发上更有少许茅草,但仍无损

她的艳光照人。

  逐渐的,两对胶着瞪视的目光,已全燃起了一种一触即发,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

  “你很美。”欧阳无双不得不承认。

  “你也不差。”许佳蓉傲然道。

  这是大战前短暂的宁静,因为谁也看得出来她们彼此都想杀了对方。

  李员外不知道那位长辈郝少峰为什么到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他不说话有时比说话更令人可怕,毕竟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他已防着,同时他嚅嚅道:“双双,这……这是个误会,真的你听我说,这真……这真

的是个误会。”

  “不要告诉我是个误会,我只想信我自己,同时我告诉你,我不是破鞋,更不是破锅,

穿了可以丢,破了可以‘补’,你这下流、卑鄙的禽兽,你怎么不伺问你屁股上的疤?这会

是个误会吗?”欧阳无双一听率员外仍然一口咬定是“误会”立时忿怒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大

骂出口。

  不自觉的,李员外居然伸手摸了自己的屁股。

  笨哪!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