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血腥气。

无数的民众如风吹过稻浪一般向后退去,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呼吸凝滞。

不,不,他们不敢。

挡在路中间的男人心中狂喊。

难道,难道真要当众杀人?

站在一旁当值的官兵神情惊惧。

一步,两步,三步,进。

这边长枪兵的神情木然未变。

一步,两步,三步,退。

这边挤在大路上的民众神情惊惧很多人已经站不住。

看起来他们真的会杀人。

不对,他们本就真的会杀人,杀过无数的人。

听说杀人杀多了,都变的嗜杀,根本就不分什么人。

他们只是求财,难不成还要搭命?

谁说成国公爱慕虚荣贪恋好名?

怎么就忘了他的威名是怎么来的,那是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可不是什么善人。

“快跑啊!”

不知道哪个先喊了一声,顿时整个人群都崩溃了,向后向两边跑去,哭的喊的掉了鞋子的被撞到又自己爬着的。

伴着这些混乱,结阵而行的长枪兵如巨车一般没有丝毫的停留滚滚碾过。

“收!”

清亮的喊声,长枪收起,队列再次变动,弩兵上前,盾兵两翼,枪兵居中。

行进之中队形变换没有一丝混乱,跟两边哭喊混乱跑动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种肃重,这种整齐划一不动之中的变动,带着令人炫目神迷的美感,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个个不由头皮发麻。

这就是军阵,这就是能杀的金贼求议和的悍将勇兵。

军阵滚滚向前而去,似乎先前没有受到半点阻拦,远处欢呼声再次响起,比起先前那看热闹的欢呼声中多了敬畏。

跌坐在地上,跑掉了一只鞋子,又被撞的发鬓散乱的男人有些狼狈的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军阵神情惊惧未散。

怎么会这样?

他们竟然敢对百姓动刀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是虎狼之师!这是嗜血暴徒!

而在一旁当值的兵丁则难掩敬畏羡慕。

这才是兵啊,久经战事的勇士。

太厉害了。

太厉害了。

站在人群中的陈七放下拢在嘴边的手。

“我真厉害,一嗓子就把这些人吓的屁滚尿流。”他低笑说道,“真该让锦绣也来看看。”

德盛昌的一个管事笑了。

“七爷,你可别闹了。”他笑道。

陈七看着两边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人群。

“国公爷威武,青山军威武。”他拢手大声喊道,一面一扬手,“德盛昌为贺。”

那边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闻声立刻又抬来一簸箩大钱。

钱永远是最诱人的。

原本惊慌不定的民众顿时回过神,乱乱的向这边涌来。

这让刚站起来的拦路的一群人顿时被冲击的东倒西歪,再次喊叫哭嚎起来。

后边的喧闹已经被前边的欢呼盖过。

兵士们也恢复了肃然神情,既然是乱民,那就没什么在意的了。

他们从最危险的北地而来,在那边乱民可以当做敌人对待,敌人的攻击当然没有什么惊讶和悲伤的。

赵汗青穿过队列来到了最正中。

这边将官拥簇着成国公,神情凝重。

与兵士们不同,他们提前知道会有人闹事。

城里的这些暗潮涌动成国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看着赵汗青过来,众将官对她和煦的点头。

“好兵。”成国公含笑说道。

“不知道哪个讨厌的家伙喊了声,让这些人跑了。”赵汗青说道,有些遗憾。

成国公的命令是让开路就不再计较,要不然赵汗青还真敢动手杀几个。

“也杀鸡给猴看,震慑一下,省的还有人闹事。”她说道。

成国公温和一笑。

“有些人可以震慑,有些人则不能。”他说道,并没有因为赵汗青孩子气的话而敷衍,“不能一概而论,也不是一杀可以解决的。”

赵汗青哦了声。

“那接下来还这样吗?”她问道。

成国公含笑点点头,赵汗青便调转马头向前而去。

“国公爷,接下来还有吗?”一个将官低声问道。

成国公看向前方,远远的城池盘踞如巨兽。

“京城居不易,进也不易。”他说道。

皇城里传来大乐声,这意味着皇帝已经走出宫殿要登上城楼了。

站在皇城门外的官员们忙整衣冠停下说笑要向城门处列队前行,却见御街上一队人马奔来。

看到这人马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哎你看,他们这是去而复返了吗?”一个官员低声对宁云钊说道。

要不然按照这时间根本不可能是解决了问题再赶回来。

这么看来那边的事是解决了?

成国公真的自己解决了?

宁云钊神情平和还带着几分喜悦。

“陛下真是明君,受天百佑。”他说道,诚意满满。

官员看他一眼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陛下万福。”他也只得跟着点头说道。

乐声越来越近,站在队列最首的黄诚却并没有多焦急的迎接皇帝,而是神情沉稳的听身边人低语。

他的神情不急不躁,还带着温和的笑。

“成国公果然菩萨名声霹雳手段。”他低声说道。

来人神情可没有这么平和。

“这些人真是废物,如此的不经吓。”他低声说道带着几分焦虑。

黄诚笑了笑,带着历经沧桑之后怜悯。

“本就是求财没有信义的小民商户,不要苛刻。”他低声说道。

“那成国公如此凶残,接下来…”来人带着几分不安。

黄诚笑了笑。

“不,不,要相信,这世上很多人还是有风骨的。”他说道,神情郑重且诚恳,“读圣贤书,明明理,自有向死不惧。”

说着又是一笑。

“更何况,成国公可是爱民如子的,怎么能说他凶残呢?”

他还真想看看成国公被逼的凶残一下,就看成国公舍得舍不得好名声。

来人神情释然,没有再说话低头退开。

黄诚似乎转头看向一旁。

“我突然想听一出戏。”他对身边的同僚低声说道。

同僚没有觉得这话有何没头没尾,似乎他们一直谈论这个话题。

“今日是高兴的事,当同庆,待为成国公庆功完,我们再与黄学士听戏。”他低声笑道,带着恭敬。

黄诚微微一笑。

“…我好比司马师围困在铁笼山前,我好比下山虎平地立站,又好比浅水龙困落沙滩…”他轻声哼唱着,一面疾步迎向从宫中走出来的皇帝的仪仗。

而此时行进的成国公军阵再次停了下来。

前方京城门隐隐可见,但宽阔的官路却又被挡住了。

这一次依旧是百多人,没有妇孺清一色的男人,年纪有老有少,没有喧哗吵闹哭喊,安静端正的跽坐在路中央。

他们皆穿着儒衫,神情肃重气度不凡。

这般的安静齐齐端坐,竟然带着不输于成国公这边军阵的威严气势。

这是城中国子监的大儒学子以及游学而来的书生们,虽然无官无爵,却令人敬仰尊崇,有着那些高官皇亲国戚都没有的声望。

此时他们头上皆绑着麻布,一条大旗矗立在队伍中。

白旗血字,随着夏日的风呼啦啦的飘动,将其上的大字展露与每个人的视线里。

亡国之兵。

白旗如丧,血色如泣,四字如叱。

第六十七章 尔等有罪

欢呼声渐渐散去。

围观民众脸上的兴奋激动好奇也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

对于这些读书人,民众们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很多时候听不懂,但知道是很有道理的。

此刻看着这些书生文士布衣长袍,神情肃重端坐,没有哭喊诉说,但大家立刻就知道发生了很重要的事。

这场面恍惚也见过,当初太子病故,先帝宣布齐王为太子承继大统,官员们哗然,士子们亦是不平,官员们着官袍在皇城前跪地请命,士子学生们则在城外声援正统。

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诉求什么,为什么要骂成国公是亡国之兵?

还有,上一次他们的诉求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打散了,棍棒刀枪鲜血,酿成了至今令人谈及就心寒的惨剧。

那这一次呢?

民众的视线看向那边成国公的兵马。

数千军士结阵,此时停下肃立,除了阵中的旗帜被风吹动,一片安静,弩在背后,刀枪侧挂,然而杀气满满。

比起锦衣卫,这些兵士如果动手打杀,才是更可怕的吧。

“怎么能这么说,成国公怎么能跟锦衣卫相提并论。”有人喃喃说道,“那成国公成什么了。”

酷吏奸佞之臣?

那还是传说中被人人敬仰的成国公吗?

或者,传说只是传说?

传说只是传说。

传说人人敬畏感激他们保家卫国,然而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雷中莲喃喃说道。

面对那些商户拦路,他可以接受乱民闹事的解释,但这些文人学子呢?

他们是读书人,他们明事理,知廉耻,他们自然不是乱民,而且他们做事也必然是有一定道理的,是正确的。

他们是正确的,那我们这些人就是错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这一次身边依旧冷笑,但没有像先前那般幸灾乐祸的嘲讽。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金十八只是冷冷说道。

兵士们和雷中莲等人的想法,赵汗青则是安全没有,看到拦路她立刻解下弓弩催马要向前。

几个将官吓了一跳,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孩子可是真的敢杀人的。

不仅是杀金贼,连大周的百姓也杀,只要一声令下。

这些青山军虽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几十人,也变成了他们的下属,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这青山军里论起影响力,他们还真不如两个女孩子。

“小青姑娘小青姑娘,这个不能打杀。”他们急忙喊住她说道。

赵汗青勒马不解看着他们。

“为什么?他们拦路了。”她说道。

但他们是文人,是读书人,是文官,是学士。

本来武将在文人面前就低一等,哪里还能对其打打杀杀?

成国公含笑接过话。

“先问问他们为什么拦路吧。”他说道。

将官们立刻站出来。

“国公爷我们去问。”他们齐声说道,难掩愤怒。

这些人欺人太甚了,国公爷如果就这样去见他们,真是太没面子了。

成国公抬手制止。

“不用。”他说道。

当然此时成国公近前更能服众,显得谦逊亲民。

将官们心里想着,却见成国公对赵汗青点点头。

“汗青就可以了。”他说道。

好吧,国公爷果然是国公爷。

应付商户是这小姑娘,应付这些文人学子也是小姑娘,还真是一视同仁。

有时候一视同仁反而是种蔑视。

“有令不遵,就打吗?”赵汗青问道。

“当然。”成国公含笑说道。

真,真打啊?

将官们神情犹豫,因为右文左武已深入人心,纵然官职不小,但对于这些读书人,哪怕白身他们都有几分敬畏。

不,也不能说武官都怕文人,有一种身份的人不怕,那就是锦衣卫。

念头闪过面上都浮现苦笑。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百战归来,不敢自称忠勇,也没想到会沦落到锦衣卫那般形象。

赵汗青毫不犹豫的催马疾驰而去。

得得的马蹄声在肃静的军阵中格外的醒目,穿越军阵,停在了路中央的文士学子们面前。

“喂,你们也是对官府的什么命令不满吗?”赵汗青问道。

位于最前方的几个学子抬起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子没有惊讶,也没有对其女子身份前来询问的不满。

他们神情平静。

“非也。”为首的一个书生说道,“我们对官府没有什么不满。”

没有?

赵汗青愣了下。

“我们只是对成国公不满。”书生接着说道。

成国公只说对官府不满的可以打杀,并没有说对他不满的怎么办,赵汗青没有拿出弓弩刀枪也没有下命令,伸手揉了揉眉头。

“那你们想怎么样?”她问道。

“我们请成国公下马散兵,卸甲除帽,负荆请罪与皇城前。”为首的书生肃容说道。

请罪?

四周的民众哗然。

朝廷明明是说为成国公犒功封赏,怎么这些人要他请罪?

读书人说话总是有一定道理的,民众们神情惊讶不解,但只是低声议论纷纷,并没有人出言反驳。

“为什么?”赵汗青问出了所有的人疑问,“国公爷明明是有功的。”

此话出口军阵中的将官们神色焦急。

这话可不能问。

到底是个孩子,自己好奇不解就脱口问了。

此时此刻不能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啊。

他们忍不住要向外走,但为时已晚。

“成国公无功有罪。”

那边书生声音清亮神情肃重的说道,不待赵汗青再询问,看向这边的军阵,抬手。

“罪一,不遵皇命,贪功冒进,致数万将士丧命。”

“罪二,心怀狡诈,抢权恋势,致国之安民之安不顾。”

“罪三,好战重武,以至兵甲不休,国库耗费,劳民伤财。”

“罪四,骄纵狂妄,索赏要名,引其他官效仿乱军政。”

犹自未罢,更多的文人站起来,伸手指着军阵中的兵将,他们神情沉痛,眼神愤怒。

“长久以来,尔等闻兵戈而喜,以战为荣,边境无一宁日,征战一日不绝。”

“尔等只有利禄之心,无视国事,轻视百姓,尔等之行径实为祸国殃民。”

“尔等还敢如此炫功要名,如此以往,我大周必将国势日蹙,国将亡与尔等之手。”

“成国公朱山便是亡国之臣,你们便是亡国之兵。”

纵然很多人在说话,但他们每个人声音朗朗清晰,铿锵有力,一句一句砸向这边的军阵,也清清楚楚的砸在四周民众耳内。

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好战英勇,并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有功,反而是有罪啊。

说起来当初战事,大家真是提心吊胆日夜不安,听到议和的时候真是开心得不得了,但成国公却反对议和,还要与金人作战。

金人很愤怒,扬言要再派兵十万,这样下去征战的确是无休无止。

耗费钱财,商户都开始征收钱财,官员们俸禄都停了,可见国库空虚到什么地步。

最关键是大家总是提心吊胆没个安稳日子过了。

兵者,凶器也,果然是这个道理。

百姓们的神情变的复杂,看向这些军士们的眼神也变了。

而军士们也变了脸色。

虽然这书生们说的话他们有很多听不懂,但最后一句听懂了。

而四周百姓们的神情他们也看懂了。

亡国,之兵,有罪,之兵。

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第六十八章 请下马卸甲

军阵中站立的兵士们不知所措,比起先前第一次被拦路时更添了迷茫。

没有高声喝骂,也没有烂果子砸过来,但那端正而坐的人们脸上淡漠鄙视的神情,还有那飘扬的白旗上的字,犹如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脸上。

火辣辣的疼,心里也开始慌张不安。

他们杀敌报国,他们守境护民,他们视死如归,他们以为他们也多少算个英雄好汉吧。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亡国之兵。

他们是亡国的人?

兵士们的神情变得惶惶不安,还有难掩的惊恐。

面对不管多么凶险的战斗,多么凶残的金贼时他们都没有惊恐害怕,此时此刻,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瘦弱的书生,却心生畏惧。

就像见了家人的孩子,不管在外多凶猛,当回到家时总是个孩子。

家人的呵斥也是最让人恐惧的事。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他们的畏惧,不安的骚动。

原本肃整的军阵也变的散乱起来。

军阵军士们的变化,将官们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神情亦是沉重又几分茫然。

他们此趟进京,是想看看自己守护的这繁华都城,也想让百姓们看看他们的英姿,没想到尚未进京就接连受到两次阻拦,此时又受到这般的指责。

原来他们冒着死舍了生,征战拼命十年,不知死了多少兄弟,伤了多少人马,做的都是错的,没有功,反而是罪。

原来在他们守护的这些人眼里,他们不是英雄,而是罪人。

这京城,不该来。

这京城,来错了吗?

军阵散乱,人马惶惶,气势顿消。

而这些瘦弱的学子文士则越发的肃重威风。

他们拂长袖,整衣冠,迈着阔步向前。

他们一步步上前,逼近军阵。

一个兵士因为惊惧勒紧了缰绳,结果引得马儿误以为前进,带着那兵士冲了出来。

这动作让四周的民众一阵惊呼。

“啊快停下。”

“不要去啊。”

“这些兵会打人杀人的。”

“刚才在那边已经打了拦路的人了。”

喊声嘈杂而起,当值的兵丁们也面色不安。

但这些文人学子们神情平静,眉眼锐利,面对这些披甲带械,传说中血山血海杀出来的悍兵勇将没有半点的畏惧。

“如能让成国公认罪,我等愿一死。”

“吾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岂怕一死?”

他们气正声壮,依旧稳稳的前行。

这书生文人瘦弱,但举手投足又透出文翰的锐气,一弱一强融合在一起格外的引人注目。

虽然说的话四周的民众听得迷迷瞪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得神醉心迷。

“怕什么!”

“这是天子脚下,这朗朗乾坤,他们敢杀人吗?”

人群中忽的响起杂乱的喊声。

这让民众们也跟着骚动起来。

“他们横什么!有什么得意的!”

“又不是打了胜仗!”

“战事是议和停下的!”

“有本事他们怎么不把金人杀光,回来耍什么威风。”

“这里可不是北地,不是你们耀武扬威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喊声在人群中响起。

不少兵丁下意识的向人群中看去,似乎想要看是什么人在喊,但声音此起彼伏接连不绝,他们看不过来,反而让自己的眼神变的恍惚,渐渐的觉得到处都是喊声,人人都在喊。

学生文士们一步一步,进。

不少兵士勒住了缰绳,开始后退。

有后退的,也有肃立不动的,但肃立的兵士也无法挽回军阵的散乱,气势已散。

“成国公,请罪。”

“尔等,卸甲。”

为首的书生肃容喝道。

“成国公请罪,卸甲。”在他身旁身后的文士学子们跟随喝道。

“成国公请罪,卸甲。”四周的民众也响起乱乱的喊声。

并不是所有的民众都如此,那些年长的对于此时的情景惶惶不安。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成国公是英雄,是好汉。”他们对身边的人解释。

但被掀起兴奋的人却懒得理会他们,起哄的跟着鼓噪。

“怎么英雄了?”

“杀光了金贼?”

“北地还丢了三郡呢。”

“看不出怎么英雄。”

“凭什么要功赏,要我们的钱!”

喊声四起,先前的肃重荡然无存,乱乱的人群向方正的军阵涌去,嘈杂着叫嚣着怪叫着。

站在远处看去,那成国公的军阵就向风急雨骤大河中的一条船。

陈七攥紧了手,紧紧咬着牙关。

“这样子。”他一字一顿说道,“这时候,我一分钱也不想扔。”

柳掌柜也站在马车上看着这边。

“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他带着几分怅然说道,“二十年了,金人铁蹄南下,城破国亡,仓皇逃窜的日子都忘了,北地也太远了,什么金人凶残,什么战事惨烈,对大家来说不过是奏报文书上的区区百字,茶楼酒馆吃饱喝足后的说笑闲谈。”

陈七深吸几口气。

“这就是英雄好汉的末路吗?”他说道,“这就是飞鸟尽弓无用吗?甚至弓还有罪了,因为它会伤人,哪怕以前伤的敌人?”

柳掌柜笑了笑。

“也不尽然。”他说道,“成国公还没出面说话呢。”

对,现在都是那些学子文士们在闹在说,成国公还没有出来呢。

只要成国公出来说话解释反驳,大家就能明白了。

陈七攥紧手在车顶上顾不得高处不稳踮起了脚尖。

成国公快出来吧。

皇城前乐声悠扬,无数官员齐齐的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高的城楼上皇帝入座

城门下百官叩首,动作虽然比不上军士们那般整齐,但别有一番肃重。

再遥望远处,聚集在御街外的民众人山人海,虽然只能看到这边皇帝一个不清楚的身影,也足以让他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声。

再望去亭台楼阁房屋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