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志立马哭丧起脸。她跟大大大大大老板,哪个重要?无需比较已高下立见。

果然,许方舟只是略微扫了眼亢奋中的众人,并未在场内逗留,与老板一道进入酒店会议厅。

胡一下刚叹了口气,身旁就贴来一人,浆得笔挺的衬衫触感十分熟悉,胡一下都懒得仰头:“我可敬可恨的副总大人,我怎么记得大老板原本该由您去接机?千万别告诉我,下午你在会议室,根本没跟他说我们的事,而是把接机的差事交给他做了!”

“我可亲可爱的胡助理,为什么你要么爱装傻,要么自作聪明呢?”詹亦杨语带玩味。

胡一下狠狠咬牙,调头就走。这回他没让她溜成,双臂环住她肩头,就把她扣在原处。

“你的许方舟很有野心,执行副总的职位满足不了他。我原本看在你面子上,暂时不准备玩死他,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云淡风轻,几乎要被司仪盖过,可那阴冷的表情,着实令刚转头看向他的胡一下胆寒了一下下。

“你你你,你想干嘛?”

詹亦杨朝她笑笑,换他潇洒地转身走了。这下胡同志真真成了孤家寡人,眼看詹某人也进了会议厅,她担心得胃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短短时间胡一下已设想好无数种可能。当着大老板的面打一架?直接向大老板摊牌,有许无詹,有詹无许?各种可能又被她一一否决,胡一下用力晃晃脑袋。

就这么晃着晃着,竟把许方舟晃出了会议厅,胡同志立马定住脑袋,歪着视线迎接走向她的许方舟。

胡一下眨眨眼睛,这才摆正脑袋,搜肠刮肚到最后也没想出个说辞,只要挥挥手:“嗨!”

时间刚好,派发纸条的侍者正来到许方舟面前,许方舟写字历来飞快,胡一下余光刚瞟见纸条一角,他就已把纸条塞进抽奖箱。

胡一下眼珠乱转,转着转着目光就黏在会议厅大门上,詹某人啊詹某人,不指望他帮忙,只求他别捣乱。

“一下?”

胡一下被这一声柔柔的呼唤换回,连忙摆正表情:“怎,怎么了?”

“晚上有空么?我想…”

许方舟话未完就被她打断:“有!随时有!”

他又那样低眉轻笑,胡一下中了蛊似的,傻愣愣盯着他笑。心里琢磨着,就算不能和他跳舞,这样安安静静待着,似乎也不错。

就在这时,司仪一惊一乍的声音响彻全场:“恭喜,秘书室!胡!一!下!”

胡一下发誓,那一刻,她竟不觉兴奋,而是隐约有种乌云盖顶的错觉。詹某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忐忑难安的可不止胡同志一人,在场所有女士都被失落笼罩,只听司仪继续道:“而这位幸运的男士就是我们的副总…”

感谢祖国大地的语言艺术,“啊、唔、什么、不会吧”各式惊讶声纷纷响起,只为表达同一主题:艳羡。

副总?詹亦杨?胡一下自行脑补,脸都气红了,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叨叨着:果然,果然…

司仪似乎对自己卖关子的成果十分满意,笑容可掬地纠正:“啊,应该执行副总!许方舟!”

***

场中央。

自己走向许方舟时,不是该胸有成竹些吗?毕竟她离对面这男人近了一步又一步。

怪就怪在这儿,“错怪詹亦杨”这五个豆大的字烙在胡一下脑门上,把其他一切欣喜冲得一干二净。

“别紧张。”许方舟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

许方舟、华尔兹、华服、全场瞩目…这些词全都绕着她脑袋转,转得胡一下都快错乱了,尽力摈除杂念,心中默念节拍。

许方舟是个绝妙的舞伴,胡一下很想抬眸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笑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这么美妙的诗句不是为他俩量身而作的?可胡一下心里除了那些该死的节拍,再塞不进其他诗情画意。

1、2、3,2、2、3…明明是她自己的声音在默数,怎么数着数着,那声音变成了詹亦杨的?

她面前明明是许方舟,可为什么,她脚下的舞步更像是詹某人领着她跨出的?

“一下?一下?”

胡一下生生扯回神智,舞步却没来得及收,直接踩了许方舟一脚。胡一下黑线直下:“啊!对不起!”

许方舟温润的嗓音与舒缓的华尔兹音乐相得益彰:“没关系。”

几小时前的天台上,那并不十分温柔却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不期然钻进她耳朵,甚至盖过了许方舟的声音:“再踩到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想起的,又何止是这一句?胡一下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屡屡被踩中的某人微怒的脸,明明耐心教导却又总是要出言吓她一下的某人,眼里藏着笑意却刻意板着脸的某人,说着以后只收“筋开腰软会旋转”的徒弟,却紧紧将她搂着,丝毫不松手的某人…

一曲还未结束,胡同志整个人已经陷入凌乱,胃里翻搅一般,顶着张苦瓜脸看看许方舟。

许方舟只来得及一愣,她便已推开他,转头跑开,幸而此时华尔兹的音乐正落下句点,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反而是众人之中,一阵沉默后,给面子的鼓掌,不给面子的免不了对着那道跑开的身影一阵揶揄:“哟呵,还装灰姑娘呢!这不12点还没到么?”

许方舟身处其中,短暂地无措。

***

胡一下一跑进洗手间就趴在洗手台干呕,呕着呕着,斜刺里有只手迟疑着伸过来。胡一下一看,差点吓得跳坐到洗手台上。

看清是个女人,再看看她递过来的一小瓶干酸梅,胡一下长舒一口气。被詹某人吓习惯了,她还真怕詹某人这回直接进女厕再次给她“震撼教育”。

“我孕吐的时候吃这个很管用,你试试。”

“啊谢谢!”胡一下想都没想就伸手,手伸到中途,她蓦地定住。

那一瞬间,就如同电从头顶窜到脚底,她耳边就只剩下“哔哔哔哔”的电流声。领悟过来的她,何止是惊吓这么简单:“孕吐???”

这音量,掀翻屋顶都绰绰有余,好心帮她却反被她吓着了的孕妇女士扶着肚子溜出去了,留下那瓶酸梅。

胡一下则是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愣愣看着酸梅,迟疑着吃了一片。

竟真的胃部的不适消减了!

现在她的脸何止是发白?简直是惨白,魂不守舍地走出洗手间,低着头撞到人都没管。

“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响起,她撞进的那片胸膛随即共鸣般微震,她却根本没心思分辨这声音听起来有多耳熟,只顾自言自语:“我怀孕了?”

詹亦杨闻言,脸刷得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恨!你们都霸王我咩?

我傲娇紫薇附体,不准不准不准不准!

大家觉得接下来——

詹大人直接拉着小狐狸去领证结婚?演一出王老虎抢亲?

詹大人拉着小狐狸去对许方舟示威:我做爹,你做干爹?

还是,先去趟医院捏?

客官不可以34

詹亦杨闻言,脸刷得僵住。

胡一下抬起头来时,他已恢复往常波澜不惊的表情,推她往外走:“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酒会结束我来找你。”

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像极了社会版新闻中那些搞出人命不肯负责的臭男人,看得胡一下顿时心凉半截,紧接着她又被自己这反应吓着了——实在是矛盾。

就这样满头问号和惊叹号地回到场内,四下望望,许方舟竟然也不见了。只得叹一句:男人啊!在她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统统死哪去了?

咬牙切齿都不解恨,索性抱着酸梅干闷头狂吃,胃里再难受也不肯歇嘴,直到酒会即将结束、许方舟再次出现——

总这么姗姗来迟,胡一下除了哭丧着脸,别无应对之法。

见他走近,她心中急忙打着算盘,该怎么拒绝他接下来的邀约?可胡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歉意万分说道:“艾世瑞先生等会儿要开会,vp级别的都得出席,我可能没办法…”

胡一下一愣,立马联想起方才詹某人急切离去的身影,真是不知该哭该笑:“这样啊…”

“那,下次再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方舟总把她放最后一位。学校有事,社团有事,导师有事,家里有事…胡一下早就见怪不怪,勉强笑笑:“你忙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家。”

这回她也不用等到酒会结束了,直接拎包走人。

电梯快要下到一楼时,她手机响,这怪异的铃声总能引来他人侧目,胡一下都习惯了,不顾同乘者纠结的表情,慢悠悠摸出手机,直接把电池背板抠出来。

坐上出租便一声不吭,兀自琢磨着是要去医院还是回家,任由司机师傅欣赏自己的臭脸。

平行的车道上有辆超跑渐渐驶近,很快就与出租车齐头并进,对方驾驶位的窗口正对上胡一下这边,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对方加速超车,继而从斜刺里拐进来,直接逼停出租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顷刻间胡一下惊得魂都飞了,等她魂魄归位,她这边的车门已经被人拉开:“下车。”

看着门边这人,胡一下顿时无语凝噎,为什么他总能想到层出不穷的吓唬她的方法?

见她赖着不动,詹亦杨索性探进半个身子拉她,直把她领上自己的车。

胡一下真想骂两句,话到嘴边就被他的冷脸逼得吞了回去。

“你没去开会?”胡同志悻悻然改口道。

“你比较重要。”

他还是那副冷脸,胡一下却顿时跟过电似的浑身发麻,该死的甜言蜜语,害她嘴角抽啊抽的,万分艰难才忍住笑意。

可她终究是笑不出来了,只因他突然话锋一转:“会用验孕棒吗?”

身体刚过了一次电,现在又被他的问题狠狠雷到,如果胡一下嘴里有水,一定要喷他一脸。可她有吗?没有——只好撇撇嘴,不甘不愿:“不会!”

那一瞬间,胡一下分明看见他在笑,奸笑。可转瞬他便恢复一脸严肃,任她再怎么仔细瞧,都瞧不出半点异常。

胡一下真想搓搓眼睛,可惜一低头就看见他在导航仪上寻找附近的药局。她只好干咳两声,正襟危坐。

买这么尴尬的东西,光想想她头皮都发麻,幸而他只是让她在车里等,没拉她一起进药局。

詹亦杨从药局出来,径直回到车里,胡一下赶紧接过塑料袋。拆开盒子,一愣:“怎么没说明书?”

“是么?”詹亦杨接过药盒,随意找了找便还给她,“没关系,我教你怎么用。”

“你,你知道怎么用?”

胡一下的惊诧没得到他任何回应,只好聚精会神听他说明,聊有所知地点点头:“只要有线就说明怀了?”

詹亦杨点头。

胡一下反反复复看这验孕棒,怎么都不觉得可信,扭头瞅瞅,他却是一脸笃定,“我肚子还是有点不舒服,还是去医院保险点…吧?”

“去医院?”他似乎皱了皱眉,“你有空么?”

他一说就说中要点,胡一下立马耷拉下脑袋,沉默不语。

“这事儿,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

胡一下闻言,心尖像被刺了下,撇撇嘴,没好气:“知道啦!”

翌日一早,胡同志破天荒早起,躲进厕所开始了与验孕棒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正焦急难耐地坐马桶上等结果,突然,厕所门一阵响动。

胡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锁门,赶紧蹦过去抵住门背,外头的冷静扎毛了:“干嘛啦?”

“我…我刚大完,你千万别进来,会熏死你的!”

“哎呀不管了,我内急得很!”

拉锯战开始。对扛十几斤布料气都不喘的金刚芭比冷静来说,对付胡一下跟对付小鸡仔似的,只消片刻便成功闯入。

胡一下被门板震得连退几步才站稳,抄起验孕棒就往身后藏,可惜仍晚了一步,冷静眼尖,立马被勾出好奇心:“你手上拿了什么?”

一来二去,冷静再度获胜,胡一下极不甘愿地被她捏着手,交出验孕棒。待看清上头浮现的一条红线后,胡一下瞬间如遭雷殛,脑袋嗡嗡。

见她面如土色,冷静笑得没心没肺:“你看清楚,一条而已。你又没怀,至于这么紧张吗?”

胡一下这回不再如遭雷殛——改五雷轰顶了。看看验孕棒,再看看冷静,最终脑中画面定格在詹某人那抹稍纵即逝的奸笑上。

又被骗了…

冷静大致掌握了情况,卫生间里很快充满她的幸灾乐祸:“狐狸,你注定斗不过了,干脆从了他吧。”

胡一下倚着洗手台,一瞬不瞬盯着手中验孕棒,始终皱着眉头,冷静凑过来刷牙,顺便夺过验孕棒投进垃圾桶。

“你们的婚事在双方家长看来已经板上钉钉了,逃不过的。而且你爸妈肯定对他很满意,否则他们哪会不多考察一段日子,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回深圳?”

冷静顾不得满嘴牙膏泡,一直循循善诱,胡一下听不下去了,凄凄惨惨戚戚地打断她:“妞…”

“嗯?”

“我不信他真的爱我爱到想骗我奉子成婚。”

“我也不信。”

胡一下倒地。

爬起来,“既然不爱,那他干嘛对我这么…”彼此的关系还真不好界定,胡一下不得不仔细斟酌措辞,“…这么执着?”

“很多种可能,或许他只是想结婚,而你是个不错的对象。又或许…”说到这儿,冷静似乎有些卡壳,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结婚的对象要笨一点,笨到会真心相信对方的承诺,当然,也不能太笨,至少要懂得不去追究对方的承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非常符合这两点。”

透过洗手台前的镜子,胡一下把自己上上下下大量了个遍,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笨,倒是切切实实看见镜中的自己眼中噌地冒起火焰——

她的小宇宙,爆发了!

1月1日,天光大好,黄道吉日,诸事皆宜——最宜惩治恶人。

在冷静那道仿佛在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的目光注视下,胡一下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第一要领,抢在他之前开口,否则会被他那大提琴似的好嗓音瞬间KO——电话一接通胡一下就捏着嗓子做虚弱状:“是我…”

“小狐狸?”詹亦杨似有一秒的诧异,“早!”

“你能不能来接我上班?”冷静看着她的目光,好似她正在玩火**,胡一下却只朝冷静比个“OK”的手势,继而咬牙握拳,“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端顿了顿:“没问题,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