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亨利说。
“你读过《黑天鹅》这本书吗?”
“我只看过电影。”
玛塔瞪了一眼克拉克。
“怎么了?”他耸了耸肩,“这又不是美国第一次炸错人,玛塔。这是个很大的错误,但大家会忘掉的。”
“不,这次不一样……”她用遥控器挨个浏览新闻频道,从半岛电视台到俄罗斯的英语电视频道,到美国的有线新闻网,到处都是关于袭击的报道。漆着红新月标志的救护车将伤者送入医院,女人和孩子在尖叫。绝大多数美国人都还在睡觉,没看到这场公共关系灾难。有的新闻标题是:《美国“死神”无人机屠杀什叶派朝圣者》。有的标题更加强悍——《帝国反击战》。
一段视频循环播放,显示无人机的残骸像火雨一样洒在城市上,只听到主播的半截话:“……城市上空,随后伊拉克军队愤怒了。”
她点点头。“当然,无人机自毁了。平民拿着碎片在电视上展示。拿回残骸的可能性很小,或者没有。”
他叹了口气。“这是个可怕的事故,但我们会挺过去的。”
她关掉电视的声音。“这不是事故。这是对美国的袭击。”
克拉克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不是我们的无人机,亨利。”
他倒在扶手椅里。“你说这不是我们的无人机,什么意思?还有谁拥有‘死神’无人机?英国?”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一架我们或我们盟友的‘死神’无人机。”她眯眼盯着屏幕,“我很好奇它是怎么躲过我们的雷达的。我猜它可能是从附近沙漠中的道路上发射的。‘蛇发女妖之眼’监视系统应该能派上用场。我们可以用这个理由争取到委员会的资金。”
克拉克张望了一圈,想要找张纸,但立即放弃了,朝她皱着眉头。“你是说,有人复制了‘死神’无人机?”
“很难说这一定是复制的。我们的‘死神’无人机在各种行动中损失了一半——自己坠毁或者被打下来。并不是所有的战损无人机都收回来了,很多零部件流到了中亚的黑市。”
“真的?”
“技术会不断扩散,亨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持续进步,为什么我们必须永远领先一步。我们必须从这件事中汲取教训。”
他朝电视点点头,现在镜头切换到了医院病房里因受伤而哭号的孩子。“这对美国形象来说可真不妙。”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鼓励老式的无人机扩散出去。不然,无论什么时候无人机发动攻击——就像这次——整个世界都会谴责美国。必须要改变这种情况。”
他看着无声的电视——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神秘无人机发射导弹的画面。“你觉得这次袭击与美国本土的恐怖爆炸有关吗?”
她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次灾难会对我们的客户的利益有什么影响?”
克拉克一脸苦相。“当然不好。这会损害公众对无人飞行器的看法。”
“除非撇清责任。”
“电视上一遍遍地播放这种镜头,我们不太好办。”
“这事交给我,而你的人要控制住网络舆论。”
他们看着愤怒的人群抬着裹在小小尸衣里的尸体游行的新闻画面。
1英尺=0.3048米。
1英里=1.609公里。
有时候称为预警飞机,主要由载机(和机身外部的天线罩)、雷达设备和信息通信链三大部分组成。
伊拉克中部一城市,位于巴格达西南偏南。
伊斯兰历每个穆哈兰姆月的第十天。该节日是什叶派穆斯林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1节=1.85公里/时。
对穆斯林领袖和教法学派创始人、著名宗教学者的尊称。
位于伊拉克卡尔巴拉,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的外孙、什叶派第三任伊玛目侯赛因·伊本·阿里即安葬于此。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清真寺之一,也是伊斯兰教什叶派第四大圣寺。
位于伊玛目侯赛因圣陵对面,是侯赛因·伊本·阿里的弟弟阿巴斯·伊本·阿里的陵墓。
华盛顿特区的一条繁华大街。
本与金融相关的书,讲突发的偶然性事件。
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电影,与同名书全无关系。

第二章

命令
一架黑色MH-47支奴干直升机在暗夜中沿着白雪皑皑的雪山陡坡极速飞行。峰顶折射出暗淡的月光,映在庞大的机身上。支奴干扎入黑暗中,以战斗动作猛地下降,进入着陆区域。直升机尾灯每过几秒钟就闪烁一下绿白色的光芒。很快,飞行员拉起机头,飞机在一个黑魆魆的前线指挥基地着陆了,基地密布着碟形卫星天线和无线电天线。直升机激起一片尘埃,然后轻巧地停在碎石停机坪上。
涡轮发动机逐渐减速,后门坡板降下,十几名戴着面罩的美国特种部队士兵出现了,个个荷枪实弹,身上穿着黑色防弹衣,他们推着一名戴着头巾的囚犯往前走。那名囚犯的阿拉伯式宽松裤和连体衣上溅满了泥,双手被塑料手铐反铐在背后。
一名士兵高喊道:“快!”推了犯人一把。
这群人快速穿过艾斯科防爆墙,朝营地中央走去,那里的天线阵列耸立在预制板建筑旁。他们经过的时候,穿着绿色工衣的当地工人正在修建堡垒。工人抬起头,斜撑着铁锹,偷扫一眼士兵。
士兵们推着囚犯经过武装哨兵,来到防御工事内部一个没有标记的房子里,房子四周都是铁丝网。一名哨兵打开门,放他们进入门厅,里面又有几名哨兵打开内门。这群人快速经过,没有人向他们敬礼或者说话。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里面是个斯巴达式的房间,立着一排排装备架子、正在充电的无线电通话器,墙架上摆满各种武器。一名士兵抽出匕首,割开囚犯手上的塑料手铐,另外一名士兵扯掉囚犯头上的面罩。
囚犯冷静地一边摸摸自己的手腕,一边辨识方向。他的胡子又长又黑,头发几天前刚胡乱修剪了一番,带着明显的塔利班风格。他身材消瘦,皮肤粗糙,更加重了这种印象。他铁青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带头的士兵朝他点了点头。“欢迎回来,奥丁。”
胡子男用标准的美国中西部英语答道:“回来的感觉真好,上士。”
“跟我来。我们能为你提供点什么?”
奥丁摇了摇头,他们一起走进一个两侧都是走廊的大厅。他们经过的时候,几名军官带着敬意向他们敬礼。他们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木门前面。上士敲了两下门,然后进入简报室,这里只有一张折叠桌。胶合板墙上挂着战区地图,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着实时卫星监控图像。许多无线电中传来轻轻说话的声音。
“我把奥丁给你带过来了,上校。”
“你来得正好。”
桌子旁边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蓝色牛津衬衫、蓝黑色运动上衣、卡其色裤子,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眼神坚定,不怒自威。他的手看上去强壮有力,毫无疑问他以前是名敢死队队员。
上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关上身后的门。奥丁立正敬礼。“你要见我,上校?”
“你忘了你站在哪一边吗,二级军士长?”
“没有,长官。”
“你最好没忘。因为你,我承受着五级政治风暴。”
“在那种环境下,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对这个任务造成永久的损害。我有个提示:孩子,你应该干扰敌人的行动,而不是干扰友方的行动。”
“我的所作所为有战略意义。”
“这是你的看法。考虑战略意义不是你的事,你的任务是把敌人干掉。”
“我受的教育是,特工应该有自己的思考——既要考虑战术,也要考虑战略。我必须适应形势,不然就会被形势压倒,长官。”
上校仔细看着奥丁。“对一个反叛头子发出警报说中情局要用导弹收拾他,这有何意义?我的情报官对我说,现在找不到这家伙了。这个人日后会再出来惹事的——这都要归功于你。”
奥丁没有说话。
“你怎么为你的行动辩解,军士长?”
奥丁在想这个问题。“我们迟早都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们需要留在身后的,不能仅仅是只知道打仗的激进年轻人。我救下的部落长老在山区广受尊敬,而且他比那些可能接替他位置的人温和一些——不过我无法想象这些能在卫星图片上都看出来。”
“铁汉特种部队说,他是反叛网络的中枢。”
“不错,但那是对我们军事占领的反应。我们不在的时候,他就去杀外国战士和毒贩子。如果我们不拦着这个家伙,他会去做我们要做的事情。”
“可是——”
“我们在这儿不能依靠传统的力量,上校。像我这样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四处活动,使用代理人,把各个政治派系玩弄于股掌之中。就现在而言,我们的巡逻队和基地还是他们的目标,而且我们使用的火力越强大,我们制造出来的敌人就越多。”
“够了。”上校不耐烦地看着奥丁,“你的小组是怎么行动的,连我们的无人机都追踪不到?”
“我们在它们的飞行路线上放置了诱饵目标——远程开火的迫击炮。反叛组织一直用这招欺骗对手。无人机被引开的时候,我们就抓住机会行动。”
上校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奥丁。“现在营部都知道你不喜欢无人机。”
“无人机可以用来侦察,但它们取代不了地面人员。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的话,那些导弹杀死的敌人还不如它们制造出来的敌人多。就拿卡尔巴拉的灾难来说——灾难发生后,自杀式炸弹和简易爆炸装置袭击都大幅增长。这是在为我们的敌人做征兵广告。”
“五角大楼说那不是我们的无人机。”
“我们都知道这无关紧要。那你告诉我:无人机是在帮助我们,还是在伤害我们,上校?”
上校似乎习惯于同下属剑拔弩张地辩论。他冷静地说:“不管你喜不喜欢,军士长,还有其他五十个国家在竭尽全力研发他们的无人机。”他停了一下,“这就是我叫你到这儿来的原因。”
奥丁疑惑地皱着眉头。
“你熟悉‘致命的自动化’这个术语么?”
奥丁点了点头。“说的是自动化的战斗无人机。”
“是的,无人机可以自主飞行,在没有人类直接参与的情况下做出杀戮决定。”
奥丁厌恶地想了想。“这是个重大的军事变革,长官。”
“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它会集成所有网络战争最糟糕的方面——匿名性及可扩展性——再加上动态战争中的有形暴力。如果有人偷走设计图,就可以在离岸工厂以很低的价格成千上万地大规模生产,然后匿名袭击对手,而不用担心报复。”
上校想了想奥丁的话,然后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为你的小组安排了一个任务,军士长。这个任务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去执行,因为你可以从战术和战略两方面做自主思考。我要让你加入一个高度机密的计划,代号‘战神盾’。包括你在内,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你向我报告,而且只向我一个人报告。”
“我的目标是什么?”
上校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盯着奥丁。“你要找到在美国大陆发动袭击的无人机的源头所在。”
“你指的是那些恐怖爆炸吗,长官?”
“那是编出来骗人的。真相比那恐怖多了。我们认为卡尔巴拉袭击的幕后黑手也是袭击美国本土的主使。”
奥丁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还有一点,”上校顿了一下,以示强调,“你要追查你的目标,无论最后指向哪里。即便有人命令你停下来,你也要追查下去。你必须继续完成任务,而且你必须成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军士长?”
奥丁点了点头。“是的,我明白了,长官。”

第三章

“说书人”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叫约书亚·斯特里克兰德,斯坦福视觉实验室视觉智能研发小组的组长,非常感谢诸位今天的到来。”
斯特里克兰德站在盖茨计算机科学大楼地下室一个演讲厅的前端。大厅黑黢黢的,也没有窗户。他的身边,视觉实验室那个像摄像头一样的眼睛标记铺满了巨大的投影屏幕。屏幕的反光照亮了熟悉和陌生的面庞。听众不多,只坐了前两排。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坐在面前的几张严肃面孔上。
“特别欢迎来自转换聚合技术办公室的尊贵客人们。还要感谢我们的指导教授雷莉博士,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今天就无法呈现这一切。”
黑暗中响起稀疏的掌声。
斯特里克兰德停了一下,整理思路。今天的演示承载了太多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你们接下来要看到的是视觉智能技术,我们称之为‘说书人’。”他点了一下无线遥控器,幻灯片里先是有十几个,然后是几十个、上百个再到上千个视频片段的动态画面,热闹非凡。这是庞大的数据流。“视觉智能经常与计算机视觉混为一谈,但视觉智能的含义远远超出计算机视觉。视觉智能意味着不仅赋予机器对图像中的物体进行定性的能力——这个技术在多年前就已经实现了——而且赋予机器对场景中发生的事情进行鉴别的认知能力,包括概念检测、集成认知、内推——也就是推测已经发生了什么,预测下一步可能会发生什么。这意味着不仅赋予机器观察的能力,还赋予机器理解观察到的事物的能力。”
他扫视前排中央的人的脸孔。“为什么这种能力非常重要?”他接着说。
他点击了一下遥控器,幻灯片切换到用炸弹袭击伦敦地铁的那个人穿越地铁站、站在车厢里的监视录像。“在一个越来越危险的世界里,图像监视随处可见,这表明我们这个社会希望尽量在威胁产生后果之前就探测到它。但视频图像像洪水一样涌入,这意味着需要分析的监视视频数量将呈指数增长。而且,如果想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前就遏制犯罪,而不是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后对犯罪进行评估,那么还必须对视频进行实时分析。”
图像切换到城区里一家烧得面目全非的星巴克咖啡馆。然后是另外一张来自报纸的照片,上面是一辆烧得只剩下骨架的越野车,下面的标题是《参议员遭到恐怖炸弹袭击》。“我们只需要想一下最近在美国发生的尚未找出真凶的恐怖袭击,就能认识到视觉智能对我们的未来有多重要。”
斯特里克兰德扫了一眼观众的表情——他们都很赞同。
“我们怎么才能把这种能力灌输到机器中去?我们通过模拟人类处理时空事件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人类的视觉认知需要经常调整和改变,而这种变化将产生我们称之为‘注意状态’的东西。我们通过包含注意焦点标记的算法机制从视频图像中抽取‘注意状态’,把标签放在凸出的物体上,然后对这些物体的运动和接触建立关键联系。这个过程对区分各个独立事件非常重要。一系列注意状态随着时间累加,形成一个视觉注意踪迹——简写为VAT——然后这就开始形成故事——一个可以由程序描述、由机器阅读的文本文件。该文件可以由其他简单的程序用相关算法进行实时搜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程序命名为‘说书人’——因为它以一个普通系统能够理解的方式讲述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像任何优秀的故事讲述者一样,‘说书人’记得目前的场景是怎样嵌入大背景的。”
斯特里克兰德知道,年轻和镇定是他的优势。现在,他只有二十二岁,就在带领一个团队,准备在视觉图像处理领域引发革命。虽然他不是这项革新背后的推动力量,但他对如何发现并招募天才进入自己的工作团队很有一套。历史已经证明,这才是在硅谷取得成功的首要技能——能够发现一个好点子,然后知道谁可以实现这个好点子。克服困难与障碍,激励他人——这是创新最重要的部分。
“我们与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的技术专家合作,严格遵守‘意识之眼’项目的准则,完成了下面的演示。请记住,我们的系统之前从未接触过你们将要看到的这些图像。我们希望诸位在测试之后提出问题。那么接下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为您献上‘说书人’,讲故事的人……”
屏幕黑了下来,这次的掌声比上次多了些。
斯特里克兰德走到一边,前面的两个小屏幕亮了起来——一个上面写着《转换聚合技术办公室第一阶段——认知测试》的标题,另外一个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断闪动的鼠标。
斯特里克兰德在边上,与自己的项目团队站在一起,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事情。他紧张地看着团队的开发负责人维贾伊·普拉卡什,不过这位孟加拉帅哥一脸严肃,根本没理会挑起眉毛的斯特里克兰德,只是看着屏幕。其他研究生——索拉夫·查特吉、杰哈德·科伊普勒、王宝荣还有尼科莱·卡什耶夫——对他点头致意,然后也都转过身看屏幕。
右边的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转换聚合技术办公室第一阶段——认知测试”这几个字。两台投影仪分别对应着两个屏幕。左边屏幕上出现的内容,“说书人”可以弄明白它的意思,然后用文字在右边的屏幕上进行描述。
斯特里克兰德站在黑暗中,稍微松了口气。如果读取名片上的简单字母都失败的话,还不如杀了他。不过话说回来,光学字符识别由授权字库执行,而不是他们的代码。不过他知道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的官员不会因为他们选了一个逊毙了的授权字库而对他们网开一面。
测试依然在继续。没有时间去想灾难性的场景。左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黑白实时监控画面,上面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硬纸板箱子走在办公室走廊里。
斯特里克兰德又紧张起来。他见过视觉智能算法正常工作过几万次,而且非常清楚算法如何工作,但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么重要的观众面前实时演示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将决定他以及他们接下来几年的生活,而且很可能决定斯特里克兰德的职业轨迹。他注视着右边屏幕上闪动的光标——“说书人”的输出面板。
视频继续,文字开始出现:
一个人带着东西在走廊里面走。
房间里的人发出低声赞许,不过斯特里克兰德还是很紧张。给点力,好好干,搞定他,宝贝儿……
光标开始拓展出细节:
女人带着盒子在走廊里面走。
更多的低声交谈和一些掌声。斯特里克兰德瞄了一眼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的官员,他们边点头边交头接耳,还做了笔记。他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既然给官员们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那就算之后出点小岔子,官员们也会留点情面。他告诉自己,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至少避免了彻底崩盘。他们已经得了分。
场景切换到外部:一名美军士兵站在中东贫民窟的肮脏街道上,挎着枪,朝屏幕上看不见的人走过去。一个小孩——可能是伊拉克人——从他身后走到图像中。斯特里克兰德的紧张感又回来了。这时文字开始滚动:武装人员……孩子正在接近他。
更多掌声,甚至还有真正发自内心的激喊声。
斯特里克兰德感觉自己露出了笑容,不过他立即恢复严肃。现在庆功还早了点。
孩子在街上接近穿着制服的士兵。
喊声继续。截至目前,一切还好,不过斯特里克兰德知道硬骨头还在后面。果不其然,系统将另外一个进入画面的士兵错误识别成可能的威胁:警告!武装人员。不过这离事实也不太远。
控制画面渐渐变黑,显示出标题:《转换聚合技术办公室第一阶段——内推测试》。
要看我们的了。视觉概念的复杂性将陡然上升。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系统专注于在解释一个场景的时候首先得判明环境,为什么它绝不遗忘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是避免无用处理过程的关键所在。比方说,人们在城市里面走路,就不要指望他们身边突然出现崇山峻岭或者汪洋大海。这是不可能的。即便出现了这种形象,也更可能是大幅广告,而不是实际的高山大海。菊花链拓扑使利用已知信息探索未知领域成为可能——每次把前进的边界推进一点,就像蚂蚁在探测一个地区。
斯特里克兰德知道,就算是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傻子,相对于特定目的的计算机算法来说也是个天才。必须把事情分解为最简单的元素,这才是获取有用信息的唯一方法。普拉卡什做出了架构,斯特里克兰德甚至连看看这个设计都会感到头疼。不过那玩意儿真的奏效,他会原谅普拉卡什所有的傲慢无礼。
左边的场景切换为一个穿阿拉伯连裤衣的女人——连裤衣!美国大兵管那种女人叫BMO,就是“黑色移动物体”的缩写。没有脸部,没有胳膊或者肢体的明显视觉特征。在屏幕上,她就像一个会走路的包裹。如果记得没错,维贾伊和杰哈德的步态检测代码应该可以把这个移动物体赋予“人类”的属性。而人类有自身的几何特点和运动模式。穿连裤衣的女人沿着狭窄的乡间小路走着,脑袋上明显顶着一个塑料水桶。
会议室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随后文字开始滚动:一个人带着物体在街上走。
OK,截至目前,一切还好。
女人穿过一扇门走进左边的一个房屋,系统正确地描述了她的消失。过了一会儿,女人重新出现,脑袋上却不再顶着塑料桶。这才是真正的测试:认知。
#警报!有物品被放下:观察到有人带着物品进入建筑,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物品。
掌声四起,斯特里克兰德这才感觉到此刻有多重要——他们通过了“炸弹携带人”测试。多年的工作在他面前闪过。他能感到团队同事在身后鼓掌。他转过身,半黑的房间里还是能看到他们的笑脸。他甚至抓住了普拉卡什的手,从侧边抱了抱对方。他们一向关系不好——总是磕磕碰碰,但这就是他们为之奋斗的时刻。就连总是一脸严肃的普拉卡什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准确地说,是傻笑。
斯特里克兰德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对工作很有一套。“干得漂亮,维贾伊。”
普拉卡什点了点头。“这只是个开始。”
混蛋。他就不能享受成功的愉悦吗?
测试继续,有人喊道:“安静!”一股温暖的激动流遍了斯特里克兰德的全身。他们会拨款给这个项目,他现在就知道了。官员们在激动地讨论,这等于对斯特里克兰德说:“说书人”的表现超出他们以前看过的同类产品。他的职业生涯就要开始了,而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刻。他简直等不及要告诉桑德拉。
但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他们分手了。
斯特里克兰德撬开一瓶廉价香槟的木塞,把泡沫喷向四周,研究团队的每一个成员都在欢呼庆祝。他们回到二楼的知识系统实验室大肆庆祝。实验室是个开放空间,到处都是固定在支架或者三脚架上的高清数字摄像机,机架服务器放在房屋的一角,LED指示灯不时亮起,好像在应和音乐。桌面上摆放着液晶显示器,而天花板上吊着的显示器滚过“说书人”描述狂欢的文本……绝大多数与事实也相去不远。但现在他们会得到一笔联邦政府的拨款来让程序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