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看看西蒙。

  在原来的手术室里,科学家们边检查着各种物品,边给它们摄影。
胡佛拿起一只由三部分组成的手套:一部分放拇指;一部分放食指;还有一部分放其余三个指头。他说:“这是左手的手套。”他开始寻找右手戴的手套,没找着。他补充说:“这是单臂人的手套。”
胡佛把左手伸入手套,食指一勾,只见一道红光一闪,接着便听见一声爆炸,他对面的罗马尼亚人约内斯库惨叫一声,被巨大的力量抛入空中,然后摔下来。墙的上部和天花板的一部分被毁坏了。
胡佛大为吃惊,他把食指伸直,红光从空中消匿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是一件武器。”

  女人疲倦地合上眼睛。
“必须给她进食。”勒博说,“但我们怎么知道那时的人吃什么?”
“拿牛奶来。”西蒙说。
她的嘴唇在动弹,她在说话,声音低微,重复着同一句话,没有人懂得她的意思。她更新闭上双眼,不再出声。
护土端来牛奶,把她扶起来,可她一闻到牛奶的气味,就掉转头,并重复着原先说过的话,显然她要什么东西。
“水,她要喝水。”西蒙说。
她确实需要喝水,一口气喝了一杯半水。
她躺下时,西蒙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了自己的名字:“西蒙”。他又重复了一遍,她懂了。
她看着西蒙,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前额上说:“埃莉”。她也重复了一道。

  收拾约内斯库尸体的人发觉他们似乎么抬着一个装满沙石的橡皮袋,他的骨头全碎了,他的肉变成肉泥。
胡佛发觉自己在几星期里就两次成了杀手。
那些尚未仔细研究的物件及武器被小心谨慎地放回到基座里。工作人员正在修理毁坏的手术室和一些仪器。

  埃莉什么也不吃,用导管灌食物的做法也失败了,无论灌什么她都吐出来。
西蒙的同事们得出结论,她的胃不适合消化现代营养物。
而西蒙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他反复问自己;“该如何和她交流?怎么和她谈话?怎么听懂她的话?怎样知道她需要什么?”
她的身体被皮带固定着,不能动弹,输液针头扎入她的静脉里,输送着营养液,维持生命。
西蒙焦急不安,他在寻找办法……
他跑到翻译机房找卢科斯。
卢科斯是土耳其语言学家,他设计了二号站里的翻译电脑。
要解决埃莉的语言问题,可以从能说会唱并带有图像的立方块中获取资料。卢科斯的机器记录了47根杆子插入立方块播出的声音。
在西蒙的请求下,卢科斯开始紧张地工作起来。

  一号站的发射机发出紧急求援信号,请求世界各地最佳电脑予以配合。
回音很快有了,但并非是最大最好的电脑,有的最好电脑拥有者推辞说腾不出时间供他们使用。
西蒙让技师在埃莉房间里架起三台摄像机,一台对着输液针头;一台对着她面颊塌陷的脸,还有一台对着她瘦削的身体。
这些图像通过卫星传送出去,配着西蒙的讲话:“她快死了,快饿死了。我们只能看着她死,因为我们不懂她说要吃什么。她快死了,因为那些人不肯让我们使用他们的电脑。他们正忙着用自己的电脑比较生产成本,寻找零售市场……
“仔细看看她吧,你们将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已奄奄一息。我们花了巨大的力量把她从冰层下弄出来,只是为了让她死去。我们会为此羞愧的。”
国际机械电子公司总经理加特纳坐私人飞机去布鲁塞尔途中看到了这则消息。
“说得对,”他说,“我们会为此羞愧的,假如我们不出点力。”
他命令他的卡特尔组织立即为南极探险队提供电脑,尽管这样会使公司蒙受损失,但这种损失是可以弧补的,而有的损失造成后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他是个讲效率的人,一个头脑精明的商人。他要求把他的决定公布于众,结果是:国际机械电子公司名声大振,销售增加17%,还带来了连锁反应。
数小时内,世界各大垄断公司、研究中心、大学,甚至五角大楼和苏联导弹中心都通知卢科斯可以使用他们的电脑。
612号方块的人都知道卢科斯正在和死亡搏斗。埃莉越来越虚弱了,她同意尝试各种食物,但咽下去的食物总是又吐出来,她一直在重复原先说过的那句活。
按照卢科斯的要求,世界各地的电脑通过短波、激光和卫星相互连网,译解埃莉的话。
要理解她的这句话,得对她使用的整个语言进行分析。翻译机房的工作人员熬红了眼,争分夺秒地抢时间。他们通过电脑网处理了大量语言资料,解决了很多难题。
西蒙心急如焚地穿梭于埃莉的房间和翻译机房之间。
在翻译机房四面铝墙的大厅里,卢科斯正在调试录有埃莉话音的小磁盘,四周一片寂静。这是通过放在她房间里的麦克风录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埃莉说话声音减轻,次数减少。
随着“咔嗒”一声,翻泽机处理完中。西蒙用两手撑靠着卢科斯的椅背,催促道:“好了吧?”
卢科斯合上开关,打印机开始噼啪作响。西蒙一把夺过卢科斯正看着的打印纸条。
西蒙读了法文译文,疑惑不解,抬头看了一下卢科斯。
卢科斯正在看阿尔巴尼亚文、英文、德文、阿拉伯文译文,他摇着头,又去看别的译文。17种语言的译文读来都同样的荒谬:

  来自吃食机器

  西蒙没有力气喊叫了。“你的电脑,”他用轻如耳语的声音说道,“你的电脑——简直是笑话。”他的脑袋垂了下来,背脊弯了,抱着极度疲惫的身躯靠着最近的一堵墙,坐下来,伸开腿,转过脸,避开灯光,睡着了。
他睡了大约9分钟,接着醒了过来,喊道:“卢科斯!”
卢科斯正在那儿,忙着把发现的读物章节输入翻译机,并认读打印机吐出的译文。这些是用令人惊奇的风格写的,发生在奇异世界里的故事的章节。
西蒙问:“卢科斯,我们是否一无所获?”
“不。”卢科斯回答道。“看,”他递过来几张打印纸,“这是可以读懂的材料,而不是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脑和我都不是傻瓜,我的翻译机懂得并学会了这种语言,它的译文是准确、可靠的。‘来自吃食机器’。”
“来自吃食机器?”
“那是有意义的,假如我们不懂,我们就是白痴。”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西蒙的希望复苏了,声调也变得欢快了。“你能否把这种语言安排在你的一个波道上?”
“我没有多余的波道。”
“腾出一个波道,取消某种语言。”
“哪种?”
“哪种都可以,这有什么关系?朝鲜语、捷克语、苏丹语、法语!”
“他们会发怒的。”
“让他们的愤怒见鬼去吧!你以为还有时间顾及他们的民族主义?”
“约内斯库,”户科斯喊道,西蒙露出困惑的表情,卢科斯解释道:“约内斯库死了,他是这儿唯一的罗马尼亚人,我将把罗马尼亚语去掉,就用这个波道吧。”
卢科斯站了起来,他的铁椅“吱嘎”一声,如卸重负。他拿起通话机喊道:“喂,哈卡,天哪,你睡着了吗?”他开始用土耳其语大声骂起来。
一个磕唾的声音答应了。卢科斯用英语发出指示。然后转身向着西蒙:“十分便利的事情。”他打开壁橱,拿出一只带有罗马尼亚旗帜的发射机和一只耳机,把它们递给西蒙说:“埃莉需要这些。”
西蒙接住小仪器,卢科斯提醒他:“小心,不要让你的该死的机器聒噪她的耳朵。”
“是!我将十分小心,我会把声音调得很轻,轻得就像耳语。”他紧紧地握住了在这几小时超人的努力中成为他朋友的卢科斯的手。
几分钟后,西蒙走进埃莉的房间。
护土坐在埃莉身边,正在读着一本罗曼蒂克小说,她发觉房门打开,便站了起来,示意西蒙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她回望埃莉,脸上装出了职业护士关切的表情,而事实上她仍沉醉于小说中三度被抛弃的妇女令人断肠的表白中,心里诅咒着世上所有的男人,包括刚进来的这一个。
西蒙俯身向着埃莉,他的面容由于饥俄而显慷悴,但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神情。她的鼻孔几乎是半透明的,眼睛闭着,胸脯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他轻柔地唤道:“埃莉……埃莉……”
她的眼睑在微微颤动,表示她神智清醒,听见呼唤。
列昂诺娃进来了,尾随而至的是勒博和带着一札照片的胡佛。胡佛把照片向西蒙亮了亮。
西蒙点点头,接着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埃莉身上。他把微型麦克风搁在蓝色被单上,靠近埃莉枯槁的脸;他又撩起她的一绺头发,露出她那苍白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把耳机放在她的耳朵里。她摇摇头,试图摆脱可能会受的新折磨,但她精疲力竭,放弃了努力。
西蒙用十分轻微的声音说着法语:“你能够理解我了,现在你能理解我的话了。”
埃莉的耳朵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用她自己的语言在说:“你能够理解我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看见她屏住呼吸,然后又放松了。
列昂诺娃满怀同情心地走近床边,拿起埃莉的手,用俄语倾注她的热忱。
西蒙怒目注视列昂诺娃,举起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她万分惊讶地遵命了。
西蒙伸出手接住胡佛递过来的照片。
开始,埃莉的左耳涌入了女性的声音,传来同情的话语,她听懂了;右耳袭来低沉喧闹的声音,她听不懂。然后是沉寂。
接着又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能睁开眼睛吗?你能睁开眼睛吗?试试看!”他停顿一下,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埃莉,她的眼睑颤动了一下,“再试一下,我们是你的朋友,别害怕。”
她的眼睛睁开了。
他们都惊讶了,没有人曾看见过这么大,这么蓝的眼睛。
“往这儿看,”西蒙说,“哪个是吃食机器?”他把一张照片举在她面前,一张张地更换着。所有照片上的东西都是她所熟悉的。“吃食机器,哪个是吃食机器?”
“吃食?活下去?这有什么意思?”
“看,哪个是吃食机器?”
睡觉……忘记……死亡……
“不!别闭上你的眼睛!这些东西是我们发现你时一起发现的,其中必定有一样是吃食机器。看看,我再给你展示一遍,假如你见到了吃食机器,就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在看到第六张照片时,埃莉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了。
“这个,”西蒙说:“赶快!”
他把照片递给胡佛,胡佛一把抓过去,旋风般地奔了出去。
照片显示了一件尚未研究过的物品,它和武器一起放回了基座里。

  值得概述的是为什么翻译、理解埃莉的语言如此困难,实际上这不是一种语言而是两种语言,一种是女性的语言,另一种是男性的语言,两者的句法和词汇是完全不同的。男人和妇女能够互相理解,但男人说的是男性语言,它有自己的阳性和阴性语法范畴。妇女说的是女性语言,也有自己阴、阳性语法范畴。在书写时,有时用这种语言,有时用另一种语言,完全根据所描写的时间、季节、色彩、气温,以及兴奋和沉静的程度、山脉或大海来选择。偶然两种语言混合使用。举例说明男人和女子语言的不同是困难的,两个对等的词语只能译成同一个词语。男人说:“没有荆棘”,妇女则说“落日的花瓣”,彼此都懂得对方是在谈论玫瑰。这只是一个大致的说明,在埃莉生活的时代里,男人还没有创造出“玫瑰”这个词。
“来自吃食机器”这是实实在在的三个词,按照埃莉语言的逻辑,它们只是一个复合词,可定其义为“吃食机器生产的东西”。吃食机器是“生产可吃食物的机器”。
吃食机器放在床上,对着已被扶起身靠在枕头上的埃莉。为了防止她着凉,西蒙叫人把室温提高,胡佛及在场的人都热得汗流挟背,护士不停地给他们递毛巾擦脸。一部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吃食机器”。
这是部半个西瓜大小的绿色机器,从顶部到底部螺旋形地排着上百个颜色不同的按钮。顶部的按钮是白色的,底部连着一个圆筒。
埃莉试图举起左手,一个护士过来帮忙,西蒙推开她,自己把埃莉的手拿了起来。
一个特写镜头:西蒙把着埃莉的手,伸向“吃食机器”。
再一个特写镜头:埃莉的脸、眼睛。兰森目不转暗地凝视着埃莉的美目。他的另一架摄像机始终追踪着那双黎明般的眼睛,但他没有把这个画面向全世界转播出去,这是为他自己而摄的。
埃莉的手移到吃食机器的顶上,她想移动手,但没有力气。西蒙感觉到埃莉的手要往哪里移动,他把着她的手随着她的意愿接近了白色按纽。她纤纤中指触到了这个按纽,随后又摁了一些不同颜色的按钮。
胡佛迅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旧信封,在上面记下了按钮颜色的名称,但他一时找不到词来记录埃莉按的三个黄颜色按钮,只好作罢,不记了。
埃莉的手移回到白色按钮上,她想按,但缺乏力气,西蒙帮她按了一下。随着轻轻的嗡嗡声,圆筒张开来,一只小金盘滑了出来,里面装着五颗粉红色的半透明小丸和一把小金叉。
西蒙拿起金叉,叉了个小丸,送到埃莉嘴旁。
埃莉张开嘴,吃了第一颗小丸。
西蒙又喂了她一颗。

  几分钟后,埃莉可以不要帮助自己使用食物机器了。她按了几个按钮,获得了几颗蓝色的丸子。吃了这些丸子,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按动食物机器的按钮。
她每次都按动不同的键钮,获得不同数量和颜色的丸子,她的精力和体力在迅速地恢复。
在场的人以及会议室电视屏幕前的人都目睹到埃莉瘦削的脸皮和躯体很快变得圆润了。
“吃食机器”是一种供食机器,也许还是治疗机器。科学家很想了解那件手套似的可怕武器和这部吃食机器,他们都想询问埃莉,并打开吃食机器看个究竟。
记者们从约内斯库之死中找到了轰动一时的新闻题材,现在这部吃食机器又结他们提供了新题材。这次探险,使他们发现了新闻金矿。
埃莉进食完毕后,推开吃食机器,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用她自己的语言轻声说:“你们听懂我的话吗?”
大家都点头,表示听懂了。
“你们是什么人?”埃莉问
“你的朋友。”西蒙回答。
列昂诺娃想到把食物机器分发给世上所有的穷国,所有的挨饿儿童,便迫不及待地问:“这机器是怎么工作的?你把什么放进机器了?”
显然,埃莉不是没懂,就是认为她的问题问得太幼稚。
埃莉正在考虑自己的事,说 “应该有两个人,只我一个吗?”
“不,”西蒙说“还有一个男人。”
“他在哪里?他死了吗?”
“他还没有复活,我们先让你复活了‘”
她沉默了片刻,这消息似乎使她感到忧伤,而不是快乐。她叹了口气,说:“他叫科班,我叫埃莉。”她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西蒙又答道:“朋友。”
“世界各地。”
这回答使她吃惊,“世界各地?我不懂。你们是不是来自贡达瓦?”
“不是。”
“来自埃尼索?”
“不。”
“你们来自什么国家?”
“我来自法国,她来自苏联,他来自美国,他来自荷兰……”
“我不懂……现在和平了吗?
“嗯。”胡佛支吾着。
“没有和平!”列昂诺娃喊道,“帝国主义—…”
“住嘴!”西蒙命令道。
胡佛说:“我们是被迫自卫……”
“出去,”西蒙大声喊道,“除医生外,统统出去。”
“我们真蠢!对不起,让我留在这儿。”胡佛说。
西蒙转向埃莉说:“他在胡说八道,现在和平了,你别害怕。”
埃莉松了口气。“有没有来自大掩蔽所的消息?他们有没有坚持住?”
“我们不知道,没有消息。”西蒙回答。
她有了疑问,但又怕听到答案。她环顾四周后,盯着西蒙,用很轻的声音问:“佩肯怎样了?”
翻译机用17种语言说:“纳入我的程序中的词汇里没有‘佩肯’一词,也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合适新词。我认为它是个专有名词。”
埃莉听到译成她的语言的这段话后说:“当然是专有名词。他在哪里?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西蒙说:“我们没有他的消息。你知道你沉睡了多长时间吗?”
她急切地看着西蒙说:“几天?”
“不止几天。”
她又环顾四周,疑惑地问:“我睡了多久了?几周?几个月?”
“不止,长久多了。你睡了……”
“小心,西蒙!”勒博打断了他的话。
西蒙停了一下,关切地看着埃莉。他转身向着勒博问;“你在想什么?”
“我有点担心。”
埃莉焦急地问:“我睡了多久?你懂得我的问题吗?我想知道……”
“我们懂,”西蒙说,“你睡了……”
“我不同意!”勒博插话。他用手把麦克风捂住,不让声音传给翻译机。“你会使她极为吃惊的,最好是慢慢告诉她。”
西蒙神色严肃,眉头紧锁。他用手捂住麦克风,然后说:“心理疗法中,有净化作用的惊讶胜于有毒害作用的谎言,我认为她挺得住……”
“我想知道……”埃莉反复说。
西蒙转身朝着她说:“你睡了9D万年。”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他,没等她明白过来,西蒙又说:“你惊讶,我们也惊讶,但这是真的。护士会把我们的探险报告读给你听的。我们在冰层下发现了你,我们的实验室想方设法测定了你沉睡的时间。”
他继续说:“这么长的时间无法用一个人的生命时间或一个文明持续的时间来衡量。你生活的世界现在己荡然无存,你得接受这个事实,接受你醒来见到的这个只有朋友的世界。”
她不再听了,嘴里呼喊着“佩肯”,起身下床冲出房门,西蒙和护士没能拦住她。
埃莉就像一头被猛狮追逐着的羚羊,在走道上狂奔,接连撞倒了三个人,跑朗出了正为搬运东西而敞开的大门。
外面是一片冰雪世界,时速达125英里的狂风怒吼咆哮,埃莉悲痛欲绝地冲入刀割般的寒风中,挣扎着,大风把她的哀嚎堵在嗓子里。
她摔倒了。
后面追来的人扶起她,把她抬回了房间。
“我警告过你。”勒博对西蒙说。
西蒙愁眉苦脸地瞅着护士给昏迷过去的埃莉做按摩。埃莉嘴里喃喃叫着佩肯。
“她肯定正在热恋。”列昂诺娃说。
胡佛一哂:“和阔别了90万年的情人恋爱。”
“她昨天才离开他,短短一夜之间,他们使永远离别了。”
“可怜的女人!”列昂诺娃低声叹息。
“我不知道是这样。”西蒙嘟囔。
“我的孩子,”勒博说,“作为医生必须对各种不知道的东西作出假设。”


 


第五章

 


但我知道了。
我看见你说爱人的名字对,嘴唇在颤抖。
那时我真想把你从他那里猛然拉开,让你明白他已消失,数千次的湖汐和风暴,使他连灰尘都没有了……让你看清你所记忆的已成往事。你的过去只是黑暗,你的光明、希望、生活在这里,在我们的时代。
我伤害了你。
但你第一次提到他名字时,你打碎了我的心。

  医生推测埃莉至少会得肺炎和严重冻伤,但她都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没有咳嗽,没有发烧,甚至没有最轻微的皮肤红肿。
当她恢复意识时,显而易见她经受住了震惊,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脸上显出漠然的表情。她要求把探险队的报告读给她听。但当护士开始朗读时,埃莉用手势打断了她,问道:“西蒙在哪里?”
西蒙不在房间里。他的执拗产生如此悲剧性的结果后,复活组认为他是个危险的人,禁止他与埃莉接触。
埃莉的眼睛在房间里搜索着西蒙。她已经习惯他的脸、嗓音以及焦虑的动作。是他告诉了她真实情况。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在这个使她害怕的旅行终端,他已成为她最熟悉的人——一块她可以攀附的岸边石头。
“西蒙在哪里?”她问道。
“我认为最好派人去把西蒙叫来。”莫伊索夫说道。
西蒙来了,开始为埃莉读探险报告。随后他放下文件,开始用他自己的话讲起探险故事。当他讲到发现埃莉和她的同伴时,埃莉举手打断他,说;“他是科班,是贡达瓦最有智慧的人。贡达瓦是我们的国家。”她稍稍停顿一下,然后非常低声地说:“我要是在贡达瓦死了多好!”
埃莉刚愿意回答问题,科学家们使争相询问有关吃食机器的问题。
“食物机器是怎样操纵的?”
“你已经看见了。”
“机器内部是什么?”
“是制造食物的装置。”
“但它用什么来制造食物呢?”
“一切。”
“一切?哪是什么?”
“你很清楚,就是制造你的东西。”
“一切……一切……没有别的名称来称呼它吗?”
埃莉说了三个词,接着翻译机中传来非人格化的声音:“刚才在11波道上说的词,我的词库里没有。但依据类比,我认为这些词大致可译为‘宇宙能量’,或‘宇宙精粹’,或‘宇宙生命’。我认为,第一个译法无疑最接近原意,后面两个译法有点抽象。但为准确起见,后面两个译法也应包括进去。”
能量。食物机器把能量转换成物质,这在现有的科学知识状况下不是不可能的。这需要大量电能才能产生出不可见的粒子,而粒子一出现便会消失。
勒博不得不控制住科学家们的渴望,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翻译机应接不暇。
“你知道这台机器的机械力学吗?”勒博问埃莉。
“我不知道,科班知道。”
“你至少懂得这台机器的基本原理吧?”
“它利用佐兰的宇宙方程。”埃莉的眼珠转动着,她寻找最恰当的解释方式来表达她的意思。她见胡佛在杂志页边的空白处记笔记,便朝他伸出手,他把笔和纸送给她。列昂诺娃把一本笔记本递给胡佛作记录用。
埃莉试着用左手写和画,但她无法驾驭自己。她开始烦躁起来,丢下笔,对护士说:“给我你的……你的……”她摹仿着护士擦口红的动作。护土惊讶地把口红送给她。
埃莉用粗而流畅的笔触在纸上画出一条螺线,然后画出一条垂直线把螺线一切为二,在螺线里面又画上两条短线,一条垂线和一条水平线。
埃莉把纸送给胡佛,说道:“这是佐兰的方程,它能用两种方式读解,一种用普通语言,一种用宇宙数学术语。”
“你能够读解它吗?”列昂诺效问道。
“我能用普通语言读解它。不存在的东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