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能相信这些狗尿,”她用手背拍打着报纸。“国会此刻堆积着一百条议案,可他们却在周五专栏里大肆进行人身攻击。”她仍旧没有抬头,在桌上为他理出一块空地方。
“早上好,珂妮。”她的老板再一次有礼貌地问候,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这次她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噢,对不起。早上好。”
怀特默是位不同寻常的政治家,他从不把报纸放在心上。他把这部分工作留给珂妮去做,他知道谁胆敢攻击他,当天那人就会受到珂妮的反击。
“说到成就。”怀特默笑了,把《桔黄乡村档案》的封面给她看,“我被列为美围十大性感男性之一呢!应该说我们还是有实际成就的。”
这话打破了沉寂,两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年轻人从走廊伸进头说:“对不起。总统先生。”
“早上好,阿里克斯,”他打着招呼,“什么事?”
“电话,先生。国防部长有要事报告。”他紧张地说。
怀特默走向早餐室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怀特默问。
接下来的两分钟,他一言不发地听着,一边走向窗口向外看。
不管是什么事,从他脸上的表情珂妮已经知道问题一定很严重,严重到足以改变一整天的日程安排。

第四章


人性中的一个奇怪之处就在于我们对奇观的熟视无睹。人们周围一直有最奇怪、最疯狂、最壮观的事情发生,却没有一个人注意。
在新泽西州的崖边公园里就有这样一个奇观。每个夏日早晨的一段短暂时间里,当太阳跃出大西洋时,曼哈顿摩天大楼之间撒满了道道金光,混合着哈得逊河上腾起的雾气。这景色因明信片和电视商业片的传播而广为人知,但日出前聚集在公园里的人们至多只是对它匆匆瞥上一眼。他们都是些老绅士。来这儿是为了下棋。除了棋手而外,总有两三个人在旁观,并低声交换一些简短的对话,宣布又添了个孙子或孙女,宣布又有一位相处多年的老友去逝了。如果不是身着汗衫,脚蹬胶底运动鞋,这些人倒真象是在古希腊公民大会上商讨国务的元老呢。
最多的一群人聚在两位高手周围,那是戴维和朱利斯。他们看上去并不象对手。
戴维又瘦又高,神情紧张,一头卷发乌黑乌黑的。虽已年届四十,可他下棋肘时候却如同小孩筑沙堤般的专注认真。他双手支在腮边,整张脸现出怪异的表情;双眼缠在一起,让人很为他觉得不舒服。而他自己,因为全神贯注于棋局,一点也没意识到这种姿势的不适。他知道要对付象朱利斯这样狡诈的对手,他必须精力集中,全力以赴。
朱利斯则正相反,他只保持一种坐姿。这位六十八岁的棋手经常说他的屁股太胖了,不能象戴维那样扭来扭去。所以刚开始怎么坐下的,他就一直那么坐着。但即使是把两腿直垂下去,他的脚后跟也不怎么够得着地面。那条精心熨过的宽松裤在小腿肚上翘起来,露出了那双他原以为不会有人看见的白短袜。夹克衫里套着一件白衬衣。五年前当他从制衣业退休时,从妹夫那儿拿了一打这种衬衣:嘿,为什么不拿?穿上合适极了!为了看上去更完美些,这老先生的嘴角里叨着一枚吸了一半的雪茄。
这二位已对奕多次,每次都招来大批观众。
今早这场棋开局时双方按常规走子,接着这位快手老先生就发起了闪电战。从这时起,戴维就得仔细考虑每一步棋了。而朱利斯则开始对对方展开了心理攻势。
“还得让我等多久?喂?我的社会福利都要过期了,而你还坐在这儿。”
戴维用手慢慢抹了一把脸,头也不抬:“我正在思考。”
“那么请思考吧!”
想了一会儿,戴维小心地把马向前移了一步。他的手指刚离开棋子,朱利斯就闪电般地回了一着,进了一步棋,戴维大惑不解地抬了一下眼睛,然后又低头琢磨下一步棋。
“他又在思考呢!”朱利斯大声宣布,伸手去拿一个折叠着的纸袋,里面有一只盛着咖啡的一次性塑料杯。
戴维投去不满的一瞥,“喂,我给你买的旅行杯呢?”
“在水池里,从昨天开始就是脏的。”
“你知不知道这种材料消解要多长时间?”戴维伸手过来拿杯子,但朱利斯缩回手来,保护自己的宝贵咖啡。
“听着,生态系统先生,你再不走棋的话,我就会就地消解了。下棋吧。”
戴维面有愠色,只好也进了个卒子对抗对方杀过来的卒子。他一下子把后推进到战场中央。
“哎,”老头子俯身过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昨天某个人在你的电话录音上留了一段话。”朱利斯向后坐去,啜了一口咖啡。戴维喉中轻响了一下。“而且,我还知道这人经过一场不幸的婚姻之后而今孑然一身,她没有子女,她有一个令人感兴趣的职业。她受过良好教育,她很迷人。都是优点。”
“你又来了。”他的对手低声抱怨道。
某些时候,朱利斯总是提出这种令人不快、牵扯到感情的话题,比赛真是难以继续了。戴维确信这其中并无恶意,老头子只是在为他担心,想让他高兴起来而已。或许他只是想赢这局棋。他弃马保相。
“我只是想知道你回电话了没有?”朱利斯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地又进了一只卒子。
“瞧,我敢肯定她准是个漂亮、成熟的女人,但她邀请我去乡村舞场.我不能接受这个;况且,别人告诉过我那种紧身的牛仔裤会对人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怎么?你竟然没给可怜的姑娘回个电话?没在电话上聊哪怕五分钟?她是鼓足了勇气才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不能有礼貌些回个电话吗?”
“爸,我没兴趣,”戴维干脆地回答,“况且,我还是个有妇之夫呢。”他举起了带婚戒的手作证。他把相退了一步。
忽然间,坐在一大帮人面前的朱利斯觉得有点尴尬。这些老家伙都是他可信赖的朋友。他们知道戴维的不幸婚姻以及现在他不愿也无力了结这事。他向周围瞟了一眼,希望他们得到这种暗示之后会知趣地走开。可根本办不到。他们对谈话比对下棋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象注常一样,朱利斯接着往下说,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儿子,我很感激你花那么多时间陪我。家庭是很重要的。但我只是想说,就这么下去吗?四年了,你还没在离婚书上签字?”
“三年。”
“三年、四年、十年,那又有什么区别?问题是你的生活该有所进展。我是很严肃地对你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健康的。”朱利斯象是要证明自己的判断,伸手过来用后吃掉了一只马。
“健康?听听是谁在说健康。”他指着老头子的雪茄和咖啡。“我们环境中已经有那么多致癌物质,可你还在让它变得更糟——”
戴维寻呼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低头看了看显示的数字,知道是马蒂从办公室呼他,这已经是今天早晨第三次了。
“这大约是第六次呼你了吧,你想被炒鱿鱼吗?还是你决定找份真正的工作?”
戴维用相吃掉了对方王旁边的一个卒子。
“将!”他面无表情地宣布,“再见,爸。”他伸开腿,站起来,吻了—下父亲的脸颊,然后抓过他那辆十五速的赛车。
“没将死呢,”朱利斯吼道,“我还可以……但你接着会……噢!”他冲儿子骑车远去的背影叫道,“你该让老子赢一两次,这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最近朱利斯·列文逊很满意他儿子的表现,他儿乎可以打败公园中的每一个对手。
交通堵塞。乔治·华盛顿桥上的轰鸣声,车队的嘈杂声同成千上万只饥饿海鸥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奏成一曲不合协的清晨交响乐,在哈得逊湾上空回荡,然后又全部注入了曼哈顿。
戴维骑着自行车冲过停滞的车队,五分钟之后转入一条满是旧仓库的大街,在一幢古旧的六层砖楼前停了下来。楼上嵌着一英尺高的不锈钢制的字母,写着此地主人的名字:

精密电缆公司

旋转门电面是一个迥异的世界。大厅有三层楼高,布置优雅,到处是大理石和桃心木;一张华丽的接待台摆在门口。
戴维肩上扛着自行车,走过接待台来到中心办公区。
这儿象是蜂房一样由电视机划分成一个个工作单元。他一进大厅,就看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屋子里比平时嘈杂得多,人们的举动也很疯狂。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自行车,就挨了一顿训。这是马蒂·吉尔伯特,他肥胖厚实,留着一把足以挑逗起情欲的山羊胡。
此刻他冲出办公室,挥着手臂大叫:“你怎么不寻呼机?喂?公司花钱配呼机给你是为了什么?”整个人就象疯了一样。马蒂站在房子中间等着回答,手里握着两件从不肯放下的武器:左手一听减肥苏打水,右手一只手机。
“呼机外着呢,”戴维就事论事地回答,“只是我没在意。”
“你是要说,”马蒂尖叫起来,“你听到了呼机响,就是没去打电话吗?你没想想或许,只是或许,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戴维已经习惯了马蒂这种中风似的跳脚大喊,一般每隔两三天就会来这么一次、每次大约十分钟。
这个人生活在不间断的高度焦虑状态中。更糟的是,他坐在全国最大电缆供应公司经理的位置上,每天从早到晚事无巨细地操劳。他的工作,用他自己的活说,就是“负责处理每件小事情”。在这样一家大公司里,每天可能有上千件小事让马蒂跳着脚从一个危机奔向另一个危机。
刚才那一幕正刻画出了他既痛恨戴维的胆量,同时又疼爱这个小弟弟的态度。
马蒂知道得很清楚,戴维是全国最棒的工程师。他在工作中游刃有余,任何难题都难不住他。所以马蒂知道自己一百万年以后也不会解雇他的。戴维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保证他在竞争中取胜的一张王牌。既然他终于露面了,马蒂知道解决难题是迟早的事。那时他就可以打电话给总部,报告他们将最先恢复正常播放。但是戴维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这种态度很让他光火。如果戴维不回电话或不理会呼机,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这位古怪的技术奇才一向自行其事。完全不受马蒂控制。
“那么什么事这么急?”
“没人能弄明白。”马蒂喝了一大口汽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凌晨四点钟开始的,每个频道的画面都倒退回五十年代的水平,乱成一团。这该死的竖条干扰问题,我们对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什么都试过了。”
戴维把自行车靠在雇员厨房门口的自动售货机旁,正要走进工作间,马蒂发泄似地把空苏打水罐扔进垃圾箱。
“见鬼,马蒂,罐上印着‘回收’字样是有理由的。”戴维大叫道,这个公司的废物回收政策的制定完全是由于戴维的一意坚持。但事还没完呢,当他弯腰从杂物中捡出那个罐头听后,又在箱内发现了另外三个同样的罐头听。他大惊道:“是谁把铝制罐头听扔进垃圾堆的?”
“告我去吧!”马蒂嘲笑道。
没等戴维有所反应,他的老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走过了一条走廊,来到一扇标有“转播室”的门前,走了进去。
屋里是公司的机械心脏所在,上百只扁平的铁盒子在靠墙的铁架子上排了一排。占据整个屋子的是一个大仪表盘,上面有键钮和各类开关,在这上面是几部电视监视器。墙上挂着标明卫星位置的技术图表,垂直和水平的偏振装置,各种商业许可证以及一张古旧的招贴画,画上画着四个旧金山嬉皮士和他们头顶上的一句话:“在化学品中优化生活”。屋里还有好几英里长的同轴电缆,这是工业的脊柱。这些电缆从头顶的架子上盘旋而下,爬满了脚下的地面。这些软线象埃及坟墓周围的上千条小毒蛇一样纠结缠绕,把机器各部分连结在一起。
“嘿。伙计们,闪开点儿!”一进门马蒂就嚷道。“了不起的列文逊博士荣幸地答应给我们露一手。”
戴维没在意他的话,径直走向仪表盘。
一位技帅正在摆弄键钮,他头上的电视正在转播《今日报道》节目。正象马蒂所说的那样,每隔几秒钟,图像就会分解成滚动的竖条。
“看起来好象有人在挠我们那颗卫星的脚心。”戴维嘟囔道。
”就是这样的,”两个技师中的一位对他说。“我们确认是卫星的问题。”
“你们试过调试转播器频道了吗?”
“噢,求求你!”马蒂吼道。此时他正踮着脚尖从人群后头向里看。“我们当然试过了。我们象傻瓜吗?噢,别回答这个问题。”
戴维把一张椅子拉到控制板前坐下。“转到天气频道。”
技师在键盘上敲进命令,图文显示到电视屏幕上。
“技术难题要开始解决了,请站开些。”
“可以吗?”戴维把技师请出座位。“我要尝试一下快速法。”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将显示屏上的画面转换成了报道画面,然后又调整了室外天线的接收。突然,《今日报道》图像稳定了,然后经过又一次模糊,最后终于稳定清晰了。
“天哪,你真是个天才,”马蒂说,“你怎么弄成的?”
“还没成呢,马蒂。”
戴维俯身在控制板上集中了全部的精神。《今日报道》换成了一幅电脑直条图。
输入最后几个命令后,戴维抬起身来喘了口气。“你们是对的,是卫星。刚才那清晰的图像是本地报道的节目。我刚才把室外接受器对接了洛克菲勒供应区。他们传出的信号是好的。”
“屏幕上这堆狗屎是怎么回事?我们不会把这个也传给观众了吧?”
“歇歇吧,您哪,没传出去、我正在进行信号诊断。”戴维研究了屏幕上的测试分析结果,然后身子向后一仰,神情困惑地说:“根据分析,卫星信号正常,而且是大功率发射。也许是卫星本身出了毛病。”
他转向马蒂,提出了行动计划。“我上屋顶把接收器调问另一颗卫星,你去打电话租一些频道空间,交流卫星五号还有许多空频。”
胖老板的脸上掠过一丝自得的微笑。他对技术性问题并不十分在行,但这次他比戴维棋先一着。
“已经想到啦!”他骄傲地宣称。“我给交流卫星、银河、通讯之星都打过电话,全一个毛病。”
“都一样的毛病?”戴维怀疑地问。“如果这些人都有同样的问题,这就意味着全国——不,乃至全球——都在收看这种画面。”戴维想了一会儿,又加上句:“这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马蒂反驳道,“现在,修吧。”

 

第五章


啪!米格尔从熟睡中惊醒,坐了起来,两眼还没回过神来。
他刚才做了一个飞翔的梦。一个皮肤白皙、黑眼睛闪着光的漂亮姑娘抓着他的手教他怎么飞起来。开始他还害怕会掉下去,但一旦浮身而起,他俩就如一对海豚般开始上下逐飞嬉戏。那时他唯一的恐惧就是那姑娘会消失。
啪!他拉开塑料百页窗,是邻居那些八、九岁的孩子;这些无畏的战士正用水枪射击呢。他们一个个就象忍者神龟一样,被射中后,就夸张地摆动着身体,假装死去。
“臭小子们,别他妈的打我的车。”他叫道。
“勇士们”抬头看见了他,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从这儿一直到山脚下原来曾是野营布道会场地,现在则成了一种廉价旅馆。房客中有一半是从墨西哥移民过来的劳工,他们在这儿倾其所有买个活动房屋,然后把家人接到北方来。另一半则是白人,他们是“隐退”到这荒地来的。
这儿离大路800多米,三面用围栏同周围的苜蓿地相隔。米格尔和他的妹妹、同母异父的兄弟以及继父住在一起,他们在这儿已经住了三个月。他们原来在温那贝谷住了将近一年。
两周前,米格尔刚从塔夫·摩拿联合高中毕业,但没参加毕业典礼。他几乎不认识其他同学,也害怕他的继父拉塞尔会到场让他受窘。
那天晚上,阿丽西娅组织了一个蛋糕苏打水晚会,就家里四个人参加。晚会进行到一半,拉塞尔喝得醉醺醺的,泪眼迷离地说他如何地感到骄傲,以及他如何希望米格尔的妈妈可以活着看到这一切。那天大家话都说多了,他出去后,米格尔奋力关上了大门。
在那部拖车前部,十一岁的特洛依坐在“厨房”里猛拍电视机。他们距洛杉矶大约四十英里远,为增强信号,节目都是由卫星传送的。但显然效果并不怎么样。
“你在干什么?”米格尔从枕头底下吼道。
“电视图像乱成—团。”
“你打它也打不好的。可能是电视台的事儿儿。随它去好了。”
但特洛依耐心有限,十秒钟以后图像仍末见好转,他又猛拍电视。
米格尔掀开被单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是上午八点了,他此时应该出去找工作了。
“你瞧,”特洛依指了指滚动的画面,“我是不是该再揍它两拳?”
“不,功夫大师,我告诉过你,这不是电视的问题,而是……不管怎样,是电视台的问题。”
他的弟弟并没被说服,所以米格尔换了个话题。“你吃药了吗?”
“过会儿吃。”特洛依肾不好,他们的母亲就死于这方面的疾病。每天早晨他都该吃小剂量的氢化可体松,但因为这种药很昂贵,家里准许他一周有那么两三天可以不吃。只要他吃饭正常又没有太多压力,一两天不吃药问题不是很大。
“你吃东西了吗?”
“没呢。”
“阿丽西娅,这些盘子堆这儿干嘛呢?”
显然,水池里这些盘子在等人来收拾。阿丽西娅自己吃了早餐后,就不管了。此刻,她躺在前面乘客座位上,从一本时装杂志上往下剪照片。她听到米格尔冲她喊,便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得更大了。
她十四岁了,相貌平平,脾气却越来越大。那个春天,荷尔蒙在她身上开始起作用,她开始飞快地长个儿,开始节食,开始穿白色紧身T恤,这种服装在她的学校里几乎成了非正式的校服了。
米格尔走过来,正要大声训斥一顿她这种自私行为,却看见一辆红色卡车在车道那边—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司机在驾驶室里对电话生气地嚷了几句。他叫卢卡斯·福斯特,是本地的农场主,今早雇了拉塞尔·卡斯在田里做活。一些专门吞吃庄稼的害虫已经浸入了北方的沙地农田。这对卡斯一家来说倒是好事,因为他们急需现金。
农场主手里拿了一茎莴苣咚咚地走了过来。
米格尔知道这一天又要毁了。他走到门边:“早上好,卢卡斯。出什么事了?”
“你爸在吗?”这个肌肉发达的年轻人吼道。
阿丽西娅从她哥哥身边溜出来,站在阳光地里说:“他到你的地里撤药去了,”她说。“他出去很长时间了。”
“那么,他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嗯?”
米格尔编了个故事说前一天拉塞尔的飞机出了点机械故障,但那人并没让他说完。
“那公驴总他妈的不消停:他怀里揣着买杀虫药的八百美元不知在那儿悠闲呢,可这儿,那些该死的虫子正在吃我的庄稼!”
卢卡斯听到自己的叫喊.立刻恢复了平静。他只比米格尔大三四岁,觉得不该这样对他讲话。现在他为自己当初可怜这些孩子和他们那有颠狂病的老爹测骂着自己。
“也许他在加油。”米格尔抱着一丝希望说。
“没有,我刚才打电话给我爸,他没有在天上飞。”卢卡斯答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这么等到明天,让虫子把我的庄稼全吃光?”
米格尔觉得羞恼万分,恨不能找个地洞爬进去。他的继父是镇上臭名昭著的酒鬼,常有让他难堪的时候,但没有比这次更让人难受的了。米格尔不怪卢年斯,他快急疯了。
身后,特洛依还在拍电视机。
“特洛依,别拍了!”米格尔警告道。
“如果我回去后他还不起飞的话,我就打电话给羚谷机场另找人。我不能再多等那怕—天了。”
“好的,就这样吧,这样公平。我马上就出去找他。”他抓起摩托车的钥匙跳下了车。
他们俩往外走的时候,阿丽西娅叫住了他们,问卢卡斯能不能让她搭车到市场去。
“不行!”米格尔吼道,转过身子对她说:“进屋去给特洛依做早饭,这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米格尔发动了摩托,发了一会儿呆,寻思该先到什么地方去找。

第六章


卡斯费罗上校及其同僚们聚在五角大楼,认定那个庞然大物位置固定,栖在月球背后距月球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当月球运动时,它也随之同动,把月球当作一个盾,挡住了地球人的视线。在给三颗卫星重新定位后,美国太空司令部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东西了。有三部摄像机将这个物体的图像传回地球,现在该物体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上校!”一个士兵大叫道。“你最好来看一下这个!”
卡斯费罗飞跑过来,看到一张合成红外线照片。那庞然大物的下方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象在爆炸。”卡斯费罗观察后说;
“更象一朵蘑菇在散落袍子。”屏幕边的人说。
大块大块的散落物正在脱离母体,旋转着飞向近空。几分钟后,碎片围成了一个圆圈。卡斯费罗和其他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是打电话结格雷将军的时候了,他已过了波多马克河到了白宫。

珂妮想从她办公室的侧门挤出去,但办不到。一群同事加上十几个白宫服务员在走廊里乱成一团,她刚一出门就被推来搡去。他们每个人手里的记事本上都满是紧急的问题。整个早上,电话变得象水烧开了的茶壶一样,铃声大作,响个不停:议员们,外国大使们,女王们和国王们,怀特默的家人以及平常可以直接同总统通话的重要商界人物。没人知道怎样回答这些人,而每个来电活的人手头都有要事。
珂妮知道人们要的是回答,但她没时间同他们谈。她要参加总统的例会,她已迟到了五分钟,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做这个工作很久了,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合。她面带迷人的微笑,不理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往前走。
她手下的第一副主管弗兰·杰夫里看到了她,一步跨到她面前,急急地说道:“CNN说他们要播发新闻,宣告美国要在外太空进行核试验,除非你现在就打电话否认此事。”
珂妮耸耸肩:“如果他们不怕自己落入窘境,悉听尊便。”
每个人都向她喊出了自己的问题。
“北约一早上都在我屁股后面团团转,”一个困倦不堪的助理抱怨道。“您能读一下他们的立场宣言吗?很短,同意就行了。”
“我们的官方立场是,”她告诉他,“我们没有—个官方的立场。”
康斯坦斯仍然面带微笑,目光直视挂在走廊尽头的托马斯·杰弗逊的画像。当她走到那儿时,大出人们意料,向左转去,没走楼梯,而楼梯那儿更多的人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她。她拉了一下老式电梯的按钮,这部电梯是当初特意为弗兰克林·罗斯福安装的。
高级特工吉尔·罗德看到她马上就要逃脱了。便声如洪钟地叫到:“珂妮,究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