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米歇尔·阿当问,“照你这么说,我们已经穿过大气层边缘了吗?”
“毫无疑问,米歇尔。请听我说。现在是十点五十五分。如果我们的初速没有因为空气摩擦而降低的话,只消六秒钟我们就能穿过包围地球的十七法里大气层。”
“完全正确,”尼却尔随声附和,“你认为经过空气摩擦,我们的速度要降低多少?”
“降低三分之一,尼却尔,”巴比康回答。“速度相差很大,不过根据我的计算,必然如此。因此,如果初速是一万一千米,离开大气层以后,速度将降低到七千三百三十二米。无论如何,我们已经穿过了这段距离,还有……”
“这么说,”米歇尔·阿当说,“我们的朋友尼却尔的两个赌注都输光了:四千美元是因为大炮没有爆炸;五千美元是因为抛射体已经上升到六英里以上。好吧,尼却尔,履行你的义务吧。”
“我们首先要弄清事实,”船长回答,“然后才能付款。巴比康的推论可能是正确的,那么我就输掉九千美元。但是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假设,说不定这个假设能够推翻赌注呢。”
“什么假设?”巴比康连忙问他。
“我的假设是,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也许根本没有点燃火药,这样我们的打赌就不成立了。”
“老天在上,船长,”米歇尔·阿当嚷嚷起来了,“我这颗脑袋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假设:你这话太不严肃了!刚才我们不是被震动得半死不活吗?难道不是我把你唤醒的吗?难道我们主席的肩膀不是因为反坐力的缘故受伤流血吗?”
“同意,米歇尔,”尼却尔反驳道,“但是我要提一个问题。”
“提吧,船长。”
“你听见爆炸声了吗?这个声音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没有听见,”阿当回答,他也觉得很奇怪,“的确没有听见爆炸声。”
“你听见了吗,巴比康?”
“我也没有听见。”
“究竟是怎么回事?”尼却尔说。
“这倒是事实!”俱乐部主席嘟嚷着说,“我们为什么没有听见爆炸声呢?”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这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炮弹既然发射出去,必然要发出爆炸声呀。
“首先要弄清楚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巴比康说,“来!我们来打开舷窗。”
这个工作很简单,他们很快就做好了。他们用一只活络扳手,旋下右舷窗外面护窗板螺栓的螺帽。他们把螺栓推出去以后,马上用带橡皮的活塞堵塞螺栓留下的孔洞。于是,护窗板刚刚象舷门一样在铰链上垂下,透镜玻璃就露出来了。第二个同样的舷窗在左面,第三个在拱顶,第四个在抛射体底部。这样就能够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透过两侧的透镜观察天空,透过下面和上面的透镜直接观察地球和月球。
巴比康和他的同伴们立即扑到刚露出来的舷窗上。外面没有任何亮光。包围着抛射体的是一片漆黑,虽然如此,巴比康仍然大声说:
“是呀,朋友们,我们没有掉到地球上去!也没有沉到墨西哥湾海底!情你们瞧瞧这些闪闪发光的星星,瞧瞧横在地球和我们之间这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吧!”
“乌拉!乌拉!”米歇尔·阿当和尼却尔同声高呼。
事实上,这片黑暗恰恰证明抛射体已经离开了地球,因为当时正当月明之夜,如果他们还在地球上,就能够看到月光。黑暗同时也证明他们已经穿过了大气层,因为光线扩散在空气里,就会在抛射体的金属外壁上留下微弱的亮光,舷窗也应该微微发亮,可是现在连这种亮光也看不到。用不着怀疑。旅客们已经离开了地球。
“我输了。”尼却尔说。
“我应该向你祝贺!”阿当说。
“这是九千美金,”船长从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币说。
“你要收条吗?”巴比康接过钱来问。
“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尼却尔回答,“这样更符合正常手续。”严肃、冷静,象坐在自己的出纳室里一样,巴比康取出一本笔记簿,撕下一页白纸,用铅笔写了一个合格的收条,注明日期,签字,画押,交给船长,船长把收条细心地放在皮夹里。
米歇尔·阿当脱下他的鸭舌帽,向他两个同伴鞠了一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如此讲究形式,他简直无话可说了。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么“美国味”的美国人。
巴比康和尼却尔办完了手续,重新转向窗口,观察天空的星座。在黑色的天空上,星星好象一个个明亮的点子,特别引人注目。从东向西运行的“黑夜的天体”,这时候大概就要爬上天顶了吧,不过在这边看不到它。因此引起了阿当的深思。
“那么,月亮呢?”他自言自语他说,“它会不会偶然失约呢?”
“你放心好了,”巴比康回答。“我们未来居住的天体仍然在坚守岗位,不过我们在这边看不到它。我们来打开另外一边的舷窗。”
正在巴比康离开这个窗口,准备打开对面的舷窗的时候,一个越来越近的发亮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个硕大无朋的圆盘,对它的面积一时还无法估计。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反射着月亮亮光的小月亮。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前进,仿佛它那环绕地球的轨道将要和抛射体的轨道交叉在一起。它一面前进,一面进行自转,正象所有被抛弃在空间里的天体一样。
“哎呀!”米歇尔·阿当大声说,“这是什么,是另外一个抛射体吗?”
巴比康没有理睬他。这个巨大的物体的出现使他又惊讶,又不安。如果和这个物体相撞,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要么是抛射体受到它的影响逸出自己的轨道,要么是经过撞击之后,使抛射体重新坠落在地球上,最后,要么是被这个小行星不可抵抗的吸引力卷走。
巴比康主席刹那间总结了这三个假设的后果,不论哪一个设想成为事实,他的试验都要失败。他的同伴们一声不响地望着天空。那个物体越来越近,体积也越来越大,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同时由于视觉关系,仿佛是抛射体在向它飞驰。
“上天保佑!”米歇尔·阿当叫道,“两列火车马上就要撞在一起了!”
出于本能,三位旅行家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太可伯了。但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也许只有凡秒钟。这个小小的行星在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穿过,转眼就消失了,这倒不是因为它的速度快,而是因为它这一面背着月亮,突然沉入黑暗里,再也看不见了。
“一路顺风!”米歇尔·阿当宽慰地舒了一口气,大声说。“怎么样!空间无限广阔,足够让一颗可怜的小炮弹无忧无虑地在太空遨游!哎呀!这个差点儿撞在我们身上的冒冒失失的球体,到底是什么天体?”
“我知道,”巴比康回答。
“那当然!你什么都知道。”
“这是一颗普通的火流星,”巴比康说,“不过体积特别大,它已经在地球引力的影响下,变成了地球卫星。”
“真的吗?”米歇尔·阿当大声说。“那么,地球也象海王星一样有两个月亮啦。”
“是的,有两个月亮,我的朋友,虽然一般他说,地球只有一个月亮。不过,这第二个月亮体积是那么小,而速度又那么大,以致地球上的居民不可能看到它。正因为注意到空间的某些干扰,一位法国天文学家帕蒂先生才得以确定这个第了卫星的存在,计算出它的数据。根据他的观察,这颗火流星只消三小时二十分钟就环绕地球一周。它的速度当然要大得惊人了。”
“是不是所有的天文学家都承认这颗卫星的存在呢?”尼却尔问。
“不是,”巴比康回答,“不过,对于象我们这样和它见过面的人来说,就再也用不着怀疑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事实上,这颗几乎撞到我们,可能给我们增添很多麻烦的火流星,倒使我们有可能确定我们在空间的位置。”
“怎样确定?”阿当问。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它和地球的距离,在和它相遇的地方,我们恰好离地球表面八千一百四十公里。”
“两千多法里啊!”米歇尔。阿当大声说。“比地球这个可怜的天体上的快车开得更快!”
“我倒相信这个说法,”尼却尔回答,他看看自己的表。“十一点,我们离开美洲大陆已经十三分钟了。”
“只有十三分钟吗?”巴比康问。
“是的,”尼却尔说,“如果我们一直保持每秒十一公里、的初速,一小时能够前进一万法里呢!”
“一切都大好了,朋友们,”俱乐部主席说,“现在剩下来的还是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哥伦比亚炮的炮声呢?”
由于没有人回答,谈话突然中断了,巴比康~面沉思,一面动手打开另一侧舷窗的护窗板。护窗板打开以后,皎洁的月光突然从窗子里涌入抛射体内部。尼却尔是一个讲究节约的人,他熄灭了没有用处的煤气灯,再说,灯光反而妨碍他们观察星际空间。
圆圆的月亮无比皎洁。月光再也不需要经过地球雾气腾腾的大气层了,它直接透入舷窗,在抛射体内部的空气里;洒满了银色的亮光。苍穹黑色的幛幔益发衬托出月亮的皎洁,在光线无法扩散的以太空间里,月亮再也遮不住它周围的星星了。从这里望出去的天空,蔚为奇观,这是人类的眼睛永远无法看到的。
我们能够想象到,这三位勇敢的人怀着多么愉快的心情凝视着他们这次旅行的最后目的地一黑夜的天体。地球的卫星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正在不知不觉地接近天顶,也就是说根据数学计算,它应该在大约九十六小时以后达到的地方,尽管在他们眼里,月球的山脉、平原和整个轮廓也并不比在地球上任何地方看得更清楚,但是透过真空,它的光线显得无比强烈,圆圆的月盘好象一面白金镜子那样光芒四射。至于在三位旅行家脚卞朝棺反的方向飞遁的地球,他们早已忘在脑后了。还是尼却尔船长第一个提到已经消失了的地球。
“是呀:”米歇尔·阿当回答,“我们不应该忘恩负义。既然我们离开了家乡,就应该最后再看它一眼,我要在地球完全消失以前再看看它!”
为了实现这位同伴的愿望,巴比康动手拆卸抛射体底部舷窗上的障碍物,在这里可以直接观察地球。被发射时的反冲力推到抛射体底部的金属圆板,毫光困难地被拆除了。一个个零件都仔细地堆在墙脚下,遇到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重新使用。底部露出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圆形窗洞,窗洞里镶着一块十五厘米厚的圆玻璃,外面装着一个黄铜护架,底下还有由螺栓固定的铝板。旋下螺帽,放松螺栓,放下护窗板,内部和外部的视力联系就建立起来了。
米歇尔·阿当跪在窗口上。窗口漆黑,仿佛是一块不透光玻璃。
“喂!地球在哪里?”他大声问。
“诺!这就是地球,”巴比康说。
“什么!”阿当说,“就是这个细得象一条线似的新月形的白东西吗?”
“用不着怀疑,米歇尔。再过四天月圆,也就是说在我们到达月球的时候,地球就完全看不见了。它现在好象一个细长的‘月牙儿’,可是不久就会完全消失,一连几天都要躲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啊!这就是地球!”米歇尔·阿当眼睁睁地望着他的故乡——地球的“月牙儿”,不住口他说。
巴比康主席的解释是正确的。从抛射体上看,地球已经进入“下弦”。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个八分之一的弧面,在天空黑色的背景上,仿佛一弯狭长的新月。它的光线透过厚厚的大气层,显得蓝盈盈的,比上弦月的月光还要苍白。但是地球的“新月”硕大无朋。几乎可以说是一张悬在苍穹上的巨大的弓背。凹面上几个特别明亮的点子说明了高山的存在:它们往往被一个黑色的阴影遮蔽起来,在月球上看不到这种阴影。这是环绕地球的云层。然而由于一种自然现象,正象月球八分之一弧面受光时那样,可以分辨出整个地球的轮廓。地球好象一个灰朦朦的盘子,比月盘还要昏暗。这是很容易理解的。月球上的灰色亮光是地球承受的日光反射出来的。在这里恰恰相反,地球上的灰色亮光则是由月球反射出来的。由于两个天体体积大小不同,地球的亮光比月球的亮十二倍。因此,地球轮廓比月球昏暗,这也是很自然的。我们还应该补充一句,地球的下弦期的弧面仿佛比球面还要长,这纯粹是光渗作用。
在三位旅行家努力透过空间的黑暗进行观测的时候,一阵流星雨好象在他们面前开放的一束束鲜花,光芒四溢。几百个流星一接触大气层就燃烧起来,化为一条条火扫帚,仿佛在灰朦朦的地球上撒下一串串火花。现在正是地球接近近日点的时候,十二月里流星特别多,根据天文学家的计算,每小时甚至有八万颗。但是米歇尔·阿当不喜爱科学理论,他宁愿相信,大地正在拿它最明亮的烟火,欢送它的三个孩子呢。
总而言之,关于这个隐在黑暗中的天体,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些东西了。地球是太阳系的一个小天体,对那些大行星来说,它不过是一个从这一边升起另一边落下的普通的晨星或者晚星罢了。虽然它不过是空间几乎看不见的一颗小星星,一个隐约难辨的新月形星体,但是那里却寄托着他们所有的感情啊!
三个朋友怀着同样的心情,默默地眺望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抛射体正在以平均递减速度飞速前进。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这是肉体的疲乏,还是精神的萎靡?毫无疑问,在经受了地球上最后几小时的过度刺激以后,这原是必然要发生的反应。
“很好,”米歇尔·阿当说,“既然应该睡觉,”咱们就睡觉吧。”
接着,三个人在他们的床垫上躺下,过了不久就沉入了睡乡。
但是,他们刚睡了一刻钟,巴比康突然爬起来,用可怕的声音唤醒他的同伴们:
“我找到啦!”他嚷道。
“找到什么啦?”米歇尔·阿当跳下床垫问。
“我们为什么没有听到哥伦比亚炮炮声的答案!”
“为什么?……”尼却尔说。
“因为抛射体的速度比声速大!”

  第三章 他们在这里安了家
这个答案虽然奇怪,可是完全正确。三个朋友得到这个答案以后,马上又重新沉入了梦乡。他们到哪里能够找到比这里更安宁、更寂静的地方呢?在地球上,不论是城市里的房屋还是乡村里的茅舍,都要受到地壳震动的影响。在海上,船只受到波浪的颠簸,只有撞击和波动。在天空里,气球在气流密度不同的气层里总是时沉时浮。只有这个在绝对的真交和绝对的寂静里飘浮的抛射体,能够给它的客人带来绝对的安静。因此,如果在十二月二日上午八点钟前后,也就是说他们起程以后八小时,没有一个突然而来的声音把他们惊醒的话,他们也许要一直酣睡不醒呢。显然是犬吠声。
“狗!这是狗叫的声音!”米歇尔 阿当一骨碌爬起来,大声说。
“它们饿了,”尼却尔说。
“哎呀!”米歇尔说,“我们竟然把它们忘掉啦!”
“它们在哪里?”巴比康问。
他们寻找了一阵子,才在长沙发底下找到一条。它被第一次的撞击震得骨软筋酥,给吓呆了,一直躲在这个角落里,直到饥饿的感觉逼迫它发出叫声。
这是可爱的狄安娜,经过再三呼唤,它才露出一副羞答答的神气,离开了它的避难所。这当儿,米歇尔·阿当一直在礼貌周全地鼓励它拿出勇气来。
“出来吧,狄安娜,”他说,“来吧,我的女儿!你呀,你的命运一定会记载在犬类的历史里的!你呀,那些邪教徒一定会请你去做阿尼比斯大神的伴侣,基督教徒也会请你去和圣罗克做朋友①!如果象朱庇特以一个吻的代价让给美丽的欧罗巴女神的那只‘汪汪’一样,如果地狱里的魔王也要给你树立一座青铜雕像的话,你也是当之无愧的!你,你的名望将盖过蒙塔尔纪和圣贝尔纳山的那些英雄!你冲入星际空间,也许要做月球大的夏娃哩:你,你将在天上证明图斯内尔②的话是正确的,他说:‘当初天主造人,看见他那么软弱,于是又给他一条狗!’来吧,狄安娜!到这儿来!”
我们不知道狄安娜听了这番话是不是高兴,它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面哼哼卿卿地叫。
“很好!”巴比康说,“我已经看见了夏娃,可是亚当在哪里?”
“亚当?”米歇尔回答,“亚当不会离得太远!总在附近什么地方:必须呼唤它才行!卫星!到这儿来,卫星!”
但是卫星没有露面。狄安娜还在哼哼。他们检查了一下,它没有受伤,于是给它拿来一盆刺激食欲的饲料,它这才不再哼卿了。卫星好象找不到了。他们找了好半天,才在抛射体顶部的一个格子里找到它,实在无法解释,第一次的撞击竟然把它撞到这里来了。这头可怜的动物受到的损失最大,它露出一副可怜相。
“真见鬼!”米歇尔说,“它不会适应环境!”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条可怜的狗抱下来。拱形圆顶撞碎了它的脑袋,看样子它很难恢复知觉。尽管如此,他们仍然让它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坐垫上,它叫了一声、好象是吁声叹息。
“我们会照顾你的,”米歇尔说。“我们应该对你的生命负责。我宁愿自己失掉一条胳膊,也不愿意让我可怜的卫星失掉一只爪子!”他一面说,一面给这条狗端了一点水来,它贪馋地喝了下去。
两条狗照料好以后,三位旅行家又重新仔细观察地球和月球。地球仍然象一只灰朦朦的圆盘,旁边镶着一个狭长的“新月",只不过比头天晚上更狭窄些罢了;和越来越接近浑圆的月盘相比,益发显得硕大无朋了。
“哎呀!”米歇尔 阿当说,“真令人气恼,我们为什么不在地球月圆,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地球和太阳遥遥相对的时候出发呢?”
“为什么?”尼却尔问。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会看到我们的大陆和海洋的形状,大陆在太阳光反射下光辉灿烂,海洋的颜色则略微黯淡一些,正象有些世界地图描绘的那样!我巴不得能够看到地球的两极才好,人类的眼睛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们呢/
“那当然,”巴比康回答,“但是,如果地球恰恰‘满月’的话,那么月球就恰好是新月,也就是说在太阳光照射下,我们就看不到月球了。不过对我们来说,看到目的地比看到出发点更好。”
“你这话有道理,巴比康,”尼却尔船长说,“再说,到达月球以后,我们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在月球漫长的黑夜里,悠闲自在地观察我们的同类象蚂蚁一样在上面蠕动的地球呢!”
“我们的同类!”米歇尔 阿当大声说。“他们现在不再是我们的同类,正象月球人不是我们的同类一样! 在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新世界里,也就是在这个抛射体里,只有我们这三个人是同类!我是巴比康的同类,而巴比康又是尼却尔的同类。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类,直到我们变为普通的月球人的时刻为止,我们三个人就是这个微型世界的全体居民。”
“再过大约八十八个小时,”船长纠正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计算……”米歇尔 阿当问。
“八点半,”尼却尔回答。
“很好”米歇尔又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马上吃早饭。”
因为,这个新天体的居民们不吃饭也不能活下去,他们的胃囊也要受到饥饿的不可忽视的规律支配。作为一个法国人,米歇尔·阿当宣布自己是大厨师,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和他竞争的重要职务。煤气供给他烹任用的足够的火力,食品箱也向他提供了第一次盛宴的原料。
早餐由三怀美味的浓汤开始,这是用藩帕斯草原反刍动物最肥美的肉块制造的各贵的利比希饼加热水冲制的。牛肉浓汤以后是几块压缩牛排,、和英国咖啡馆的牛排一样鲜嫩可口。米歇尔的想象力特别丰富,他甚至悦这些中徘还有点“血淋淋的”呢。牛排以后是罐头蔬菜,可爱的米歇尔说“比新鲜蔬菜还要新鲜",最后,按照美国方式,是茶和涂了牛油的面包片。大家都说这个饮料的味道很好,这是用俄国沙皇赠送的上选茶叶泡制的。沙皇送给三位旅行家好几箱这样的茶叶。
最后, 为了圆满结束这顿盛餐,阿当弄来一瓶黑夜牌名酒,他说他是在食品架子上“偶然”找到的,三个朋友于是为地球和它的卫星的大团结干起杯来。
接着,仿佛布尔戈尼山坡上酿造的这瓶醇郁的葡萄膺:还不够助兴似的,太阳也来参加盛会了。正在这个时候,抛射体走出了地球投射的圆锥形阴影,“光辉的天体”的光线,由于月球轨道和地球轨道的交角关系,直接照射在炮弹底部。
“太阳!”米歇尔 阿当嚷道。
“毫无疑问,”巴比康口答,“我早就在等待它了。”
“不过,”米歇尔说,“地球在空间留下的圆锥形阴影能够伸展到月球外面去吗?”
“能够伸展到月球外面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把大气层的折射计算进去的活,”巴比康说。“但是,每当月球进入地球阴影,那是因为太阳、地球和月球这三个天体的中心恰好处在一条直线上,如果逢到满月,就可能发生日蚀。如果在月蚀的时候出发,我们一路上都要留在阴影里,那就不方便了。”
“为什么?”
“因为,虽然我们的抛射体在真空里漂浮、但我们能够承受太阳的光线和热力。因此我们可以节约煤气,不管怎么说,节约总是可取的。”
事实上,由于没有大气层降低太阳光的温度,抛射体里暖洋洋的,又明又亮,仿佛突然从冬天进入了夏天。上面是月球,下面是太阳,两方面的光线照得抛射体光芒四射。
“这儿多么舒服啊!”尼却尔说。
“我也有同感! ”米歇尔 阿当大声说。”只要在我们的铝制行星上铺上一层腐植土,我们就可以在二十四小时以内种出青豌豆来。我只担心一件事,但愿炮弹壁不要熔化!”
“请你放心好了,我尊敬的朋友,”巴比康回答。“抛射体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已经经受过更高的温度。即使说它在佛罗里达的观众眼里好象一颗燃烧着的火流星,我也不会感觉到奇怪。”
“梅斯顿也许以为我们已经被烘焦了!”
“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巴比康回答,“我们竟然没有被烘焦。这倒是一个我们事前没有预料的危险。”
“我当时也在担心,”尼却尔若无其事他说。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们, 崇高的船长,”米歇尔 阿当握着他的同伴的手,大声说。
这时候,巴比康正在布置抛射体内部,仿佛他永远不再离开这个地方一样。我们还记得,这间空中车厢底部面积是五十四平方英尺。直到拱顶为止,高十二英尺,内部所有的旅行工具和器皿经过精心安排,每样东西都放在适当的地方,因此给三位客人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底部的窗玻璃很厚,能够承受巨大的重量。因此,巴比康和他的同伴能够来回走动,好象走在地板上一样:但是,太阳光直接从下面用进来、在抛射体内部留下许多奇怪的影子。